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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自在小打滚-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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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来人,迟早有一天,会被猫杀死的。”
  圆脸仆人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吐露出的言语低沉飘渺,刹时便湮没于风声中。
  山头的这边,大片的花云被风吹过来,不断向下坠落零零散散的花瓣,如同一场飘摇的梦境。
  而山的另一头,却是飘荡尘土的灰红色土地,土拨鼠和虫蚁在其间的坑坑洼洼中活动,细土如同流水般向下流,干结的泥土被牛蹄和耕犁碾压,化成尘埃腾飞到空中。
  玉米迎风扑打,发出呼啦呼啦的扑朔声,田野上的尘埃扑腾到空中,形成一道道灰色的烟雾。
  几个带着草帽的老汉在田间穿梭,一身短打,黝黑的皮肤露在外面,虎口和手掌上都长着硬邦邦的老茧。
  黝黑的少年走在弯曲小路上,脚步沉缓,腰间的弯刀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
  “黑饼子!”
  赶牛的老汉发出一声吆喝,枯瘦的手因牵牛的绳子而暴出青筋。
  “老伯。”少年转过身,示意地点了点头,老伯身旁的老牛响亮地喷了个鼻息,似乎也在打招呼。
  “黑饼子,当了山神的大人,却也不要忘了我们啊!”田间地老汉们纷纷挥手。
  少年没有再回答,却是突然望向天空。灰尘在天空中飞扬,一只鹰隼从破空掠过,旋转了几圈后,便径直向山坡下俯冲,窜出一阵气流。
  夕阳歪歪斜斜,穿不透厚厚的尘土。
  “黑饼子,你要往哪里去”
  “我要往哪里去……”黑饼子少年用脚在地上划拉线条,一道又是一道,“我要去猫的住所,去监察山神的祭祀。”
  鹰隼向山坡下俯冲,翅膀的挥动带动一阵阵气流,它穿越尘土,再仰头飞向漂浮花瓣的云层,上下穿梭。
  前面是一群宅邸的屋檐,木制的亭台楼阁之间都是精致的绿色盆栽,鹰隼缓缓降落,扇动翅膀停落在一棵柳树的枝头。
  “砰”
  一道微小的白光从木窗中猛然迸发而出,堪堪击打在鹰隼停驻的枝头上,惊得它刹那间尖啼着飞离。
  “莫要胡闹”
  木窗内,传来青衣男子平淡如水的声音。
  “你管老子!”说话的正是昨日里还怯生生躲在青衣男子身后的小姑娘,她躺在地上,翘起的二郎腿直摇,本该温顺的眉眼紧紧蹙起,一脸不耐烦。有些许电流在她的手心流动,发出“嗞嗞嗞“的流动声。“臭道士,你什么时候放了我!”
  “莫要说脏话。”
  木窗边檐的铃铛声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红绿相交的短绸带在风中摇曳。
  屋内的墙角摆着一张宽大的桌子,桌长几乎是墙沿的大半,巨大的画纸摊平在木桌上,铺盖住整个木桌,边角严严实实地被雕尺镇压住。
  青衣男子挽起衣袖,眉眼低垂,将手中的毛笔落在画纸上,小心翼翼地勾画山水的轮廓。
  “你这么画,得画到何时?”小姑娘猛得一蹬脚,脚上套着的木屐甩落出去,有一只正好蹭过男子的青衣,留下乌黑的显眼污迹。“你不会用道法么,在这儿待了几年,难不成傻了?”
  “莫要乱蹬木屐。”青衣男子放下笔,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木屐,重新套到小姑娘的光溜溜的脚上。
  “死木头,你什么时候放老子回去?”看着青衣男子重新执起毛笔,小姑娘自觉得无趣,她在自己的手中汇聚灵力,百无聊赖地听着电流于其间流动的声响。
  “也不知道那老不修在干什么?”
