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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要被逐出师门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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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要对付神殿; 说不准就在孤鹤山。”话音将落便要赶人。
萧解羽最后望一眼他清冷的眉目,郑重道了谢。
视线尽头,通天塔巍峨直立,上通云霄; 好似亘古而存,势压众生万物。萧解羽远眺神殿,心中迷惘比独处修真界时更甚。
天色尚早,初阳隐约划破长夜。新陆迎来第一抹晨辉,腕间玉镯骢珑轻响。
他虚握手腕,慢慢收敛迷茫之色,面朝神殿靡靡前行。
走了半天,果然有一座土夯古城。比最开始见过的那座明显小上一号。萧解羽绕过城墙往北,眼前豁然出现一条山脉。积石峨峨,壁立千仞。遥遥望去,群山间有座奇峰高耸入云,顶峰积雪经年不化,草木十分茂盛。
心中莫名有个声音说,那就是孤鹤山。
他跟随预感往前,越过重重关隘抵达山麓。起先只看得见老树枯藤,绕到谷壑另一头,幽林之中草木瑟瑟,巨石后边闪出一名男子,打量他问道:“你是谁?”
萧解羽不声不响,男子绕他转两圈:“新陆来的?潜入孤鹤山有什么目的?”
“来找人。”
含糊不清的模样实在可疑。男子双臂抱胸,轻慢道:“这里没你要找的人。”
“我听说,孤鹤山有人对抗神殿。”
“所以?”男子逼近一步,语气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我跟你们的目的一样。”萧解羽说,“我想见一见你们的领袖。”
男子似乎在分辨他所说是真是假,紧盯他的表情说:“大人忙得很,没功夫见一个闲人。”
“我不是闲人。”萧解羽抿出微笑,“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我们不收留废物。”男子先嗤笑一声,随后稍微正经了些,问道,“新陆人,古陆人,还是造物?”
“造物。”
“编号?”
“没有编号。”
那人以为萧解羽在耍他玩儿,哂笑说:“没有编号?造物者怎么叫你?”
萧解羽说:“我有名字,余肖。”
身为造物,拥有古陆专属的名姓,可以说十分怪异了。孤鹤山奇怪的人只多不少,男子也不问哪个余哪个肖,略过这一茬说:“神殿可不是好对付的,加入孤鹤山随时可能会死。你考虑清楚了?”
萧解羽点点头:“嗯。”
“我们不会因为一句话信任你的诚心,和能力。想待在孤鹤山,必须定期完成低等任务。考虑到你造物的身份,任务难度不会太大。”
“你可以忽略我的造物身份。”对面那人不以为意,萧解羽问,“我可以见一见孤鹤山里的人么?”他解释道,“我在找人。”
“不可以。”男子说,“我不信你。”
“怎样才能让你信我?”
男子瞄了瞄天色,似在忖量难事,过去许久,抛出一句:“日久见人心。”
萧解羽格外有耐心,问道:“有什么需要我现在做的?”
“换药。”男人往山外走去,朝他招招手,示意跟上,“今夜四区夜祭,祭司会下发致幻剂。我的任务是将药换成清醒剂,你可以从旁协助。”
萧解羽跟他走了一路,男子渐渐缓和脸色,同他说了不少东西:“孤鹤山代号为‘寅’,前段时间新陆出现一股势力自称‘辰’。我跟他们交涉过几次,首领很厉害,清醒剂就是他前几天新弄出来的玩意。”
“还有,你可以叫我吕。”
到达石碑的时候天色尚早,金乌沉下一半,四周杳无人迹。
偷取药品这类事对萧解羽来说轻而易举,吕显然没料到他能有匿息潜行的本领,正色道:“看来你的造物者为你花费的心思不少。”
萧解羽不欲谈论这事,囫囵道:“应该吧。我不大清楚。”
“照理说来,造物的体能和意志弱于古陆人,古陆人远弱于新陆人。”吕对新陆意见颇大,“新陆,他们最低阶的公民,都强得不正常。”
“低阶公民?”
“低阶,阶级。”吕冷冷笑道,“你不知道,他们的阶级固化到什么程度。他们最高贵的神侍,必须美貌俊逸,聪颖强健;最低贱的信徒,则丑陋粗鄙,愚笨可笑。新陆人,在培育基地就决定了他们的一生。”
萧解羽努力理解他话中含义,重复道:“培育基地?”
