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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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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这处去,本是要绕那花园一遭,我与他未有许多话说,也只闲扯着几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转进那花园里,我忽而记起一事,又与他道:“行止宫里头,说是有扇书阁门是坏的,你可注意些。”
  “有么,”江汜面上疑惑,又皱眉思索了一番,认真与我道,“我这几日还未发现,多谢司簿提醒。待得回去了我再查看一番。”
  也许那扇门真是坏了,也许没有坏。我原也不知道,那门是否真的坏了。
  几蓬花开得幽雅,假山照旧曲曲折折嶙峋叠嶂,转过一条路,便见得一个身影,正是昨日宴上的淇梁。他靠着一块假山石,手里攥了一朵红艳艳的花,正仰脸望着天,脸上带着些笑,仿佛自得其乐。
  “那位是……,”江汜在我身边也站住了,小声问道。
  “是魍魉族的少族长,来此做客的,”我撇脸低声回了他,又揣度着是绕个道,别打扰这位少族长的臆笑,还是打一声招呼。
  瞧着这样子,八/九不离十地是在等谁了。
  “诶,昨日见过的那个神仙,”谁知未等我想出个结论,淇梁便冲我招了招手。也难为他记性不赖,明明只顾着看姑娘,还能记得见过本仙君。
  我笑呵呵地走过去,与他点个头,也道:“少族长。”
  江汜仙君也很懂礼貌的瞧着要打一声招呼出来,他刚一拱手,淇梁便十分不见外地拉了我袖子,只没看见还有一个神仙。本仙君被他这么一拉,有些唬,不动声色地抽了袖子,又道:“少族长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不是什么事,”淇梁摆了摆手,又嘿嘿笑了几声,方道,“你们帝姬呢?”
  这称呼听着着实别扭。
  我迟疑一会儿,道:“我们……,铃央帝姬在她宫里罢,我也不甚清楚。”
  “在她宫里?”淇梁仿佛不信一般,又道,“她与我约了在此处相见的,现在还没见着影儿。我问一问,她莫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罢。”
  果真是在等约。但本仙君又与铃央不熟,且又不在她宫里,如何能知她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这许是罢。少族长等帝姬多久了,”我心里有个猜测,又问了一声。
  淇梁拈了拈手里耷拉着脑袋的红花,皱眉道:“一个时辰?还是一个半时辰,不到两个时辰罢。”
  “还不算时候长,”我安抚道。将近两个时辰还未来,若是有了约,哪会耽搁这般久,这少族长果真为一个情字烧昏了脑子。
  “确实,”少族长猛地点了点头,“姑娘家么,总爱梳妆打扮的,迟一些时候也不妨事。我就再等一等。”
  “那少族长先慢慢等着,我们先去了,”我与他拱一拱手,又转身与江汜接着往前头走。
  江汜看起来眼中无限疑惑,却拢着衣袖一声没吭,只蹙着眉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我看得只觉十分辛苦,有心想提点一把,便道:“江汜仙君可是有什么疑难?”
  江汜又迟疑了好一会儿,瞧得本仙君心有愧疚,这仙君莫不是个板正不好听闲事的,又听得他道:“这魍魉族的少族长,与铃央帝姬,是在幽会么?”