  “莫要说脏话。”
  庭院中,被惊走的鹰隼再次盘旋着落下,在走廊的盆栽间低飞。
  “刷”得一下掠过房檐,它抖落翅膀上的羽毛,带起一阵气流,稍稍掀起末阴脸上的面纱。
  元阳站在他身旁,稍显局促。
  走廊的尽头便是后院,有位罩裙妇人坐在青石上,正用力地搓洗木桶中的东西,布满老茧的手在井水的浸泡中泛出白皮。
  头发丝散乱,有晶莹的汗水从她的额角垂落,不知是汗水,还是洗衣桶中迸溅而出的皂荚水。
  末阴垂首,看向元阳紧紧扣住他的手,冰凉的手心被温热不经意地包裹住。
  轮回花的效应尚在,元阳晕乎乎的,顺着末阴地视线向下看,这才堪堪发现自己这老泼皮还拉着别人的手不放。
  他松动自己的手,将手指从末阴的手指缝隙抽离,正准备将手完全放下。
  “噔噔”
  罩裙妇人将木桶提在胸前,头发散乱地登上走廊,草鞋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没有抬头,只是用力抱住木桶,径直往两人的方向走。
  元阳看着妇人大步走来,头一晕,吓得立马将自己的手指重新嵌入妖君的掌心,大有愈来愈紧之势。
  妇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上半身微微弯起,完全掩盖住木桶的口端。
  妖君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大步走过的罩裙妇人。
  “噔噔”
  妇人经由走廊而转弯,这才挺直自己的腰,将紧抱在怀中的木桶换到手中提起。她越过鹅卵石地,颠簸着身子走上另一段走廊,不停地向前走,直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老爷,东西我送来了。”
  “吱呀”妇人推开门,将木桶往里拎,水在其中晃荡,不可避免地泼洒到地板上。
  紫袍的中年男人拄起拐杖,缓缓地向门口靠近,脚步声轻缓到微不可闻。
  他够着脑袋往木桶里面看,眼睛中反射幽幽光芒。
  “是猫啊。”
  他露出一个满意而享受的神情。
  哧哧地笑起来。


第23章 第三朵碧落花
  青石台很湿润,天空又飘着细细碎碎的棉絮,慢慢悠悠吹落到元阳的胳膊上。
  他的心倒是痒起来。
  窗外的屋檐被砌得过分平整,远远望去就是一条毫无特色的土灰色线条,看久了便以为这天地都是这般一分为二无所区别。午后的阳光正好,野猫抖落昨日里被雨水打湿的皮毛,呼噜一下爬上墙檐,吹个鼻响,再懒洋洋地把脑袋搁下晒太阳。
  “你在看什么?”
  妖君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没,元阳被阳光晒红的耳朵不可避免地一跳。
  “在看一位小兄弟。”
  末阴顺着他地视线望去,“猫?”
  “是啊,猫兄。”
  “它在作甚?”
  “它呀。。。。。。”野猫兄耳力甚好,似乎早已听闻他们的声音,耷拉的耳朵微微一动。“大抵是什么春秋小野梦。”
  末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元阳的面前,顿了顿,而后轻轻拿起桌上的旧书卷。元阳有些恍惚,伤魂鸟的影子隐隐绰绰从他的脑海浮现,那天的冰天雪地中的挺拔身影也愈发分明。
  “刺啦”由于经年已久,泛黄的书页在灵力的浸润下依旧不得不发出断裂的腐朽声,末阴继续往下翻,动作更轻了些。元阳在一旁也随着末阴的视线往书上看,在模糊的线条中穿梭目光。
  “末阴妖君,我有一问。”
  “嗯。”
  “你。。。。。。到底多高?”元阳原以为这位妖君只是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原生并不大在意,只是那伤魂鸟事件之后妖君大显威力,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如今想那人解开封印后的身高似乎能比他足足高上三个头左右。
  他堂堂仙境大高个儿也只有仰头看人的份,教人不得不在意。
  末阴似乎已然看出他的心思,面纱下的脸似乎在笑,又似乎盯着他看,元阳难得郝然起来。“这不是。。。。。。在下实在羡慕妖君的伟岸身材。”
  末阴不言语,只是把手指放在泛黄的书页上,元阳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上古战神,逍遥,身高八尺二寸。
  “五。”末阴说出五字的时候,纹路随着手掌的展开而呈现,泉水般的声音响起,元阳几乎能闻到一股冰水的清冷味道。
  差了四个寸。
  他将心中的“一”咽下,眼睛却被末阴的手再次吸引过去,冰凉的,十指相扣的,相握的。。。。。。
  元阳在心中咳了声,堪堪打住。
  “啪嗒”门外的树枝梭动,打盹的野猫伸了个懒腰,拱起身子甩了甩它的脑袋,再兀然从高处往下纵身一跃。
  清晨微冷,纤细的叶片上垂落露水,几个透明的小虫爬过,在青绿色的叶脉上搓动小翅。昨夜的新雨打落花瓣,湿漉漉地散落在青砖上,泥水鼓起气泡、沾湿花芯。
  “乖乖,这地上的泥水儿!”大小姐挽起自己的长裙,秀气的眉毛好脾气地皱起。她今早心痒,特意挑了件及地的裳裙,淡赭的裙尾直直拖到地上,谁知转瞬间便被地上的土泥块安上家。
