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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红梅-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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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清臣见他神色陡变,眸中仿佛冰湖乍裂,一片乍喜乍悲的碎光,不由惊怔道:“神君……”
  “出去。”
  叶清臣只好退至门外,担忧地望向神君屋中不曾熄灭的灯火。
  另一边,朝夕城夜夜笙歌的酒楼中,宫饮泓总算找到了他喝得烂醉的人证。
  江飞梓分明记得自己还在与诸多少侠一起畅饮,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房中,眼前站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红衣人,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晕眩,却见那人蓦地凑近,唤道:“江飞梓,醒醒。”
  江飞梓用力眨眨眼,看向眼前的脸,怔了怔,双眸骤然瞪大,惊得向后一仰,几乎自椅子上摔下去,酒意顿时惊飞,心生寒意:“你……你……”
  “醒了?”宫饮泓站直身子,冲他笑了笑,“多谢你还记得我。没错,我是宫饮泓。”
  江飞梓弹起来,几步退至窗边:“你……你不是死了么?”
  宫饮泓点点头:“我是死了,但后来又活了。”
  江飞梓将信将疑地瞪着他。
  “是你带我来此的,记得么?”说着他陡然消失,化作一支红梅,眨眼间又恢复了人形。
  江飞梓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我醉了。”
  “你没醉。”宫饮泓双眸灼灼地望着他,三言两语讲完荆如愿救他的事。
  江飞梓震惊失语,半晌才说出话来:“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苏檀是荆如愿的夫君……以为他们只是在岛上隐居。”他摇摇头,却又拢眉道,“等等,你既是梅妖,我为何要相信你是宫饮泓?”
  宫饮泓揉揉眉心,咬牙狠狠道:“当年我告诉过你,我绝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成为神侍。”
  江飞梓望着他与当初一般无二的神色,倒吸一口凉气,眸中再无怀疑之色,绕着墙根又转了回来,面色几变:“……你没死就没死,找我做什么?”
  “我想请你替我向神君作证,”宫饮泓几步走到他身前,“证明我是由你从折雪城中带来。”
  江飞梓目光在他急切的脸上转了一圈,忽地带上一抹戏弄的冷笑:“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宫饮泓咬牙道:“你的神君眼下十分危险,你救不救他?”
  “神君好好的要成亲,有什么危险?”江飞梓在桌边站定,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嗤笑道,“我看你是倾慕神君,故意要破坏他婚宴。”
  宫饮泓却坦然扬眉,假笑道:“是又如何?”
  江飞梓没想到他竟无耻承认,一时噎住。
  宫饮泓扬唇一笑:“你帮我,等神君和我成亲的时候,我请你吃喜酒,让你坐在首席。”
  江飞梓翻个白眼:“呸,你做梦。”
  宫饮泓却望着他,眸中升起一抹恳求之意,正色道:“就一次,带我去见他,告诉他你知道的。”
  江飞梓静默不语地与他对视,脑中却忽的浮现出许多年前,神君在他母子面前现身,让他们臣服于眼前人时的模样。
  半晌,他终于开口:“若神君见你是妖孽,要杀你……”
  宫饮泓却垂下眼,唇角勾起一抹怔忪的笑意:“他不会。”
  小白若真的一点不信他,他早就灰飞烟灭了……又怎么会又亲又抱还能全须全尾地跑掉?
  只不过,他曾用尽全力也未能逆转结局,如今又失明……故此疑心甚重,一时不敢轻信罢了。
  江飞梓见他笑意未散,脸上却浮现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色,不由如实道:“……可我也进不去。”
  宫饮泓却望向窗外的灯火,笃定道:“没关系,他会来找你。”
  果然,次日朝阳初升,江飞梓还未用饭,便见着了一直未曾露过面的叶清臣,也终于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被请进了萧府之中。
  等跟在叶清臣身后,走在萧府幽静雅致的庭院之间,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神君所在的天章阁,江飞梓望着端坐在阁中的神君,不由低头看了眼手中瓷瓶里那支红梅,心中五味陈杂——神君果真跟他关系匪浅……他少时曾以为宫饮泓是神君随侍,眼下看来,两人说不定真会请他去吃酒。
  他为自己的想象狠狠打了个冷颤,却听萧熠问道:“荆如愿可回过折雪城?”
