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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小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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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隶连破数城,至燕陵,乘势强攻,与伪王之子交战,将人斩于马下。伪王既悲且怒,臂中一箭,又见人心涣散,欲行奇术。然心腹去不复返,不得已,大呼曰:“誓死不降!”遂死战,经几来回,被隶拦腰斩断,一命呜呼。贼兵大败而退,隶引兵追入城中,直破贼巢。
  闻王师至,宫人纷纷奔逃,金银抢掠一空。诸妃嫔顿时失色,体弱力微,不得脱,伏地嚎哭不已。隶号令众兵士,不可惊扰百姓,又怜皆良家女,被贼所掳,故善待之,各遣其家。
  伪王有二子,长已死,次不知其所。既而搜检宫中,遍寻不见,料已逃之夭夭。至一花木幽深处,门扉紧闭,不知为何人居所。隶以为奇,断其锁,启门视之,则中一白衣女子坐桌前,散发垂肩,口中喃喃。
  愈疑,隶孤身入,问曰:“汝何人也?”
  女子垂首行礼,答曰:“吾名妙容,为静水庵一尼。被贼掠至此,俟吾蓄发,方充作宠妃。”
  近视之,果貌美非常,唯一白纱覆眼,双眸紧闭。又闻其言:“吾目盲,又跛足,故不能逃,望大人施恩,送归原处。”
  顿觉生怜,隶以礼相待,便遣人问,方知小庵受火焚,尽作焦土。而诸尼亦葬身火中,无一幸免。妙容闻之大恸,几欲触柱死,曰:“吾陷贼窟,清白身子已不复存,若无静水庵,更有何处尼寺可容身!”隶劝慰再三,见妙容泪落沾襟,姿容更甚,意稍动,曰:“若汝不弃,可随吾回盛京。”
  垂首不答,良久,长叹道:“可也。”遂与之归,不复为尼。
  于是班师回朝,圣心大悦,各论功行赏。
  隶亦喜,携妙容回府。将寻媒妁,则其不许,泣曰:“吾为盲女,又非白璧,岂敢生此妄念,不列妾媵,反作正妻?况大人少年俊逸,应纳贵女。”为之不忍,答:“吾只欲得一知心人,不论门庭。”
  仍拒,则不强逼,将妙容安置静室,俟其回心改意。
  自此一一循礼,益加敬重。隶心爱之,便苦思揣摩,为博欢心。妙容亦知其情真意切,渐改容,不觉嫣然。隶见之,心荡神逸,又不敢逾矩,唯垂首,耳后飞红。
  府中仆从皆窃语:“此盲姬,将腾贵焉!”
  又年余,明宗纳一妃,甚宠,受其蛊惑,进而昵近小人。隶性耿直,辄遭奸人妒,被诬贪墨军饷,将下狱。时其人趁夜暗遣数十死士至,欲先刺杀之,后告圣上曰隶畏罪而死。隶大惊,与来者苦斗,渐力竭,仆从亦死伤。妙容缓缓自内室出,揭白纱,睁目怒视,则来者见之,皆呆若木鸡,似受妖邪缠身,痴迷不醒。少顷,便尽死,血流遍地。
  而妙容亦口吐鲜血,急闭目,方缓。
  “此地不可久留!”见隶呆视,妙容厉声喝道,即收拾行装,连夜与之出逃。俟旁人察悉,已过连江,入西南腹地。而山间一宅,人鲜能至,非奇术不能进密林,得寻路途。及暮,歇息房中,隶方问曰:“汝何人也,敢以诳语欺吾?”
  则妙容笑而不答,解衣散发。不似女子,反为一俊美少年,年十七八,赤身坐隶怀中。隶一时惊疑,又触雪肌如绵,软腻柔滑,不觉失神。
  见之愈喜,妙容搂其脖颈,道:“吾非女身,乃伪王次子,曰濛。贼父强逼民女,遂生吾。偶梦仙人,言父必起叛,盖天命也。醒后便觉双眸泛涩,可惑人心。后被幽囚宫中,不得已,助贼为虐。幸施术必伤吾身,故只用二三回,辄休养。早料王师必至,故吾扮作女妆,逃得一命。”
  “若真如此,则此处……”
  濛答曰:“亦依仙人所言。汝命中有一祸,应宿此山中。”便轻笑,以手抚隶胸前,诱之曰:“吾跛足目盲,不知衾枕何处,求大人怜惜。”
  隶本君子,品性最良。然经奸人所害,明宗昏庸,其心稍淡。又见濛柔声相求,不觉情炽,纵其为男身,亦可。便将人抱入怀中,至榻上,自解下衣,与之挽颈交吻。
  思及过往,问曰:“昔时汝自云非白璧……皆为伪言?”