  “小姐,你又是这般不小心,这件衣裳算是毁了,等会儿我喊丫鬟帮你洗了便是。”
  “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大小姐一直垂首打量自己弄脏的裙子,不用抬头便知道是圆脸仆人那个小子。“还不是仗着我哥哥赏识你几分,不过是个小圆脸罢了,哼,如果哥哥在,绝不会让我的裙子弄脏。。。。。。。”
  说到这里时,大小姐却渐渐暗下眼神。“可惜。。。。。。”
  她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眼前站着个与自己差不多身量的黑衣服小子,一下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
  黑衣服小子斜带竹编的平笠,其上垂落几个红色的细锦带,墨色深沉的眼目不转睛地看向大小姐,像某种动物般反射不可思议的光亮。少年伸出手,慢慢伸向大小姐,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每个手指关节响动的声响。
  “啪”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圆脸仆人干脆利落地打落少年伸出的手,“就算是山神派来的大人,也不能动手动脚罢,刚刚看起来还老实巴交得跟个傻子一样,怎么一看见我们家小姐就变得这么鸡贼!”他一个箭步窜到大小姐的身前。
  不知是不是这一巴掌的效果,黑衣少年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沉默地低下头,周身的生动气一下子敛去,又变成刚开始的那副死气沉沉。
  圆脸仆人看着新奇,忍不住啪唧着嘴在黑衣少年面前打转,“你这人真好玩儿,怎么我一说,你就像个鹌鹑鸟一样缩回去,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畏畏缩缩的,我真好奇你是怎么被选上成为山神大人的使者。。。。。。欸,欸欸欸,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大小姐握住小圆脸的脑后小辫儿,死命地一揪,这絮絮叨叨的嘴终于闭上。
  “使者大人,您莫要听这厮胡说,他的脑子有些毛病,等会儿便让我带着您去见父亲。”大小姐垂首,正巧看见少年腰间挂垂的短刀,“却不知,使者大人刚刚为何要那般看着我?”
  黑衣少年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大小姐,眼中却是完全的呆愣无光。
  “小姐,他好像是个哑巴。”小圆脸被揪着辫子还不老实,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看着少年腰间的刀。
  黑饼子的耳朵在风中颤动了一下,垂在他额前的锦带遮掩住他的视线,嘴皮子微微蠕动了下,一句话虚无缥缈地从他的嘴中飘落出。
  “你长得和他。。。。。。。真像。”
  大小姐一愣,止不住睁大眼睛。
  他说这话的时候,墙头上正巧跳下一只橘猫,若无其事地“喵”了声,而后扭动着身体往外窜溜,像一只橘色的剑一般。
  枝头的叶早就被昨夜的雨水给打湿,软垂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滴落旧雨和新露。三两个姑娘手中拿着花洒和竹篮在院子里款款走动,脚步声竟比那越墙而下的猫还要轻些。
  “臭道士,你说奇不奇怪。”小姑娘翘着二郎腿,手中有一阵没一阵闪发球状的电流,先是淡淡的蓝色,而后渐渐转为深紫,相互流转,此间循环。
  青衣男子坐在木椅上认真地调试画盘的丹青,宣纸有些发潮,边角因发皱而卷在了一起。翘着二郎腿的小姑娘便背靠着他的木椅席地而坐,她这么一晃脚便连带着青衣男子一起晃动,不仅是木椅在“嘎吱嘎吱”作响,连桌上的墨水都给震出一个小漩涡。
  “坐好。”青衣男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眼睛却还盯在丹青上。
  小姑娘皱了皱眉毛,手中的球状电流“噗”得一声破灭,顺着她的手腕向身体处蔓延。
  “臭道士,话不多,要求倒是多得很。”小姑娘捏住男子的青衣角,像个小动物般握在手中撕扯。
  “你把老子变成这个样子,干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也不知道你为何要来这儿,和你说话你又不理我。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打算弄死我。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又逃不出去,连个人说话都没有,老子喊你你又不答应我,你不是说要感化老子吗,我看你是想闷死我。”
  “你。。。。。。”青衣男子终于有所反应,转过身望向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你什么你,老子没有名字的吗,好说什么众生平等,都不屑于喊老子的名字。你当初是怎么被赶出师门的,是不是因为不爱搭理人?”
