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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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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冥帝在帝后那处呆了不到一日。帝后除了礼数,也不大去与冥帝说话。倒是后来瑟阿夫人走后,冥帝与帝后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只不过仍比不上冥帝与瑟阿夫人那样。
我听着江汜说的时候长了,便觉着江汜的样子颇为熟悉,可想着另一个神仙。想了许久,才想到,江汜与司命像极。幸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若定会闹得乌烟瘴气。
又几日,我有些烦,想去与尘悬讨几坛酒,尘悬竟破天荒地来了冥界。
尘悬带着只兔子。兔子眼睛红如晶石,浑身毛茸茸的白毛,十分乖巧地窝在尘悬怀里。他抱着这么一只兔子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个小仙童抱了几个瓷坛。
“你这是换了只兔子,奔月呢?”我吃惊地瞧着那只兔子。莫非他两个闹分了,尘悬从此发现了兔子的可爱,所以眼里只能瞧得进兔子?
“就是奔月,”尘悬叹了口气。
我又惊讶,上前摸一摸那兔子的脑袋,兔子眯了眯眼睛,又拿三瓣嘴拱我的手心。
“你说这是奔月,她怎的成了这副模样,”我瞪大眼睛瞧那兔子,但印象中兔子都一个样,实在不大能瞧出这是不是奔月。
尘悬还未说什么,兔子便抖了抖长耳朵,点了点头。
本仙君嘴角抽了抽,默默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尘悬顺了顺兔子的耳朵,皱了皱眉道:“确实是她。前些时候我竟也未注意,她到了天劫。她修为浅,过后便……便成了这般模样。好在魂魄没损,再慢慢修炼就是了。”
“难为你了,”我只拍了拍尘悬的肩膀,安慰道。
尘悬凉飕飕地瞟了我一眼,将奔月变的兔子往前送了送,我接了,又听他道:“我过些时候便也到天劫,若是有个闪失,往后怎么照顾她。这段时候便闭一闭关,你整日里闲着的不是,帮我照应照应她。在你这里,我也可放心。”
本仙君受宠若惊,有生之年竟能从尘悬嘴里听一句夸本仙君的话,一时摇头啧了几声。尘悬不屑于再搭理本仙君,只摸着奔月的脑袋,轻声细语地与她说乖乖等着之类的话。本仙君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好不容易听他说罢,兔子伸出蹄子抱了抱尘悬的胳膊,尘悬方走了。
又走得一步三回头,本仙君瞧不下去他这等怂样,抱着兔子转身进了大门。
奔月变的兔子很听话,吃了睡,睡了吃,又极好在墙角一隅的竹丛里呆着,这一点倒是没变。后头过了数月,她又不在我院子里窝着,自己出去跑一跑,一开始本仙君还出去寻她,时候久了,她每每可自己找回来,且绝不会超过一日。本仙君也放了心,只留心瞧一瞧她回来没,嘱咐她莫要跑的远了,奔月自然只点一点头。
扶霖见我抱着一只兔子,便问我是哪里来的。我与他说了,他未说什么,过一会儿却又道:“从前是一只兔子仙?”