  濛忽睁双眸,凝视之,则隶并无不适,反觉其含泪如梨花湿雨,更显娇媚。“吾术法甚灵,然心慕汝,只对汝无用。故亦只汝一人,可破吾身。”便合欢,酣畅淋漓。
  及天明,隶四肢软摊,喘气不止。而濛方觉半饱,伏隶胸前,仍款款抚摩,意犹未尽。盖一朝破身,滋味甚美,故不肯放。
  遂为夫妻,久居山中作隐士,不出人间。濛又教吐纳之法,使隶渐少饮食,神荡身轻。数年后,一日晨起,忽闻半空鼓乐声浓,异花纷繁,更飞仙罗列成行,言笑晏晏。二人不觉腾云而上,未几,已杳杳无踪。
  同日,明宗暴毙,盛京大乱。其子勤王杀妖妃,灭小人,平宫中叛逆,俄而继位,号为“贤宗”。
  世人不知缘由,以为隶遭奸人暗害,则妙容亦死。皆道:“盲姬不知身何处,将军已作孤冢人。”


第23章 (二十三)心知肚明
  琅,字玉良,商贾子也。居怀州,其母为姑苏名妓,善琵琶,后从良而列妾媵。
  初怀胎,夜梦一黑雾成团,聚于榻边。见之大惊,则黑雾忽覆盖肚腹,空中又有人语:“尽将玲珑心肝,尽掩罢。”言毕遂醒,皆以为不祥。及生,竟有双生儿,长为琅,次为死胎。其母悲而泣,又恐遭致厌弃,便暗命人抛死胎于乱葬岗头,再不提,只当作生一子。
  然琅嚎哭不止,似知弟死,亦悲。时小婢惊怖而归,曰:“活矣!活矣!”则死胎复生,臂中襁褓传哭声不绝。琅闻之便笑,其母思虑再三,留次子,不复遗弃。而琅弟曰В钟翊ā
  渐长,皆十五六,则琅丰姿韶秀,性尤沈静,工诗词。而惨嗲蹇。幌蚕纺郑谎袷R蛘业眉菜溃匏觯缓罄鸥赣肽竿吻嗪龇缋耍允俏薮妗@盘槠杖眨患抑斜鹱唐蹋Υ蚶恚蚴美岢惺兀公'知长进而掌事,方分与其。
  时Ы崾妒蠊返常唤椋唬骸靶殖ご蟛牛峁滩患埃『翁讣坛屑乙担 备抢牌饺丈傺裕湫乃技福喽缘芄厍杏屑印2凰哂诳冢洳恢病6'幼时敬重兄长,然年岁渐长,觉其疏离,便暗生气恼。遂彼此为双生子,仍不明心意,更多间隙。
  “汝若知何为君子,不应屡上花楼!”见之醉归,琅往往厉声斥道。
  叛杂鹪唬骸拔崴洳皇独瘢挥胗岩缣感Γ徽偌思彝础!北憔度肽谑摇:蟪鐾馐詹还椋芾胚吃穑嗖桓模善溲峒骸
  又数年,琅Ф耸耍悦裁溃侵杏信艺橹6磐窬埽晕抟馊⑵蓿次苎昂门+'不允,曰:“吾不喜女子,若娶之,必使独守空室。”琅初大惊,后垂首,语之曰:“若汝有知心者,可迎入府中。”盖年前怀州有一小官,雅号“白凤凰”,肤白如雪,色冠一时。琅以为其好南风,必有心于白凤凰,故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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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之,不觉泣下,琅闭户独眠,自语道:“吾亦……不可误人女也。岂敢娶妻?”