  “是,她就葬在岛上,”江飞梓如实道,“苏檀也在城中,这支红梅,是他让我带来的。”说着便将瓷瓶放在了地上。
  叶清臣立在门边,眼中望着那支红得妖异的梅花,满脸警惕之色。
  但萧熠只随意问了两句,便叫他们出去,和上门。
  宫饮泓已迫不及待地化出人形,半跪着凑到他身前,双眸含光地伸手去拉他:“小白,你听见了。我是江飞梓带来的,你要是仍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折雪城看看,或者,等三年之后,荆如愿复活……”
  萧熠却丝毫不为所动望着前方,冷声打断了他:“你走吧。”
  宫饮泓一怔:“为什么?”
  萧熠却伸手推开他,起身淡淡道:“你是谁与我何干?我要娶的人,是叶露琤。”
  他的声音极冷,不带丝毫感情,似一把冰刃切进人心里,仿佛要斩断两人间一切过往,宫饮泓脑中轰得一声,最后一根弦也断了,飞速起身绕到他面前,双眸通红地急道:“为什么不肯认我?你在生气,对不对?”他见萧熠神色决绝,心中又慌又怕,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紧紧握在他肩上,“你恨我骗了你,害了你么?那你杀了我,打死我啊!”
  萧熠眉目间骤然闪过一抹怒意,猛地拉着他衣襟凑近他耳边,狠声低语:“这世上没有人能想死就死,想活就活,想找谁,谁都留在原地。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我是谁?”语罢他撒手就走,宫饮泓被他语气中的恨意死死钉在原地,魔怔般动弹不得,却听哗啦一声,却是萧熠极怒之间不意踢翻了那个瓷瓶,在一地碎瓷间狼狈地停下了脚步。
  宫饮泓仿佛被那声音惊醒,陡然想起小白之所以看不见,正是为了回去救他,又想起小神君低头望着他时伤心又温柔的神色,仿佛溺水之人浮上水面,怔怔道:“你没那么恨我——你舍不得杀我,为什么舍得不认我?”
  萧熠却冷笑着转过身来:“你这么想死?好啊。”他蓦地提高了声音,“叶清臣!”
  叶清臣当即破门而入,毫不留情地一剑架上宫饮泓的脖子。
  宫饮泓恍若未见,只直直凝视着萧熠,忽地竟笑了起来:“你的念剑呢?你怎么不动手?”
  “你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动手,”萧熠却别开脸去,冷声道,“滚!”
  叶清臣一手扭住宫饮泓的手臂,架着他向外走去,宫饮泓不住挣扎,见他头也不回,眸中终于忍不住露出伤心之色来:“萧熠,你真的不肯认我?”
  萧熠却只是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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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冷漠。jpg。
  小红:吐血。gif


第56章 
  地牢之中莲灯摇曳,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照出红衣少年的影子。
  他沉默地盘坐在一根柱子下,许久没有抬起头来。
  小白不认他了。
  恍惚千山雪崩,将他埋在又冷又黑的雪下,呼吸之间五脏六腑冷如刀割。
  他想过小白会为被他骗的事恼怒,却以为他会像当年初相识的时候一样,气他就一拳打在他脸上,恨他就引蚂蚁来咬他,就夺他的舍让他半死不活,那怒意也是生动而直接的,再烈再烫,也总有熄灭的时候。
  可他曾为了救他付出那样触目惊心的代价,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叫他走?仿佛索性将他们过往都丢弃,要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宫饮泓泥人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浑身好似没有一点气力,连指尖也不想动弹,即便残缺的魂魄已在身躯中不安地蹿动撕扯,他却忽然仿佛感觉不到那种剧痛了般,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他想,他是一个如此卑劣自私的人,愿意付出一切来赎罪,却不愿听他的话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呢?
  醒来之后,他只想见小白一面,小白若原谅了他,就找回残缺的魂魄,带他离开这里,他若不原谅他,就向他赎罪,一直等到他原谅自己的那天。
  可是小白却要一刀两断。他宁愿在最后的时光里娶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也不愿和自己待在一起,他还醒过来做什么呢?
