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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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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钰。”陈清酒忽而说道:“赋你名,钰。”
  他的目光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陡转深邃,徐徐道:“予姓……于成。”
  “成,钰。”
  儿茶神情有些恍惚,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陈清酒偏头的那一瞬,儿茶仿佛看到了这人眼中稍瞬即逝的笑意,仿佛早春料峭时的初阳,乍暖乍寒,冷冰初化。
  他突然想知道,当‘成钰’这个名字滑过他耳际时,这人在想什么。
  下了山,走上平坦大道,便轻松些,陈清酒将儿茶放下,两人不急不缓地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有行驶在山野间的驴车赶过来,老翁坐在架子车边缘,隔着老远喝道:“前面两位兄弟哥儿,去哪里啊?老头子可以载你们一程!”
  陈清酒停下脚步,俯身拜了拜,那老翁催着驴子过来,让陈清酒与儿茶坐在车后,扬了一鞭子,又问道:“二位不像是附近人,天色渐暗,是要往哪里去?”
  儿茶看了陈清酒一眼,对方搔着面颊,脸不红心不跳道:“替家父,去往永宁村拜见一位故人。”
  “永宁村?”老翁回头,脸色不太好看,咕哝问道:“你那父亲原是永宁村的人?”
  “不是。”陈清酒道:“家父早年在外做生意,曾结识了一挚友,后得知其定居于永宁村,家父年迈不得行,故请我兄弟二人来探望一番。”
  或许是不太方便表露出来,陈清酒同这老翁的讲话,声音不似平常,语速也有些改变,惹得儿茶一直看他,果不其然,他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地压着脖颈,面色不太好。
  儿茶往他身边坐了坐,开口问道:“方才听老丈人的语气,这永宁村似乎是有什么事?”
  “大事情。”老翁摇头,叹息道:“你们这些娃娃年纪小,肯定不知道,那永宁村,五十年前就没了。”
  “没了?”
  陈清酒同儿茶眉头皆微微皱起。
  “没了。”老翁接着道:“五十年前,在永宁村一个孩子身上发现了天生疬,我们这些人,当时哪里知道什么是天生疬,总之那孩子死后,尸体被人发现了,上面才有人告诉我们,说那病比瘟疫还可怕千百倍,讲的吓人的很,我那时才五岁,有些事也记不太清……”
  “天生疬相当于凡世间的瘟疫,只是这种疫病却无法治疗。”
  耳畔传来声音,儿茶不明所以,仰头看向陈清酒,这才明白这可能是那传音秘术。
  陈清酒对他道:“天生疬的出现是因为一种蛊虫,其名唤作,焱。但凡被焱叮咬,过了百日,便会死亡,而这百日之内,焱会在那人体内繁衍后代,待此人死后,余下的子焱便会转至周围人体内。一般而言,子焱的数量不会高于百只,而被子焱寄生的人,直到死后,才能被看出是非正常死亡。”
  儿茶眉头紧锁,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焱与子焱的处理方式不一样吗?”
  陈清酒摇头,接着道:“天生疬无法治疗,唯一的方法就是在焱或子焱杀死宿主之前杀了宿主。”
  儿茶心头一凉,竟是狠狠打了个冷颤,前面的老翁发出一声夹杂着啜泣的叹息,“我至今都记得,永宁村七百多户人家,四千一百八十五条人命,三天时间,塞街添巷,全没了。”
  此时正值黄昏,山中不见日光,临水高冷,野风中仿佛夹杂着不甘的怨念,吹得儿茶浑身发疼,他颤声道:“竟是,一条命也没留下?”
