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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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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色。
“大殿下呢,”去往临赫殿的路上,我又问那仙使。
“小仙不甚清楚,”仙使说话的调子都未改变,又抬头,“到了,司簿便进去罢。帝君在里面等司簿。”
我道一声谢,迈进殿门去。
殿中只冥帝一个,竟也未叫上冥界众仙,来震慑震慑,以儆效尤。
本仙君到殿中,照着诚心悔悟的表现,先跪了。我估摸了下,冥帝若是怒极,从桌上扔下什么东西来砸本仙君,距离好似也不大够。
“司簿好本事啊,说话三两句糊弄过去,牵扯着长辞,又拉进去扶霖,”冥帝胳膊在案桌上顿了顿,不知是否在寻个什么可砸过来的物件,迟了一会儿,许是没找着,便又起身走了下来,“欺瞒妄上,为所欲为,罪不可恕!”
“小仙有罪,但与二殿下没有一点关系,”我低头道。冥帝很生气,我并不意外,只是不知扶霖究竟如何与他说的,“命数牵连本是偶然,除却那不可更改的事实,小仙对二殿下无任何非分之想。”
我说罢没听着动静,又自顾自补充道:“来与帝君请罪时,说小仙妄生了情念,也并非是二殿下。原本那时不解帝君究竟是何意,但后来想到,当是小仙未表露清楚,才叫帝君误以为是二殿下。”
“一个个的,是否还觉着慷慨凛然,”冥帝厉声道,“你自然未表露清楚,担心我找他麻烦。自个儿先揽下去,真当能唬弄过去么。”
之前被扶霖关在屋子里的烦闷,此时忽然一扫而光了。我又道:“小仙从未敢想过唬弄帝君。情念已生,自知犯下大错,绝不会否认。但……斗胆想请帝君告知,大殿下是否与帝君说了什么。”
“便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你有何要说,”冥帝又道。
“小仙,无话可说,”我没犹豫,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无话可说。冥帝都已知晓地清清楚楚,我再说什么都没有必要。
“那好,你也知扶霖与你生出凡情,定是要有一个说法的,”冥帝可能气过了头,话听着也无甚起伏,“他与我说的,与你去凡间之前说的一样。你既已去历劫,我可不计较。若你此时悟了,愿与他绝了那荒唐念头,我便也不会不通情理。”
“帝君说的,是何意?”我猛地抬头。
冥帝神色莫辨,眼里黑沉沉的,又道:“你若是连话都听不明白,便可卸了这司簿的位子,不必再为仙了。”
冥帝说的,是叫我与扶霖断了念头,便可不再计较。我恍了一恍,苦涩漫上来之余,心底有想法蠢蠢欲动。我若与冥帝说,往后不会与扶霖扯在一处,那什么私情也就此了绝,便可不为难他。
我未理解错的话,便是这么个意思。
好不容易宁静的心又乱如麻,冥帝说的何其诱惑,却又谈何容易。
我木木地出声:“容小仙一问,大殿下此时在何处。”
冥帝负手看我,只淡然道:“昨日他方与我认错,此时在幽冥血海中。”
耳朵一片混沌,我一时失了神智一般,浑浑噩噩地傻着,仰头看着冥帝,忘了什么本分。
他小时便去过那里,还差点丢了命。如今虽长大了,幼时深刻入骨的惧怕,哪能轻易抛却。不然怎么过了几千年,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只伏身在地,好不容易忍住没叫自己发抖:“帝君,血海凶险。若有什么惩处,小仙愿一己领受,还请帝君饶过殿下。”
“肆意了许久,是当受些惩戒。他觉着自己情深,还觉着我不可懂,”冥帝寒着声音,“若与他绝了这荒唐念头,他要是自己仍想折腾,却也折腾不出什么。方才与你提了,可莫觉着是我不讲情面。”
我料想到了不会有何好下场,却没想到是这样。又极想问一声,亲疏有别,即便是不偏袒,也不当叫我轻松逍遥,叫他去刀山火海地受苦。
“司簿思虑如何,”冥帝冷沉着脸。
我是极想应一声的,想叫冥帝放他出来。眼前空茫一片,脑中却不住地想他前日里与我说的话,问我将他置于何种境地,问我什么时候才可替他想一想。
脑袋懵久了,又想,他说本仙君自私,本仙君确然很自私,他在里头生死不知,我还要犹豫该不该应一声,叫他爹放了他。
“谢帝君宽容,既然非是殿下一个的错,小仙便去与他一处就是。此时与他生离,也非是出于本心,一时应了,与唬弄帝君无异,”我木然地道。话出口,却只一个赶快去找扶霖的念头。已过了一日,他能撑多久?