  他不如就留在魂飞魄散的那一天,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小白永远都是舍不得他离开的神情。
  此念一起,他陡觉浑身一轻,脑中蓦地一片空明,四肢都失去了知觉,掌心一松,一瓶凝神丹滚落在地。他的魂魄很轻,像是要腾空而起,可心却仍旧被埋在雪下,心心念念地想着——若他就此魂飞魄散,这些散魂会留在小白身边吗?
  等等。
  宫饮泓心脏像被铁锤猛地一击,近乎消散的魂魄又蓦地凝聚在一起,浑身似被自水中捞出来一般,额发紧紧贴在苍白的脸上,他忍着筋骨寸断般的剧痛,用尽全力伸手捡起凝神丹,颤抖着一把塞进嘴里,继而浑身脱力地一松,喘息着靠向身后的铁柱,为自己濒死之际胆大包天的闪念所震惊迟疑——他知道,他遗失的那缕魂魄一定在小白身上,那么,逆光法阵中,小白留在过去的魂魄,会不会……在他身上?
  他闭上慌乱转动的眼睛,心中狂跳,既觉得荒谬,又偏偏无法打消这个念头,反而似一株扎根于心的野草,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
  他的魂魄会跟着小白,一是因痴情血契将两人的魂魄紧紧连结在一起,二是因他临死之时心心念念地挂念着他,而小白,哪怕如今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当初在逆光法阵中时,却是为了他施的法,也必然心心念念地只有他一人——他的魂魄还会去哪?
  宫饮泓双目发怔地咽了咽唾沫,为这大胆的设想而满心忐忑,或许这只是他绝望之中的痴心妄想,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此时,铁门一阵哐哐作响,面若寒霜的叶清臣推门而入,目光阴沉地落在铁柱边一滩烂泥般枯坐不动的人身上。
  神君要赶他出府,他不肯,和自己大打出手,被关进了地牢之中,谁知竟似赖在此地了一般,死活不肯出去,简直是他生平未见的无赖狡诈。
  “神君不会见你,” 叶清臣厌恶地不愿靠近一步,“你再待多久也没有用。”
  宫饮泓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头也不抬。
  “自作孽,不可活,”叶清臣沉声道,“你再不走,我只能开启阵法,让你葬身此地。”
  小红低着头幽幽道:“……我是谁,他想不想我死,你心知肚明。”
  “神君或许不想你死,”叶清臣的语气杀意凛然,“我却很想你死。”
  宫饮泓缓缓抬起头来,神思不属地望着他:“眼下不行,”他眸带犹疑地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他遗失的魂魄,可能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虚弱试探,半分自信也无,叶清臣却觉耳边一个惊雷,陡然愣在原地。
  宫饮泓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反倒生出几分希冀来:“不如……带我去见见哪位长老,看有没有法子试出来?”
  叶清臣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快步走近他面前,宫饮泓扶着铁柱缓缓起身,深吸口气平息还在驱壳之间翻腾的魂魄,正欲跟他走,却觉脑后一痛,骤然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他悠悠醒转,已似一条砧板上的鱼,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住,整个人躺在一块寒气四溢的冰上,正对着黑漆漆的穹顶,忙眯起眼扭头四顾。
  这是个幽暗阴冷的石室,不点烛蜡,四角亮着明珠,四面空荡,比起房间,更像是在坟墓之中。
  不远处隐约传来争执之声,“不行,你的主意越发大了,可还记得你的身份!”“难道您不想救他?”“你啊你!你叫我怎么说?若此人死在这里,我拿什么同神君交代?”
  宫饮泓高声叫喊起来:“两位,可能过来说话?”
  “……”那边骤然一静,渐渐传来脚步声,却是一个老者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看模样,正是那日和萧熠交谈的周长老。
  宫饮泓便冲他笑了笑。
  周长老神情古怪地打量着他:“听说神君残魂在你身上?”
