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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级律师[星际]-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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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穿着昂贵衬衫抱着胳膊坐在一角的男人,有着灰色短发和浅蓝色的眼睛,手臂隆起的肌肉显得他强势、严刻、身材悍利。尽管他的五官跟乔治·曼森并不很相像,但他确实是乔治年长很多的哥哥布鲁尔·曼森,曼森家族一名鼎鼎重要的角色。
  在他身边,则坐着好几名保镖,将他圈围在中间,颇有点儿众星拱月的意思。
  从燕绥之进门起,布鲁尔·曼森的目光就滑了过来,含着打量审视的意味,如果是胆小一点的人,被那样的眼神瞄两下恐怕腿都发软。
  燕绥之从他身边的走道经过,走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上,将光脑放下来。
  顾晏在他后一排站定,并没有急着坐下来,而是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布鲁尔·曼森在,他是个极其敏感且多疑的人,你过会儿收着点。”
  燕绥之了然一笑,“我当然知道。演实习生而已,伸手就来——”
  他说着,身份一秒切换,在布鲁尔·曼森的盯视下,对着顾晏佯装忐忑地拍了拍心口,声音不高不低:“怎么办老师,要开庭了,好紧张,说点什么好听的安慰我一下?”
  顾晏:“……………………”
  你怎么不去戏剧学院?


第67章 乔治·曼森案(二)
  布鲁尔·曼森的目光越过五排坐席,始终落在燕绥之身上。
  对于这位曼森家的长子,燕绥之算不上熟悉,也并非全然陌生。曾经的曾经他们有过两次直接的交集,一次是在一位老律师组的酒会局上,两人碰过一次酒杯。一次是在关于一位法官的案子里,审前为当事人采集有利证据时,两人寒暄过几句场面话。
  即便是这样浅淡的交集,也能明显感觉到布鲁尔·曼森不止脸跟乔治·曼森不像,性格也完全不同,是位最好别惹的麻烦人物。
  燕绥之虽然正对着顾晏,余光却注意着布鲁尔·曼森的动静。
  这种细微的差别,近出的顾晏是能觉察到的。
  “在看谁?”顾晏微垂目光看着他。
  燕绥之,“布鲁尔·曼森,他一直看着这边。顾老师,有点老师的样子好吗,按照正常情况你该安慰一下被赶鸭子上架的实习生了。”
  他这两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其他人听不见。从远一些的角度来看,他就像是真的因为紧张絮絮叨叨了一气,但又怕被法庭上的其他人听见露怯……
  不管怎么说,总之见鬼的装得还挺像。
  近处的顾晏更是为燕大教授的演技所折服,答:“按照正常情况我根本不会有实习生。”
  而且某些人张口顾老师闭口顾老师说得是不是太自然了点?
  燕绥之不满地“啧”了一声。
  顾晏垂眸看着他,好一会儿后突然平静地道:“这只是一次庭审,不管结果如何,你在我这里的考核成绩始终是满分。”说着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燕绥之:“……”
  说这句的时候,顾晏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足够后面的布鲁尔·曼森听个大概。他说完没再看燕绥之一眼,就直接偏头理了一下光脑和座椅,准备在席位上坐下来。
  这过程中,目光和布鲁尔·曼森碰上了。
  “顾律师。”布鲁尔·曼森冲他点了点头,打了个声得体有礼但并不算热情的招呼。
  顾晏也点了点头,“曼森先生。”
  “我倒不知道这位辩护律师居然是顾律师的实习生。”布鲁尔·曼森又道。
  “不是。”顾晏否认得非常干脆,“准确地说他是莫尔先生的实习生,我只是暂代几天。”
  布鲁尔·曼森非常浅淡客气地笑了一下,面上看不出他对这句话有什么想法,但是燕绥之和顾晏心里都清楚,这句话至少让他放了一半的心。
