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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自在小打滚-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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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逍从小就是孤儿,从他有孩童般暧昧懵懂的记忆时,他就在不断的震晃中逃窜。
如果说人分三六九等,人有高低贵贱。
那就是那三六九等中的三,那高低贵贱中的贫贱之贱。
他像条狗一样窝在臭水沟旁落塌,脸上一年四季都是腥臭的渍泥黑斑,他时常趴在肮脏的泥地上,扒拉哪怕星星点点可以让他活下去的东西。
那些人总是喜欢打他。。。。。。在他还不清楚什么叫做恶意什么叫做下作的时候,那群大孩子们如同鬼魔般闯入他的人生,大肆喧哗、为非作歹。
他们摁住他的头,把他淹入无尽的水缸。
无论他如何挣扎,浑浊的水便如同蛇般钻入他发胀作痛的脑袋,在里面充胀浑浊的血液,他的挣扎和窒息就这么被那群人的尖笑声包裹,变成不值一提的闹话。
他就像一只卑微低贱的鸟,被群眼冒绿光的猫盯住,咬断翅膀,发出生命中苟延残喘的呼救声。
可没有人来救他。
谁来救他?
他不知所踪的父母?寺庙中的泥塑佛祖?亦或是天道?
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可悲的是——他只有他自己。
他趴在泥水中,沾满血腥的脸翻向天空,天空万里无云,尖啼的鸟从惨白的空中划过。
他伸出稚嫩的手指,慢慢地伸向遥远的方向。
无名无姓,无所归依。
从那天起,他捡起地上的树枝,开始装模做样地学起城头哑巴教的剑术,在胡同口处小心翼翼地偷偷练习。
每每练成一个术法,他就用树枝在胡同口的泥地角落划上一个杠。
那段时间农家大忙,那群鬼魔没有时间来找他的杠子,除了偶尔对他拳打脚踢的醉鬼,其他的一切都顺顺当当。
他给人作最低廉的零工,一天一个铜钱。
他在胡同巷子上画正字,逐渐有了五个。
他的心中逐渐生长出一个念头——他要买一把剑。
一把真正的剑。
在城南的柜子中,有把通体纯白的剑,如同捎带仙气般发出凌厉的寒光,而剑鞘上又刻上几个遒劲的大字。
他不识字,但他知道,那大概是什么人间至臻至纯的意境。
他把自己的铜钱悄悄锁在发锈的铁盒子中,一天一枚,一天一枚。。。。。。。
每天晚上,他都会紧张地擦干净自己手心中的汗水,而后深深地呼气、吐气,庄重地把攥了一整天的铜钱投入铁盒子。
——“叮”得一声。
他认真地祷告。
无论是自己不知所踪父母,山头寺庙中地泥塑佛祖,亦或者遥远不可及地天道,哪个都行——请保佑他得到那把剑。
他双手合十,认真地祷告。
然后,他搓搓自己长满冻疮地手,脸上露出一个仿若美梦成真地餍足笑容。
他爬向自己堆满柴草的窝,带着这个笑沉入梦乡。
梦乡中,他抱着那把剑。
梦中,没有饥寒交苦。
梦中,他变成一只苍鹰,翱翔在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土狗改了个封面儿(趴下。。。。。。)
心路历程:先写个风流自在小打滚。。。。。。这个‘风’字好丑!裁剪——只剩下‘流自在小打滚’(趴下)
小土狗歪歪脑袋。。。。。。这个‘小打滚’怎么是歪的!裁剪——只剩下‘流自在’(趴下)
欸嘿。。。。。。这个‘在’怎么看怎么颜色不对!裁剪——只剩下‘流自’(趴下)
流自。。。。。。
第41章 此情融融
“你知道吗,这世间有种东西,叫做——鬼。鬼和人、魔、仙、妖都不同,他们是那些没有归处的怨灵们所化,他们不像人一样有情感,不像妖一般洒脱随性,不像魔似得有那么执着的愿望,更不会像仙人们那般至臻至纯——他们的心肺是黑的,他们的胸腔是流脓的,他们的眼睛不断翻滚!他们会挖下你的眼珠子,他们会吸走你的气息,他们会教你成日茶饭不思不断颓废直到奄奄一息。只要被鬼找上的人,就会变成鬼,身上长满虫,眼珠流出脓!”