冥帝还未说话,殿中不知何时多了朔令帝后。我正要与冥帝再说,即刻便会去幽冥血海,就听得帝后道:“他是该惩戒。我本以为未酿出祸端,适当便罢,前日叫我罚了重刑,不曾想帝君是觉着其罪当诛。我好歹还是他娘,在幽冥血海里被分食魂魄,我看不下去他死得这样不堪。还请帝君给一个痛快。”
“身为母亲,两个儿子都教不好,是我的过失。此时既要杀一个,归墟里另一个也不须留着了。眼下便可送他到后土阵里去,本该死在那里的,早些时候晚些时候,差别不大。他已不愿再认你我,帝君也不必顾念什么父子亲情。”冥帝脸色变了,朔令帝后身上那股气度仍在,不惊不乱,字字掷地,“到今天的地步,我也难辞其咎,帝君看着处置就是。”
“司簿若还想见霖儿一面,便早些去,”朔令帝后说罢,又对我道。
我疾抬头看她,帝后目光凉淡如星。
我胡乱地回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越走心越惊。出了幽都招个云头都招不稳,身边风擦得额头生凉。
若见了他,也是救不了的,至多多撑一些时候。倒不知他看见我,是否会恨了我,本可叫他不受苦的,却没应。
愈想便愈忍不住,想要掉头回幽都,与冥帝说一声,我后悔了,只叫他无恙,分离也好永不见也好都可。
眼圈的云渐渐变了色,淡黑缭绕,是要到了血海的地方了。再回幽都,比去血海又远,还是就去罢。他恨我也罢,我至多拿命偿了他。
耳边渐闻得声声唤,声音又越来越大,我回了头。那去思齐宫中的仙使正立在云头上,身后一众兵将,又与我招了招手。
我停住,那仙使还擦了擦额头,笑道:“司簿不须忧虑,帝君是着我去请殿下回去。帝君还有事与司簿相问,司簿可先回去。”
“方才的不都问完了么,”我心神大松,顾不上疑问,只剩下焦急,“他在里面一日,仙使也知那血海是什么地方,让我去见了他,再回去见帝君不迟。”
“殿下不会有事,司簿放心。帝君嘱了,要司簿先回冥界,”仙使面上和笑地道,又与身边几个道,“你们送司簿回去,余下与我去。”
我只得又回了冥界。
撞进临赫殿中,满心急累,又不知冥帝还要说什么。
瞧清殿中又站着的那一个,我已然见怪不怪了。屋漏偏逢连夜雨,雷神来的时机恰巧,刚好再落井下石。但本仙君不愿再与他争辩,先跪了地,只等冥帝说要问的事。
“帝君深明大义,司簿来了,我便要说个明白,”雷神中气十足,手里还拎着一卷册子,趾高气扬地脸边短髯都抖了抖,“前几日,司簿与司命去我那处,只说我不听规矩,擅自布雷,数百年前劈了他一道。我去找寻往前雷泽的记录,果真找着了,证明我并无胡来。司簿可要看一看?”
我看一眼冥帝,冥帝拧着眉,并不说话。
叫我回来是因这个?
我只垂着头,随意道:“非有意冤枉雷神。那时确实叫雷劈了,可能当中有误会。我未明白情况,便去问了雷神,绝不是诬陷雷神擅自布雷。”
“司簿若是没觉着我擅自做主,怎会去找我,定然是心中有了猜疑,才去找我的麻烦,”雷神越说越激动。本仙君无名火翻到嗓子眼,又叫我咽一咽,压了下去。
“帝君在此,也不会叫司簿没有辩白的机会,”雷神又将那本册子递到我脸前,“司簿看了再说误会的事情。”
我攥了攥拳头,又松开。
扶霖不知在幽冥血海里成了什么样子,我竟在此揪扯这烂成谷灰都不值得一看的破事。
我深吸了口气,道:“雷神觉着是我诬陷,那就是了罢。不须看了,我全听帝君决断。”
“那不成,我也不想冤枉司簿。若司簿未见着证据,便承认了,又显得是我故意栽赃司簿,我绝不做这样的事,”雷神义正辞严,册子快戳到我眼睛上。
冥帝瞧着是默许,我一把夺过那册子,若不是冥帝在此,本仙君一定将它撕得稀巴烂。
低头看着那一页,本想着瞧一眼就还给他。但瞧了一眼,手中册子啪地摔了地。
“这是雷泽的记载,司簿这样随便,不尊重……”雷神捡了册子,又嚷嚷,但本仙君一句也听不进去。
我来了两趟这临赫殿中,惊了数次,此时惊讶不起来,只心里的情绪不可名状。我抬头看着雷神,屏了气息道:“那雷泽,究竟是什么?”