  宫饮泓点点头:“乙巳年腊月十九,他救的人是我。我想,或许有这个可能。”
  周长老双眼来回打量着他,满眼稀奇之色,半晌才道:“的确有这可能……但我还须以引魂之阵牵引出你身上所有的魂魄,才能悉知。”
  宫饮泓双眸一亮,不假思索地道:“请。”
  周长老吸吸鼻子,忽转身打了个喷嚏,皱起眉头:“若我没看错,你乃是依托花骨而生,且魂魄原就不稳,恐怕未必能撑过这的阵法。”
  宫饮泓却淡淡一笑,镇定自若地道:“没关系,我一定能撑过去。”
  周长老见他神色坚定,也只得叹息道:“……好,既然如此,老夫也只得尽力为之。”说着他伸出手,缓缓覆在宫饮泓眼上。
  宫饮泓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倦意陡然自四肢百骸袭来,眨眼间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周长老收回手,在冰榻之前立定,双手捻诀,口中念念有词,双袖一振,陡然间地面亮起一阵流淌的金光,绘成一个古老而繁复的阵法。
  他蓦然睁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正欲张口启动阵法,却听身后一声轰鸣,室中陡然天光大亮,叶清臣的佩剑铿然磕在地上,声音低微:“……神君大人。”
  “你刚才说谁,魂魄不稳?”
  碰地一声,一个茶杯撞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明亮的房间中一片压抑的沉寂,几名侍者纷纷低着头,屏息静气,无人敢动。
  窗边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纸条,面上阴晴不定。
  什么叫许昭杏失踪?!许昭杏焉能失踪?
  那个混入府中的孟小楼又是谁?!
  难不成,除了他与朝廷,还有别的势力插手?东山杀阵功败垂成,至今也未查出坏事之人,莫非就是这第三方在从中作梗?
  他神色几变,却又缓缓舒出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不论如何,那个孟小楼与他无干也是好事……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依计行事”四个字,折起来,递给立在身前的侍者:“多谢诸位少侠问候,你记得送些回礼。”
  待那人领命而去,他回过头,冷冷望着窗外枝头啾鸣不已的雀鸟,手指一弹,一粒玉珠迅如利箭,陡然自它头上穿过,血花四溅。
  雀鸟当即栽下枝头,立毙当场。
  他勾勾唇角,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阴郁诡异的笑意,缓缓握紧了双手。
  很快,很快,他那出身卑贱却被捧上云端的弟弟,就会如这只飞上枝头的雀鸟一般,栽进污浊不堪的淤泥之中,回到与他真正相配的所在。
  就在此时,却听一人禀报道:“大公子,门外有人揭榜,说能医治您的腿……”
  萧舜转眸凌厉地扫过一眼,那侍者忙嗫嚅着改口:“他自称是一位江湖名医,说、说想来看看您、您的……”
  “想看看,就让他进来吧。”萧舜将手放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讥讽地喃喃,“他可知,医治不力,会有何下场么?”
  正是午后时分,萧府门外烈日高悬,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府门前。
  直到一个青衣侍者匆匆跑来,冲门房点点头,跑到马车之前,扬声道:“这位大夫,您请。”
  马车中微微晃动,一支修长白皙的手掀开杏黄的车帘,一个月白布衣的男子弓着身子,高束在脑后的乌发自肩头滑落,映出一张水中玉石般温润清越的脸,一双春水桃花似的眼眸冲他和善地弯了弯。
  侍者不知为何,陡然便自脸颊红至耳根,慌忙移开眼去,却又忍不住瞟他。
  那人一步跃下,理理衣衫,却回身向车中伸出手,陡然抱出了一坨……一只硕大的白狐。
  侍者满头雾水,诧异地瞪大了眼,却忽被那只狐狸狭长的眼睛冷冷扫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转身在前面开路。
  月白衣衫的男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抱着那团雪白的毛,跟在他身后,缓缓拾阶而上,走到牌匾下时,却忽地停了停脚步,若有所思地望向“萧府”二字,缓缓移向前方的玉宇琼楼,眸中春水凝结,化作一片寒冰。
  好气派的府邸,好威风的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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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坏小剧场
  叶清臣:大哥,求求你走吧,我们只有一间牢房!_(:з」∠)_
  小红:等等,我忽然想起!我腹中怀了他的孩子!ヾ(?°?°?)??
  周长老:胎气不稳,可能会难产。┐( ̄ヘ ̄)┌
  小白:?????


