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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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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将将落上去,手里一空,书卷叫一只手抽去了。
“司簿如今可真是无礼得很,瞧见我来了,还要做瞧不见,好大的胆子,”头顶一个声音响起,本仙君不须看也能知晓是谁。
我心中懒得理会,只同他一道装模作样一把,起了身,恭恭敬敬地拱手道:“方才未反应过来,殿下恕罪。殿下今日前来,小仙这厢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扶霖拿着那卷书瞧了一眼,随手扔在了桌面上,也难为他未砸到那棋盘上。不等我这边诚惶诚恐真心实意地说完,他便甚为没礼貌地出口道:“恕不了,司簿便想想如何请罪罢。”
装模作样这个事情,讲究的是适可而止。本仙君本就不觉着得罪了他,装到这个份上,已然足够了。
我瞧着他甚是自觉地落了座,瞟了一眼手旁的茶盅,有些不大想去给他沏茶。既能自己坐下,想喝茶也能自己倒不是,这个心思一起来,我便坦坦荡荡地撩起衣摆也落了座,道:“我这厢寻不到荆条,请罪这事,怕是一时不可了。”
他看着我漫笑了声,道:“若是你真个寻着了,我也下不去手。”
本仙君未殷勤招待他,果真是正确的。
“你何时也好自己与自己对棋了?”他低头看那棋盘,目光在那枚误落的黑子上停了一停。
“打发时间做的,”我顺手拿回那叫他扔在一旁的书卷,又觉着未寻着清庙的有趣事,很是遗憾。
我随手又捡起身旁另一本书,也是清庙的笔记,说不得仍可寻得些什么。我这厢只翻着自己手里的书卷,眼睛余光瞥见他看着那棋盘良久,又伸手将那枚突兀的黑色棋子拈了起来,在指间翻转片刻,稳当地落在了棋盘中。
及我又叹息地翻完一本书,瞧见那棋盘上已然为他自个儿落了大半的子,黑白争锋之势,锋芒必现。摇倾送的那颗珠子叫我搁在了一旁的灯盏里,没了往前的昏黄,只一片清透彻亮。此时书房里静谧了这般久,我瞧着他专心落子的模样,觉着有些恍惚,还觉着有些安谧。
他竟然跑来我这处,安安生生地,自己与自己下一盘棋。我竟还瞧着他瞧了许久,瞧得那棋子都快落满了棋盘。
本仙君瞧他做什么?
我一边不可思议地想,一边仍未移开目光。
“我脸上未沾什么东西罢,能叫你瞧如此久,”他头也未抬,语调上扬。
他知晓我在瞧他,我极为自然地想,未觉着尴尬。移了目光落至棋盘上时,又觉着不真切,本仙君的思齐宫里头真个有妖邪了么。我如今是在作何,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只是觉着,喜好这东西许是会遗传的,”我抬手端了茶盏到嘴边,碰着那凉硬的杯壁,才瞧见那杯子里空空,半口茶都未有了。
“不会的罢,否则你怎也好这般打发时间呢,”他落下一枚白子,一手支着侧脸,又道,“我不好自弈。”
不好自弈,那此时还自个儿下了这么一大盘,我不以为然,并且寻思着是否该去添一杯茶。
“只是我来了你这处,你却甚为冷淡,视而不见,我只好自己为自己寻些事情做罢了,”他说得心安理得,说着又伸手拈了一枚黑子填入了棋盘。
我瞧着那些棋子,忍住了一把拨乱的冲动,慢吞吞道:“我无礼得很,好似你方才便说过了。”
他只埋头看那将将填满的棋盘,未顾上说什么。
我起身提起那旁的玉茶壶,想了想,仍是搁下了。转身去角落书架底层里取出一个青瓷瓶,细长的颈,精巧的壶盖,里头装的是尘悬与我的杏花酿。
本仙君多么善良,还念着他不好茶,与他寻些酒水来。
我一边倾倒了半盏,倒得一半方记起那是我方才放茶水的杯子,立时停住了。又觉着倒了可惜的,便尝了一口,竟也未有茶味,当是还可以入口的,只是酒味不那么甘冽而已。
“你顾不上搭理我地看那书卷,看出些什么了,也值得埋头那般钻研,”扶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捏过了桌上的一个杯子。
“瞧见清庙的……”我顺口道,继而有些费解地看他将那杯子拿了过去。
桌上一个棋盘,一个杯子,杯子里盛了半壁的杏花酒,不久前本仙君喝了一口,不久前它里头还装了些茶水。
住手,壮士!我四个字冒在嘴边,他已然头也未抬地将那杯盏凑到了唇边。
我咽了咽喉咙,眼看着他啜了一口,又搁在了桌上,且搁得极为准确,与原来我放的那地方一厘不差。
怨不得我不是,他自个儿要喝的,我盯着那只剩了一口的杯盏想道。
“清庙的什么,”棋盘上已然只剩了四五子的空当,他仍未抬头,“你前不久好似还问我他如何仙逝?”