雷神得了理,抱着册子很傲气地道:“哼,证据在此,司簿可承认得心悦诚服了?那日三界未有布雷,只有冥界大殿下的天劫。司簿自己撞了上去,还含血喷人地冤枉我。”
☆、大梦未觉(三)
我在扶霖床前守了七日,他还未醒过来。他神魂未损,醒来只是迟早。我心绪大起大落了一回,看着他沉睡的脸,倒觉着分外宁静。
雷神来讨了一回说法,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挨了扶霖一道天劫雷。
天劫不可牵连别的生灵,否则会扯上因果,因原本不该扛的,却替着扛了,只好往后再补还。这其实很不讲道理,因神仙不知道会牵扯到挨天劫的会是甚么东西,万一是个狼虫虎豹,妖魔鬼怪,也没有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偿还因果。
因此绝大多数神仙算着自己历天劫时,都会隔个结界,或是寻个渺无人烟的地方。
可扶霖也不知是没选好地方,还是本仙君赶得巧,不早不晚地替他挡了一道。真是要牵扯不清了,但这么个缘由,又叫我独个唏嘘了许久。
冥帝听了这一档子事,也未再追究下去。脸色仍很差,又没办法地一样,说是天劫累了命数,私念凡情也情有可原。扶霖去幽冥血海历了一遭,便就此作罢。
第八日时,朔令帝后来了,取了几颗玄天草炼成的仙丹,搁在了桌上,又在床榻边坐下了。
我眼睛落在放着丹药的盒上,心里膈应了一下。炼仙丹用的玄天草,是那时长辞取来的,险些叫饕餮吞进肚子里,伤得昏迷数日,才为那帝江鸟取了几棵轻易难得的玄天草。帝后竟也未用,此时却又拿来给了扶霖。
帝后不说话,我便也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司簿是否觉着,我太过偏颇,”帝后没看我,话音也淡淡的。
“不敢,”我忙道,又收了方才的念头。读心术有遗传的不成,扶霖每每语出惊人,他娘竟也能瞧出本仙君的想法。自忖了下,本仙君表现的并不明显。
“儿时他也会喊我母亲,会跟在我后面,拉我的衣裳,”朔令帝后一手握着扶霖的胳膊,我猜着是在与他渡仙力。帝后只语气平平地兀自说着,“去了一回血海后,便问我为什么。”
她说了两三句,便停下,过一会儿,又道:“后来再未喊过我母亲,还不知从哪学会的,掩藏心思,什么都不说出来。自以为清高的样子,其实最惹厌恶,明知道讨不着好,也不知悔改。”
我起初以为她是在说扶霖,听到此时,又觉着好像不是。
“什么都已晚了,”朔令帝后放下扶霖的胳膊,又给他掖好被子,“只不过没重来的机会。霖儿心思多变,且生性凉薄。他很少违逆什么,却并没将我这个娘放在心里。”
“帝后,殿下他……”我下意识出口,帝后却又将话头转到了扶霖。
朔令帝后站起身来,转过来道:“他心性如何,我生了他,还不知道么。我怕是为着他呕心沥血,也不能得着他一句真心的感激。”
我不知说什么,只能听着。
“司簿觉着不平,可我早已得着报应了,”朔令帝后面上瞧不出哀伤,说着便往外头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道:“小仙觉着还不晚,帝后其实未听过埋怨……”
朔令帝后笑了一声,站定了,又转过头来,耳坠左右晃,又听她道:“司簿未免太高估我,也太低估他了。”
说罢转身而去。
我瞧了瞧桌上的仙丹,有些犹豫该不该给扶霖喂下去。迟疑了一会儿,不喂也是浪费。长辞用半条命拿回来的,用来给扶霖吃了,总比叫那无知的什么神鸟吃了好。
口里含了与他渡下去,又喂了几口水。刚吃下去,面上也瞧不出变化。
我又坐在他床榻边,趴了一宿。
第二日迷糊着醒来,瞧着他面色红润了一些,仍闭着眼睛。又过半日,起身去倒一杯水,转身端着杯子刚坐下,看了一眼,便瞧着他睫毛动了动,继而睁开了眼睛。
