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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暗黑星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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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薛夜来在记忆中搜索着对方的名字,“薛如衡?”
  “是的。”名叫薛如衡的青年有一张颇为俊朗的脸,双眸不笑而弯。但薛夜来不怎么喜欢这个人——那双眼睛里隐约含着某种险恶而又尖厉的东西,如一根藏在暗处的针,预备给人不期然的伤害。
  薛夜来心里戒备,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你在皇家宪兵队做事?”
  “是的。我现在是皇家宪兵队C级小队长。”薛如衡的眼睛转了转,看向薛夜来身后白杨,“——可以借一借您的战士吗?做一个简单的芯片测试,几分钟就好。”
  薛夜来微蹙眉头,做出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既然是公务,请便吧。”
  “那么,打扰了。”薛如衡回头,给部下丢了个眼色。那些人从薛夜来身旁鱼贯而入,把白杨带到房间一隅。
  薛夜来靠在敞开的大门上,抱着肩膀,看他们用扫描仪检测白杨后颈的芯片。头顶的隆隆声愈发清晰,薛夜来望向天空,只见点点微光如星辰闪耀,在飘洒着细雨的云层之间时隐时现。
  那是核聚变飞船发出的光焰。从光点的数量判断,最起码出动了几个编队。
  薛夜来微微一悚。大气层内的飞行器不需要核聚变能源,只有星际飞船才用得到这样的配置。
  一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状况。
  “那些飞船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薛夜来向天空扬了扬下巴,问薛如衡。
  薛如衡看似不经意地瞥一眼天空,回答得轻描淡写:“只是防范而已。星际联邦的一艘巡航舰从我们最外层的行星轨道附近经过,所以我们出动了一些侦察飞船,监视他们的行动。请务必放心,帝国的防御系统是铜墙铁壁,这里很安全。”
  薛夜来没有说话,心里暗自转过无数念头。帝国封锁了整个星球的民用电磁波频段,人们头顶的人造大气层宛如一个巨型屏蔽罩,不仅隔断了人们仰望星空的视线,也拦截了来自宇宙的通讯信号。
  所谓的闭目塞听,大约就是如此——不知道这个行星系之外在发生什么,便不必为此而担忧。
  然而此时此刻的大气层之外,某处遥远的轨道上,真的只有一艘巡航舰而已吗?
  薛如衡微笑的眼睛在帽檐下观察着他,“少爷,您很紧张。是因为那些飞船吗?”
  “当然不是。”薛夜来觉察出,对方这个问题有点居心叵测。他曾听说,皇家宪兵队会秘密搜捕那些“对帝国没有信心”的人。至于什么样的表现算是对帝国没有信心,这就很不好说了。所以薛夜来只回答了这四个字,不再多言。
  贤者侍卫队和皇家宪兵队,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些接近锦衣卫和东厂。尽管薛夜来还没有正式取得贤者侍卫队的编制,但只要通过了贤者考试,便自动成为候补侍卫。
  或许,薛如衡就是因此而对他抱有微妙的敌意。
  薛如衡也不再说话,两个人相视淡淡一笑。
  这时,一名宪兵下士走过来回报:“报告小队长,检查完毕,没有异常。”
  薛如衡点点头,“整队集合,去下一处。”
  薛夜来让开了大门,“慢走不送。”
  走出两步,薛如衡又停住了,回头问道:“少爷,你还记得当初你写的那个谜语吗?”
