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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小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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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皆以为奇,方知太守之子尝恋一贫女,许以正室之位,然辄负心,使其独守空闺,不过婢妾。而太守自外归,偶见其闲步庭中,妆容素净,另有一番清丽韵致,便起邪心,强纳之。先遇负心,后受彼父子淫,女整日泣啼,抑郁而亡。恐事露,太守父子将女尸火焚而弃于乱坟,使其不得安宁。
  琼闻此事,长叹道:“果身怀奇冤,怨气甚重。幸不伤及无辜。”
  “此事了了,汝可安心。”任图亦嗟。
  时任图客居宣州久矣,须离而归仓州。又恐琼孤身于此,无依无靠。思虑再三,谓之曰:“吾将归,汝若应允,可同去。”言讫,琼急拜谢,自是千肯万肯,面带喜色。便与之共舟,逾数日,至任图居所。于是以兄弟相称,日益亲厚。
  俟琼十八,任图对其早生爱慕,碍其年幼,不加点破。然琼亦心知,即生辰夜,趁醉自荐枕席。一时情炽,便合欢,绸缪竟夜。遂寻媒妁,结契同心,变作恩爱夫妻。数年后,二人偶客宣州,梦美姬叩首,道:“妾一朝横死,厌貌焦黑,为求画皮而险伤无辜。感君二人阻之,未造下冤孽。今可重入轮回,特来拜谢。”言毕,消散无踪。


第26章 (二十六)艳鬼
  湖邑有富者,曰殷,年二十有六,拥万贯家资,珍宝盈积。虽为商贾事,雅好作诗吟对,所交游往往文人画士,非布衣也。然尚未有妻房,远近争以女婚之,不允,殷笑答:“若非有才情如艳鬼,有姿容胜过野狐者,不屑与之为伉俪。” 因共讽其为痴,窃语道:“虽财帛动人心,沾世间浊气,岂能寻艳鬼野狐相伴?可笑,可笑!”
  偶过章城,有契友在此,见之不胜欢喜,忙命人置办酒宴,共畅饮谈笑。殷亦喜,不觉半酣,及暮,因有事急,固辞将别。友不能阻,再三嘱之,曰:“城外竺山有盛景,人常游之,尤其世族子弟及墨客雅士,最喜山水。然吾一亲眷言山中多邪物,好迷人心志。若不留宿于此,应速离去。”又遣二三仆随从左右,恐其途中遭妖邪所惑,身不由己。
  时日落风起,烟迷野径,近有芳草萋萋,远伫寒山孤清,好一派萧瑟之景!殷望而喟叹:“不堪只影随风远,几处秋声几处悲。”遂命诸奴仆归去,不必伺候身侧。众恐主人责怪,不敢擅离。然殷厌其扰清净,忽纵马疾去,仆不能追,唯诺诺而退。
  一连行十余里,并无人烟,但见月影微茫,两旁草木疏落。殷往四下张望,自言道:“竺山之中,果阴冷无比。至夜风露将重,应早寻一处歇息。”便沿小径,又过几重岭,忽见十余步外灯火闪烁,趋而视之,则茅屋一间,门扉半掩。四无旁人,唯屋内一少年伏几上打盹,炉边正煮茶,水气升腾。
  殷立于屋外,不敢入,抬手叩门甚急。则少年惊醒,起身察看,方知有陌生男子至此,正踌躇,问道:“汝,汝何人?”殷初见其容貌,大惊,良久方作揖而答:“吾好游竺山,不识路途,见此间一屋,冒昧前来。可否……借宿一宵?”