扶霖直直地盯着我,面色却不好,眉微微皱着,倒像是忧虑戒备的模样。
“没事了,”我欠了身子将那杯水搁回桌上,又握住他手,“不用怕,是在你屋子里。”
他眼睛眨了眨,稀罕得竟像个懵懂的孩童,瞧得我心里动荡了一番,又添了一句:“我在这里。”
扶霖眉毛舒开,唇角又弯了弯,十分嘴硬地道:“我何曾怕过。”
“是,你不曾怕。我那小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压折了脊梁骨都能面不改色,”我瞧着他,也笑道。
他眼里染了笑意,又撑着胳膊要起来。我又扶着他坐起来,在床头靠着。
我这才伸了胳膊,将桌上方才倒的那杯茶水拿过来,握在手心里。他没醒时,只盼着叫他醒。醒过来了,心里只余下闷的气。
“你不问问,我如何挣脱那缚仙索的,你又如何出来的,”我叹口气,只道。
他不回答,道:“明明有恙的是我,你却独自在那里喝水,一点自觉都没有。”
果真醒了就难伺候,我将手中杯子递过去:“记着你不喝茶水,才未给你喝。大伤刚好,喝酒莫要想。你若要喝水,倒是有很多。”
“不喝,你喝剩下的,还与我喝,”他瞥了一眼,挑剔地道。
要不是顾念着他伤势未好全,本仙君非要教训他一顿不可。我喝了一口水含在口里,又记起他从前耍混,便欺身上去,按住他肩膀,将口里的水与他堵在了嘴中。扶霖没来得及挣扎,只好老老实实地将那口水咽了下去,咳了几声,又抬手擦了嘴角。
“那日走时,是害怕的,”他靠在床头,又续着方才的话头道,“怕你妇人之仁。听了父帝的话,便要做出些蠢事来。若你再离一次,我真的没力气去寻你了。”
“你实在太狠心,”我又想斥他一通,“叫我看着你吃苦头。我也是铁石心肠,才能那般,没叫帝君放了你。万一帝君未问我呢,又或是真的……我却也不懂,为何没收拾我,反而与你为难。”
“不会有事的,”扶霖闲闲地道,又挑眉看我,“我与父帝说之前,先去找了母后,与她承认了。母后怒则怒,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与父帝说,若是你化了飞灰,我定会当着母后的面自绝心魂。”
我看他线条描画般的眉眼,想了昨日朔令帝后的背影。又道:“堂堂冥界殿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成何体统。”
他并不在意地道:“但我赢了,幸好你没叫我失望。”
“你去找帝后时,挨了什么,”我盯着他,重刑是什么已是过去,问一问除了能叫本仙君心里不好受,什么用都没有。
扶霖又扬了扬嘴角:“你要听么。万箭穿心而已,把魂针一根一根地从……”
我没让他说完,凑过去覆住了他的嘴唇。只听他说了半句,已不忍再听下去。
“你存心的么,还真的要说出来,”我退开,后悔自己多问这一句。
“确然是存心的,”他却又笑道,“说出来好叫你知道,我因为你受了什么。若是你还要想不明白,再说着什么为我好的话离开,真是狼心狗肺了。”
本仙君也未做什么过分的事罢,那时想去凡间,实在是被逼无奈。
“想再离开,也是无法了,”我就着离他极近的姿势,轻声道,“你渡劫时候,我替你挨了一道天劫,你要如何还我因果?”
到他好利索时,又过了两三日,那玄天草的仙丹功不可没。
我这才有了闲心思,在思齐宫里时,猛然想起来曾经埋在东墙根的许多坛酒,又去刨时,空空荡荡的,比我记忆中挖的深了好几尺,什么都未挖着。只挖到了几片破烂瓦片,剩下的,除了泥,便是泥。
我又纳闷又可惜,便叫了云显来问,那东墙根的酒去了何处。
过了将近百年,云显竟还记得我,叫我感动不已。他摸了摸脑袋,非常殷切地道:“啊,全都扔了。”
云显的表情像极做了什么好事,想得表扬的样子,我又不忍打击他,便和蔼地道:“做什么扔了呢,我是说,那酒埋久了也不会坏的。你是不是觉着它坏了,所以扔了?”