  至于另一半……
  布鲁尔·曼森再次直切重点,道:“上次我说有机会一定要请顾律师尝一尝酒庄新酿的酒,你陪着实习生来天琴星怎么不提一句,抽空喝一杯酒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寒暄客套的笑,但是话里暗示的意思却很值得推敲。
  依照规定,辩护律师和被告人是不能随意会见受害人及其亲属的,为了避免威逼胁迫等情况的发生。这点布鲁尔·曼森不会不清楚,但是他话里却轻描淡写地说要跟顾晏见面喝杯酒。就是侧面强调顾晏不是辩护律师,不要自己搞混身份乱插手。
  顾晏也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不过顾晏脾性在那里,回答的时候依然是不冷不热的风格:“事实上我这两天刚到天琴,如果不是得看一眼庭审,我现在可能还在第二区治安法院的签字桌边。”
  这话同样表达了两个意思,一是他根本没那个国际时间陪实习生,二是他只是礼节性来听庭审。综合而言,就是他没时间也没兴趣帮实习生处理这件案子,都是实习生自己独立在办。
  布鲁尔·曼森另一半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冲顾晏道:“好吧,不为难你了,下回一定抽出空来,我那几瓶酒还在等着你。”
  “一定。”
  没多会儿,法官和控方律师也到了。
  法官燕绥之没什么印象,倒是顾晏在他身后简单提示了一下——
  这位头发半白的路德法官跟顾晏和燕绥之还有点儿“沾亲带故”,他年轻时候也是德卡马南十字律所的一名律师,只不过干了十来年后转行成了法官。
  “路德现在还和所里一位大律师保持着联系,因为他们当年是同期生,关系还不错。”顾晏道,“后来诉讼上的交集也不少。”
  律师和法官之间很少有关系特别亲近的,但也不会丝毫没有联系。毕竟曾经都是学法的,没准儿是同学、师生、校友,有些情况下会避嫌,但也不至于处处避嫌。
  有一些律师为了在诉讼上占一点先天优势,会想尽办法跟法官搞好关系,定期办点酒会混个五分熟。即便不这么干的,多年案子打下来,也总会有那么些不深不浅的交情。
  燕绥之听见顾晏这么说也不意外,顺口问了一句,“哦,是么?这是哪位大律师的朋友?”
  顾晏:“霍布斯。”
  燕绥之:“……”
  他无语片刻,要笑不笑地问了顾晏一句,“这位没有给人强行打0分的癖好吧?这种时候可找不到一位能打100的来救场。”
  顾晏:“……”
  他原本微微倾身还打算说点什么。一听燕绥之把那个吃错药的“100分”拎出来,他又面不改色地坐直了身体,靠回在椅背上。
  “提都不能提?”燕绥之挑起眉,“别这么小气,你本来要说什么?”
  顾晏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燕绥之想笑,“行了,你气着吧。霍布斯的朋友也没什么,第三区刑庭的法官歪不到哪里去,多亏当年那位大法官带的好风气。”
  提到这个,顾晏倒是看了他一眼。
  关于天琴星刑庭那位以板正不阿出名的大法官前辈,很多法学院上课的时候都会顺嘴提两句,所以顾晏当然是知道的。
  也许是话说得刚好顺嘴,燕绥之难得提了一句自己的私人经历:“我接的第一个案子就是那位大法官负责的,开庭前我跟他视线对上,出于礼貌冲他笑了笑,可他却面无表情,托他的福,我第一次庭审就完全没能紧张起来。”
  那之后就更没紧张过了。
  顾晏对这随口拈来的事情居然表现出了几分兴趣,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位大法官全程没换过表情,纹丝不动,所以我一直在想他的面部神经是不是有些问题。”
  燕绥之这人挤兑起人来敌我不分,对别人含着一种“看小傻子”的笑意,说起年轻气盛时候的自己同样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顾晏的表情略有点古怪。他看了燕绥之片刻,平静地朝不远处的小门一抬下巴,“开你的庭前会议去。”
  燕绥之收了笑,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跟法官还有控方律师一起进了法庭附带的侧屋。