  “你。。。。。。。”
  “真搞不懂,你这种道行的人为什么要找到这种破落地方,还给‘山神’这种奇怪的东西画画。这种东西一听就是假的,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怎得,迷信!”小姑娘抬起眼睛。“老子看不起你。”
  “魔族都是这么话多的么?”青衣男子伸出手捂住小姑娘的嘴,目不转睛的盯住她。“莫要再说话,等会你买糖。”
  小姑娘象征性地挣扎了下。“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儿?”
  她捏紧男子的衣角,却没有再说话。
  窗外的铃铛被吹响,发出阵阵回荡的低沉响声,黄铜色的花纹在风中旋转。
  后院的仆人们来来往往,轻巧地在青石板上穿梭。
  “大人。”
  门轻轻被打开,苍白的男子边咳嗽边努力从被窝中爬出,整张脸全无血色。
  “你不用起身,最近感觉好些了吗?”
  大人在黑暗的视野中走到苍白男子的床榻旁,怀抱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好多了,还是要多谢大人收留。”
  “你不用担心,任你住多久都行,如果闷了当然可以出去走走,但一定注意穿上我们这儿的服饰。碧落山庄小,我是不太在意外来人的问题,但总有一些激进人群拿这个作柄,你需得注意才行。”
  “多谢大人提醒。”苍白男子被大人怀中隆出的轮廓吸引,在黑暗中努力分辨。“大人,您的怀中,抱得是什么?”
  “啊,你说它啊。”大人低沉地笑出声,伸出手捋了捋怀中的东西。“它叫作黄铜,是我养的一只猫。”
  “黄铜?”苍白男子心中一动,往猫的方向仔细打量,却发现这猫已然睡过去,死寂般一动不动。“睡得可真熟啊。”
  “是啊。”大人拍动猫。“睡得太熟。”
  窗外风掠过,屋檐的铃铛又是一声颤动。


第24章 第四朵碧落花
  “雨露盛,山神节,碧落山上碧落花开。。。。。。。”青石台登上一群头戴面具的男人,撩起袖子放声吟唱,他们的腰间系着油面鼓,粗糙的手打在鼓面上,奏响“砰砰砰砰”的此起彼伏。
  青石台下一群男人聚拢成半个大圈将看台整个围住,踩着鼓点跳跃,短打的后摆扣有几个褐色的长绳,其上吊着红青色相交的纸皮面具,随他们的激烈跳跃上下晃动,发出“啪嗒啪嗒”的拍打声。
  凑近看,会发现那一张张纸皮上延伸出几条黑细柔软的胡须在风中弯折,浓厚的油彩给纸皮的眼睛刻上一条反射光芒的竖线——那是猫儿独有的神秘。
  屋檐的铃铛声声作响,反射幽光。
  老爷坐在看台的最中央,眼睛中光芒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后紧站着那裳裙妇人,怀中的虎斑猫僵硬不动,众人只能堪堪从边角看出有些黄铜色的皮毛露出。
  “臭道士,紧张吗?”小姑娘赖在青衣男子的身上,像个牛皮膏药般撕不下来,眼中尽是打趣,她转了转眼睛珠,淡淡的红色光芒转瞬即逝,“等会儿你的画可就要在众人面前揭开,要是画得不成样——多了什么或是少了什么,可千万不要怨天尤人!”
  “你动了手脚。”青衣男子的手指微微颤动,可眉宇依旧平淡。
  “我动了又如何,没动又如何,反正现如今你的那幅巨作早就被那群庸人们拿去,即使改也来不及,除非……你用术法,可老子已有数日不见你用术法,大抵也是一个孬字!”
  “此非儿戏。”
  “你把老子变成了女稚童,那我便是儿,我想戏弄你,怎么就不可儿戏?”小姑娘的手臂上浅蓝色的雷电流过,扮猪多日的怨气终于得已发泄。
  这臭道士把他变成什么不好,偏偏变成一个女的。
  “胡闹。”青衣男子抓住小姑娘的手,她纤细的手腕努力挣动,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男子的手心,应急而起的激烈电流瞬间被男子周身的气流扑灭。可就算如此,青衣男子的眼神依旧丝毫不动,波澜不惊地如同激不起任何水花的死水。
  “放开我,臭道士,你要把我拖到哪儿去!”小姑娘发狠,露出尖利的牙齿猛得一低头扎入男子的手腕。
  鼓点声逐渐变大,山府邸的上方开始鸣炮,在青蓝色的天空中化为浅灰色的热闹。
  青衣男子不语,只是静静拉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任其在泥地上划出一道宽粗的屁股瓣儿痕。
  整个府邸贴满剪碎的红纸,柱子、行廊、亭子的石凳、红旗木的雕花扶手、黄铜色吊铃。。。。。。。甚至黑漆的鸟笼中外都挂上纸皮,在鹦鹉的扑朔下飘摇末梢的长絮。
  流动的烟火味也随着红纸飘摇,愈发浓重。仆人们四处穿梭,忙不迭得往各处换上茶点。
  看台的不远处,半空的柳梢头微不可见地颤动,落下几片树叶。
  元阳坐在树梢头,嘴中叼着一片细长的碧落叶片,清新的苦涩的味道于口舌间弥散。“妖君可发现这其中的变化?”