本仙君是问了,但你不是还提了一遭条件么,我不是很缺心眼,自然也不会巴巴地再自己撞上去。
“清庙的心上人,”我转身去捡两个酒杯过来,又将那剩了一口酒的杯盏搁在了一旁。
“心上人?”他顿了一顿,手上又落一子,“你怎的知晓他有心上人。”
瞧瞧,果然有秘事不是,一介司簿的风月事,想一想也觉着会是传一遭佳话的事件。我耐心地倾酒,道:“看见他疏忽露了自己的心事,很是辗转惆怅,说不得还是一桩苦情/事。莫不是清庙他单方面地瞧上了哪个仙子?”
“是有些苦情,但算不得单方面,”扶霖眉毛微微皱了皱,挽袖落了一子。棋盘上还余两子位置,黑白参半。
“那便是两情相悦,”我也看那棋势,不忘发表看法,“经历曲折终成眷属的?”
“也可这般说,但只照准了两三分罢,”他瞧着那棋盘沉思着,顺便道,“且不是一位仙子。”
“是甚么,”我随口道。难不成这位清庙神君瞧上的还是个妖怪,要来一出荡气回肠的仙妖之恋。
虽然本仙君打听地有些宽,总之未有旁人,难得他又未说什么条件,权当多些见识。
棋盘上清脆地一声落子响声,扶霖落了最后的一枚棋子。
他抬眼看着我,唇边噙着笑意,道:“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全是小霖子两个又在不要脸(捂脸遁走)
☆、已后来(二)
“你好似并不意外,”他饶有兴趣地看我。
我确然不意外,清庙思的不是一个妖怪,也不是一个魔物。我连他念慕一个妖怪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他竟拿这点微末事儿问我是否意外。
“意外甚么,”我随口问道。
“你方才还问他是否瞧上了一位仙子,此时听得却不是仙子,还是一个男子。不觉着荒唐么?”他偏着头瞧着我。
那时在人间与我一道见了遭那凡间皇帝的一腔热情,此时再来问一问我为何不意外,真是有些欲盖弥彰了。既是想套一套话,本仙君也不是那般小气的。
我想了一想道:“自然不须意外。不管清庙他瞧上了什么,是男子还是女子,归结起来,不过一个情字。他爱慕上一个女子,与爱慕上一个男子,只是对象有些不同,那一个字却不会改变。”
“如何说得?”他那点笑已然漾开来,反而未看我了。
“这般说,”我轻轻磕了下杯子,正经道,“譬如说,你瞧上了一个……石头块,”
他哂笑一声,也未打断我。
我便安然自得地接着道:“你瞧上了一块石头,想要日日夜夜同它一处,想要把它揣身上,或者是夜里想要搂着它睡觉。旁人觉着你不可理喻,觉着你脑子有了毛病,然事实是你慕那块石头慕得无法自拔,并不在意它是个什么。难道你对那石头的情意,便算不得情么。旁人觉着荒唐,因他们瞧见的是一块石头,而不是你那情意。”
我正襟危坐地说完了这些,便见着扶霖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他皱了眉却又带着那点笑意,问道:“还有呢?”
“道理大致如此,”我忽略他那眼神,喝了一口酒水,道,“将那块石头换成旁的什么,譬如说一个虫子,一片叶子……”我伸手拈起一枚棋盘上的黑子,示意道,“或是一枚棋子,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你觉着我脾气很好么,”他面色不变地听我说完,又问道,“还是觉着我不可理喻,又或是脑子有了毛病?”
扶霖自然脾气算不得好,且偶有些不可理喻,但脑子当是没有毛病。我便诚实摇头道:“皆无。”
“我胆子有些大而已,”我停一下,又补充一句。
“或许我真个瞧上了一块石头,还是块顽石。但那块石头不蠢,却做不知晓,你说,此时有毛病的是谁呢,”他又开始一枚枚的收拾棋子,语气温和至极,将他所说的换做一句关心话也甚是恰当。
是你!