  跟很多时候一样,庭前会议依然是流程化地走个过场,很快,三人便从侧屋里出来,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被告人陈章也被法警带了进来。
  他每次出现,都显得比前一天更憔悴。满脸青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放弃抵抗的悲观意味。
  明明前一天会见的时候他的精神还没这么差,也不知道这一夜他都想了些什么,把自己想得跟吃了枪子一样。
  燕绥之撩起眼皮朝被告席看了一眼,当即被自己当事人扑面而来的丧气瞎了眼,又毫不犹豫地收回了目光。
  他一掠而过的视线,被告席上的陈章其实看到了。
  陈章也想给自己的辩护律师一点儿回应,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打不起精神。越临近开庭他就觉得自己希望渺茫,而这糟糕的局面又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极度懊恼。
  同时他又对自己的律师心怀愧疚,本来实习生就很难打赢官司,甚至很可能因为第一次出庭太过紧张而出点洋相,他之前还各种不配合,给那实习生又增加了难度级别。
  “输了我也不会怪你……”
  陈章看着燕绥之的身影,心里这么说道,但是僵硬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
  对于他这种精神状态,旁听席上有人是喜闻乐见的。
  布鲁尔·曼森身边的助理低声说道:“看那位教练碰见世界末日似的表情,可以想象那名辩护律师有多令人绝望了。”
  布鲁尔目光未动,“顾不在,只是实习生当然掀不出什么浪。”
  事实上,他们虽然没跟顾晏和燕绥之直接接触,但是前些天顾晏在接受一级律师审查,以及一到天琴星就去了第二区这种事情,他们还是知道的。之前半真不假地问顾晏,也只是一种提醒而已。
  “万一那位顾律师他就是想插手呢?”助理又道。
  布鲁尔·曼森瞥了他一眼,“还记得他之前怎么安慰实习生的?‘不管结果如何’,这话基本就是一种默认。当然,不排除他是说给我们听的。”
  助理:“那——”
  “但是别忘了……”布鲁尔·曼森道,“他刚通过一级律师的一轮审查,正要进入公示期。最需要锋芒的一轮他已经通过了,这段时间里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证稳妥。任何一位聪明人都不会选择在公示期里接有争议的案子,参与容易招惹麻烦的事情。”
  助理点了点头,立马领悟了更多意思,“确实。照这么说,没准儿他的实习生接到这个案子时,他比谁都头疼。”
  乔治·曼森案子最稳妥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放养实习生,让他大胆地辩,然后顺理成章地输。该判刑的判刑,该结案的结案,皆大欢喜。
  布鲁尔·曼森再没多看实习生一眼,目光落在被告席,片刻后哼了一声,轻声道:“我亲爱的弟弟乔治还躺在医院,等着法庭给他一个公道呢,谁也别想把被告从这里带走……”
  当——
  路德法官绷着一张钢板脸,郑重地敲下法槌。
  庭下旁听席位上嗡嗡的谈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正襟危坐,整个法庭一片肃静。
  精心挑选过的陪审团成员就在这一片肃静中陆续入了场,在陪审团长的带领下,依照开庭流程,宣誓秉持公正。
  “被告人陈章,身份号11985572,住所位于天琴星第三区樟树街19号,犯案时受雇于哈德蒙潜水俱乐部,是一名潜水教练。”法官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晰,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严肃,就连旁听的人都能感受到压力,更别提被告席上坐着的了。
  法槌敲响的时候,陈章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空洞的眼神看着法官,听他念完所有的信息,然后板着脸问道:“信息是否有误?”
  陈章摇了摇头,“没有。”
  “是你?”