  月余,琅与诸商户饮宴,醉而归迟。时天色昏暗,大雨将至,琅不喜仆随左右,持一伞独回。过一桥,见老叟坐石上,白须白眉,手抱一书册,谓琅曰:“汝玲珑心肝皆受掩,姻缘未明,作何打算?”
  琅闻言生疑,问:“汝何人也?”
  则老叟抚须大笑,展书册,上云“姻缘簿”三字,更有诸多姓名罗列成行。至一页,见琅之名,其指而高声道:“双生二子,本兄弟情深,然天命奇诡莫测,竟作佳侣!”
  “一,一派胡言!”琅双颊涨红,拂袖欲去。
  老叟不恼,合书曰:“汝心未明,宜剖腹洗净,出黑雾,姻缘方成。”言讫,摇首自去不提。
  留琅一人呆立,风雨大作。
  良久乃醒,面前只一石桥,并无老叟。
  遂归家得疾,口中喃喃不止,似作呓语。П驹谕舛酪牌退裕狈担匍绞又蚶乓丫貌恍眩找尜酢Cρ忧朊剑湓疲骸安恢渭玻┦辔抻谩!庇智财椭粮浇坝械乐浚躺杼匙龇ǎ酝嚼汀
  “若,若吾身死,汝一人,不可近狎邪……”偶悠悠醒转,琅执其手,言辞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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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逾数日,仍卧床不起,别庄、商铺诸事务皆落于怼P移浞怯共牛敬匣郏源寺灾欢纱蚶硗滋
  一夕,琅似有梦,忽低泣:“不可,不可……吾为兄长……”
  时ё奖撸那砸芍煳剩骸昂问虏豢晌俊
  而榻上,琅自沉眠不醒,踌躇久矣,竟启齿道:“虽生爱慕……双生子……吾弟应娶好女……”
  愈奇,в治剩骸叭晷哪胶稳耍俊
  琅唯悲泣,不答。如是再三,方吐出一人姓名。
  闻言,缬鼍祝皇毙木8抢旁缈榍希皇桥匀耍词且豢懦招模∠登椎堋H挥秀H寺祝洳桓已裕ㄊ枥搿6'亦有情,见其整日冷对,耍了性子,自云与一众狐朋狗党寻欢饮醉,实则未尝踏花楼一步,每每受斥,便出城,临湖独酌。而白凤凰为何者,其亦不知。
  后仓皇而出,入书房,в碳切殖は沧魑模蛔郎喜患榫怼1檠昂酰醇福诠裰幸桓瘢弥绞嫌欣攀亩嘁樱肿趾椤7街涑招陌挡兀'长叹,便归内室。而琅闭目流汗,不省人事。“吾亦倾慕兄长,愿结契,死生不离。”整夜不眠,守琅身侧。
  琅一梦长久,觉身轻如叶,飘飘然似凌云而行。忽遇老叟,为昔时所见,急唤道:“月老欲往何处!”言毕,方觉脱口而出“月老”之称。老叟回首,见之,放声大笑:“汝果识破情迷,来,随吾往清池。”琅依其言,至一池,则老叟以手推之,便坠池中。琅入水而沉,有黑雾自心口出,片刻消散无存。“汝一副玲珑心肝,速归罢,家中有姻缘痴等!”
  良久方苏,见Я㈤讲啵估岵恢埂@耪踉穑试唬骸拔帷酪可俊倍'大喜过望,拥其入怀,答曰:“兄长已死三日,然心口微温,吾不敢离。幸汝生,否则,吾亦随汝去也。”便命人取清淡粥饭,使琅饱食,后歇息。
  过旬日,琅疾渐愈,然杂胫撸疲骸拔嵊切男殖ぃ桓胰稳甓烂摺!崩哦蠓汉欤嫦蚰冢晕圆挥铩+'知其性沈静,又碍于身为兄长,恐堕狎邪。以手揽其腰腹,Ц蕉溃骸拔羧瘴嵩剐殖す蜒裕穹街瓿招那樯睢!