  我叫脚下一颗小石子绊了下,又感叹,本仙君想错了,江汜仙君一语惊人,前途无量。我咳了声道:“幽会不大准当,光明正大的么。”
  “喔,那便是这少族长瞧上铃央帝姬了,两个约了欲要私奔?”江汜仙君压低了声音,全然没有方才的正直气息,兴致勃勃地与我道。
  这既无父母婚约在身,又未有哪个强取豪夺,你情我愿的,何来私奔一说。自然,淇梁很是情愿,铃央情愿不情愿便不得而知了。
  我只好又善良地与他解释道:“非是私奔。旁人多了说些什么话总是不方便的,单独一起,才好说话不是。”
  “懂了,”江汜一副顿悟的神情,默了一会儿,又皱了眉道:“照司簿这般说,与幽会没什么两样罢。”
  ……本仙君有些懊悔,不该与他说这般多。回头再传出去我说铃央帝姬与魍魉族少族长幽会,可是大大地不妙。
  “过会儿还要见帝君,闲话适可而止,”我端正地与他道,只望此时说还为时不晚。
  “小仙晓得了,”江汜立时神情严肃,方才那股子不正经气息荡然无存。
  我走了几步,又转头称赞道:“江汜仙君不可貌相。”
  “司簿谬赞,”江汜仙君满脸谦虚地回了我一声。
  见了冥帝,说的话也无甚新意,我规规矩矩地将该说的话说完,又听得冥帝随意吩咐了两三声,也没什么新意。
  正要告退,冥帝忽而又道:“前日宴上未有什么事罢。”
  “无事,”我瞧着冥帝的神情,觉着他想说的大约不是这事,像是欲要问一问什么,又不大好问出口,这么折衷地说了一声。本仙君便又善解人意地未将那告退的话说出来,等一等他将问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也未见冥帝说什么,一旁江汜又莫名地看了我一眼,许是觉着我与他在此干杵着很是无聊。
  难不成是本仙君想错了,我将做个拱手的姿势,便听得冥帝道:“有一些事宜,司簿回头与扶霖说一声,叫他过来一遭。”
  我应了一声,瞧着冥帝的神色,竟然有一些……犹豫。
  本仙君莫不是瞧错了罢。
  “还有事么?”我再看时,冥帝面上神色如常,又看着我道,好似我之前看的是错觉。
  “无事了,”我赶忙道,“那小仙便告退了。”
  回去时,仍从那花园里过,我低了头只琢磨着冥帝末了那一句是要做些什么,不妨江汜又在我身边悄声道:“那魍魉族少族长还在。”
  我一抬头,可不是么,淇梁手里甩着那朵蔫巴花儿,仍靠着那块石头上,正打着哈欠。
  “帝姬还未来么,”我与江汜路过,又寒暄一声。
  “她若是有事该与我说一声才是,我在此等了大半日,等得有些辛苦,”淇梁撇了撇嘴,又扔了手里那朵花儿。
  我未说什么,又道:“少族长耐心甚好,我等很是佩服。”
  “确实,”江汜面色诚实地也在一旁应和。
  “不等了,”淇梁离了那块假山石,又胳膊伸到身后拍了拍衣裳,“昨日宴罢她说的,我倒也忘了问她住在哪里,不若直接去找她就是。你们知晓她在哪里住着么?”
  铃央在哪里住着,我却真未注意过,总归是在幽都里。
  “不知,少族长可打听打听,”我又回道。
  淇梁瞧着很是苦恼,又挥了把衣袖,“我又不想回那行宫里去,麻烦极了。诶,你知晓二殿下在哪里住么?”
  “……知道?”我猝不及防闻得他转了个弯儿,扎实又惊讶了一下。他莫不是想要去找长辞罢。
  “他在哪处,”淇梁眼睛亮了亮,方才的丧气一扫而光。
  我瞧了一眼江汜,他迷惑地看我,显然一无所知。我清了清嗓子道:“在……召旻宫。你找二殿下可是有事?”
  “我既是来拜访的,也该登门拜访一遭才是,”淇梁好似突然间凛然起来。
  “少族长客气了,”我虚回了一句,又委婉地道,“只是二殿下一向好清静,近来许是也有事情,不大得空。”
  本仙君想得昨日宴上他与长辞说的那寥寥数句,便觉着哪里别扭。此时也说不上什么心思,想拦他一拦。
  “嗨,我又不会没眼色打扰,那回头我再去拜访,”淇梁咧着嘴十分不在意地笑。
  我也回笑:“少族长若是无事,可去拜访大殿下一遭,他近来很是清闲。”
  漫扯了几句,我又回了思齐宫。云显蹲在门口,不知在瞧地上的什么,又抬头看我一眼打个招呼,接着又低了头看。
  我也蹲过去,发觉地上有两只小虫子,正歪歪扭扭地爬着。我问云显道:“你可听说过,魍魉族的少族长抢了那魑族少主的事?”
  云显停了一会儿,又道:“听过的。据说那魑族少主长得模样好,这才叫那魍魉族少族长瞧上了,抢了回去。”
  “唔,”我低头看那两只小虫子,面对面地爬过去撞在一处。停了一会儿,那两只小虫子又匆匆忙忙地各自爬,可惜不知是不是辨不清方向,爬了一会儿,又撞在了一处。这般来回了数次,云显在一旁瞧得乐不可支。
  “那魑族少主的模样你见过么,”我又问云显道。
  云显一边乐一边道:“见过,有一回是什么事情来着,见了一遭。那时出了这事,许多仙子还都想去瞧一瞧那少主什么模样呢,听说后头那少主还被看恼了。”
  想一想是飞来横祸,那魑族少主也算倒霉。我拨了拨地上那晕头转向的虫子,又随意道:“你瞧了,觉着如何?”