  “没有,什么猪狗牲畜的都活埋了,何况人呢?”老翁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年纪大了,几句话下来,便显得有些喘不过气,他道:“当时我还有个阿姐,是嫁到永宁村的,大着肚子,怕的很,就跑回来避难,也被抓回去了,可怜我那老娘都被打断了腿,也没保住她。永宁村的人都登记在册着,他们那个时候杀一个就抹一个名字,后来杀烦了,就挖了几丈深的坑,把人活生生丢进去,拿石灰盖了……”
  “当时村子外都围着人在看守,有个男人带他儿子在村子里躲了三天,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出来找东西吃,当时就被人插死了。”
  老翁咳嗽,气得发抖,“都怕死,谁也跑不掉,永宁村荒废不久,便来了一群修士在村外立了一圈镇压碑,没人敢过去,几十年了,村外的野草都要高过人头了。”
  老翁勒了勒绳子,驴子停下,他抬手指着西北方向,阡陌之中,有条不足一尺的小路,还隐隐约约地被野草埋着,“从这里一直走,大概三里地后,你们就能看到镇压碑了,只要不过碑文,就不会有事,替故人行个礼就赶紧走吧。”
  陈清酒跳下车,俯身一拜,“多谢老丈人了。”
  老翁摆了摆手,架着车不再回头。
  儿茶同陈清酒站在小路上,野草闲花乱长,落日为它们披上了红色的衣衫。
  儿茶问:“哥哥所谓的故人,是一个朋友吗?”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陈清酒还反应了片刻,才道:“不算朋友。”
  “老丈人说永宁村人全没了,那故人……”
  “死不了。”陈清酒言简意赅道:“他本魔修。”
  儿茶听他与魔修有所交集,倒也不诧异,反而点了点头,然后暗自揣摩着自家哥哥与这位魔修的关系。
  走了三里地后,果然见到了镇压碑,一丈高的石碑,齐齐整整地,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石碑上镌刻着符文,密密麻麻,儿茶也看不懂。
  陈清酒倒是站在石碑前看了会儿,最后还是面色平稳,默不作声地踏入石碑界内。
  儿茶跟着,一入内,天色立即变了。
  眼前有一块断碑,石碑一半被埋在土中,风沙侵袭,隐约可见‘永宁村’三字,碑身处处裂痕,有一条深的直穿过‘宁’之一字,带着最嘲讽的笑意。
  黄土被浸染成了暗红色,屋舍房门破破烂烂,察觉到外来人,这些被镇压的冤魂渐渐爬了出来,凶神恶煞地看了过来。
  “杀,杀光这些人……”
  “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害死了我们,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陈清酒双目无神,他手指抬起,在面前画下一道咒印,只是单纯的将他们隔离了起来,是以外面那些依旧闹着,喊着,不肯放手,僵持在一起。
  “我知故人归,故人归依旧。”
  正在此时,遥遥传来了一阵清朗的声音,儿茶只见那些恶鬼平静下来,而后散开一条路,一人缓缓走来。
  男子身着是白衣,但那白衣上皆是血作的符文,有的像是刚涂抹的,有的时间久,已经发黑,他的脖颈上还有个镣铐。
  儿茶曾在赤城山见过那种镣铐,是专门用来栓畜牲的。
  见恶鬼褪去,陈清酒便撤了咒印,看着眼前笑容依旧温润的男子,他心里一时竟不是滋味,半晌才神色晦涩,复杂地问了一句:“郁渊,你如今,可是安好?”
  “我自是安好。”
  郁渊不慌不忙地抬手行了个礼,接着嘴角就挂起一丝恶意的笑,他原形毕露道:“不知弟妹你亦安好乎?”
  陈清酒嘴角一抽,不自在地后退半步,又想起了他与郁渊初见时的情景。
  当年他一句话未问出口,这人便先来了三句话,叫陈清酒不得不起了掐死他的念头。
  那三句话分别是:弟妹醒了?弟妹吃茶否?弟妹请吃茶。
  去他妈的弟妹!
  当年他就该放火烧山,把这人烧死在庄子里!
  儿茶砸吧着嘴,着实想笑,而郁渊的视线便转了过来,他的眼神犹带着笑意,只是却看的人发怵。
  陈清酒往前走了半步,挥袖落下一道灵障,“你且在这里等着。”
  “啊?”儿茶不明所以,来不及反驳,就看那人转身走了,而一同离去的郁渊还转过头来,对他颇为挑衅地眨了眨眼。
  这不是羊入虎穴吗?
  “来时我且听人说过永宁村之事,镇压如此多冤鬼,寻常修士,惜命,修为高的,不知晓,直到瞧见外面那些手笔……”陈清酒目光看向黄土之中的尸骸残骨,他缓慢走着,想起石碑上的内容,不禁叹了口气,“永宁村此番劫难,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郁渊踏在人间地狱之上,同样走的闲庭若步,听闻此言,笑道:“这话问的,你怎么就不怀疑我一个大魔头留守此地,是别有用心。”
  陈清酒默然无语,看了他一眼,“人不会是你杀的,这点我清楚,我只是好奇,是什么缘由,叫你留在这里?”