“是罢,”我捋一捋奔月的耳朵,她只眯眼趴着,抖一抖嘴旁的几根须。
“你便这样抱着,”扶霖瞧一瞧奔月,又很有兴趣地与我道,“她往后也要化出神形的罢。”
我扯了扯嘴角,想将奔月放到地上:“这只是个兔子么,还不会说话,算不得神仙,只能算一只动物。”
扶霖凑近了瞧一瞧奔月,我本松了手,奔月却使劲用爪子扒我的衣襟。扶霖瞧着兔子笑了笑,道:“这动物倒有趣得很。”
我瞧着兔子那可怜惊慌样,又只得抱了她,奔月便使劲往我怀里钻,瞧扶霖一眼,便钻得更厉害,脑袋拱进去,拼命地蹬着四条腿还要钻。本仙君哭笑不得,本想哄一哄奔月,叫她不须害怕,瞧着扶霖,又没说出口。
左右为难好一阵,瞧见墙角的竹丛。走到那厢,蹲身松了胳膊,奔月像被狼撵着一般蹿了进去,再没了动静。
“她没见过生面孔,”我又与扶霖解释道。
扶霖挑了眼梢笑:“不是与你熟么,你多抱一抱便好了。”
我僵硬地笑,识趣地没说话。
奔月在外头蹿地愈发熟练,不久连江汜也知我这里有一只兔子,他又时常来逗一逗奔月,与我扯几句闲话,说什么铃央从涂山回来,据说又未劝解好她娘。
我只听了一听,想了近日扶霖与我说的一桩头大的事。
西天普贤菩萨与慈航真人于南海又论佛法,邀了冥帝前去,冥帝却与扶霖说了,叫他代为前去。扶霖又来我这处发牢骚,说不想去听什么干巴巴的佛法,又无法不去,便要拉着本仙君前往。我却也极不想去,含糊地回了他一声,想了数日,也不知想个什么理由来婉拒一遭。
再过三四日便到时候了,扶霖又来问一声。我干脆诚实地与他说,本仙君不想去。
他只瞧着我,没发表意见。
我又道:“我于佛法没有悟性,去了也领悟不了精髓。你顾一顾我的感受,就莫要叫我去了罢。”
“当真不去,”他态度一改往日的不由分说,竟还询问本仙君的意思。
我便试探地点了点头。
扶霖也点了点头:“不去可以,只不过须给我一个补偿。”
“你多大了,”我觉着这条件太便宜了些,但着实是不想去听那什么精深的佛法,听了也是糟蹋。
“要么就去,要么就等我回来,”扶霖和气地笑道,“到时,可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你去罢,回来……好说,”我自己琢磨了琢磨,不知他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又过三日,扶霖独自去了。本仙君呆在思齐宫里,却犯了慌。过了一夜,奔月还未回来。她在外头跑,从不会超过一日,如今竟过了一天一夜,我发觉时,急匆匆地出去寻,问一问江汜,他说是未见着。
难不成是迷路了,我心下焦急,又转去花园中,弯弯绕了好一圈,仍是不见踪影。
寻了大半日,连根兔子毛也未寻着,又担心奔月其实已自个儿回去了,本仙君在外头落了空,便又回思齐宫中。
远远地便瞧见长辞竟在本仙君门口站着,云显与他说了什么,他便转过身来。怀中一点雪白,映着黑色的衣衫很是显眼。
我长舒了一口气,又走了上去。
“在我门口,见着时,已是这样了,”他微微皱了眉,将怀中的兔子送过来。我接过,一瞧,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
一日前还活蹦乱跳的兔子,此时小小的身体都开始发了凉,我摸一摸兔子身上的毛,却不见伤口,只没了气息。身上的暖和还未散尽,但肚子里的心脏已不跳了。
我只不愿相信,过了一夜,不过是在外头跑了跑,竟丢了命。若说幽都里有什么狼虎野兽,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往她身上送仙力,却一点不见好转。眼瞧着长耳朵尖都发了硬,我咬着牙,只尽力地用手覆在兔子身上。心里止不住的悲戚,我清楚得很,奔月是死了,仙力能救重伤,却挽回不了死亡。
不过一日而已,她一个兔子,能遇见什么要她小命的事情。若是尘悬知道了,怕是会疯魔。我胳膊抖了抖,险些又把兔子摔下去。但即便是摔了,她也不会觉着疼了。
长辞在一旁沉默地瞧我徒费力气,过了会儿,道:“我可救她。”
我心缓跳了下,心动了动,又把这念头压了下去。他确然可救奔月,却会给他自己带来祸患。我脑袋涨得晕疼,想救奔月,又不想叫他以身涉险。
“她不是只普通的兔子罢,”我没留神,他已经将那兔子抱了过去,“既然是叫我瞧见了,也是机缘,合该救她一救。其他的,你不必多想。”
我张了张口,却未发出声音,便眼看着他手腕上割出血来,又捏开兔子的嘴巴滴进去。
我忽然醒过来他在做什么,推开他的胳膊将奔月抱了过来。那时长辞弄活了一株花,还挨了扶霖一耳光,我竟瞧着他,在此做这不要命的事。本仙君何其地残忍,两厢都是性命,奔月死了固然难过,叫他再因此惹了祸,又该如何。