第十个‘正’字的时候,那群孩子回来了。
他们把他赶到密不透风的屋子,稚嫩的身躯如同水泥袋砸向地面,发出“砰”的声响。当最后一丝光亮被掩映在门外,那群孩子们关上门,留下抹性本恶的残忍微笑,灰尘就这么漂浮到空中,旋转不知名的哀怨。
他连臭水沟都睡过,还怕什么。
可他的身体在颤抖。独处的人,做不到装作不在意。
冰冷的恐惧从地底往上爬,蔓延到他的脖颈,一圈又一圈缓慢地缠绕住脆弱的心口,在里面扎根。
第一天。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但他不愿意相信,他掩耳盗铃般捂住自己的耳朵,肠子如同灼烧般疼烫。
第二天。
屋内明明没有人,但却发出敲门的声音,“咚咚”、“咚咚”。
“咚咚”的声响一开始极大,几乎是在整个屋子中震荡,从四面八方袭来,在木板上划拉出凶狠的叫嚣。
冷汗从他的后背不断冒出,可恐惧将他钉在原地,让他口干舌燥,让他的身子中翻滚浑浊的胃水,让他的肩胛骨烧灼疼痛,却就是让他无法动弹,只能像只卑微的老鼠般趴在冰冷的地面,微薄地苟延残喘,可笑地颤抖不停。
第三天。
那“咚咚”的声音逐渐变弱,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划拉木板的声音。
他蜷缩成一团,屋内的腥臭冲昏他的脑。他的腿似乎已然没有知觉,可他终于能够站立起来,他拖曳着踉跄的身躯四处寻找,惴惴不安地在黑暗中寻找发臭、发声的来源。
指甲划拉木板,凶残而急切。
可他找不到。
他的身子在四周的眩晕中发颤,可他就是找不到。
躲在暗处的鼠蚁笑着看他的笑话,爬上他的身,啃食他的食指、咬噬他的骨头、吞咽他逐渐麻木冷冻的身躯。
到底在哪里,到底从哪个地方。。。。。。。发出那重复而又单调的指甲划拉声,如同能够划破木板,用斑驳的血迹渗透整个黑暗的寂静。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指甲划开他的皮囊,在其中发颤、发抖,拖曳走他灼伤发烫的汁肠。
第四天。
“咚咚”声不再有,微薄的指甲划拉声响也不再作响,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也许比死还可怕些,他知道死后的往生,似乎没有这般那般的烦恼,没有上下颠倒的饥寒交迫,更没有在腐蚀骨肉与灵魂的、那深沉而幽幽的恐惧。
臭味,一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腐臭慢慢弥散到屋子的每个角落,搅浑空荡的幽暗处。
他曾经闻到过这种臭味。
在他曾经住过的臭水沟旁,发绿的污浊臭水中,经常会漂来黄鼠狼、果子狸、亦或是断头猫的尸体,大多才死去不久,黑红的血液还没有完全结痂,汩汩地往臭水中流淌,凝滞的眼白被水流击打地摇晃出里面的肉色丝线,这些东西的身上经常攒动翻滚白色的蠕虫。这种糜肉腐烂的味道在臭水中摇晃,一直蔓延到他的柴草窝中,变成令人头痛不已的噩梦。
臭水沟旁曾经还来过一个老头儿,老头儿扑棱棱抢走他的地方,在粘稠的泥地上铺盖草席,往上躺去,皮包骨头地就像长在草席上的肉架子。后来某一天,艳阳高照的日子,老头儿被饿死在草席上,黄色的唾沫从嘴角慢慢淌下,几个“嘎达”的嗝儿之后便猛得抽搐身子,草席立刻被粘稠的污浊沾染透。老头儿再也没有醒来。
他把老头儿小心翼翼地裹入草席中,尽管屏住呼吸,那种沉闷浑浊的臭味依旧摁住他,缠绕住他脆弱的喉骨。
屋内的臭味,越来越浓郁。他弯下身,用力嗅闻自己的衣裳。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难道是自己跟那些黄鼠狼一样,跟臭水沟的老头儿一样,马上就要被白色的蠕虫爬满口鼻?
“砰!”
如同爆炸般,从屋子的地下传来一声猛烈的撞击。
地下?
为什么地下?
这屋子还有地下的空间么?
他颤抖着站起身子。
也就在这时候,屋子的门发出久违的、发锈的响声,他如同惊动的鸟儿般猛然抽搐,慢慢转过头。
他抬起手,光,刺眼的光扎入他的眼。
门外的鬼魔们,从门缝中,露出奸邪的笑。
眩晕——
“邵逍!”
“邵逍,你醒醒!”
邵逍卷缩在微弱的光亮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往左边看是门缝外眯起转动的眼珠,往上看是,往上看——为什么,是无尽的深海?
邵逍,他叫作邵逍?