“不是,”云显严肃地与我点了点头,“小仙是遵照司簿的嘱托,将它们都扔了。司簿那时说要出去看看,还说不要将那些酒给大殿下,扔了就好。司簿还记得否?”
“记得,记得,”我十分牙疼地回道,又挥挥手叫他回去看门。
云显原本也不是这样听话的,这孩子怎么这样实心眼。本仙君蹲在数尺深的土坑边,惆怅了许久,方将那坑填上了。
我与扶霖感叹时,他却又笑话我,说挖得那样深,竟没将东墙根挖倒。那酒还是与他留的,真是没良心透了。
后头过了许久,一日南海慈航真人与地藏菩萨论罢佛法,恰于冥界经过,又来拜会冥帝,问了一问,说想瞧一瞧长辞。
我觉着慈航真人准是听了他家鹤使的话,认定了长辞与佛家有缘,才这样青睐。那时候什么法会,也要特意叫他去。此时还要见一见他,莫不是想劝他遁入空门罢。
慈航真人客气地说罢,冥帝却显了一点难色。
要见长辞也不难,只是他还在归墟里呆着,总不能叫真人去那里头罢。
冥帝委婉地提了一提。慈航真人听罢,念了一声佛号,又垂目叹息,说了一声糊涂。
头一次听着旁的神仙说冥帝的不是,本仙君听得很新鲜,又有些遗憾。可惜慈航真人不知长辞的心愿,不若定能说一说,叫冥帝放他离开冥界。
冥帝也未拂慈航真人的面子,默了许久,又差了仙使去将长辞带了回来。慈航真人却也未多待,只摇了摇头,便离了去。
好在冥帝未出尔反尔,长辞不用再在那鬼地方了。
☆、大梦未觉(四)
到本仙君觉着时候过得不慢时,离着长辞三千岁的时候只余十年了。
他在归墟里久不见光,即使冥界光亮也不大,刚回来时,还要遮一遮眼睛。本就不好出门,眼睛不方便,更是整日闭门不出。
所幸从他于归墟回来到此时,未再发生什么事端。一天天地平淡无奇,这么下去,一晃眼十年也就过了。
本仙君十分小心眼地以为,之所以未发生什么事端,多半是铃央露面不多的缘故。那时我从凡间回来,好不容易安生下来,才发觉许久未见过她。
说是瑟阿夫人不知和冥帝赌什么气,三天两头往涂山娘家跑,且一跑就是半年一载的。起初冥帝还十分深情地亲自去涂山接瑟阿夫人。每每瑟阿夫人伤心欲绝地离去,又含情脉脉地回来。跑一趟,接一趟,瑟阿夫人于是更加跑得乐此不疲。如此重复三四次后,有一日,说是因瑟阿夫人新换了根头簪,冥帝却未注意到,瑟阿夫人便恼了。摔了妆奁盒子,红着眼说冥帝从没瞧见过她,说自己不值,又说自己一直都在作践自己,悲痛委屈地说了一堆,又转头回了涂山。
不知冥帝是不是你追我赶地厌烦了,这次倒没再即刻去涂山。到得过了两三个月时,方去了一趟,据说很是顺利,瑟阿夫人竟未如往常一样不愿回来。未等冥帝开口,瑟阿夫人便立时回来了。
只不过此事玩多了便容易上瘾,约莫瑟阿夫人出走成瘾,轻易戒不掉,不出三年,又走了一趟。冥帝像是忘了一般,没再去涂山。这么数十年,瑟阿夫人竟也未回来,倒是铃央时不时地回涂山去,一回便是一年半载,不知是不是劝她娘早些回来。
本仙君之所以知晓地这样清楚,要亏得江汜。
江汜非常爱讲闲话,三界里头神仙的闲话逸事,他如数家珍。他愿意讲,本仙君听着打发时间,觉着也很有趣。只是不知他从哪里知道的这样仔细,仿佛亲临。
“这却要瞧你想不想知道,若是想知道,便自然而然就能明白,”江汜洋洋得意地与本仙君说道。
又因着江汜的博学,本仙君知晓了不少写不进记史的小事。
譬如说,冥帝与帝后的关系一直算不得好,甚至冥帝有时搁下幽冥之主的架子主动去见帝后,也得不着什么热烈的回应。最好的时候,就是冥帝在帝后那处呆了不到一日。帝后除了礼数,也不大去与冥帝说话。倒是后来瑟阿夫人走后,冥帝与帝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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