“领袖提过,具体我也不清楚。”吕说,“你的造物者没讲过这些?”
“没有。”
“他在哪里?”
萧解羽慢吞吞说:“不知道。我在,找他。”
吕说:“神殿侍者才拥有造物的资格。那群人终生享受最高等的待遇,不可能容忍任何人违背神的意愿。你要找造物者,又说要反抗神殿。恐怕等你找到那天,他会抛弃你而选择神。”
萧解羽抬头看了看通天塔,说:“他不会。”
“难道你以为侍者会放弃至高无上的权柄,跟一群叛神者颠沛流离?”
萧解羽没有答话,下颌抵着膝盖发呆。吕离他有几步远,等待夜幕降临,验证清醒剂的作用。
灵犀镯响了三声,新陆人熙熙攘攘围拢石碑。萧解羽第二次见证这类景象,他从远到近伺探那些狂热的信徒,倏尔闻到一缕细弱的雾槐花香。
萧解羽差点克制不住冲进人群的冲动。吕发觉他神色不对,在旁告诫一句。萧解羽四处张望,原来石碑以西有一棵隐蔽的雾槐古木。
他深吸几口气,说不上失落还是颓丧。天地之大,要在新陆的追捕与压迫中寻找刻意藏身的一个人,谈何容易。
萧解羽再次看向通天塔,看向师尊曾经背离、如今不惜以命相搏的神殿。某一瞬间,他隐隐预感到,总有一天,他们会在高塔倾颓的废墟下相见。
孤鹤山最终接纳了他。
起先嘱托他完成零零碎碎的琐事,后来逐渐放任他接触领袖与高层,再后来,孤鹤山唯一的一位造物,开始完成最擅长的任务,暗杀。
千年征伐淬炼的凛冽杀意,带起新陆一场又一场混乱。吕偶尔说笑调侃他一定与神殿有血海深仇,然后他们面对面笑一笑,匆匆着手下一次任务。
孤鹤山每一个人,都与神殿仇深似海。刻骨的恨与不甘将他们拧成一团,犹如尖刀刺入新陆的骨肉。
然而他们的力量仍然弱小,方向仍然不甚明朗。神殿能轻易压下任何一场暴·乱,同时迫得他们如败家之犬四散奔逃。
某一天,领袖找到他说,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想交给他办。
领袖取出一枚芯片。这是他们花了大代价从二区偷取的机密。“寅”与“辰”已经联手,领袖需要他将芯片传递给“辰”以供解析。
“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只信任你的能力。”领袖说,“‘辰’想必也会派遣最顶尖的成员与你相见——你知道的,‘日’、‘月’,甚至有可能是他们的领袖。”
萧解羽接下任务,日夜兼程赶往“辰”临时约见的六区。
“寅”与“辰”交涉未深,月前双方爆发过一次小型冲突,彼此仍不够信任。这回领袖顶住压力与其合作,两方部下多有不满。
于是他们约在六区相见,约定于清晨祭祀神灵时混入信徒中,一人向北,一人朝南,只传递芯片,断绝交换其他信息的可能。
萧解羽来得早。他已学会将自己伪装成低阶新陆人,穿着用以祭祀的深衣念诵祷文。他在心中确认几遍“辰”会在何时何处哪行哪列出现,安心等待祭典开始。
三刻钟后,祭司如往常一般降下神迹。
时值隆冬,祭台周围一小片景色奇异,林麓峰峦祥光蔼蔼,祥花瑞草争妍斗艳。
信徒顶礼膜拜后挪向祭台,萧解羽混迹其中,一路往北行去。途径山涧,又闻到一缕雾槐香。
不,比雾槐更轻一分,更淡一分。
气息太过熟稔。他屏住呼吸,目光遥遥投向“辰”之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声】昨天的
第56章 造反精英队
“辰”所在的位置; 站立一位面貌平庸的青年。
雾槐花的香气极弱而淡。
萧解羽紧握右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十尺之遥。
他目不斜视,跟随人群跪拜神灵。
十步,五步,一步。
雾槐香近在咫尺。
他们手心相触。他捏紧芯片,萧解羽捏紧他的指节。他反手回握,十指相扣。两人停顿一瞬; 擦肩而过。
他们夹杂在滚滚人潮中,各自向前。
这一场祭典极为漫长。捱到撤馔,萧解羽急急忙忙奔向南山。