  琅心下惶惶,不敢应,然自心口似有人语,为其声也:“心慕Ь靡印靡印靡印奔毖谛厍埃栽冢醇酢+'愈喜,曰:“两厢属意,心知肚明焉。”故强使其转身,挽颈交吻,不觉各解衣,皮肉相贴。
  “吾……吾不可……”而玲珑心肝,不藏暗言,皆吐露一空:“有意于В舱硐硐帧帧奔榷估幔还诵叱埽胖毖缘溃骸拔嶂樱∥嵝哪角椎埽谎袷蕹芤玻 
  “若得兄长真心,无所顾忌。”Υ穑潭诖较嘟樱嗑挂埂
  自此和美,恐邻近知兄弟□□,急迁南屿,隐姓改名。便作夫妻,及契成,琅心口不复有言。盖其已无情意隐瞒,姻缘已定。


第24章 (二十四)比翼
  昔武成帝生十四子,第九子乃咏。其母为浦县裴氏之女,初入宫,因端丽巧慧,深得帝欢,未几,进号婕妤。又翌年怀胎,生一子,名为康,帝之第二子也。遂帝心大悦,其得拜为昭仪,益贵幸,后及二妃宠皆衰。
  及咏生,则裴昭仪势愈盛,又见帝年高,子康聪颖,欲谋夺太子位。时咏方七八,性善柔,知母与兄长生邪心,暗结交朝臣,恐日后天伦紊乱,而受牵连。便伪疾,常作疯癫之状,药石不灵。昭仪大惊,幸有子康在侧,不得咏助力,亦可。遂心稍定,久不见痊,视之弃子而幽囚一室。
  又数年,后因不善奉承,又妒诸妃嫔夺帝宠,多生事端,愈不得帝心。只为丞相独女,帝不敢废,唯冷待,使之独守宫中。久矣,后抑郁而亡,留太子肃。肃虽有大才,体弱多疾,不得帝喜。二妃虽有子,皆平庸,难与裴昭仪相争,自退避不提。则昭仪思攀后位,然出身低微,纵帝意稍动,诸臣忿忿不平,丞相尤其生恨。遂宠冠后宫,终为昭仪。
  “以太子嫡母较之,不过尔尔!”裴昭仪狂心不改,仍求夺太子位。俟帝崩而康继位,其得封太后,永享荣华。
  时咏年十四五,装痴卖傻,其母及兄皆生厌,不加管,且宫人亦多轻慢。一夕,咏闲步园中,正逢新桃怒发,如千重红霞,又有莺语蝶舞,一派艳丽。则近荫下独坐,望枝头一雀,背羽俱丹朱,欲飞未飞。咏心下称羡,长叹道:“若如鸟雀自由身,展翼飞出深宫外。”
  忽闻顶上有人语,间或啾啾,云:“汝随吾去啾,宫外啾,自有美景啾。”
  咏以为奇,则枝头雀双眸炯炯,张喙似作声。又笑曰:“吾非汝,岂能出?”
  “啾,可也,可也!”雀喜,仰颈语之曰:“汝生双翼啾,便可出,啾!”
  言毕,咏便觉痴迷,既而身轻如雀,展双翼,越宫墙出。则雀亦随其侧,比翼齐飞。良久,过重山碧水,又经街市酒阁,至一谷,杳无人烟,唯小宅傍山依泉,万芍拥簇。咏渐坠地为人身,见双扉半掩,近而窥之,园中山石之胜多矣,栽异花奇草,皆不似人间寻常。雀自飞入,引咏至正厅,方化人,乃一少年,较咏年幼,韶秀可爱。
  咏疑而问曰:“汝何精怪?”
  少年不答,一挥袖,但见桌上摆八色鲜果,并一壶清茶。则满斟一盏,奉与咏,方云:“吾乃山中啾野雀,偶入宫中,啾,见兄面露愁苦,不忍。如此再三啾,又闻兄啾,欲出深宫,故来相请啾。”
  “若宫人察息,唉,吾应作何应对?”