“也是她自己的命数,”我覆在兔子身上,手心里觉着微微暖起来,心里却不住地沉下去,“若是帝君知道了,又如何叫你周全。”
“活过来了,”长辞只没看我,瞧着奔月,唇边竟有淡淡的笑意。我恍惚了一阵,许久没见过他笑了罢,想了想,竟有百十来年了。
“安宁从不是一厢情愿便可得着的,”他将胳膊上的伤口凑到唇边,又放下胳膊,起身道,“还是莫要叫她乱跑了。”
奔月活了,先是两只长耳朵抖了抖,接着几根须抖了抖,便睁开了眼睛。可惜她不会说话,只那么瞧着我,我也不知她究竟遇上了什么。
“往后不要再出去了,”我顺一顺她的耳朵,严肃地道,“若不留神再遇上什么,我又无法次次顾得上你,也绝不可能再救回来你一次。”
奔月红眼睛里很懵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又不知尘悬这闭关要到何时,我抱着兔子,心里没来由地些许烦闷。叫奔月去竹林里自己玩,我又在院中发了半日呆。
云显进来通报时,我还未回过神来,听了一声,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是……”我话未说完,眼神一凛,奔月从竹林里蹿了出来,跑到了云显脚下。
我心跳得作乱,一声“不见”未说出口,便听着了脆生生的女声:“我可是扰着司簿了。诶,这只兔子倒是可爱得紧。”
我屏了会儿气息,心里头瞬息想得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紧接着便生出后悔与绝望。怎会这样巧,奔月才活过来不过半日,铃央数百年未与我打过交道,此时便心血来潮地要来拜访一遭?
云显抱了那只兔子,又走过来递给我。
我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抱了奔月,没瞧铃央一眼。
“司簿瞧着这小兔子,倒全然看不见铃央了,看来是我来得不讨巧,”铃央声音仍清甜,又用了疑惑的语气道,“我记着昨日见着一只兔子,受了重伤濒死的样子,倒不知是不是这一只。”
“帝姬记性好,兔子却多了去了。三界的兔子一个样,她何德何能,能叫帝姬关切,”我看着铃央,却见她半点不恼,脸上仍漾着笑。
“司簿不想知道我瞧见的那只兔子后来去哪了么,”铃央眼神落在奔月身上,我清晰地瞧见了一点狠意。以往见她说话,如何都要做样子,现下毫不掩饰了。
她说得不大声,却叫我听得心彻彻底底地掉下去,退了半步,“我记起,长辞哥哥是有疗死伤的本事,便将那兔子送到他门口了。司簿说,长辞哥哥心软得很,一定是救回来了罢。”
☆、大梦未觉(五)
待修
☆、大梦未觉(终)
待修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了,给自己撒花。
感谢这几个月来的留言与支持,月澪宝宝、墨色烟雨宝宝还有羡臾宝宝,十分感谢。
“罗伯斯麦基说,讲故事是一种承诺,你认真听,我会给你惊喜
但是我给不到,我给到了吗,我是不是一文不值。
那些声音始终缠绕着你,让你胃疼,让你失眠,让你手抖到没有勇气点开word,让你每周都想全文推倒重来一次。
摸着石头过河却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冲入水中万劫不复。
走在街上,街景会变化成小说中的时刻,探照灯会布满整个城市,还有冲天的火炮,巨大的机械飞行在上空,刺耳的警报声改过耳机的音乐充满耳蜗。
果然,还是想为了第一次动笔时的雀跃而坚持下去。”
曾见过的一个回答。
不管怎样,写完了,我还是很开心。
再次感谢留言的同学,于我而言是莫大的鼓励。
这篇就讲到这里就完了,应该还有一个番外。
今年还想尝试不同的风格,《将离》开了两段啦O(∩_∩)O。
夏天好。
☆、番外·朔令帝后
若如初见。
朔令还是神巫族的公主,他是冥界的帝君。梦里三千繁花,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值得么,朔令许久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曾经她可以孤注一掷地说值得,哪怕是在父亲说要与她断绝关系的时候,她依然可以倔强地说,不后悔。
可如今,抱着小儿子那冰冷的身体,朔令才意识到,自己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头顶桃花瓣轻轻地落,长辞躺在她怀里,终于得了这一个结局。他心如死灰,残忍决绝,生生地将自己的血放干,说要还给她。