  闻言,少年疑虑稍解,再窥其衣饰,皆非寻常,似出于大富之家。便迎入,自提壶斟茶,曰:“忽遇客来,家中无甚好物,但求见谅。”
  既坐定,饮茗闲谈,殷方知其名筠。又见其资质端丽,眉目如画,然只著粗衣,屋内不过木椅、小几,并无精致陈设。“吾随祖母居此处,今只一身,故清贫如洗。”筠笑而答曰,面上不露半点悲苦。
  愈怜,殷问:“汝年幼便独留山间,若豺狼虎豹出没,或强匪贼徒流连,以何自保?”筠垂首,悄抬手拭了隐隐泪痕,曰:“无妨。不过贱命,纵长埋竺山,亦胜近世间污浊。况远近皆道此处多艳鬼,有不轨之徒,往往为鬼所戏。吾不惧也,反觉心安。”须臾,展颜道:“或见山间茅屋,有一少年独处,恐艳鬼尔,故不敢入。”
  殷大笑道:“若汝为艳鬼,吾亦不敢近。”
  如此至夜深,相谈少倦,筠起而引殷入内室,当中有一榻,盖为其平日安寝处。便谓殷曰:“虽家清贫,不可怠慢贵客。”自掩门去。殷心下惭愧,欲以天寒劝其抵足,又恐遭疑用心不良。踌躇半刻,不得已灭烛解衣眠焉。
  俟殷熟睡,脚步声渐近,至榻边止。一挥袖,则灯烛复明亮,正好将财帛搜罗。来者乃一少年,适才与殷谈笑甚欢,然今伺夜行盗:“果富户也,只一钱囊,便可使贫家饱食年余。”又摸索,自其怀中寻一碧玉坠,上刻名,亦奇珍。时殷不醒,筠窃此二物,足矣,虽狐裘在侧,不敢妄动。少顷,见殷丰姿俊逸,再思及相谈间,言辞风雅,并无狎邪意。便坐榻边,以手轻抚其颊曰:“常闻富而不仁,亦有正人君子。”
  正笑之,筠忽觉心下昏乱,似迷未迷,一时惊惧。又闻人语:“汝一小盗,学了些道术,岂敢劫掠过路人?”原是殷并未着道,只装作沉眠,此时笑吟吟而起。便破筠之术法,茅屋不过洞窟,小榻变为石板,种种皆幻非真。
  筠愈慌忙,知遇同道中人,急解释道:“虽行盗经年,并未伤人害命,所取钱物施与贫苦妇孺,不留一文。”其声切切,唯哀求,“吾将财帛悉数归还,望君高抬贵手,莫记前仇。”
  然殷但笑不语,左手搂其入怀,右手即解下衣。又俯首接舌啜吻,良久唇分,方道:“汝非恶人,吾亦非君子。不过一山野精怪,至此寻美眷共枕。”便将洞窟换作卧房,床榻衾枕,皆华美非常。
  见之,筠心忖不妙,怯而垂泪,曰:“吾,吾尚未经人道,不似阁中小官,身娇体软。若君好南风,可寻一二妙人,不必……”言未毕,则殷稍事开拓,耸身而入。
  虽有润泽,仍觉痛,筠啼哭连连。殷倒也怜香惜玉,曰:“汝冒名艳鬼,岂能不知床笫之乐?”
  筠初不能当,渐得趣,觉殷此等人物,与之共欢,非苦也。若旁人欲强之,必求死,绝不甘受辱。便心旷神荡,提双足架于其肩上香汗淋漓。
  良久方倦,筠不能承受,瞑目声微,谓之曰:“吾,吾将死也!”遂四脚乏力,唯战栗而已。殷亦泄,觉快活远胜往昔孤枕。
  自是相拥沉眠,竟夜无言。
  翌日,筠悠悠醒转,察己尚不着一缕,双颊红潮顿生。殷见之笑曰:“凡人夫妇皆视敦伦为美事也,吾不解,今方知缘由。”愈羞恼,筠自垂首不语,又闻其云:“汝虽助贫寒而诱过路者至此,仍为作恶。自此往后,不可再行此事。若须财帛行善,家中商铺、庄子及良田多矣。”
  脱口驳道:“汝万贯家资……与吾有何干系?”