  郁渊无奈,颔首笑得讥讽,“陈清酒啊陈清酒……”
  他指着陈清酒的心口,一字一句,蹙眉道:“你就是同绛灵一样,傻得可怜,所以死在了自己人手上,那些人,让你变得谁也不敢相信,甚至是那个孩子。”
  他看向儿茶所在的方向。
  陈清酒将他的手拍开,反驳道:“我没有。”
  “哦?”郁渊挑眉,手臂环胸,俯身饶有兴趣地瞧着他,问道:“那灵均仙主倒是说说,此次与我幽会,是要谈什么?”
  陈清酒挽起衣袖,将手臂上的绷带解开,“这个你应该知晓。”
  “黄泉咒印。”郁渊双手托起他的手臂,仔细看着那血咒纹,微微冷笑,他眼皮都没抬,略有沉思道:“当年他们尊你一声灵均仙主,你那时也是要一步成仙的人了,可我那缺心眼的师弟刚一死,尸体都还热乎着,这群人就立刻倒戈,用销魂钉将你钉在石棺内还不放心,非得落下黄泉令……你后悔救他们性命吗?”
  陈清酒面无表情地缠上绷带,反问他道:“七转安魂令也要耗费半生修为,你立下这些石碑,难不成是图心安?”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郁渊冷哼一声,抬起手指,指着陈清酒鼻子,阴森森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就和我那蠢师弟一样,犯贱,怪不得进了一家门。”
  陈清酒木然且不要脸道:“多谢师哥夸奖。”
  郁渊:“……”
  这人,哪有当年半分可爱劲!
  一不小心将自己搭进去的贱人郁迅速翻过此页,他从草垛里随手抓了一把稻草,编织出个小人儿,然后乘机报复性地扯下陈清酒几根头发,缠在上面,“你对这些咒术巫蛊的造诣不亚于我,应该知道黄泉令的霸道,饶是老山主在世,集我二人之力,也没得法子去掉,你知道施咒人吗?”
  稻草人在郁渊手中烧成灰烬,陈清酒手臂上的绷带松松垮垮地搭着,那些血红色的咒纹渐渐消退。
  黄泉咒印,只是暂时隐藏了而已,郁渊的傀儡娃娃能撑住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里,施咒人无法通过黄泉令带走他。
  陈清酒想起那蒙面人,点了点头,“见过,不认识。”
  “黄泉令曾被列入禁术之首,当年能参透此咒之人,据我所知,只有三人。”
  郁渊略加重语气,陈清酒懂他的意思,当年参透黄泉令的三人,除了郁渊,都已亡故,而另外两人,也只是郁渊所知晓的。
  郁渊道:“你要清楚,黄泉令,会将你拉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陈清酒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他这番话,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他若有所思,忽然问道:“你是如何安抚这些冤魂的?”
  郁渊愣了愣,看着房屋瓦舍间干涸的血色,神色微变,低声道:“只有罪恶的血染红这片土地,才能浇灭他们的怨愤。”
  “那些临死前的无助,恐慌,让他们的瞳孔中死死印下了罪人的面容。”郁渊低笑,哑声说道:“我放他们出去,让他们将罪人拖进来,烧了,砍了,吃了,随他们开心……”
  “你莫要忘了……”郁渊偏头看陈清酒锁紧眉头,不禁失笑,他一身血衣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地上枯骨中爬出的冤魂站在他身后,透着绝望与疯狂,郁渊僵硬道:“我是地狱里的人,生在地狱,活在地狱,如我这般的人,只会一辈子留在地狱里,我们是憎恶光明的,因此不怕报应。”
  陈清酒静了静,拭着软下语气,“若日后太平,你也不打算出去?”
  郁渊看着他,抿了抿唇,最终只是微微笑开,并未言语。
  郁渊送陈清酒和儿茶出了永宁村,七转安魂令已经封死,郁渊作为落阵人,若非阵毁,他是不能再踏出阵法一步的。
  隔着一层森严的石碑,郁渊望向那一大一小离去的人,忽然慢慢开口:“陈清酒,其实永宁村出现的,并非焱虫。”
  陈清酒不过走出几步,郁渊声音虽小,但他耳朵比眼睛好使,听到这句话,迟钝的扭过头。
  而郁渊站在石碑后,依旧对他笑了笑,然后便没入风沙中。
  ――――
  山庄夜风吹得冷,大红灯笼挂着,也添不了多少暖意,郁渊穿着单薄外衣,再挂了一件黑色披风,就坐在庭院中。
  他双膝之上横着一把长剑,正在仔细擦拭着,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微弱而不失警惕的声音软糯道:“请问,阁下何许人也,此地……”
  郁渊听见他说话,手下动作一顿,随后将剑入鞘,放置在石桌上,侧身仰头看着站在烛火下微微蹙眉的男子,毫无礼貌地打断他,笑道:“弟妹醒了?弟妹吃茶否?”