  “都是男的么,司簿这却叫我如何说,”云显话音有些好笑。
  “你比个什么说一说,”我眼瞧着那为我拨了个头的虫子,又绕了回去。我又道,“比之二殿下呢?”
  云显拍了拍大腿,头也没抬道:“那自然是比不上的。那魑族少主虽是能看得过去,远不及二殿下的……”说到此顿住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什么,总之铁定不如二殿下的模样。”
  “没事多看些书,”我也为他噎得慌,“比大殿下呢?”
  “自然也比不上了,”云显瞧那虫子瞧得专心致志,仍未抬头。
  “所以那魍魉族的少族长,为何没抢大殿下呢,”我正色地道。
  云显终于抬起头来,眼神中除了敬佩,还是敬佩,小声道:“司簿胆色无边,万一叫大殿下听见这话了,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为什么没抢大殿下,说不定是打不过罢。”
  “你说的有理,”我点头,也小声道。
  

  ☆、风露渐沉(五)

  在门口看了一阵那两只小虫子,我又想起冥帝的吩咐,又站起了身。
  “司簿不是刚回来么,又要去哪里?”云显在后头喊。
  我没回头,嘘声道:“去问一问大殿下,是不是跟那魍魉族少主打过架。”
  见得扶霖,我未与他废话,开门见山地把他爹要见他的话说了。他讶异地看我,又问道:“他有说是因何事么?”
  “说是有事,但也未说是何事,”我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杯子,“一口茶水都喝不上了,我可是还记得你去我那处抱怨要喝那苦涩茶水。”
  “你忘了那晚你来我这处闹腾,把酒喝完了,”他坐在一旁,一点也未有待客的自觉,“我既是不好饮茶,在此处自然也未有茶水。”
  “我近来也未做过什么忤逆规矩的事情,也能叫他找我一遭,”他说的极为恪守规矩一般,诚诚恳恳的。
  我想了想冥帝说那话时的情形,又道:“也许不是什么不好的事罢,帝君吩咐时,还有些难于开口。”
  “有何难于开口的,他想要如何,还担心我会不听从么,”扶霖此话说的随意。但冥帝其实是他爹,而不是一个毫无干系的冥界之主,“你若说他是怕我为难,那便更不可能了。”
  “也许是单纯地想与你说一说话,谈一谈心,”我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你素日里可与帝君有什么交流?我倒是觉着帝君行事也不是不近人情,说不准有什么误会。”
  “我与他无话可说,”他起身,又拎过一个云纹勒边的翡翠茶壶,“除却正事,眼不见为净,各自清闲,岂不是正好。”
  我看着他倒出茶水来,又无奈地将杯子移过去:“此时清闲,说不准往后便不清闲了。你上次去与帝君说话是何时候。”
  “藏书阁时候,”他顺口道,又提了茶壶与我倒了半杯的茶水,“那次你不是也在么。”
  “不是这种说话,”我看着那茶水冒出来的烟气,又道,“不谈公事的,说几句闲话。”
  他又将那茶壶搁回原处,捏了杯子漫不经心道:“不记得了。你何时也说话这般啰嗦,与你倒了茶水,还堵不住嘴。”
  我顺手喝了半口,险些没一口喷出去。本仙君从未喝过如此苦味的茶水,苦得可渗进四肢百骸,舌头根发麻。我缓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
  “不好喝?”扶霖杯子凑在唇边,又问我道,神情瞧着不似伪装。
  “好喝,”我点了点头,感叹道,“只是有些惊艳,故此慢慢回味。”
  他没说什么,瞧着没怀疑,将要喝进去了,又随手搁在了桌上。
  “……我未诓你,”我真切地道。
  “我知道。只是我不大好茶,虽说你说的好喝,也没有什么兴趣。再如何好喝,也不如你送的杏花酒罢,”扶霖笑吟吟道。
  我悻悻地笑,一时忘了又喝了一口,立时脑海清明,精神抖擞。但苦于方才诓他的那几句,只得不出声忍了。
  “父帝与母后关系算不上好,但我知晓他其实心里对母后有记挂,可父帝自己看不清,母后也看不清,”他垂眼看着那杯子,声音像是不经意,却又叫我有些惊讶,“母后性情冷淡,又不会去争些什么,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说道此处又笑了声,“说起来,长辞与母后性子极像,可惜母后不知是怨自己,还是怨他。但我觉着,许是在怨自己罢。”
  “是有如此一说,往往最厌弃自己的,其实是自己么,”我听他冷漠地说些自己爹娘的事,心里的想法又不知如何形容,“你看得这般清,也未去劝一劝。”
  “外头说的话,总不如自己想明白来的透彻,”他始终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带着些事不关己的笑意,“两千年前那时候我没死,也没忘记。过了这么久,即便想填一填中间的沟壑,早已经晚了。我与父帝,有君臣的本分便够了。”
  我到底不能感同身受,也只那么说上几句,究竟如何是他自个儿的选择。本仙君也不大想站谁哪边干涉什么。
  “顺你的心罢,但此次你还是须得去看一看了,”本仙君吃一堑长一智,将手边茶杯推远了,又扯到旁的话头上道,“来你这之前,倒见着那情深义重的魍魉族少族长。他好似对二殿下,很是仰慕?”