  “无妨,无妨啾!”盖初化人,仍有鸟语夹杂其中,更显活泼。
  于是留宿宅中,咏虽扮痴愚,实则通晓诗书,便教少年挥毫,又与之对吟。不觉夜半,少年稍倦,云:“吾闻情谊啾深重者,皆抵足而眠啾。”言讫,便自入衾中。咏心忖道:“吾未尝与兄长亲昵,不知寻常兄弟情谊如何……罢了,夜半未免孤清,不妨一试。”遂共枕而互诉肺腑,方知少年名辰,父母早亡,独居此处。因而懵懂,不知世事。良久熟眠,竟夜衾暖。
  翌日,咏渐醒,觉身处宫中内室,并无少年踪影。“莫非黄粱一梦?”自长叹,不与旁人道也。
  然旬日,又至山中小宅,与少年同游,赏花作文,甚乐。便觉蹊跷,咏心下生疑,不语,唯笑而已。
  自此逾数年,咏知辰无恶意,日益亲厚,渐成昵爱,偶以言语诱之。辰每闻其言,双颊绯红,又化鸟雀临枝,为逃避尔。
  时帝得疾,卧床不起,而裴昭仪伪泣终日,实与子康筹谋,欲弑帝自立。咏略察一二,不能阻,谓辰曰:“若事露,吾必受牵连,无辜身死,意难平也。”而辰闻之大怒,答曰:“吾啾,吾有一计,可保兄无恙啾。”便去,则咏不觉晕绝,良久乃醒,身仍处深宫静室。
  夜半,忽有百鸟齐飞,径入宫中,立大殿上仰颈长鸣:“昭仪毒计乱天下,苦也,悲也!”往来宫人无一不闻,及裴昭仪知,已不能止。当中一雀尤其激亢,又召百鸟盘旋数回,教京中人尽皆知。朝臣以为不详,而二妃更恨往日昭仪气盛,借此大做文章,惊动太后。太后本居佛堂,不理后宫,今为帝忧心,闻之大怒,命人囚昭仪并康。则二人计谋未成,已遭牢狱之苦,唯坦言。
  后帝知昭仪欲行毒计,长叹而斩二人。思及咏,恐其亦为同谋,遣人寻之,方知其不知所踪,终不见出。遂退,令肃继位,京中渐定。
  其时咏化鸟雀,飞入山中。果清泉绕宅,入内,又一少年坠地,化为人身。以昵语唤之,则扑入怀中,不胜羞涩。辰笑曰:“吾聪慧否?啾,啾,今非梦,可与兄安居此处啾!”咏方知往昔皆为梦,盖辰修行未成,只可入梦。而今比翼齐飞,少顷,相拥而至榻上,口唇交接,呷舌取乐。
  “若共枕席,便知真假。”咏笑答。
  遂成佳侣,咏得化身之法,往往为鸟雀形,与之比翼双飞。辰愈喜,或枝上交喙,或月下高歌,皆欢畅。又常常转作人身,整夜共枕欢合,恣意妄为。


第25章 (二十五)画皮
  任图,仓州人。年仅弱冠,貌端丽如女子,又通诗文,以故有芝兰之号。一日客宣州,偶与二三朋好游,或临台赏花,或月下浅酌,莫不欢欣。
  时一友曰:“惜无美人作陪,犹有所憾。”又一青衫者,乃宣州太守之子,亦此间主人,笑答:“闻醉西阁新来一姬,肤白胜雪,眼流媚波,堪称色冠郡邑。”言未毕,任图皱眉,正容道:“月明风清,吾等吟诗作对,足矣。何须俗粉庸脂!”然不能阻,少顷,至一小巷,尤昏暗曲折。当中一小宅,双扉紧扣,左右各花树红紫,正吐蕊,极为烂漫。
  叩之不应,良久,方见一小婢半启扉,迎众人入。则庭下白芍著花,又有山水景胜,不似寻常花楼。更进一亭,名醉花,几上陈设四色盛果及碧酒一壶,愈显清丽。既坐,有小婢轻弄琵琶,声尤清丽。未几,美姬出,果妩媚生姿。自云为边京人,随父至此。因其父性好赌,屡劝不止,不得已沦落风尘,为财帛尔。
  众人闻之,皆出言劝慰。然任图对美人无意,反窥亭外,见一少年怯怯,躲避花间。便问:“少年何人?”美姬将其招来,答曰:“此乃妾幼弟,名琼,方十四五。以幼时多疾,懵懂无知。”言毕,眉黛间隐隐泪痕。而少年坐姬左侧,近任图,见之不愁,且拊掌笑曰:“哭,哭哭!”又蹙眉道:“冷冷,风,风吹!”盖夜半风冷,其身着薄衫,不能御寒。