  薛夜来猜不透他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含糊回答:“记不清楚了。”
  “那可太遗憾了。”薛如衡的脸隐在帽檐的影子里,像是在笑,“那个谜语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宪兵队收队而去。
  薛夜来锁好门,定了定心神,快步走向白杨,查看一下他的后颈,“他们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白杨顿了顿,“我觉得,他们好像很着急。”
  确实如此。那些人就像在赶场,来势汹汹却又行色匆匆,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扰乱了他们的心思。
  不仅是皇家宪兵队,这个夜晚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隐约透露出一种焦虑和忙乱。
  薛夜来思索着,“你换上作战服。我总觉得,等一下还会有事情。”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拨个电话给父亲,但最终忍住了这种冲动。说不清为什么,他觉得这么做可能会招来危险。作为一个精神能力者,他有一种奇特的经验:某些时候,某些无缘无故的直觉其实是有道理的,只是那个道理往往要等到很久以后才会揭晓。
  薛夜来吃了一片止痛药,预防头痛突然发作。然后穿好制服,全副武装坐在桌边。
  窗外依旧夜色漫漫。薛夜来用指尖轻叩着桌面,脑海中浮出一个成语:枕戈待旦。只是没有人知道,夜还有多长。
  他的预感没有落空。半小时后,“紧急集合”的命令发送到了他的通讯仪上,还特意附加了一条代码:“不是演习”。
  ###
  在一座废弃的小型神殿里,集结了数百名候补贤者侍卫。战士们被宪兵看守着,留在神殿外待命。
  四下巡视一圈,薛夜来见到了许多熟面孔:蔷薇、月季、丁香,以及当初曾在同一考场的其他人。自然,曹戈也在其中。两人的目光无意间相遇,薛夜来转眸避开,佯装去看神龛里的大理石雕像。
  薛夜来小的时候,这座神殿供奉的是太阳神阿波罗。他很欣赏那尊英俊非凡的雕像,经常来这里画素描,一坐就是半天。如今神殿废弃,雕像的头部因为疏于维护而被损毁,只馀下躯干部分还站立在石龛里,被基座上惨白的灯光照亮。
  薛夜来盯着那具赤祼而充满力量感的躯干,忽然发觉,那很像白杨的身体。
  某个场面猝不及防在脑中闪现。薛夜来心头怦地一跳,急忙努力让自己摆脱这不合时宜的绮念。可是越想克制某个念头,这个念头就会越顽强。眼前冷冰冰的石像在他的想象中被注入了生命力,变成了鲜活的血肉之躯,僵硬的胸膛有了呼吸和起伏。
  然而,也正是由于这样的想象太过鲜活,雕像那失去头颅的颈部渐渐显得狰狞可怖起来。
  不祥的感觉压过了绮念。薛夜来强行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走到天窗下面吹风。
  外面的雨势开始转小,云间不时有电光倏忽一闪。薛夜来计算着,那些星际飞船应该已经穿过了对流层,在用核聚变发动机推进加速。
  ——他们会与星际联邦的战舰正面接触吗?双方会开战吗?如果进行跃迁,从帝国最外层的行星轨道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看得出来,在场的每个人都怀着这样忐忑的疑问,也都尽力不形于色。
  蔷薇挤过人群,跟薛夜来打了个招呼。
  “你走了以后,我们这边什么后续都没有。”蔷薇耸着肩膀,显得有些瑟缩,原本圆圆的脸颊变得瘦削了不少。“没有人来接管,只说让我们在塔里待命,准备被收编。可是一直等到今天,也没有消息传过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后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像他这样出身于平民之家的孩子,参加贤者考试的目的非常简单:早日进入皇家侍卫队,拿一份令人羡慕的薪俸。要是早知道通过考试以后会被无限期冷冻,那还不如不来参加的好。
  蔷薇并不知道薛家正在经历什么,大概还以为,薛夜来能够提前离开是贵族的特权。薛夜来找不出话安慰他。贤者考试的第二名竟然无人接管,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这说明帝国的内部运作出现了真空,就好像有很多人突然离开了原本的职位,而继任者又交接不上。
  想到这里,薛夜来暗暗打了个寒颤。——那些突然离开职位的人们,他们去了哪里?那些满街巡弋的皇家宪兵队,又为什么那么忙碌?