羽沉河那么深,朔令想问一问他,血慢慢流出来的时候,疼不疼,冷不冷。
可自己没资格说出口。
长辞看见她的时候,总有些什么期盼,但那也是儿时的他了。长辞小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母后生他的气。还与她说,不要生他的气,以后不会再惹父帝与母后生气。
朔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不出来,你没有错。长辞也很聪明,问过几次后,就不再问。哪怕有时候是显而易见小题大做的苛责,他也不会问为什么。可他仍然沉默地看她,仿佛只要她说一句话,他就什么都可懂。
长辞慢慢地长大,没了期盼,眼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黯淡下去。偶然看她一眼,也会极快地移开。连朔令自己都觉着,待他冷落得过分。她每每逃离一样,却想着他为什么还不死心,为什么要这样的心软,而他的父母这样无情。
朔令不敢面对自己的小儿子,于是便拼命地对另一个儿子好。她这般做心里并没好受多少,反而更难熬。
她不是个好母亲,自己不好,累得儿子也过得不好。
朔令看着长辞眼里的黯淡渐渐变成平静,又带了希冀。只是因为一句到他三千岁便可叫他走的话。长辞眼底那点微末的希冀,却叫她绝望地暗无天日。他想离开冥界,可他的父亲,怎会叫他离开。
那句谎圆不过去。她终于下了决心要叫长辞离开,便叫他去取北次山下的玄天草。他那么聪明,想个什么法子离开都好,自己只说他是不敌饕餮殒了命,也不会令冥帝生疑。
但长辞仍是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问她是不是不想叫自己回来。朔令一瞬间又起了恨,不知是恨谁。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长辞瞧着她,像是不相信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怔忪地看着她,随后是一贯伪装似的冷漠,看不出一点想法。她没教过他什么,他竟自己学会了掩藏心思。
可自己是这样的德行,深受其害。她的儿子,竟也是这样的德行,欺瞒旁人也欺瞒自己。
他的母亲就在眼前,长辞默不作声地擦脸边的血,像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兽。他说没妄想得到什么,也不想妨碍到谁,
可他哪里妄求过,只是想活着罢了。
到后来,他空沉死绝地看着她,问:“母后可曾有过半刻,会觉着,其实我也是母后的儿子。”
朔令心如刀绞,几乎压不住喉咙的腥甜。她知道他如何想,只为了给他造个罪名,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而原本,那是他的血亲。自己是懦弱无能,叫自己的孩子连清白都辩解不了,甚至没有反抗地认命。曾经的为何,长辞都不会再问。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更不会与他有情面。
哪有这样狠心的父母,处心积虑地要置儿子于死地。可追根究底,是自己把他生成了这样子,最可恨的,还是自己。
如她所愿,那孩子跟她说,自己很累,不想再看见她了。朔令心里疼得麻木,又笑话自己活该。夜里被梦惊醒,是她的孩子在伴月花丛里回过冷漠的脸,然后走向了后土阵。一遍又一遍地梦见,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窗前漏进来的月光,一坐便是一宿。
最是无情帝王家,神仙和凡人,或许并无什么不同。
她最终还是未能做些什么。冥帝叫长辞去熬阵,长辞说,愿意灰飞烟灭。还说,再也不要有来生了,只望自己形神散尽,与他的父亲母亲再无干系,生生不见。
到她知道时,见到的已经是长辞气息全无的身体。冥界的司簿看着她,眼里尽是冷意与讽刺。
她活该,这么想着,真的是活该。朔令没顾上丢脸,终于抱着小儿子嚎啕大哭。
可他再未睁眼,再不会带着期盼或者黯淡地看她。
冥帝站在她面前,那是她曾经的全部寄托。冥帝与她说,还会有别的孩子。
朔令觉着奇怪又好笑,便真的笑出来。仅有的两个,都未好好待他们,难道还要别的孩子来世上受苦吗。
边春山是个极好的地方,有一树树的花,日头明亮。朔令把长辞揽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冰凉的额头,又没忍住落下泪来。