  殷闻言不恼,俄而覆身其上:“汝为吾妻,怎无干系?”筠一时语塞,渐作娇吟,不觉搂其脖颈,随之摇荡。
  合欢数回,方哭求而止,甘共枕白头。
  后随殷归湖邑,两相情洽,逾月大婚。则竺山艳鬼之说,由此消绝。


第27章 (二十七)伞
  邙之南,多重峰密林,小径曲折,不知尽头何处,往往无人烟。
  某年,正值暮春,应繁花生树,野莺群飞。有一少年独行,但见阴雨连绵,荒草遍地,心甚疑。又歧路,两旁高树蔽天,纵暖晴,亦难见天光。勉强走了半日,少年只着薄衣,遍体生寒,不能向前。况早已力倦足酸,不觉及暮,须寻一处安歇。
  复行数十步,并无人家,忽遇一破庙,山门半倒,土墙亦坍塌。“唉,恐夜深多虎狼,此庙虽破败,不能久住,翌日早离便可。”遂推门入,见院中杂草丛生,约一人腰高,二三株老树似曾遭烟熏,枯败焦黑。
  “雨势渐大,宜早进殿中。”少年长叹,便推门进,见有数人围火坐,一时讶异。则当中一美姬,以纱覆面,闻声抬眼,谓之曰:“汝过路耶?”左右似护卫者二三,眼底青黑,见少年来,觉其瘦弱,并不起警惕。少年怯而行礼,答曰:“吾,吾路遇此庙,欲借宿一宵,望小姐恕吾冒犯之罪。”
  美姬掩口轻笑,眉黛间蕴有艳色,曰:“妾不过烟花中人,岂敢妄称小姐?汝自歇息无妨。”言带轻佻意,果自风尘而出,通体气度不改。
  闻言,少年大窘,急退避,坐一旁柱下,不敢近。
  庙中一时寂然,唯外间雨声淅沥,及殿内枯枝遇火,噼啪作响。
  略过半刻,众人忽闻脚步声近,乃一年轻道人,面若冠玉,独擎一伞而来。亦寡言,视数人如无物,坐于右侧柱下。既入殿中,仍手执其伞,似觉有雨。
  少年望之生疑,然不敢逾矩,唯搜罗草叶积堆,蜷卧当中,为御寒尔。
  时道人垂首,闻旁近诸护卫哄笑,不恼,反启齿开言:“长夜冥冥,乱草怎可生暖?何不入吾伞下。”则少年愈惊,迟疑半饷,终不作答。而美姬吃吃笑道:“常闻道人清心寡念,怎今朝为一貌美小童,误堕凡俗?”
  不答,只长叹而已。
  又不多时,少年觉冷不能禁,若入冰窟,手足战栗不止。不得已而起,见道人仍坐伞下,离火甚远,似不知寒。愈惊疑,便趋而视之,顿感暖意。则道人稍移其伞,将少年形影遮盖,曰:“坐吾身侧。”
  于是与之同坐伞下,少年渐觉体暖,如浸热汤,忙称谢连连。美姬见之,似笑其痴傻,道:“果小童也,不知美人怀中,更有春情,远胜这污糟道人!”言毕,倚一护卫肩,欲眠未眠,温言私语,竟百般谑笑,万种调情,全无廉耻。少年面红耳赤,只垂首,仓皇退避不提。
  良久,雨仍未息,天色不明。本应迫近晨晓,却似夜半。少年自沉眠惊醒,方知枕道人肩上,一时羞愧告罪。须臾,有车马在庙外停,一公子携仆从入,见殿中破落,面露厌色。恰逢当中美姬悠悠醒转,顾盼妩媚,尤其眼波留情,将个冷硬心肝,也融作一池春水。公子注视久矣,与之四目相对,倍感销魂。渐不能持,以淫词亵语挑之,似两相意合。唯恶旁人在侧,不得尽兴,便命仆及护卫俱出,更驱少年二人。
  则少年恐彼势大,欲出,又见道人蹙眉,踌躇不行。道人忽笑,谓公子曰:“汝今夕为色亡,天命如此。”后执少年手,共出破庙。公子闻言大怒,然美人在怀,情兴正炽,便不顾,唯享用娇躯肌暖。