不仅有毛病的是你,还有你爹,还有你……我一时记起,朔令帝后好歹做过我一遭师父,她便不算了。
我心里言辞激烈地痛斥了个够,方也微笑道:“自然……旁的神仙或许会觉着清庙神君有些荒唐的。”
“后头呢,他瞧上了一个男子,是个神仙罢,又如何了?”我又道。
“哪有什么后头。他仙逝了,”扶霖此时倒是收了笑,难得神情静谧。说得此话时,还抬头看我,我迎着那一双眼梢晕长的眼睛,未瞧出什么情绪。
“他心心念念一个仙家,后来未得到什么结果,便逝去了?”我惊讶道。这位清庙神君也委实惨了些。
“我不知他所求是何,又如何知他得到了什么结果,”他复低了头收拾棋盘上的棋子,话语漫不经心。
他未说出什么,我脑中已然浮现一个苦求不得悲惨悱恻最终含恨飞灰的故事。我心里唏嘘一遭,又没长记性地顺溜出口道:“那他究竟是如何仙逝的?”
神仙岁月长久得很,说是年岁大限,也不会那般快罢。莫不是因思成疾,多愁多病,想到此处,我恰时地停住了这无稽之想。
扶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将一枚棋子丢进棋碗里,难得地正经。他默了良久,目光沉沉道:“清庙身为冥界司簿,动了凡情。父帝本欲将他除去仙籍打入凡间,后来终是不忍,只将他关入归墟,令他思过。若是诚心悔了便可放他出来……”
原本的一室清亮霎时叫我觉得凉得甚了,有些透骨。他说清庙动了情,本该打落人界,后头又被关至了归墟。
归墟是何处?见不得光,闻不得声音,黑暗死寂的一个地方,沉在大荒极东的甘渊里头,为无底无尽之谷。比起除去仙籍打落人间来说,确然算得上宽和的处置了。
可我仍是倒吸了口冷气,缓不过来。这冥界里头是不可动这荒唐私情的,我此前不知晓,可扶霖他知晓,那他是待要如何?
一时间九重葛那殷红的颜色又浮在眼前,他含着笑与我说,心头煎熬事,招雷引劫事,人间风月事。
“你……”我已然有些急促地出口,出了声方觉着自己不镇定了些。眼前甚么事没有,且不知他那时是不是一时兴起,我做什么急。
他停下,嘴角又弯起来,眼睛里那一点沉也消弭无踪:“我如何?”
“你父亲,也便是帝君,他这般宽容大度,我觉着有些吃惊,”我伸手拈了酒杯,没避讳地道。
“许是觉着清庙可惜罢,赏识才能,”他已然将那棋盘上的子收了大半了,自个儿往上头摆,又自个儿往外头捡。
我将杯子碰在嘴边,舌头触碰到那冰凉坚硬的杯子边缘与冷醇的酒液,有些随意地道:“若是你呢,若是二殿下呢,如清庙一般犯了私情……”
他耐心地一枚枚捡棋子,笑了一声,道:“若是我,或是长辞,照着两千多年前那般架势,当是引下九天洪荒雷火,直接诛了干净。”
“如你所说,帝君倒是大公无私,”我喉头叫一口酒呛了一下,顺了气咽下去,才赞赏道。
“有些道理,”他点了点头,又将最后一把棋子扔进棋碗里,拍了拍手。悠然道,“掌管幽冥没什么短缺。但还是有些失误。”
我一口口地饮着酒,未接话,等着他说下去。
“若我是他,那时候便绝不会叫两个儿子一同去幽冥血海,”他理了把袖口,方捏过那盛了七八分满的酒盏。
“如何说,”我未听明白,下意识便问了一句。问了才记起,确然听得过,冥帝将两个儿子送进幽冥血海。他这厢语气凉讽,叫我后背寒了一寒。
扶霖将玉杯端起,手肘支在桌上,轻和道:“单独一个,再怎么有本事或是强大,只要失了与周遭的牵系,没了帮扶与支撑,便甚么都不是。但不止一个时,变数便不可估量了。他未算得一个儿子会救另一个,或者是觉着当如他那般抛了没用的情分,才失误至此。若我是他……”他若有所思,脸上又浮了一拂即去的笑意,“便有些耐心,先等得一个魂魄散尽形神俱灭了,再叫另一个去,末了干净利落,方是万全之策。”