人海茫茫; 他一眼望见身着暗灰深衣的人影。那人隔着寒桥松柏回望于他,目光相触,同时拨开人群向彼此走来。
正当此时,孤鹤山安在他右腕上的芯片莹莹闪烁。萧解羽低头一看; 急忙拂下手袖掩去光华。再抬头时,有人在师尊身侧切切低语; 师尊回首看他,踯躅片刻,终于转身离去。
萧解羽远望他的背影消失于枯木霜花之中,摸了摸芯片; 亦转身向北行去。
朔风凛冽,天边浮满薄云,想来将下一场大雪。
孤鹤山出了大事。从古陆兴起第一批起义军开始,常有叛匪凭借天险盘踞于此。神殿这一回花了大心血整治州区。
萧解羽回返孤鹤山时; 护卫队刚刚离开三区。
接下来又是长达一月的离散转进。雪整日整日的下,压塌了山巅半倾的古塔。
偶尔得了空闲,萧解羽开始与吕搭话,问及“辰”的那位领袖。吕说“辰”异军突起,领袖颖悟绝人,手腕高明。如果定下合作,“寅”每年折损的人手起码能打个对折。
萧解羽静静听着,眼神十二分温情。
吕极少见他这般姿态,心中滑过一瞬疑惑,转念也就散了。
世事太艰难,孤鹤山的人往往没有心力关切另一个人。
又一日,萧解羽回到三区,领袖找到他说:“有件大事要你参与。”
领袖说:“我们已经确定要与‘辰’互通有无。那位领袖提出双方各派三人参与集会论议,最好分别是新陆人,古陆人,还有造物。”
萧解羽是孤鹤山唯一一个造物,他笑着说:“好啊。”
领袖放心大半,继续找另外二人商讨。
这件事定得很快。本来“辰”那边模棱两可暧昧不清,近日不知为何突然抛出橄榄枝,孤鹤山乐得承情,两日后,一行三人便到了“辰”设在五区的密室。
正是萧解羽第一回来时师尊带他潜入的暗室。
暗室不复当时的空旷,橱柜之间密密匝匝堆满物件。有人在前引路,再七拐八绕,抵达石室最隐秘的所在。
石门缓缓开启,萧解羽瞑目屏息,浅浅勾出微笑,信步随众人入内。
他们见到了“辰”鲜少露面的领袖。模样二十来岁,外貌平庸,只一双眼睛,深沉而敛着冷芒。
领袖开门见山说:“‘寅’一直说,想同我们讨论推翻神殿的方法。”
吕接话说:“是。但我们对新陆知之不多。得知上回取得芯片的情报,才好寻找他们的弱点。”
领袖声音黯哑:“神殿没有弱点。”
吕不满他的笃定,反驳说:“总会有的。”
领袖递出几个眼神,示意众人落座。萧解羽犹豫许久,挑了隔他两尺远的座位。
领袖说:“为阻断阶级流动的可能性,神殿早早定好了每一位信徒的地位与命运。首先在培育基地,他们通过试剂严格制造出不同阶级的子民——这一点你们大概都清楚。其后,在婴幼儿时期,他们向侍者与信徒灌输截然相反的世界观,期间不断进行调整。低阶信徒思维迟滞,无法对神与神殿产生质疑;高阶侍者沉溺享乐,彼此监督,一旦被发觉有渎神的念头,就会面对流放或是无止境的关押。
“他们滥用致幻剂,鼓吹群·交。我们曾经试图破坏他们通过极度满足肉·欲而抑制精神思维的手段。遗憾的是,经过试验,单纯销毁致幻剂达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所以,”吕说,“我们对付的是一群把暴君当神灵的傻子?”
另一人啐道:“肮脏的新陆人。”
领袖叹道:“他们没有聪慧之念,善恶之心,错不在他们。低阶信徒不懂爱与美,是因为生来就被剥夺感受美的资格,错也不在他们。”
“仅代表自己,我并不想探讨这个话题。”吕话锋一转,“过去几个月我们击杀了各个州区的掌权者,扰乱神殿统治,成效还不错。”
“事实上,”领袖说,“即便同时暗杀所有掌权者,神殿照样能在三天之内创造出临时侍者。你们这么做,只能给他们添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
一直沉默的萧解羽开口说:“如果,毁坏他们造物的能力呢?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他们的阶级与统治,几乎全立足于您刚刚说的‘培育基地’,对吧?”