  既出,二人共持一伞,沿山路徐行。时风雨渐止,半空雷声隐隐,林间树影似鬼游走。少年闻之惊惧,幸有道人在侧,心下稍安。未几,过密林,则天色忽亮,已至翌日清晨。“山中多野鬼,常化美人。若有贪色者,往往殒命幻梦,不识真假。”道人将伞拢合,指一径曰,“从此小径可下山,汝性纯良,故得上天庇佑。”言讫,倏忽不见。
  少年方知其非欺世盗名之徒,而有真术,忙叩首拜谢。盖美姬及护卫者,皆野鬼,为诱行人,使林中不得天明。又闻惊雷乍起,少年回首,便见不远处大火熊熊,似破庙遭雷劈。“呼,逃过一劫矣!”自惊魂未定,速下山不提。
  逾旬日,少年至明州,投亲不遇,颓然而归。时父母俱亡,家资无存,亲朋又不愿相助,唯垂泪长叹而已。乘舟过江,忽遇风雨将倾,则道人自舟中出,将伞投入波涌,未几,风平浪静,只一大鱼尸身飘浮。少年惊惧,又闻其曰:“昔时救汝一命,不料因果牵扯,致使汝易招妖鬼,吾之过也。”
  “幸得仙师相救,怎敢做忘恩负义之人?”少年再拜,又面有难色,见道人欲离,忙执其衣,曰:“仙师若须一仆伺候,吾愿为之!今孤身无依,只斗胆,斗胆相问。”道人闻言,半饷,方含笑道:“可也。”一挥袖,则伞自江中归,复持在手,将少年揽入己怀,腾云而去。
  舟中众人早惊惶伏地,良久,察二人已杳,纷纷叩首而拜。
  数年后,传言有一道人过傅山府,虽只年甫弱冠,驱邪除怪,无一不灵,真仙也。身侧只一伞,及一少年,方十八,姿容端丽,似为其道侣,彼此昵爱无间。


第28章 (二十八)画舫
  久阳一带,因近江河,有山水胜景,亦多画舫。
  若夏秋之交,则烟水濛濛,风清月朗。却又张灯如繁花盈树,画舫几近首尾相衔,伴丝竹声靡靡。当中一二娇女轻移莲步,无不着红戴翠,鬓乱钗飞,与客笑语不断。大江南北,只此处色醉金迷,丽姝甚众。
  某年,正值初秋,两岸巨舫齐聚如云,珠帘重重。往往衣香娇声,过者闻之,皆心醉目迷不提。且岸上又有花灯百千,多举家来看,摩肩交足,弄成一派热闹景色。
  却道有一小童,曰晗,卞庆人也。年甫七八,父母早丧,亦无兄弟姊妹,幸得母舅收养,不至于失所流离。此日正逢佳节,街上各色灯如锦绣铺成,又像仙子倾倒花篮,纷纷落了满地。晗与亲朋数人观灯,但见闹市里人潮涌动,嬉闹戏笑之声不绝于耳。
  晗一小童,贪着观看,拥入人丛之中,恍惚便迷了路途。喧杂嘈嚷之际,渐行渐远,至桥畔,更觉四处陌生,心慌急乱,呜呜哭个不停。忽有一巨舫近,二三美姬,皆螺髻娥眉,袅袅婷婷走出,闻小童啼哭,趋而视之,惊问连连:“哪家丢了个乖巧孩儿?”“莫非正合主人所寻?”“不须多言,去罢,去罢!”便靠岸,簇拥而来,牵其入舫中以告主人。近旁人头攒动,竟似不见诸美姬及小童哭闹,仍笑语晏晏,观灯取乐。
  愈惊惧,晗泪眼婆娑,不敢放声。则美姬纷纷劝慰,曰:“莫怕,必送汝归家。”遂至内室,虽不甚高,却极为宽敞,陈设华丽典贵。又一几,上盛佳茗、珍果、花酿种种,旁熏炉中燃新香,不似人间。
  及主人处,美姬个个行礼,婀娜生姿,声若银铃。闻其人曰:“可也。”便自掩双扉离去,留晗一懵懂小童,手足无措。
  “坐罢。”
  闻言,觉甚温雅,不似歹人,晗忙坐几在左,垂首不语。则其人长叹:“姻缘天命,不过一小童……”当中未尽之意,似惆怅,又带几分恼恨。晗不甚明了,良久,怯问道:“先,先生,此何处耶?”