他什么时候有了名字,是谁给他取得这个名字?
头顶摇曳的深海中,隐隐约约有什么白色的光亮在其中闪耀光影。不是水草,不是游鱼,不是贝壳,不是飘摇的丝絮。
“逍遥,把手给我。”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
明明是深海,为什么有氤氲的阳光在其中生长?那种照在身体中暖洋洋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阳光;那种冬日里尤其温柔,会捧起花草的软和阳光;那种淡淡兰草香,照亮阴暗角落的阳光;那在深海中摇曳,延申暖意的——阳。
“逍遥,手。”
门“嘎巴”声被扭断,鬼魔们喘着粗气向他逼近。
他颤抖身体,小心翼翼地向上方伸出自己的手。
逍遥?
什么是逍遥?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整个身子吞没,将他往上拖曳,下一刻——他陷入冰凉的海水。
深不可见的,上下沉浮的深海。
冰凉的海水瞬间包裹住他的周身,急湍地往他的口鼻中钻涌,充胀他的眼睛,在身体中左右冲荡,他如同一片单薄的叶片,被飓风中的两股力量不断撕扯。
眼睛作痛,脑袋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挤压。
衣袍无限地在深海中膨胀、游曳,气泡接连不断地向上涌动,沉浮在不断旋转的眩晕中。
沉浮,沉浮——
眩晕——
他不自禁猛烈地咳嗽,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中腥甜无比,赤红的血丝从他的身体中蔓延而出,缓慢地向四处蔓延。痛苦被压抑在沉闷的寂静中,脑海中的一切都变成迷幻的海水,流动向骨髓的深处。
好累。
好想就这么陷入无尽的沉默——
“逍遥啊,你怎么总是如此。”
飘渺的温柔,悠叹的无奈,逐渐靠近的温暖,遥远而斑驳的光亮。
他睁开眼睛。
有什么人在不断靠近,温暖扣入自己僵硬冰凉的手心,冰白的衣袍在水中张开,就缠住他的玄色。白色与玄色交融,墨水氤氲在纯白的锦纸,滴落显眼的薄凉。
这是谁?
玄色的身躯开始挣扎,从无尽的眩晕中挣脱,想要伸手抓住近在咫尺的温暖。
暖阳——
那是暖阳——
可下一刻,暖阳抓住了他。如同攫取宝藏般,温暖突然缠绕住他残破的身躯,将他拉入一个柔和的怀抱,紧紧地扣住,不让他动弹半分。
往事匆匆,他却什么都回忆不起。
海水宁静下来,他的心跳也逐渐安宁,目光所至的地方,是冰凉而又温柔的纯白。他慢慢伸出手,扣紧手心。
那人伸出手——他闭上眼睛。
“你是谁?”
“邵逍,我是平笙啊。”
“平笙?”
平笙?
“平生逍遥的平,笙箫阵阵的笙。”
何来逍遥?
“你便是逍遥。”
他们的对话在水中如水草般上下沉浮,在无尽的海水中互相缠绕,他的胸腔涌上股久违的渴求——对光亮的渴求,对深海之外的渴求,对纯白的渴求,对——生的渴求。
那人扣住自己的脖颈,将自己缓,慢地拉到他的方向,直到玄色和皎色完全重合,直到墨色和玉色上下重叠,直到乌黛和苍白融为一体。
水流突然静止,可气泡却在他们的唇间氤氲,温暖的气流顺着口舌交错。
他好像做了个梦,心底的柔和却在不断向上涌动,这种柔和温暖到他的眼腔发热,在心底打上一个千千结,缠绕千年、万年,依旧牵连不断的红絮绳。
唇间温凉,心澜波涌,红绳牵动,十指相扣。
邵逍睁开眼,闯入无尽的淡蓝的冰凉。
周围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深海,而是寂静的山坡头,头月光歪斜,树梢头的乌鸦依旧聒噪。
邵逍愣在原处。
在他的对面,白发少年微微眯起淡色的眼珠,伸出手缓慢地擦拭朱红的唇,却是目不转睛地盯住自己。
玄色倒映在苍白的玉色中。
嘴角露出一抹熟悉至极的、狡猾的笑意。
第42章 银装素裹
邵逍抹抹自己的嘴唇,整个嘴皮子火辣辣发烫,他整个人懵在原处,嘴中还残留口舌交融的粘稠感,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连翻动舌头也小心翼翼。
平笙就站在他对面,打眼儿专心致志地瞧着他,嘴唇上似乎亮晶晶的,邵逍的心猛得一紧,火烧云刺拉拉往脸上涌去。
他几乎能够在心中描摹出那唇间的薄凉和口腔中温热的流转。
眼神又是一番躲闪。
夜风吹过沙坡,卷落起细细簌簌的沙石,飞腾的乌鸦在空中翻转上下,用翅膀掠过树梢头的颤动。耳边回荡起钟楼的遥远而幽荡的钟鼓声,悠悠穿过天际,化为灌木丛中滚落的薄霜。
月盘挂在夜凉风中晕染模糊的光,红絮在山头的枝桠飘荡。
邵逍在沉默中浑身上下不舒服,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几欲用手中的剑划破眼前沉寂的夜色。他转动墨色的眼珠,英气的轮廓在月光的照射下勾勒俊朗。
——这种情况。。。该道声谢。
邵逍张开嘴巴,声音从喉咙直直往外冒,化为夜空中一句重重的——
“呸!”