领袖听得此话,怔愣片晌,点点头说:“是。”
吕问:“你们对培育基地的位置和布防有了解吗?”
“只有很少一部分资料。”领袖说,“这是神殿最高等级的机密,即使历任神侍,也知之甚少。”
“总比没有强。”萧解羽说,“他们通过试剂创造不同等级的子民,肯定有人监督检验。”
领袖目光复杂看向他,萧解羽不大喜欢这种目光,别扭地偏过头。
接下来的话题很细碎,萧解羽悄悄回头,偷瞄领袖柔润的唇瓣。
结束一场讨论,领袖说:“我想同孤鹤山的造物单独聊聊。”
吕横肘戳戳萧解羽,后者往后退几大步,说:“我不想跟您私下聊。”
领袖明显一愣,无措道:“为什么?”
萧解羽说:“除非您现在答应,今天以后,我可以完完整整回到孤鹤山。”
吕笑道:“你是‘寅’的人,‘辰’与我们合作,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萧解羽似笑非笑:“那可不一定。”
领袖说:“我保证,你会完完整整回到孤鹤山。”
听到这句话,萧解羽踱到他手边。旁人全都散了,领袖想伸手拉他,萧解羽又是一退。
领袖蹙眉看他,眼中浮现些许无奈:“解羽。”
“您又想推开我吗?”萧解羽继续后退,“我希望您明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回到您身边。”
他的师尊哑然失笑,来回望了望他们脚下越拉越大的距离,调侃说:“这就是你说的,回到我身边?”
萧解羽半倚墙壁不说话,师尊说:“我答应过了。”
“您答应什么了?”
师尊起身逼近墙角:“不会,再推开你。”
两人对望良久,萧解羽忽而抬手,轻抚师尊平淡的眉眼。玄微任他动作,萧解羽抿唇笑道:“我大约有一点明白,当年您在断情司见到‘余肖’的心情了。”
师尊轻轻翘起唇角,笑意很淡,委婉解释改换相貌的缘由:“孤鹤山那群人,我不希望他们知道我曾担任神侍。”
萧解羽问:“为什么?”
“他们,做过一些事。”师尊说的含糊,“我曾经驻守孤鹤山,最后放弃了很多人。”
“您不喜欢孤鹤山那群人?”
师尊道:“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他们的领袖……做事不大精明。你如果有意,可以考虑取而代之。”
萧解羽听着听着,倾身吻了吻他的额心。
两人久未亲近,玄微僵了一会儿,赧然道:“解羽……”
萧解羽说:“我有一点想您。”他垂低眼帘,“只有一点点。”
师尊好似应了他。萧解羽用力扇动眼睫,低头不说话。
暗室之内静悄悄,玄微凝视静默的小弟子,说道:“我听说你在做夜行者的任务。”
萧解羽抬眼笑道:“嗯。”
师尊仔细看了看他的眼角,告诫说:“夜行者的任务对你来说大材小用了。你是卓绝的领袖,别把精力花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萧解羽无端想,师尊看他的眼神,仿佛已经无数次目睹他振臂高呼,无数次见证他浴血沙场,于是不由自主问:“您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吗?”
玄微愕然一愣,颇为狼狈地否认:“不,不是的……”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该不该解释。此情此景与他们在断情司山脚那天何其相似。
当时眼中沁满挣扎与悲戚的小弟子如今笑意不变:“没关系。能见到您,我已经很满足了。”
“解羽……”
听得这话,玄微皱紧眉峰,内心五味杂陈。
此次重逢,他的小徒弟似乎重新变回怯懦孩童,他花费几百年,好不容易养出的骄纵,又全然无踪了。
第57章 造反中
其实玄微并不擅长与人相处。他也并不明白; 到底该如何教养防备心极重的孩子。
遗失了解羽未曾与神魂磨合的躯壳,是神魔大战中他最悔的一件憾事。
当时在西洲见到萧解羽第一面,玄微便知,他去的太迟了。
多年颠沛的苦难磨损了解羽年少本该有的轻狂。早年在归元宗,那个七八岁刚拜入师门的瘦弱孩童,温软又克慎,即便笑; 也要顾及场合,挑出最得体的一种。
玄微磕磕绊绊,险而又险地将弟子抚养长大; 总觉自己少给了他什么。
萧解羽弯起眼对他笑,周遭光线很暗,解羽眼瞳的光芒也很暗。
他心慌得厉害,直觉此刻一定要说些话才好。
他张口; 尚未吐露只字片语,室外一阵骚动; 肆意的欢笑盖过他的声音。
萧解羽侧耳倾听,说:“好像出事了。”
玄微恍若未闻,伸臂轻搂他的腰身。萧解羽安安静静靠上他的肩膀,两人同样忐忑的体温似乎无法穿透冬衣彼此交融。
结束短暂的拥抱; 玄微踏出暗门询问何事。
吕说:“我们的行动成功了。”
另一个人兴奋道:“五区的祭司,情报说他本来要主持来年春祭,我们把他渎神的证据丢给神殿,处置他的消息已经出来了。五区肯定要换祭司; 春祭极可能推迟,或者取消。”
萧解羽惊诧道:“什么时候的行动?我怎么没接到消息?”