  “先生?”又笑,“此为吾画舫,常游于山水之间。如此佳节,花灯万盏,汝不必惊虑。”便使其望窗外,一江烟波浩渺,两岸灯影重重,果繁华至极,天下少有。晗心稍定,既已入舫中,无处脱身,不妨静观其变。虽年幼,仍有些心思,不教其人知也。
  其人亦喜小童乖顺,与他鲜果、香茗,更取白貂裘暖着。渐困倦,晗欲睡未睡,又闻只言片语:“……十年后……也罢,桑田沧海,何谈重遇……”遂伏几熟睡,唤之不应。
  久矣,悠悠醒转,身在家中,小间榻上。忙问母舅昨夜事,竟道不曾看灯,更不知是何画舫。
  晗愈惊疑,不敢复言,恐只一梦而已。
  又数年,不觉长成一十八岁,生得眉目清秀,风姿俊逸。尚未娶,远近争婚之,其母舅偶提及,则婉拒。有好事以姻事问者,晗道:“姻缘所定,吾不欲违之。”再问,闭口不答。常往桥畔,为寻一画舫,终无所得,多兴叹而归。众人便窃语,曰:“莫非有意于烟花女子,故不娶妻?”
  然无人知,其幼时遇一锦衣公子,闻数句糊涂话语,及长,久而入迷。遂牵引痴情,欲明何为十年,何为姻缘。
  时元宵好景,花灯初上,江岸画舫甚众,纤腰俏态,比比皆是。只无昔日所见巨舫,亦不见公子丰姿。晗流连不返,至夜半,方颓然欲去。忽闻人唤,回首,果美姬二三,经年容色不改。
  “主人已候君多时。”
  便进,见公子手斟芳醪,与之坐而共饮。晗方问道:“久别十年,不知君昔时所言,有何缘由?”
  公子更进一盏,笑答:“月老顽笑,要为吾冷面冷心者,牵红丝一缕。吾不信,便命人行舟此处。”
  不觉双颊微红,又问曰:“仍记十年之词,又是为何?”
  “先前登舫,汝一介幼童,何谈姻缘?自许十年约,若汝有意……也罢,戏言数句,稍移画舫,不过了却心事。”
  晗初大惊,后心下含怒,垂首曰:“汝视之戏言,吾静候十年。往时懵懂易受蒙骗,今重遇,方知矣。”便起,拂袖欲去。然双扉紧锁,叩之,不闻美姬笑语,但闻风浪之声。又见窗外烟波茫茫,花灯已杳,人丛亦失。而江水之上,竟缀盈盈繁花,更月影幽浮,恍若入仙人境。
  “此乃吾所掌之地,并非人间。小婢舟奴者,皆已归其居所,不能入此处。”公子含笑,强牵其衣,搂之入怀,问曰,“良辰美景,若只孤枕独眠,岂不荒废乎?”便挽颈,交吻抚身,情近狎亵。
  力拒,未几亦情起,盖为十年之约,痴心暗许。经重逢,虽一时恼怒,仍动念,渐相拥入帐,百般蜜意。方知公子其人,乃仙人也,纵然有诸美姬伺候,权当奴仆,并不能近身。晗羞涩不胜,以手掩面,然不能阻之,觉两胸紧贴,四臂交缠,甚昵爱。便浑身大汗淋漓,颤个不停,当即丢了一回,连声哭求:“饶,饶吾一命罢!若再颠狂几回,腰折,骨也断矣!”