  “是。”
  法官又确认了一遍受害方乔治·曼森的信息,控方那边替他确认。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时间了,先生们。”路德法官冲控方和辩方席位分别点了一下头,然后对控方律师道:“巴德先生,可以开始你的开场陈述了。”
  巴德看起来跟顾晏差不多年纪,作为曼森家族几位专用律师之一,他身上透着一股天然的优越感,并非贬义。这种优越感让他看起来有种盛气凌人的效果,这在庭辩的时候并不是坏事,尤其当对方律师气势不足时,很容易占据心理上的优位。同时也会给陪审团一种信号——他的主张证据充分,事实清楚,所以才能这样理直气壮。
  巴德站起来冲法官点了点头,同时冲燕绥之的方向投去一个带笑的眼神。
  可以理解为前辈对毫无经验的后辈表现出的同情。
  “好的,法官大人。天琴星时间12月5日凌晨1点12分,乔治·曼森先生被发现昏迷在自己套房的浴缸中,体内注射有H32型安眠药,一共三支,这个剂量足以杀死一名成年男性,这种常识众所周知。警方对现场进行了充分的证据搜查及勘验,形成了一条清晰完善的证据链,大屏上是我方的证据目录。”
  巴德将证据目录投在法庭的全息屏上,足以让陪审团看清。
  “现有证据表明,陈章先生于12月4日晚由二楼房间窗台翻下,潜入乔治·曼森先生的套房,凭借目力上的优势,没有磕碰到房间内散落的杂物,没有惊动门外守着的服务人员和安保,进入里间,给醉酒躺在浴缸内的乔治·曼森先生注射了上述安眠药剂,并在明知致死量的情况下,用了整整三支……”
  被告席上的陈章垂着头,用力揉搓了一下脸颊,巴德说的字句有些完全来自于他的口供,他亲口录下的口供。
  现在每听一句,他的心脏就跟着抽痛一下,如果可以,他简直想屏蔽听觉,一个字都不要再听进去。
  巴德滔滔不绝,神态自若地说了长长一段,把大致的案件原委和证据简单罗列了一番。这期间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陈章身上,更多的时候是落在法官和燕绥之身上。
  对于这个案子,他毫无担心的成分,这就是一个标准的“流程案”——不用开庭就能预先知道结果,开庭不过是把既定流程走一遍。
  他占据了太多优势,经验上的,证据上的,甚至受害方家族力量上的……而对方呢?通通都是劣势。
  之前他闲极无聊的时候,甚至设想过,如果他是陈章的律师,会怎么样?不过只想了两秒,他就放弃了这个主题,因为毫无思考的价值。他相信任何一位律师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选择做有罪辩护,这样或许还能为当事人争取到量刑上的宽容。
  实习律师自然更该如此,这点毫无疑问。
  不过就算是有罪辩护,他也不会让对方得逞,十张脸都丢不起这个人。
  “……以上,我方决定指控陈章先生蓄意谋杀。”巴德说完,冲法官点了点头坐下。
  他理了理自己的律师袍衣摆,带上一副礼貌得近乎完美的笑,看向辩护席,等着听那个年轻实习生发言,并在心里祈祷:老天保佑这位年轻人,不要在法庭上抖得太明显。
  法官路德转向燕绥之,依然一字一顿道:“阮野先生?你可以开始你的开场陈述了。”
  燕绥之站起来的时候,煞有介事地轻轻吐了一口气,在众人看来,就像是在深呼吸以缓解紧张。
  顾晏:“……”
  吐完那口装模作样的气,燕大教授的演技巅峰就算过去了。他轻拉了一下律师袍的袖摆,冲法官和巴德都微笑了一下,道:“开场陈述就不占用太多时间了,我只说一句,我主张我的当事人陈章先生,无罪。”
  巴德:“????”
  布鲁尔·曼森:“???”


第68章 乔治·曼森案(三)
  燕绥之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也太过平静,就像在说某个已经非常笃定的事实,一点儿也没有“抖得太明显”。
  从表现到语气到说话内容,和控方律师巴德所设想的情形完全不同。以至于他那个“礼貌得近乎完美”的笑容当即就凝固在了脸上。
  两秒后,旁听席上的布鲁尔·曼森渐渐缓过神来。
  助理替他说出了心声:“这个实习生在搞什么啊?”