  他忽然有点羡慕蔷薇。什么都不知道、单纯地为了前途发愁,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也是一种短暂的幸福。毕竟,有些事情即使提前知晓,也做不了任何打算,只不过是徒增忧虑,徒唤奈何。
  薛夜来摸了摸上衣口袋。他花钱散漫,身上总是揣着一些现金,连自己都搞不清具体数目。指尖在口袋里一捏,触到厚厚实实一沓大钞,很有质感。
  他本想全拿出来,转念一想又停了手。他还不清楚今晚紧急集合的目的,万一有人发现蔷薇身上的现金太多,大概会对蔷薇不利。于是他只抽出了三四张,悄悄塞进对方手里。
  “这些钱你先拿去用。我家最近出了点事,我手头也不宽裕。你别嫌弃,能接济一点是一点。”
  蔷薇一愣,涨红了脸硬推回来:“你误会了,我跟你说那些话不是为了——”
  薛夜来竖起食指挡在嘴唇前,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你别逞强。这里的生活费高,你是来考试的,身上能带着多少钱。大不了,等你以后领了薪水再还我就是了。——还有,你刚才那些话,以后别再提了。”不知最后一句话蔷薇能明白多少,他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蔷薇咬了咬嘴唇,收起那几张钱,嗫嚅道:“我会还你的。一定会还。”


第42章 
  在神殿里等了很久,许多人开始不耐烦的时候; 新的指令终于来了:执行宵禁戒严任务。
  每个人都收到了一个坐标点。他们需要守卫在这些地点; 禁止人员通行; 直到下一步命令传达下来。
  看到这样的内容,大部分人紧绷的心稍稍放下了。这比他们预想的任务要轻松得多。宵禁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以前也实行过。
  一群毫无经验的候补侍卫就这样上了岗,按照各自的坐标,分散到了各个区域。在他们当中,只有极少数人真正明白;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薛夜来是其中之一。根据自己和周围一些人的坐标点,他在脑中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位置分布图。他们要去把守的这些地方,都是出城的必经之路。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拥有飞行座驾,但并不是想飞就飞。民用飞行器受到极其严格的空中管制; 必须遵循固定航线; 不得擅自偏离。如果违反了管制条例; 甚至可能被激光炮击落。
  因此; 即便贵族们都拥有可以直升太空的飞行器; 也绝不能直接从城中起飞; 而必须先办理一系列通行证,然后经由特别通道出城; 到达指定的航空港,等候一段时间后才能获准升空。整个过程复杂繁琐,历经层层盘查。
  薛夜来他们奉命守卫的,正是这些通往城外的特殊通道。不过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外围; 显然只是辅助。在那些通道的出口处,一定有大量皇家宪兵严阵以待。
  这个夜晚,有无数双眼睛目睹了那些离开大气层的核聚变飞船,这是无法对公众隐瞒的。或早或迟,“星际联邦攻过来了”、“已经有人坐飞船逃走了”之类的传言必会在城里蔓延,进而引发逃难潮。一旦爆发大规模的逃亡,整个星球的局面就失控了。
  所以,皇帝想要在那之前封锁住离开这颗星球的全部通道,从一开始就控制住局面。
  至于这么做能起到多大用处,也许皇帝已经无暇考虑。如今的帝国如同一个手忙脚乱的人,面对一大堆摇摇欲崩的积木,不知该先抢救哪一块是好。
  薛夜来随着人群走出神殿。在他周围,大多数同伴都没有意识到这项任务的真正含义,以为只是普通的宵禁戒严。那些年轻的脸上带着不安的亢奋,仿佛即将走上想象中的战场。
  只有寥寥几个人不动声色,偶尔目光相遇,彼此都心领神会。
  暴风雨在路上。一场可能会席卷整个帝国的大混乱,已经开始显露端倪。
  ###
  薛夜来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雨又渐渐下得密了。
  他分配到的坐标很偏僻,接近城市边缘。这里地势较高,可以鸟瞰一部分街区。
  皇城位于巨大的盆地之中,地势从城市外围渐渐升高,丘陵环绕,与山麓相连。
  民间一直有一个传闻:在皇城的下方,还有一个隐蔽的地下城。整个皇城实际上建立在一座巨型要塞之上。
  这个说法一直煞有介事地流传着,只是从来没有人说得清,假如这座要塞真的存在,它是在什么年代、由什么人修建的。也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由最初来到这个星球上的那一批星际开荒者所造。
  总而言之,这座未知有无的地下要塞一直存在于都市传说之中。虽然它可能就在每个人的脚下,却如同沉眠于海底的亚特兰蒂斯一样神秘。
  夜色如漆,周遭的景物在雨声中更显荒芜。灯光照射到的范围之内,看不见一个人影。
  每隔一段时间,流动哨兵会从薛夜来面前经过,双方互对口令。口令内容每小时更换一次,以代码形式发送到通讯仪器上。
  薛夜来站在临时搭起的简陋遮雨棚下。说是棚子,只有一把伞那么大,勉强罩得住一个人。
  白杨把这点空间全部留给了薛夜来,自己站在风吹来的方向,替薛夜来挡住斜扫的雨线。
  薛夜来摸他身上,心疼道:“你都湿了。过来跟我挤一挤,总是好一点。”
  “我不会生病的。”白杨捉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要是你再病一场,我会很麻烦。”
  白杨的手平时摸上去总是微凉,此时却是温热的。
  薛夜来只好不说话。之前就是因为开着窗洗了个冷水澡,结果落下了奇怪的头痛病。
  沉默了片刻,白杨问道:“那个宪兵队的小队长,他也是贤者吗?”