  正大放情兴,公子岂会放缓,反笑答:“有益于汝,无妨。”遂恣意顶弄,若蝶恋花,又似蜂采蜜。更兼画舫于江上摇荡,人也动情,神迷心浪。
  及曙,两身相缠,自舫中昏沉睡去。
  却道晗之母舅晨起,不见其人,不闻其声。良久,心下生疑。入屋内翻被褥视之,见珍宝遍榻,疑有千金之数。急命仆往各处寻,则晗已杳,终不得影踪。自此明月江中,画舫连绵,花灯成片,唯无一巨舫临岸。


第29章 (二十九)帚戏
  梁生,固郡人,美姿容,十八未娶。邻家秦氏,亦有一子,丰姿俊仪,年甫十九,亦无妻房。
  二人本少年交好,不知因何情淡,如初识,不似昔日共嬉。今为进学,依父母之言,一同乘舟上彭城,途中无话。
  及喧嚷城中,便寻小宅,同居于此。然各据其半,自开户牖。只书斋一间,不可分,则中支屏风,梁东而秦西。平日近可闻彼此言语,却不来往,恍若相隔重山,疏冷有余,亲厚不足。自春至夏,秉烛埋首而学,不问他事。
  一夕,梁生独坐桌前,正翻阅书卷,忽闻邻近有娇声细音,似有女子,笑语吟吟。初不以为然,渐觉蹊跷。踌躇再三,仍有疑虑,以手叩屏风数下,问曰:“汝何人?”言未毕,西侧幢幢灯影,映出一女子身形,纤腰袅娜,盈盈而拜。只不答,轻笑便去。
  梁生愈惊,自言道:“莫非哪家娇女逾墙,作不良事?”遂出书斋,见一女子翩翩徐行,沿庭中小径曲折,投入秦生房内,倏忽不见。而门扉紧锁,满屋昏黑,一时寂然无声。则梁生立于西厢外,良久乃去,心下含怒,暗忖:好一个君子!不作诗词,竟与女子有私情!
  既归东厢,渐垂泪,忆及昔日年幼懵懂,昵爱无间,后长成便知不妥,日益疏离。然仍有依依恋眷之意,久不能释。终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又道秦生自上彭城以来,见梁生时时在侧,却不展笑颜,何其冷淡!心下郁结难消,便与友饮宴,不觉酩酊大醉,夜半方归。翌日悠悠醒转,仍昏沉,口中焦渴,急唤仆奉茶端水。则仆自屋外入,惊呼道:“何人将破帚置于相公房中,真真晦气!”闻言,秦生近而观之,果有一破帚沾尘,立于墙边。“无妨,搬走便可。”秦生无暇多顾,命仆弃之,便饮香茗一盏,自洗漱不提。
  至午后往书斋,窥之,不见梁生,甚疑:“往常闭门苦读,怎偏偏今日不在?”怀半分侥幸,以为其仍顾念情分,一时吃醋拈酸。便趋西厢,然门扉不开,忙问小仆:“梁……梁相公何在?”
  “相公昨夜受凉,染了风寒,正歇息。”小仆知二人平日似不和,实则不然,便一五一十讲了明白。又匆忙告罪,自往厨下,为梁生煎药配水。
  闻言,秦生顿生忧心,又不敢叩门。便归西厢,郁郁不乐,不知应坐或行。愈感怀旧事,幼时亲厚无间,今却当不相识。若问缘由,亦无从理清。
  渐及暮,风雨骤起,庭中花木摇曳。秦生愈觉凄惶,一段心事,竟似成了心疾,隐隐作疼,人也茫然失措。独坐窗前,良久,忽见人影闪过,乃一女子提灯低语,曰:“不知梁相公居何处……是了,是了!”便踅转脚步,欲往东厢。秦生蹙眉,心忖道:“这女子好不知礼!且慢,趁夜独往,又道是梁相公……莫非与之有往来,为夜半狎昵?”一时大怒,急尾随而趋西厢,视之,果有俏丽人影,转瞬没入梁生房中。时雷声隐隐,大雨将倾,秦生久立廊下久矣,不觉长叹,曰:“也罢,也罢!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娶妻绵延子嗣,方为正道。”
  颓然而返,竟夜泪垂不眠。盖一恨己身怯懦,二恨小仆捏谎,三恨梁生情薄。愁绪百端,更念及此时东厢有情人合欢衾暖,肝肠欲断。
  则东厢中,梁生虽非得疾,仍头重身软,少进饮食。正逢雨夜凄清,独卧榻上,墙边似有鼠悄动,窸窣不停,更添悲戚。“他日汝得娇妻幼子,吾自孤老半生!”不觉泪落沾襟,彻夜难寐。
  又旬日,皆无心学业。本不求进试,闻彼欲往,方装腔作势,一同上彭城。实乃一缕情丝飘零,不知有何结果。时梁生闲坐,忽闻叩门唤曰:“这家娘子,何不送脂粉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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