第57章 
  宫饮泓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有人把他从冰冷的雪地里抱出来,自背后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轻柔地像是怕折断一支梅花,却又亲密地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似一泓三月的春水,温暖又亲昵地没过他发顶,羽毛般温软的微光星星点点,珍惜地落在额间发上。每当他感到神魂寸寸碎裂,锥心刺骨,窒息般的恐慌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不由自已地挣扎抽搐,那泓春水就将他裹得更紧,托着他自地狱中浮起,得以喘息,春雨般柔软的亲吻安抚地落在他唇间脸上,于是他浑身颤抖着,自喉间溢出破碎的哽咽,想要更深地偎进这片刻安帖舒和之中,却又蓦地自九重云霄失重,狠狠坠进刀剑丛生的炼狱,利刃穿心而过,痛得咬牙蜷缩,如此循环反复,不得停歇……
  就在他被痛苦与甜蜜之间不断的交替折磨地快要发疯之时,忽然之间一个激灵,脱力地平静下来,仿佛一只手轻轻抚平了每一缕魂魄,春风吹拂着,将他推进无边无际的静寂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宫饮泓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抬手放在额间,恍惚的双眼在望见周长老时陡然清醒,迫不及待地哑声追问:“如何?”
  周长老用一种比他昏过去前更加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嘿嘿笑道:“你身上魂魄碎裂,少了一魄,却多了一魂。”
  “那这一魂……”
  周长老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捋着胡须道:“的确是神君失去的魂魄。”
  宫饮泓欣喜至极,浑身又忽然蓄满了气力,蓦地翻身而起,连自己手脚上的束缚几时被解开也未察觉,双目灼然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一想到小白的魂魄就在他身上,他就似一棵绝处逢生的枯树,春风一过,忽又生机勃勃,笑意盎然地似要开出花来,“那您立刻带我去救神君么?”
  周长老却轻咳一声,别开眼道:“这……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须准备好万无一失的法阵……”
  “那我先去找他。”宫饮泓不以为意,轻笑着便向外走去。
  周长老却忽又伸手拦在他身前,竟有些支吾:“等等……神君今日有要事在身,你此时去见他,恐怕不妥。”
  宫饮泓奇怪地看他一眼,心中忽地一抽:“什么要事?”
  周长老捋着胡须,迟疑着还未说话,他已笑意尽失,蓦地向外跑去——他还没死,小白竟要与别人成亲!
  周长老连忙高声道:“别跑了,唉,出不去的!”
  宫饮泓一口气跑至黑暗尽头,伸手抚上丝严合缝的石板,却不论如何都掰不开,用力挥拳打上去也纹丝不动,于是屏息静气,凝聚全身灵力蕴于掌中,蓦地挥掌而出,那石板终于微微一晃,自上方扑簌簌地落下许多沙土,灵力却如泥牛入海,了无痕迹。
  他心中焦灼气恼已极,一掌狠狠拍在石上,几乎要脱口念出万法诀来。
  “此处乃是萧家世代家主安眠的陵墓,你小心些。”周长老缓缓跟过来,好心提醒,“若是出了差错,连神君也无法交代。”
  宫饮泓便深吸口气,伸手探向地面,却竟也无法使出遁地之术来。
  难道他就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束手无策地任由小白娶别人?!
  他双目通红,额角青筋暴起,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死也做不到!
  “为防贼人闯入,此处禁制甚严,你出不去的。”周长老见他充耳不闻地一寸寸摸索着石壁,仿佛循着什么无形的指引,身轻如燕地踏壁而上,只得仰着头道,“你就老实待在此地吧,待神君大婚之后,他自然会回……”他“来”字尚未出口,却见宫饮泓整个人陡然间凭空消失在黑暗之中,顿时惊诧至极地后退数步,呆在原地,暗叫糟糕,蓦地敲击石板打开机关,慌忙向外追去,却未察觉天光大亮的瞬间,一片梅花被他衣袍拂卷,腾空而起,悠悠地跟在他身后飘了出去。
  这日晴照万里,碧霄沧海交相倒影,上下俱澄澈,就连尘世之中喧哗热闹的岛屿,掩映在云浪之间,也显出它仙境般的神韵来。
  宫饮泓坐在东皇隼背上,自云烟之间俯身望去,金光耀目,十里红尘,站满了为神君大婚欢欣雀跃的看客,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欢喜祝福之色,似烈火般刺目灼人。
  他握紧了身下的白羽,伸出舌尖舔舔虎牙,不去细想他要做的事会招致多少人的唾骂,不去想小白如何冷漠地赶他走,甚至不去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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