  诸友见少年容貌平平,状若痴傻,无甚关切。而任图心下不忍,自解狐裘,使裹其身。少年觉暖,大喜,与之挽臂挨肩,似依依不舍。美姬长叹:“幼弟不知礼数,若冒犯贵客,妾在此赔罪。”遂饮三杯,双颊绯红,更显纤弱可怜。
  任图以语慰之,见琼垂涎盘中鲜果,便取一枚置于其怀。琼愈喜,手捧鲜果食之,又望酒盏。“汝年幼,尚不可饮酒。”任图笑而阻之,则琼低眉挤眼,似恼非恼,甚是可爱。
  美姬亦笑谢之,与众人共饮半酣,又启唇唱曰:“芳树吐蕊韶华艳,谁料细摇风过处,尽吹落,庭下缀阶媚。莫道红颜易孤老,一朝得君共白头,又惊起,黄粱生苦梦。”伴琵琶清越,其声愈悲。
  是夜,众人皆拜别,唯太守之子欲留宿醉西阁,盖心慕美姬,求枕席欢。任图素不喜此辈,若非至宣州,必不与之交好。其时琼啼哭不止,牵其衣,纵小婢相劝,亦无法可施。“妾弟生性愚钝,岂敢唐突贵客!”美姬边拭泪,边命小婢强使其入内室。
  正踌躇,闻琼哭声愈发凄惨,任图心下生怜,曰:“吾不可留醉西阁中,若不疑,可令汝弟随吾至客舍,翌日必送归。”
  “去,去去!”琼强挣出,扑入其怀中。
  美姬大惊,欲上前,又恐太守之子候得焦急,唯垂泪而已。
  众人见之皆帮腔:“任兄正人君子也,无妨。”
  遂携琼归客舍,任图并无邪念,视之如幼弟,抵足而眠。琼心稍定,忽泣曰:“感兄恩德,无以为报。”
  “何作此言?”觉其不似先前痴傻,任图大惊,忙问道。
  方以实言相告:“吾乃宣州一皮工,家三世为此业,技艺不俗。一夕随友赴宴迟归,过乱坟,忽见磷磷绿火飘近,甚惧怖,便急奔逃。然友得脱,吾体弱,终被女鬼擒。其遍体焦黑,面目狰狞,曰‘有冤有冤,天命不公!’遂取完好人皮,命吾为之制一囊若美女子,供其穿戴。吾不得已,依其言,后又被掠至此,盖皮囊须常描画,使妆容不脱。”
  任图惊惧信之,又问:“若汝不能逃,为何今夜可随吾出醉西阁?”
  琼低泣不止,答道:“往来醉西阁者,或骄奢,或好淫,无一真君子也。吾八字阴轻,而女鬼善用邪术,故吾苦受其制。然兄品性纯良,有一身纯阳之气,便不受女鬼蛊惑。”
  一时恍然,任图愈怜惜其年幼遭祸,以手拥之,劝慰再三。琼渐收泪,曰:“望兄庇护数日,俟女鬼冤报,应不加害于吾。”
  遂应允,竟夜无眠。
  翌日,美姬果遣仆前来,然任图出言婉拒,强留琼在身侧,半步不离。诸友闻之,哄笑曰:“今任兄亦动凡心,奇哉,异哉!”
  又旬日,忽闻太守之子纳美姬为妾,携之归。时欢宴,大火顿起,尽烧门庭,将一干人等困于府中。邻近皆趋而视之,欲救,则一女子放声悲戚,曰:“妾本宣州一娇女,负心郎君若豺狼,妾不食,妾不眠,烛泪一行映孤啼。身若浮萍意茫然,焦焚扬灰无归处,妾苦也,妾悲也,画皮将汝命纳来!”良久方息,既而火亦灭,地上余尸首数具。当中人皮剥落,乃美姬,累坠身侧。
  旁人皆以为奇,方知太守之子尝恋一贫女,许以正室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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