  “你觉着,那是仰慕?”扶霖听了笑话似地笑了一声,“你在涂山时,不是就见着他什么表现了么,况且昨日宴上,他是如何说的。关了三个月,你闷得脑子这般迟钝?”
  “你是说,淇梁他对二殿下有什么心思?”我顺他的话头细想了一遭,也觉着不是不可能,“他今日还与我说,想去拜访二殿下一趟。”
  扶霖没什么反应。
  我又惊讶道:“你不担心,他会对二殿下有什么……”
  “有什么?我昨日宴上是有些担心,长辞不给他留面子,闹得不好看,”他极为自然地道,“但我那弟弟,本事还可以罢,连饕餮都奈何不了他。你是担心这少族长做什么,如那魑族少主一样,将他抢了?”
  “……这倒是不曾有,”我摇头否认,又凑近些微笑道,“我也有些好奇,他为何没对你有什么念头,竟还与你有些交情。”
  “茶水不是极好喝的么,你怎不喝了,”他瞥我一眼,“可见真是把自己闷坏了,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看来我未说错,”我又笑道。
  扶霖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又与我道:“大约是,他以前被我揍过一次。很久以前的事情,他见了我,说些荒唐话,我便十分没忌惮地打了他一顿。都是小时候的事么,年纪小,打个架很正常的事情。自那以后,他便没在我面前放肆过。”
  我听得有趣。但那少族长也是执着得很,这厢吃一遭亏,也一点不影响往后的追求。我又续了一句:“还称得上不打不相识,你下手不轻罢。”
  “不是没打得他如何么,我有一些印象,只是断胳膊断腿而已,”扶霖又面带嫌弃地将那翡翠茶壶搁了回去。
  本仙君回去,夸了一夸云显聪明,云显只摸着脑袋咧着嘴应了,末了问我是如何瞧出来的。我便告诉他是本仙君慧眼如炬,早就看出来,只是今日才与他说明。
  云显很开心。这开心持续了一日,到第二日他跑进书房与我通报时,脸上仍挂着笑,且比本仙君夸他时候嘴咧得更大。
  “司簿,那魍魉族的少族长,来寻你来了,”云显扶着书房门框,连眼睛都带着笑,笑得眉毛都扬了起来。
  他说的时候,我正在修那幅竹子图。三个月画了那一幅,少了三片叶子,不过瞧上去无甚影响。我搁了笔,不可置信道:“你未认错罢,他来我这处做什么。是不是那行止宫里刚来的江汜,你认错了。”
  云显又走近些,声音不知何故在兴奋,摇头道:“他自个儿说的,说是魍魉族的少族长,不是我认得。”
  淇梁来本仙君这处做什么,我惊疑得很。他当是去铃央那处才是,即便不去铃央那处,去长辞那里也比来本仙君这里可信些。
  “你见着他这般高兴?”我将笔放在砚台里,又瞧云显。
  云显只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小仙是担心……不是说那少族长有些生猛么,若是他来司簿这处,对司簿意图不轨……”
  “……”我听他说得愈发荒唐,忙出口打断了,又道,“你开心是因为此事?”