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娘老子的,怎么就呸出来了。
平笙没忍住,被某人表里不一的心声给逗笑,跟着玄衣少年也是一声“呸”。
悠悠荡荡在山谷中。
邵逍不服气了。
明明是你先下的口来咬我的舌头,要呸也是我先呸,怎么你比我还嫌弃。都是第一次舌头打架,怎么样也要分个先来后到。
一时间,山坡上,两人对立,互相“呸呸呸”,简直比后厨的老母鸡还要生动。
好好的寂静山岗岭变成小鸡啄玉米,玄色和皎色在夜色中交汇成不言而喻的喜庆,邵逍心中的酸楚变成嘴角不自禁的笑意。
——真要命。
“你呸就呸,别对着我的脸吐口水。”平笙用手扒拉住邵逍的嘴,闹剧这才堪堪停下,“你说说,你们这些个修道的,以后都是要斩妖除魔的大人物,还被这种鬼阵给迷住,丢不丢脸?”
邵逍不甘示弱,也用手扒拉住平笙的脸,听闻‘鬼’字,心中又是一激灵,幸而没了那股头皮发麻的颤栗感。
“谁人没个怕的东西,就算是你,也该是有怕的东西!怎么,天大地大,还不准挑几样东西颤抖颤抖!”玄色少年的嘴角升腾起赖皮的坏笑,堵在心中的晦涩回忆逐渐在夜色中流逝,手中的玄剑闪发幽幽的寒光。
趴在地上的东西们翘起脑袋,傻愣愣呆在原地听两位少年嘴皮子打架,眼中绿光闪烁。
“嘎吱”
“嘎吱”
沉甸甸的秋千依旧在风中慢悠悠地摇晃,发锈、发颤、发涩,发出单调的刺耳声响。
邵逍缓缓转过身体,望向依旧摇曳在空中的少年,喑哑的声音含糊在喉咙口。“这孩子还在荡秋千?”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刚想伸出手去啦,顿了顿,又收回手。
景敖的乌丝在空中荡漾,飘洒成诡异的弧度,眼神中幽幽无光。
“你刚刚跟他一起荡秋千来着。”平笙靠到邵逍背后,瞬间压制住玄衣少年不自禁的颤抖。“那么小个秋千,你们两个人荡秋千,下面的这些大爷们排一排翘着头看着你们俩在天上晃,排面可大了。”
“你他妈。。。。。。。”邵逍顺着平笙的话想想那个场景,本来绷得老紧的心顿时泄气,“我正紧张着呢!你。。。是不是谐星下凡?”他顶顶自己的背,发现甩不开背后的平笙,遂作罢。
“那我再说个事让你紧张紧张。”白发少年眯起眼睛,感受近在咫尺的温热。“她一直在帮你们推秋千,这么重的秋千她一直没有放手,从来没有停歇过。”他将声音悄悄放低。
“她?”玄衣少年的声音开始颤抖。
“她。”平笙声音笃定。
“她是鬼吗。。。。。。。。现在她还在吗?她长成什么意思?她——吃人的眼珠子吗,她吸人的阳气吗?她会用指甲划破人的肚子拽出其中的肠汁么?”邵逍想起自己沉闷童年中的鬼魔,想起那句缠绕住他脆弱的喉咙、在他噩梦中的每个呼吸作祟的诅咒。
这世间有种东西,叫做——鬼。他们是那些没有归处的怨灵们所化,他们不像人一样有情感,不像妖一般洒脱随性,不像魔似得有那么执着的愿望,更不会像仙人们那般至臻至纯——他们的心肺是黑的,他们的胸腔是流脓的,他们的眼睛不断翻滚!他们会挖下你的眼珠子,他们会吸走你的气息,他们会教你成日茶饭不思不断颓废直到奄奄一息。只要被鬼找上的人,就会变成鬼,身上长满虫,眼珠流出脓!