  郁渊勾起身后的茶壶,手腕转了转,温起茶水,沏下一杯茶举起,接着客气道:“弟妹请吃茶。”
  短暂的怔愣后,陈清酒才反应过来,这人竟在言语之间戏弄自己,不禁面色薄红,只可惜他天生不会与人对骂,憋了半晌,也只是干巴巴说了句:“你叫错了。”
  “没错。”见陈清酒不打算吃他这杯茶,郁渊自个饮尽,翘着腿,手指托着下巴,道:“我且问你,你可认识绛灵?”
  陈清酒眉头一皱,却是犹豫问道:“你是绛灵的师哥,郁渊?”
  郁渊含笑点头,慢慢说道:“我是绛灵的师哥,你是绛灵的道侣,那我唤你一声弟妹,可否有错?”
  陈清酒:“……”
  郁渊这话说的陈清酒无言以对,他不是个没皮没脸的人,听得这番戏言,便不打算理会,正要转头离去,忽然院中林风微动。
  郁渊侧目,看着原本搁置在石桌上,如今却抵在他脖颈处的长剑,手指轻敲膝盖,笑而不语。
  身后,绛灵站在阴暗处,手中的长剑竖起,他提声笑道:“师哥,酒酒他面子薄,说不过你,你莫要再欺负他了。”
  郁渊轻指将那长剑弹开,痛心疾首道:“绛灵山门果然都是些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师父他老不死的当真是瞎,才收了你回来,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法之哀,门派不幸……”
  郁渊一手扶额,甩手催促,“滚滚滚,赶紧滚。”
  绛灵笑了笑,将长剑放回原处,带着烛火下的人御剑飞至半空,忽然回头,俯身不吝赞美,“师哥眼光独到,那柄长剑同您本人一般,好剑。”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神志不清的贱人郁沙雕语录:只有罪恶的血染红……
导演:卡!表情请再狰狞些(ˇˇ)
贱人郁(撕心裂肺且丧心病狂):只有罪恶的血染红这片土地!才能浇灭我的怨愤!!

  ☆、第七章

  
  长街墙角房檐下,少年郎衣鹊灰色干练衣衫蹲坐在石阶上,一手扶额,他头上的疤痕不过数日,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成钰颇为郁闷地看着面前人一眼,自从这兄长说要回那啥劳什子柜山,他们就没完没了地往南行,纯徒步,然后一个未筑基,一个未辟谷,就这样沦落街头,摆摊算命求收养。
  身上的银子早已抛光,成钰埋首不语,他头疼地想:还有二十里……
  然而对于已经饿了两天的人来说,别说二十里路,七丈路都走不下去。
  寒风萧瑟,晨起至今,算命摊子上荒凉,成钰抬手揪住了陈清酒的衣袖,指向了远处,无奈道:“哥哥,你是算命的,好歹装像些。”
  陈清酒偏头,隔壁方向,围着一大堆人,同样有一位挂着玄纹幡子的拆字算命先生,他灰白着须发,右手在空中虚抓几次才握住一人的手腕。
  陈清酒眼微垂,当下灵心一动,回头于大庭广众之下乱抓一番,认真道:“姑娘,要算卦吗?”
  “登徒子!你对我阿姐干什么!”
  于是在光天化日,耳目众多之时,陈清酒疑似调戏了良家女子。
  成钰起身将人往后一揽,赔笑道:“抱歉,二位姑娘,家兄只是想算命测字而已。”
  “测字?有你这样测字的!分明是个登徒子!”女子一把掀开幕篱,垂鬟分肖髻显得灵动轻巧,她怒目而视,“我瞧你家兄长分明是觊觎我阿姐的美貌,一脸痴汉样儿。”
  成钰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身后人冷漠的神情,当下哭笑不得,“姑娘,讲点道理,你们姊妹二人都带着幕篱,这谁人能看得清?”
  “你!”