  “不是!”云显肃然道。
  “看大门是不是太闲了些,不如扫几个月院子,活动活动筋骨,你觉着如何?”本仙君设身处地地为云显着想了一番。
  云显又赶忙摆手:“不不,不清闲。”说着又清了声嗓子,道,“小仙瞧着那少族长脸上挂着一道口子,还胳膊……不知是不是摔断的,样子有些好笑,小仙这才没忍住笑而已。”
  冥界虽没有日头,但也不黑灯瞎火,走路摔一跤,本仙君是万万不信的。
  “司簿若是不想见,小仙回绝了他就是,只说司簿有事要忙不得空,”云显又体贴地道。
  “不用,既然是客人,见一见也不妨事,回头他觉着冥界的神仙都无礼,便不好了,”我将那幅画晾着,“请他进来罢,我稍后便到。”
  “是,”云显弯腰应了声,转身走了。
  本仙君进得厅里时,淇梁正坐在座椅上,脸颊上头清清楚楚一道口子,右胳膊搁在胸前,暂时未看出来是不是断了。
  “小神惶恐,少族长竟是还亲来我这处,”我客气地与他拱手笑。
  “昨日见过的,不用多礼,”淇梁刚要抬右胳膊,又龇牙咧嘴,接着抬了左胳膊胡乱摆了摆手。
  我与他沏一道茶过来,忍住没把眼睛往他脸上瞅。
  虽是模样有些惨,但淇梁的神色倒不怎么难看,反而有些神游,像是有什么高兴事。
  瞧着淇梁接过茶饮,我勉力收敛了下语气,只作关切道:“少族长这脸上的伤,是不小心摔倒了么?”
  

  ☆、岁岁波澜(一)

  “我觉着,你们二殿下真是英勇极了,”淇梁仍兀自神往,嘴咧开约莫是牵着脸上的伤口,又嘶了一声,一只手伸出去摸了摸。
  我胳膊抖了抖,差点将手里的茶洒了。
  难不成淇梁真的去了长辞那处,与他打了一架,又打出交情来了?
  “这又如何说,”我有心想打听一遭,便只作不知地问了一声,“少族长脸上的伤,是与二殿下切磋过招了?”
  “没过招,”淇梁听着回味无穷一般,“只是他练剑时候不小心甩脱了手,我反应慢了没躲过去。”
  本仙君想了想,上一次见着长辞使剑的时候,还是与那饕餮打斗的时候。他平时在召旻宫练剑,还会甩脱手,约莫与扶霖什么时候能说些真话出来的可信度差不离。这少族长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地去招惹了,好胆识。
  “少族长该当心些才是,”我见着他胳膊仍别扭地搁在身前,又道,“莫不是二殿下一时不慎,连少族长胳膊也伤着了?”
  淇梁眼中光闪了闪,一瞬而过。他又一边嘴笑,另一边因着那伤口僵着没动,瞧起来竟带了一些恶意,像是不怀好意打着什么阴谋诡计。口里却道:“我与二殿下说些话,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一时用力大了些。”
  茶水喷到唇边又被我使劲忍了,呛到了嗓子眼里,本仙君颇为失仪地惊天动地咳了一阵,险些把鼻涕眼泪咳出来。照着淇梁说的想了想,长辞不好意思的样子,本仙君有些坐立难安。真不知是他自己以为的,还是真是那样。
  “司簿怎的了,”淇梁终于被我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又道。
  “不小心卡在嗓子里一片茶叶而已,”我将茶盏搁到一旁,又咳了数声,方喉咙舒服了,“少族长与二殿下说了何话,竟能叫二殿下有此反应。” 
  淇梁毫无避讳地直白与我道:“说我在涂山见他一面,便念念不忘,宴上一见,又是神魂颠倒,再一见更是不能自拔。不过他听了很是不好意思,还很是激动,我拉了他一把,他手上力气太大,便是这样了。我说得未有何不可入耳的罢,那些话本上不皆是如此说的么。”
  我庆幸自己此时未喝茶水,不若又不能避免要狼狈一遭。我迟了好一会儿未说什么,因实在想不出什么话说。
  “这些话,少族长不是当与帝姬来说才是么,”我做出深思熟虑的样子,与他道,“少族长对帝姬情深义重,我等也看在眼里,帝姬也当是极为感动的。”
  淇梁瞧着极为认同我的话,一手拍了桌子道:“那是自然,我与你们帝姬自是不必说的。不过嘛,这是两码事,你这位子,瞧得书不少,怎不能懂那般风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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