“前天有情报。临时决定的。”
石室设有捕捉室外音响的装置,玄微略一分辨,便知混乱正从街道渗入进来。信徒得知渎神者存在的反应千篇一律,十三祭司大约凶多吉少。
暗室不少人为此欢欣鼓舞,玄微说:“他本可以是我们的同伴。”
萧解羽察觉他的不满和忍耐,默默走近了些,与他并肩而立。
吕说:“我们不需要祭司做同伴。”
玄微本想克制,听到他理所当然的回应,不由说:“因为自己的身份,你就这么厌恶新陆人,哪怕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吕瞳孔微张,抬高音量说:“我从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耻!”
玄微再不耐烦搭理他,视线扫向密道,仿佛越过垒石远眺祭坛。
“祭司是神殿统治的一环。”有人说,“尽管您不愿承认,他们本就是错误的存在。”
萧解羽环视这群人。领袖不满,欢欣的氛围暂时淡下去了,但他们眼中仍有着不以为意的喜悦。
对于“辰”来说,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欢喜过后,众人继续手中活计。只有师尊神色郁郁,惦念他们视为仇敌的十三祭司。
萧解羽小声说:“您要去看一看祭司大人吗?”
“渎神者的下场,本该是流放。”师尊说,“十三接近销毁期,应该,会示众三日,然后在第四天清晨,被当众销毁。”
萧解羽默然。
见一面即将被处刑的旧识,大概不是一件乐事。
师尊却沉下心思,若无其事说:“走吧,去看一看他。”
他们转出暗室,迎接冬日化雪的暖阳。他们登上那座可俯瞰祭典的山崖。
萧解羽垂眸望去,祭台日日有人打扫,台阶上看不见一片落雪。
玄微认真瞧了瞧祭台摆出的物事,从卫兵有条不紊的动作中加以推算,说:“还剩七刻钟。”
七刻钟后,无数信徒将云集于此,唾骂胆敢渎神的弃徒。
萧解羽牵起他两根手指,低声唤道:“师尊。”
师尊也许在回忆往事,眸光略显空泛。
他们站化了树梢的冰霜,天开始下雪。
师尊说:“其实继任神侍的,本该是十三。”
“嗯。”萧解羽微笑着看他,瞳孔浅浅映出他的影子。
玄微回以弟子微笑,继而垂低眼帘说:“当年与我一同诞生的造物有四十九位。其他的因或大或小的缺陷被……大人逐放边陆。我和十三,算那一批里资质最好的孩童。大人有意在我和他之间选出下任神侍,于是在神殿召见了我们。”
“十三性子活泼,不等大人发言,擅自抬头看了一眼神像。他的心思很好懂,全写在脸上——当时或许在好奇吧。大人怒斥他说,他没有神侍该有的敬畏之心。但他毕竟是那一批资质最好的孩童,虽然大人不喜,仍安排他接任了侍者。”
“但其实,真正没有敬畏心的人是我。”他说,“我并不信神。但我足够虚伪,日日年年将自己伪装成最虔诚的信徒。”
“我才是渎神者。”
萧解羽挪动手指,覆上他的掌心,宽慰说:“十三祭司,看起来不像乐意继任神侍的样子。”
“那是因为他被施予了不敬神的断言。”师尊说,“他本该……”
萧解羽抱紧他另一边臂膀:“没有什么本该。”
“或许吧。”师尊回抱于他,“还有五刻钟。”
冰霜融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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