  见他狡辩,女子杏眼微睁,身后人这时伸手扯着她的衣袖,温声道:“晚风,不得如此无礼取闹。”
  名叫晚风的女子很听她的话,对两人吐了吐舌尖,便双臂环胸站在了旁边,默然不说话。
  那尚未露脸的女子上前欠身行礼,随后坐下,神态温婉,“既然先生要测字,那便替小女子算一卦。”
  她俯身落座时,幕篱微扬,露出了一半容颜,成钰微愣,随后下意识看向那晚风,后者则眯眼瞪了他一眼。
  成钰蹭了蹭鼻尖,觉得好笑。
  这两人,竟是孪生姐妹,只是这性子也差得忒大了些。
  女子从衣袖中取出一张折纸交出,右掌摊开,“这是生辰八字,烦劳先生为小女子测一字,情。”
  成钰在一旁看他像模像样地掐指算命,有些不忍直视,陈清酒将生辰八字交还,默了默才道:“姑娘,将至行笈之日,今测字情,是为夫妻之事。所谓少年夫妻,心青为引则情,此乃趣事,但观手相,虽是窈窕淑女,却非君子好逑,往后姻缘,非情非愿,顺者常伴青灯古佛,逆者,恐有血光之灾。”
  “你瞎说什么!”晚风蹙着眉头将她强行拽了起来,“阿姐,这人嘴里就没半句好话,实在晦气,我们不要理会,现在就回家。”
  “哎?”女子被她拉走了半步,突然又回头,从荷包里取出碎银留下,如此还道了声谢才离去。
  成钰神情有些复杂,当下弹了弹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叹道:“哥哥,即使你不会算命,也当知世人皆求心安,这些违碍的话如何说得?”
  陈清酒不说话时便让人觉得很是温和,任凭旁人怎么说,他都八风不动,屁不放一个,成钰叹息,看着他胡乱买了两个馒头回来,借机提早收了摊。
   离开了熙熙攘攘的小镇,往南行就是巍峨高山,层峦叠嶂,被云雾笼罩。
  成钰仰着脑袋看那耸立在云端的山脉,长叹了一口气,先撸起袖子在河边洗了把脸,“兄长,二十里山路,有你这样诓人的吗?”。
  岸上人对于他的埋怨视若无睹,转身慢慢咬字,“你若要休息,夜宿一日也可。”
  “没那么矫情。”成钰几步跳了上来,一手遮着太阳,眯眼喃喃道:“看起来都是绿水青山,无人踏足,哥哥,你确定这里面还藏着一座荒山?”
  陈清酒点了点头,随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山路曲折险峻,前半日走的算是大路,倒也方便些,再到后来,山气氤氲,参天古树枝梢相连,一片墨绿,已不见天日,随处可见猛禽足印,就着这般景色也不知走了几个时辰,直到黄昏之前,才到了所谓的柜山脚下。
  黑苍苍的山脉无边无沿,隐约可见一座荒山,因为之前听陈清酒含蓄地叙述了柜山之贫瘠,所以成钰心里早就做了最坏的印象,如今见了庐山真面目,便也不做评点。
  柜山脚下还有一大片土坡,这坡并不长,但却零零散散立着石碑,几乎占据了主道,一直蔓延到山根下。
  成钰转身倒退着走,他仔细瞧那石碑,那些碑文都不一样,成钰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问道:“这是墓碑吧?”
  成钰略有些不解,着实是因为这些碑碑文混乱,文字刻得横七竖八,不太想是老手做出来的,且碑后也未设有土包。
  “哦。”从方才起,陈清酒便站在远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埋的都是什么人?”
  成钰回头问话,那人也同时颔首转身,惨白的手指在碑文上仔细摩挲,他身影单薄,于数十方墓碑内,很容易叫人和不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成钰听他不紧不慢道:“这里,只埋着一个人。”
  成钰:“?”
  “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但这底下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他俯身,手指认真地按着那碑文,蹙眉略微有迟疑的模样,“但我忘了机关和,入口,在哪……”
  陈清酒话音未落,指腹下便有一块地方凹陷下去,太阳彻底落山,月色清冷撩人,荒山野岭,几丈土坡,只留下数方墓碑和一人。
  陈清酒一偏头,双手抬起,磕磕绊绊地往前摸索了几步,随后扶住一方墓碑,轻声唤道:“儿茶?”
  回答他的,是一阵阴风飘飘。
  成钰醒来时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了,眼前忽明忽暗地看不清楚,成钰怀疑自己的灵识都能被摔出天际,原本掉下来的入口已经消失了,幽深的甬道里倒是有不灭的烛火在摇曳。
  成钰扶墙起身,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没什么毛病,便寻着灯火往深处走,地下潮湿,有一丝古怪的气息,走两步便叫人受不了,他捏着鼻子,瓮里瓮气道:“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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