  “你是说薛如衡么?他不是贤者,是普通人。”薛夜来解释道,“一个家族的人口很多,其中只有一部分人有特殊体质。”
  “他为什么会到宪兵队做事?”
  薛夜来叹了口气,“不知道。”虽然贤者家族通常不喜欢皇家宪兵队,不过每个家族成员如何选择职业,也是个人的自由。
  又沉默了一会儿,白杨再次开口:“他和你很熟?”
  “不熟。今天之前,我只见过他一次。”
  白杨平时很少刨根问底,薛夜来不由得纳闷,“我说,那家伙有什么地方让你特别在意吗,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奇?你对我都没有这么好奇,我的事你从来不问。”
  最后一句话是脱口而出的,说了之后又有些心虚。以前的白杨是什么样子,他自己不是也从来都没问过么?那就像是两人之间的一道禁忌。
  “我在意的不是他。”白杨转过头,深深看了薛夜来一眼,“他说到了以前的你,是我没有见过的。我想知道,我没见过的你,是什么样子。”
  “……”薛夜来愣了愣,心里冒出一点小小的欢喜,“以前的我啊……也没什么特别的,跟现在差不多。我的经历很简单的,从小到大,除了上学和考试,都没遇到过什么事。”
  薛夜来避重就轻,给白杨讲了一些学校里的趣事,而把自己在学校之外的生活一笔带过。不仅仅是害怕白杨会自卑,更因为他无法抑制住这样一个想法——自己优渥的生活,是从白杨的人生中偷出来的,至少是偷了一部分。某种意义上他觉得,自己以前有多么享乐,就意味着白杨承受过多少痛苦。
  但或许在白杨看来,他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是一种朴素而无用的歉疚。就像他的慈悲一样,虽不虚假,但却廉价。
  白杨静静聆听着他的叙述,有时似乎想要问什么,又很快抿紧了嘴唇不做声。这实在是一场古怪的倾诉,讲的人和听的人都充满渴望,却又都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某种平衡。
  等薛夜来讲得差不多了,白杨才又问道:“他说的那个谜语,是什么?”
  “哦,是我随便写来玩的。当初他一下子就猜中了,让我吃了一惊。”薛夜来笑了笑。那个谜语的谜底是天平。谜面本身不算难,但在这个年代,天平是古董一样的东西,人们通常很难想到。
  “不过,我一看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快猜中了。‘衡’字就是天平的意思。我想他一定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白杨许久没有回答。过了半晌,他忽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声调微沉,“夜来,你看那边。”
  薛夜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远看到,城中有个地方聚集了一片光芒,比其它地方都要明亮。那些光芒像水一样流动着,慢慢缩小了面积。
  薛夜来迅速戴上观测镜,将焦距调节到极限。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镜头里那一片依稀可见的纯白色建筑群落,他太熟悉了。
  那赫然正是薛家的宅邸!