他说得神情自若,我却听得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噤,胳膊没妨抖了一下,我便就势将手中的杯子磕在了桌上。幸好那玉杯中的酒液已然叫我喝得差不多了,只晃一晃,半点酒未见出来。
我垂着眼看那所剩无几的杏花酒,一时摸不准该说些什么。
我其实未觉着震惊,然那一个寒噤却不知为何地自心里出来,散出四肢百骸,叫我差点扔了手中的杯子。
“那你此时是要与我说何事呢,说一说那幽冥血海的事,还是说一说清庙的事,”我看着一旁的细长颈子酒瓶,攥了攥手,方提起耳壁按住玲珑的盖子倾下来,眼睛看着那一道清亮的水液落入了玉杯里,响起淙淙脆音。
“你自己打了岔,又不耐烦听。还是说这般急着要应了我,”扶霖神色未变,好似刚才那一堆话不是他说出来的。
……他怎的又记起那都广野时说的话了?不知是不怕雷劈,还是只图着嘴上占便宜。
我再未有与他玩笑的心思,凉声道:“你若有闲情,两个便都说上一说,我耐烦得很。”
他看着我许久,看得我生出些奇异感来。本仙君竟也耍了把别扭,以往净是他莫名其妙便闹性子。如今换了个个儿,开头还未觉出来,我也瞧着他许久,才后知后觉地觉着自己有些不成熟。闹脾气这等事,哪里像是本仙君做的出来的。
我轻咳了声,顺着方才的语气道:“你说清庙在归墟里头思过,那他又是如何仙逝的。”
所幸扶霖此时很有眼色,未不合时宜地也闹脾气。他将酒杯推过来,一手支了下颔,道:“清庙自然不会认错,且未老实呆在那归墟里。他私自闯出归墟,引得父帝震怒。在那冥界的兵将拿他之前,清庙自己散了神魂灰飞烟灭了。”
这般刚烈,我有些吃惊。
也怨不得笔记里头未有关于他这□□的记载。
“他那心上人呢,未来救一救他,或是无情无义地瞧着他死了?”我又道。能叫一个神仙这般慷慨赴死的,难不成从头至尾未露过面儿?但若是未露过面,清庙这罪名岂不是获的冤枉,死的更冤枉。
“酒杯空了,”他放下胳膊,眉挑了挑,只道。
……老子欠了你的。
我和和气气地给他倒了酒,又甚是有礼地给他推过去,末了将酒瓶子搁回原处。
“我未见过他那心上人,从头至尾便未见过,”他迎着我更为惊奇的目光微笑道,“许是因为我本就所知不多,后头他没了,我更是不知晓什么了。”
还有这般的,也许真个是扶霖知晓得少。我摇头,对这位前任司簿有些同情,一个不妨口里又顺溜了一把:“竟是未提你那稀奇条件了。”
啧,好似他该提那条件一般。
此时我未应什么,他爽利地自己吐出来了。若是知道害怕,早该知晓了,也不至于此时才想起罢。
我说得此话,他笑意又深:“我不急。往后总会叫你应的。”
“和着一道荒雷应一应,怕是更惊天地泣鬼神些,”我讽笑一声。
“哐哐哐”门又响了三声,我伸了脖子看。头上扎髻的小仙童探进半个身子,清脆道:“宴宁仙君来找司簿了。”
☆、已后来(三)
“知晓了,”我应一声,挥挥手,瞧着那小仙童探进来的身子又退了出去。
“你怕是不得空见他了,”宴宁还未进来,扶霖饮下了那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与我道。
我心里生出些警惕,狐疑地问了一句:“为何?”
“我来此是有事情,要你与我出去一遭,”他理所当然道。
如今过了大半日了罢,他来此自个儿下了一盘棋,又自个儿收了那盘棋,接着与我扯了一大通前任司簿的悲惨经历,这才与我说有事情要我与他出去?
“何事,”我本能地不相信,“你莫不是眼下刚刚记起来我这处是有事情?”