朔令以往总要骄傲地不肯露出一点软弱,这时候再没什么能叫她坚强的由头。
值得么,自己众叛亲离,儿子死于非命。
何苦来哉。
从前的海誓山盟,都哪里去了。她曾经那么不屑一顾,却在夜深人静时,忍不住这样想。日子过得太久,久到她要把他们相遇时,那灼灼盛放的花朵忘了。
有时候觉得,冥帝是无奈罢,究竟扛着许多事,至少他还留长辞活着。她这么想下去,心里就稍稍好一些。可这么一点宽慰也只是一会儿。她不愚蠢,瑟阿夫人的女儿,冥帝是如何疼爱的。哪怕一小半,也吝惜分给她的儿子。
若说这是情深,怕连自己都唬不过去。
起初,他是怎么说的来着。说,朔令,我会对你好。她心里觉着自己不需要这样哄小孩子的话,却依然很高兴,并且毫不怀疑。
朔令觉着这缘分是老天给的,明明从未谋面,却可在梦里初遇。既是天定的缘分,那么往后也一定可长久。
但神巫族的族长却不同意,那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与她算出一个预见,是大凶之兆,便不允许她与那冥界的帝君有何关系。可朔令是不相信的,不相信能有何凶事,况且神巫族的预言也非尽数准确。
她的父亲头一次怒气冲冲,说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跳进火坑,害了自己。若是她执意要嫁与那冥界的帝君,便与她断了关系,往后陌路。
朔令想不通父亲为何执着于一个未知的预言,她想着法子劝说父亲,不必在意那预言。但她的父亲并未退让。
朔令知道自己是陷进去了,她义无反顾地应了冥帝,要穿了鲜红的嫁衣嫁给他。
注定是得不着祝福的姻缘,朔令的父亲没来婚宴上,更再未与她有过联系。
红烛在帐幔外落下道道烛泪。朔令心里觉着凄楚,又觉着甜蜜。她看着冥帝,眼泪流得眼前模糊。冥帝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知道她舍弃了太多,但往后还有自己,一定会对她好,不叫她受苦。
他是这般说的罢,朔令想,她快要记不清了。
她低头看见长辞心口被刀刺出来的伤口,使了仙术叫那伤口愈合。还有胳膊上一道,是被她划出来的。她抚过去那伤口,又看见他胸前衣裳也被刀子割破了,便也将衣裳的口子补上,完好如初。
朔令以为,是可长长久久,恩爱不疑的。到她瞧见瑟阿夫人,仍是不愿相信。心里怨苦,冥帝说过的话,是否都不算数了。她想质问一声,但又觉着,显着自己小家子气。她一向自恃清高,不会做争风吃醋的事情。
她便表现得浑不在意。也许冥帝能知晓她心里的想法呢,他不会不知道她是有气的罢。
但他到底不懂。
经年累加的苦楚在心里,越积越深。到一次小小的冲突,冥帝没问细况,便叫她去凡间历劫,作为与瑟阿夫人的补偿。可她心知肚明,不过是言语不和,一时气血上头说了几句重话。不愿低声下气地辩白,便要作毫不在意的冷淡样子。
若说起初是自恃清高,不愿露了软弱。到后来,便不再去想。心底深深地埋着一句话,想问一问,究竟把自己放在哪个位置了。清醒过来,又觉着幼稚,便再压进心底。
她已没了归路了。神巫族不会再认她。口口声声对她好的那个,也不知把诺言扔到了哪个陈年角落里。
哪里来的勇气呢,要不管不顾地背离了自己的族人,去心甘情愿地追随另一个身影。曾经的海誓山盟还在耳边,如今连她的孩子都没留住。
她恍惚就觉着,这么几千年,终究是错付了。
朔令仰头看着开得热闹的桃花,想了想,又觉着不如他们初见时候的花海。
她握着长辞腰上的那块玉佩,前所未有的开心。那一双玉佩,她是在上头刻了自己的神魂的。长辞还活着的时候,她没敢提醒过他,身上还带着小时候给他的玉佩。怕一说,他就会拿下来扔掉。有时看见他没有带着,心里酸涩,觉着他果然是扔掉了,可后来仍能见得他佩上。看见玉佩上晃动的流苏,能叫她欣喜许久。
这是她的孩子,她是一定要救的。别的神仙没有法子,可她有。让神仙起死回生,只有神巫族的神仙才可做到,那是神巫族的秘密。只不过老天很公平,没有白捡便宜的事,一命还要一命换。
换就换了罢,是自己亏欠他的。
朔令强撑着回了冥界,怕留在那里,长辞醒来不愿看见她。
冥帝瞧见她,依然紧皱着眉。朔令视而不见地走过他身边,是极想不露一点端倪地走过去的。可擦肩而过的时候,膝盖没了力气,身子不停使唤地跌下去。
眼前依稀能见得他惊慌的脸色,但朔令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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