那时候的黑暗中,并没有头顶的深海和阳光,没有任何光亮,他在“咚咚”的叫嚣声和指甲划拉木板的萦绕中发出绝望的啼叫。现如今回想,那天自己最后看到的东西,依旧让自己的胃中翻滚,肠子灼烧烫人的疼痛。
“你听谁说的这些?”平笙静静聆听玄衣少年心中的揣想,“刚刚我在幻境中看到你的回忆了,虽然我没有看到最后。”他突然抽出少年手中的剑,在月光下静静地端详,眼中明暗闪烁。“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
“我来解开你的心结,你来当我的徒弟。”
“徒弟?”邵逍浑然以为自己听错,在嘴中念叨,“你说的是徒弟,不是孙子?”
“差不多,你愿意做我的孙子我也不介意。”平笙挑起眉毛,“先说一下,我可比你爷爷辈分大多了。”
“可你这么幼稚,还没后厨阿黄成熟。。。。。。。扯远了。”邵逍抽回自己的剑,贴合手心旋转半圈,堪堪插回剑鞘,眉眼舒朗,“我自己都解不了的心结,你要如何帮我解开?再者说;你又为什么要当我的师傅?”
这世间都是徒儿远道求师,哪里有什么师求徒的道理?
平笙没有应答,转而看向天空中摇曳的秋千,挑起唇角,“你想看么,这里不仅有个女鬼,还有几个稚童鬼,他们就在你的身旁,拽着你的剑。”
“去。。。”邵逍一个激灵,立刻挑起自己的剑往平笙身边靠去,“平笙你别吓人!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
“你要看看他们吗?”平笙眼中明明暗暗,如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诱惑少年走入棋局。“看看那些让你日思夜想的所谓‘鬼’,看看你心中会吞人魂魄的鬼,看看让你握不紧剑的心祟?”
邵逍愣在原处,回忆走马灯般在自己的眼前的眼前铺展、旋转,缠绕。
指甲划拉的木板,敲打的铁门,臭水沟上飘来的黄鼠狼尸体,草席中发臭的皮包骨头,咯咯作响的喉骨。
“我想看。”玄色的下摆被夜风吹起,少年的眼神愈发笃定,“我想看。”
可怕的永远不是鬼,不是梦中划破肚膛的指甲,不是天际虚无缥缈的乌鸦啼叫,不是草席中散发脏腥的尸体,而是人心。
那被恐惧和痛苦缠绕的人心,那门缝外张牙舞爪、将他拽入无尽深渊的人心。
“这可是你说的。”玉色的白发在风中垂荡,平笙淡蓝色的眼中流转月光。“这可是你说的。”他的唇间似乎有笑意。
一层薄薄的冰爬上平笙的手背,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咯吱”生长的冰块在他的手心闪烁冷冽的光芒,逐渐化形。
凉气阵阵,冰剑破空而出,平笙伸出手,握住冷冽的冰剑。
周围兀然刮来一阵狂风,在整个山坡头呼啸,卷起树梢的红絮,卷起空中旋转的飞叶,沙石四溢,乌鸦扑朔惊起,在狂风中逃窜。
衣袍被鼓吹起,在风中发扑朔锦缎摩擦声,膨胀而掀起。如瀑的黑发在风中扬起,邵逍被扬起的风沙迷住,伸出手捂住自己的眼。
“邵逍,我予你看。”
平笙拔出冰剑,天际响起一声号角,冷冽剔透的剑插入地心。
一开始,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后,冰剑开始不断震动,在黑夜中闪发冷冽的光亮。平笙的眼中如同冰水般冻结,白发垂落,冰块蔓延向他的全身,结成薄薄的冰棱。
他从唇中吐出一声轻轻的冰气。
“砰!”
平地山川翻动,刹那间从冰剑插入地心的地缝凭空长出冰柱,那冰柱匍匐到地面,以破空的速度延绵不断地向四周蔓延。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冻结地冰块爬满山坡,天空云层翻滚,开始扑朔起刺入骨髓的凉风,渐渐地,漫天的雪花飞落而下。
邵逍抬起头,悠悠飘落的雪花轻缓地落到他的身上,而后瞬间消融在玄色的衣裳上,变成浅浅一层薄冰。脚底,是遥不可见边际的冰层。
仿若,这天地本就是仓皇翻滚的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仿若袭卷在空中的雪,飘荡了人间千年、万年,一直弥散在浩荡间,从未断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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