“确然刚刚记起来,且再迟一些怕是要耽误了,”他毫不觉惭愧地道,说罢站起了身。
本仙君已然不知晓他是真个有事,还是假装有事,还是欲要去作出来一些事。于是我稳如磐石地扎在座上,直直地看着他,且瞧他要再说出些什么来。
他还未说什么,门“哐哐哐”地响了三声,继而便进来个宴宁。他皱着眉,似是在思索什么,瞧着扶霖愣了一下,又点个头,继而顾不上说旁的一般,冲我道:“罄竹,我找你……”
“他不得空,”扶霖截了人家的话头,几可乱真道,“正要与我出去。”
我怎的不记得我应了他要一道出去了。朗朗乾坤,本仙君本尊在此,还这般空穴来风,如今是什么世道!
“殿下莫开玩笑,我……”我摆摆手,也站起身,微笑着欲反驳一遭。
我本是要说,我得空,且很是得空。刚吐出个“我”字,喉咙火烧火燎地一阵疼,两个字堵在嗓子眼,如何也吐不出来。
我捂着脖子,一口气卡着干咳了数声。
心中只觉愤怒,这等小人手段何其眼熟,不用脑子想也知晓本仙君一时不提防,又中了招。
我对着扶霖怒目而视,他面上却关切道:“司簿怎的了?有话与我说也不须这般急罢。”
老子无话与你说。
我无声地盯着他,觉着自己当是眼神如刀。
“不妨事,司簿有事与殿下相商便说去就是,我来你这处是想瞧一些以前的记史,不耽误你的事儿,”宴宁在一旁全然未瞧见我与他示意,只往一旁的书架子上瞧,一边扒着书架子,一边未回头道。
“既是如此,我便与司簿先出去了,宴宁仙君自便。”扶霖笑吟吟道。
“去罢,去罢。”宴宁仍未回头,只伸出只手来摇一摇。
本仙君挣脱那阴谋术法时,他两个那厢已然说完了。我直勾勾地瞪着扶霖,忖度着是变一个大板斧出来,还是变一把刀出来,抑或是开门见山地给他一拳。
“咦,不是要出去么,怎的还在这里?”宴宁捧着一本书卷扭过头来,瞅我一眼,又瞅着扶霖道。
扶霖笑得十分开颜,眼睛里笑意满满,身子未挪地只看着我道:“司簿方才只喝了两三杯酒水,不至于醉罢。我记着昨晚你……”
“昨晚司簿怎的了?”我未说什么,宴宁顺口接了一句,又转身回去瞧他的书本。
我耳朵一动,心跳一滞,福至心灵抢口道:“昨晚我也喝了两三杯。”
宴宁并不在意我昨晚到底喝了几杯,许是又瞧得认真了,未说出什么。
我松了口气。
可巧本仙君反应得快,若是不快,怕是要再吃一遭亏叫他信口雌黄一把。
扶霖转了身踱到书房门口,方转过身来,十分可亲道:“司簿与我一道出去么?”
“出去,出去,”我也回个微笑,点了点头。
我便瞧着他表情欣慰,眼神自得,就差说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只做瞧不见。沉稳地随着他出了书房门,沉稳地转身合上了书房门,沉稳地攥手握拳朝着他侧脸挥了过去。
若是这一拳落了实在,定能将他半边脸打成馒头,运气好些眼睛青黑一遭门牙再落几个。
然天不遂愿,且我运气有些不好。
拳头将落到他脸上时,他已然退开了,神色讶异,又像是瞧见了什么笑话。我未来得及收拳,便为他握住了手腕,继而拧到了身后。
肩膀撞上廊下的柱子时,本仙君才觉着,本仙君运气不是有些不好,是很差。
“这是要作甚,”他一只手拧着我胳膊,一只手肘压在我后肩上,还顾得上凑近我耳边,生怕我为怒火冲昏了头脑听不见他说甚么。
我被他抵在柱子上,挣扎也使不上劲儿,干脆不再徒劳。
静默了一会儿,我才悟过来,我太老实了些,且确然气过了头。若是使个仙术出来,也不至于反被他占了上风。
“你松手,”我想清楚这个理儿,只觉着犯了蠢,心中都鄙夷自己。
他并未松手,低笑一声,又道:“我何处惹得你了,要下此狠手?”
“许是瞧见你脸上有个虫子,一时情急。你误会了。”柱子硌地肩膀有些疼,我扯了扯嘴角,动了动嘴皮子,淡然自若道。
“是么,”他说了声,一点也未有疑问的语气。
脸叫他扳过去的时候,我有些疑心他是不是怒得失了心智想要将我脖子拧断。本仙君只想给他一拳,还未得逞,也至于这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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