  倒不是说那句“我的当事人无罪”多么有震撼力,也不是这么强调一句结果就能成真,而是众所周知的稳妥辩法放在那里,这实习生不用,非要挑麻烦的那种,这就有点儿出人意料了。
  不过很快助理又乐了一声,悄悄指了一下前排,对布鲁尔·曼森道:“我现在相信那位顾先生没有插手案子了,老板你看……”
  布鲁尔·曼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见实习生做完开场陈述后,顾晏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顾晏的后侧面,看不清他的表情,当然,就顾晏那性格来说,就算坐他对面可能也看不到什么表情。但是那个揉按太阳穴的动作充分体现出了他的无奈。
  “他好像对那个实习生很头痛。”助理说,“我怀疑……他可能也不赞成那位实习生的做法。”
  布鲁尔·曼森鼻间哼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辩护席的时候,就含了一点儿荒谬和看好戏的意味——
  某种意义上来说,顾晏的反应刚好让他们放了心。
  燕绥之说完那句,没多提别的,就冲法官点了点头坐下来。
  事实上,他这么做开场陈述是有原因的——
  上回约书亚·达勒的案子,有酒城特有的行事风格做背景,从法官到警方甚至到陪审团都有一点儿倾向性,屁股从开始就是歪的,开场陈述不管怎么做都会体现出过于强烈的对抗性,那不是好事,所以顾晏的做法最合适。
  但是这次不同,天琴星这边比酒城要光明很多,这里律法思想更开放一些,陪审团和法官相对公正。但这就意味着,他们更容易随证据证言摇摆态度,这恰恰是陈章处于劣势的地方。如果控方辩护律师是个善于拿捏陪审团心理的人,他一定会在最开始直接甩出陈章的认罪口供。
  这是最容易引发态度倾向的东西,一放出来,陪审团立刻就会站到陈章的对立面,先入为主地将他拟定为有罪。之后的每一次辩驳都是一次拔河式的拉锯战,巴德胜,就会把他们继续拽向“有罪”的那端,燕绥之胜,则会把他们拉回来一点。
  但显然,想要拉回来,要走的路更长。
  而现在,燕绥之斩钉截铁的开场陈述就是在做类似的事情,给陪审团一个先入为主的怀疑论,语句越简短冲击越强烈。这样一来,巴德后面扔出证据时,陪审团心里至少会犹豫一下再站队。
  燕绥之整理席位坐下来的时候,余光瞥到顾晏的手指刚离开太阳穴。
  他嘴角翘了一下,放松地靠上椅背,头也不回地抬起两根手指招了一下。
  “……”
  片刻后,后排的顾晏朝前倾身,气息距离他的后颈很近。
  燕绥之几乎没动嘴唇,用极轻的声音道:“别头疼了,放心,我不在辩护席开玩笑。”
  他只是比较随性,但从来不拿涉及人身自由乃至生死的审判开玩笑,他在法庭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考量。
  这点顾晏当然知道,他头疼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想跟燕绥之说“你稍微收敛一点”。
  但事实上,自从裹上了阮野这层皮,燕绥之收敛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明明有几处房宅却不能住,明明有大量资产却没法用,明明有数不清的朋友学生却不方便联系。
  翻来数去到最后,限制少一点的,居然只有法庭那张辩护席……
  燕绥之能感觉到背后的顾晏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除了呼吸的气息轻轻落在他身后,顾晏并没有急着开口。
  又过了有一会儿,控方律师已经站起身,证人席上已经多了一个人,顾晏的声音才低低地从后面传来,“你随意。”
  燕绥之微微怔愣了一瞬,又在控方律师巴德开口时回了神。
  证人席上站着的,是第三区办案警署的一名警官,姓关。
  巴德当然知道这种案子怎么打最容易把陪审团拉到他那边。
  对面那个实习生不按常理出牌,自不量力得让他很不舒坦,他打算速战速决。所以他第一个甩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陈章的口供。
  看到警官身份的时候,燕绥之挑了一下眉。
  “关文骥警官,身份号117765290,辩方当事人的口供笔录是你签字负责的?”巴德问。
  “对,是我。”
  关文骥生得人高马大,浓眉鹳眼,也许是平日里办案压力大,他习惯了皱眉板脸的表情,即便在证人席上也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压迫感,这样的警官去录口供再正常不过了。
  “辩方当事人陈章是在36小时内就如实供述了所有罪行?”巴德将文字记述的口供投到了全息屏上,陈章当时所说的字字句句都被记录在上面,足以让陪审团看得清清楚楚。
  关文骥点了点头:“是的,这在我们经手的案件中算供述非常顺利的,一般而言,自认为无可抵赖的人会有这样的表现,当然,对此我们非常欣慰。”
  他的声音很哑,听得出来应该是彻夜忙碌还没怎么休息,眼睛里血丝很重,胡茬布满了下巴,看起来非常疲惫。
  这人说话的方式很有技巧性,知道什么时候该斩钉截铁一点,什么时候该委婉一点,就连对陈章的态度也表现得很平和,这就很容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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