  从他这个高度远眺,眼下仆人们分成两波,一波青绿色端有茶水的打西南角后院往看台走,服侍各位前来参看祭祀的山民;一波黑褐色行色匆匆,排成队列如蛇穿行般有条不紊地往府邸外赶,扬鞭赶马,渐渐消失在山坡的那头。
  “分成了两队。”元阳转头向横坐在他身旁的末阴妖君望去,打巧被随风漂浮而起的面纱掠过侧脸,蹭了半颊的痒。“一波往看台服侍,一波打后山去了,不知为何。”
  末阴妖君沉默不语,眼神随碧落元阳口中上下翘的细叶而动。
  “妖君,你看那个修仙之人带着那个小魔头又来了。”元阳轻笑,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屁股蹲儿小姑娘心中直打趣。“这还是我千年来看到的第一个带魔气的。。。。。。算是第二个,没想这好端端的大男人被变成小姑娘,还被拖在地上走,真是有趣。”他摁住腰间的司命罗盘,左手的两个木珠子兴奋地在手心直撞。
  “臭道士,臭道士,臭道士!!!”
  小魔头咬牙切齿,他的屁股在地上上下起伏,早就沾满泥地上的碎石头,纤细的指头处露出尖锐的指甲,气急败坏地刺入松软的泥土块中,在泥地上留下一对长短不一的抓痕。
  天空一阵阵热闹烟火味,看台的鼓点声由密集转而缓慢,青衣男子终于停下脚步,看向被自己揪住后衣领的小魔头姑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起来吧。”
  “呵。”小姑娘乌发散乱,樱桃粉唇中吐出薄薄的雾气。“你个狗娘养的,当老子是什么人,你说。。。。。。。喂!”
  青衣男子弯下腰,单手抱起地上的小魔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掸走粉色裳裙上的灰尘,接而缓慢理正她头上歪斜的小木钗。
  “莫要说脏话。”他缓缓道来,却依旧眼神不动。
  就在小魔头发愣的片刻,他抱着着粉色的小团子便径直往看台处走去,青衣的后摆干净得没有半分拖沓。
  树梢头上的元阳俯下身子,将腰间的罗盘取出,看着上面的点不断跳跃金光。“这次,却不知是转世魂魄,亦或是逍遥战神?”他低叹了口气,猛然发现自己就跟个被上了丝线的提绳木偶,在天命的台子上兜兜转转,无论怎么转动,也只是在知情的边缘打圈罢了。
  他在此‘山’中,云雾障眼,罗盘看不清万物他也分识不了司命,到头来。。。。。。自始至终都在山上,不曾出迷局,不曾破云烟。
  浮云遮望眼,山中提线翁。
  “却又不知,妖君是山上人还是山外人了。”
  看台周围的人愈来愈多,晨起还只有与老爷相熟的碧落权贵,后来因府邸外前来赶热闹的碧落山民们愈发多,便陆续放他们进来。因为人数过多,仆人们按照轮番制,半个时辰便换一批人进去,遣上一批的人出去。
  府邸的前门一群人或站或坐,东家长李家短地候着,嗑了满地的瓜子壳。
  大小姐坐在前排,撑起额头,脑袋在唢呐和鼓点中沉浮,晕乎乎得有些发烫。
  “小姐,你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片刻,莫要祭祀还没举办好你倒是感染上风寒,老爷责怪下来我可就鹅了。”圆脸仆人凑到小姐面前,尽力作出一个滑稽的笑模样。
  “你鹅你的。”大小姐虚虚应了声,精神上来了些。“赶明儿还要往骑猎场走,都说山神祭祀一忙忙三个月,果真不是假的。”她掰起指头低语,“一个月采购,一个月祭祀,一个月准备骑猎。小圆脸,如今府中男丁甚少,说不定今年便选你去骑猎。你不是看不起府中新来的神使大人么,你在骑猎场上赢了人家,正好做个好差事。”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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