  薛夜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被抽离,脊背先是炙热如炭,接着又冰寒刺骨。
  出事了。
  他只能想到这三个字。
  全城都在宵禁,唯有薛家的宅邸聚集了那么多灯光。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他下意识地想往前走几步,仿佛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刚一抬起脚,膝盖就软得打了一个颤。下一秒,小腿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跪在积水里。白杨也跪在他面前,扶着他的身体,不停呼唤他的名字。
  “白杨,不好了,不好了。”薛夜来反复念叨这三个字,一只手紧紧抓住白杨的胳膊,另一只手不知不觉点开了通讯仪。必须要给父亲打电话,必须。
  然而点击呼叫键的瞬间,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他的动作。
  如果有什么情况是他需要知晓的,父亲一定早就通知他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家里始终没有传来过任何消息,父亲也没有主动联络过他一次。说不定父亲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暗示他,不要和家里联系。
  薛夜来死死掐住那只小小的通讯仪,几乎将它捏成碎片。观测目镜里,那片光芒的面积还在持续缩小。薛夜来不知道那里究竟在发生什么,但却莫名地觉得,那片不断缩小的灯光就像一只不断收紧的口袋。


第43章 
  这个时候,薛夜来手背上传来微弱的热度。他的纹身有了感应; 与远处那片光芒遥遥相呼。
  薛夜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有大批贤者在同时动用精神感知力; 搜寻薛家的纹身。
  父亲曾告诉他; 当年苏家全族叛逃之夜,就是由其馀三大家族联手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将所有族人一网打尽。
  难道说,相似的命运如今降临到了薛家自己头上?难道说,父亲想带着家族里的人在今晚出逃?
  无数胡思乱想如电光一般闪过,又逐一被薛夜来推翻。不; 不可能的。
  先不说父亲不可能丢下他逃走,即使真的要逃,也不可能选在这样一个全城戒严的节骨眼。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可如果不是因为叛逃,那又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原因; 使得皇帝突然决定采取行动打击薛家?
  薛夜来心乱如麻。腕上的通讯仪忽然震动了一下; 传来一条新的指令。
  【口令:天平】
  盯着这条口令看了一会儿; 薛夜来慢慢站起身。打在脸上的雨水让他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一点一点把心里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
  不论薛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一点都是确凿无疑的:他此时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远处那片光芒已经逐渐黯淡下去; 最后消失。自始至终,薛夜来没有收到来自家族的任何信息。
  夜色里; 整齐的靴子踏地声由远而近。一队流动哨兵停在他面前,有人在问他:“口令!”
  薛夜来的声音微微发颤,回答:“天平。”
  不知是否错觉,似乎有一个瞬间; 那名带队的哨兵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话没出口又忍住了,最后只说:“星河在上。”
  薛夜来从对方的语调中听出了某种怜悯,于是讷讷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星河在上。”
  星河在上。在帝国的习俗中,这个短语可以有很多含义:“你好”,“我的天呐”,或是“愿上天保佑你”。
  薛家发生了什么,薛夜来是第二天知道的。
  一夜之间,薛家公馆里所有的人都仿佛人间蒸发了。大部分人被关押在羁留所,薛夜来的父亲和多位直系亲属则被送进了鲜血之塔。
  那是皇家专门关押重刑犯的地方,以刑法残酷闻名。人们每每提及它,惊惧程度不亚于十六世纪的英国人提起伦敦塔。
  元老院称,薛夜来的父亲涉及一桩十几年前的叛逃案,许多亲属也都有牵连。因为当时薛夜来还是幼儿,这十几年里并不知情,因此不予治罪。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薛夜来反而异常冷静。至少他的亲人们现在都还活着,尚没有落到当年苏家的惨境。
  前前后后的事情连起来想一想,有些问题似乎有了不同的解释。
  比如百花圣殿事件。薛夜来是薛家的太子爷,未来的家族族长,可眼下的他毕竟还只是一个毛孩子。由他去调查这么大的事件,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勉强。
  然而父亲几乎从来没有对这件事表示过担忧,也从来没有过问他调查得如何,仿佛这根本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现在想来,恐怕这只不过是个借口。通过这样的方式,父亲将他与家族隔离开来,置于曹家的“庇护”之下。——尽管曹家的这种“庇护”是需要打上引号的,但从结果上来说,薛夜来的确因此而逃过一劫。
  至于那宗“十几年前的叛逃案”是什么,薛夜来一点也不知道。
  他取出那枚代表族长权力的金质徽章,看了许久,只觉得沉重不堪。
  父亲把这枚徽章交给他的时候,是否就预感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重新收好徽章,薛夜来疲惫地说:“白杨,我想回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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