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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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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雪风回到了那间大堂。一进门,暖意一下来拥上来,活络了整个身体。他想,真好,真的好,他又有丁朗月了。别人都说他奚雪风没有心,再怎么样的温柔情分都不过是包裹在毒药之上的一层糖衣,等到该化开的时候,一切都完结了。然而他自己却知道,自己怎么能说是没有心呢?只不过别人用了十分的心,而他只用了三分的真情,融在二分的冷淡、二分的理智和三分的野心里面,调得匀匀的,甚至叫自己都看不出了。
  丁朗月现在附身在一样死物上,只单凭着神魂粗略感知外界的温、色、气、声。故而等他从短短的闭关休息中醒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落入了温水里。
  不是什么温泉,只不过是最普通的热水。用凡间普通的木柴烧热,没有放任何的香料、灵油,只是光光的白水。奚雪风就这样戴着这一枚浅红的扳指,在这样普通的水里面沐浴。然而浴池却并不普通,池子十尺见方,深有三尺左右,竟是一整块汉白玉镂刻而出。池壁上还雕着瑞鸟、云水、星辰等诸多纹样,可以说是奢华无两,但偏偏没有半点灵气。
  奚雪风在池边点了八盏蚌灯,暖色的灯火从磨得半透的蚌壳中映出,照的汤池中的水和躯体半明半暗。奚雪风四肢修长,皮肉滑腻,浑身上下光莹润泽、没有半丝皱纹和赘肉,一看就是每日用灵液好好养出来的。丁朗月想,上回自己与这人肌肤相触,还觉得他过度瘦削,摸上去就是一把骨头;这回这人已经养好了,养得像水玉一般滋润,若是自己有手,倒真想摸上一模。
  结果奚雪风仿佛知道丁朗月在想什么似的,特特把扳指摘了下来,捧在掌心吹了一口气,道:“想不想摸?”
  丁朗月在扳指上开出一朵花来,鲜红娇艳。
  奚雪风很满意,把扳指圈在掌心,贴在自己的眉心,然后一路向下,摩擦过去。扳指上的花朵有点尖刺,在雪白的皮肤上划出转瞬即逝的浅色红痕。温热的水流在扳指和皮肤之间滋润、荡漾,沾湿了的身体与普通的不同,更有一种慢慢涨开来的饱满,充满了生命力。
  丁朗月笑着说:“几个月不见,你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奚雪风也笑:“上回看到那浸在荷花缸里的尸体,我好几天完全不想碰水。但沐浴实在是人间美事,几日之后,我狠下心来用干净的热水好好洗了一回,竟然迷上了此事。”
  “不放香料,不用灵液,纯为了享受而沐浴么?”
  奚雪风握着扳指扣在自己胸口,心脏用力地跳着,道:“听闻有些过分爱洁的人,每日要沐浴十数次,有人称之为‘水淫’。我最初还觉得可笑,尤其是修士,一个清洁咒的事情,为何要沐浴呢?”
  他又说:“哪怕是要洗得更透一些,把皮肤、骨头里面的污秽都洗干净了,那也是要用一锅烧好了各种药料的香汤。但就我心里觉得,还是这样的白水最是干干净净。白水里什么都没有,天然而然就给人一种干净了的感觉。其实不成真仙,哪个修士敢说自己的身体没有污秽呢?然而在这样的白水里面,我可以暂时迷惑自己一下,让自己觉得干净了。”
  他再说:“都说我太清醒,其实我最不清醒。如果我是个清醒的人,就不会开那个风晚楼。风晚楼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不是清醒的人该待的。”
  见丁朗月不语,奚雪风将扳指更往下推了一下,贴紧了小腹,在上面来回打圈。过去他虽是极瘦,小腹上却也柔软得像棉絮一般;如今却有些坚实硬挺的样子了,摸上去真是手感极佳。
  奚雪风笑着继续说:“上回和你做到死,几乎可以说是那段时候的噩梦。你走了以后,我觉得很恐怖,好像什么也留不住。之前我一味的追求所谓的真实感,就喜欢看什么东西变老、死去、碎裂……但在那之后,我又渴望起‘生’来。所以你看现在的我,又长肉了。”
  丁朗月道:“真好看。镜盲那老头的身体冷得很,像冰一样,怎么也捂不热。江怀霈的骨头是太硬了,摸上去像摸剑刃,不敢用力,怕碰一下就出血了。”
  “管明光呢?你还没碰过他?”
  “他是个好孩子。”丁朗月没注意到,奚雪风刚才那一句问话,已经近乎冷笑了。
  丁朗月心里一阵恍惚,想,此时的管明光能不厌恶自己都不错了,谈何爱抚呢。想到这里,却又觉得浑身一热,是奚雪风施了个法术把那扳指变大些,却也不像一个镯子。丁朗月还没想通奚雪风这是做什么,就被奚雪风一把抓住,往下面按过去了。
  奚雪风直接捏着那变形了的玉环套上了自己的性器。
  玉是最冰凉的东西,如今在这热水中却也火烫了起来。奚雪风想着这玉环中栖着丁朗月的神魂,身下不由更加胀大几分,被玉环扣得死紧,更勒出三分潮热来。
  丁朗月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神魂的感觉的确是模糊的,但他的确明白奚雪风此时在做什么。
  奚雪风握着玉环在身下套弄了数十下,最后在水中泄了出来。淡淡的腥气在水中漫开,奚雪风哼了一声,解开玉环,跳出浴池,说:“不干净了。”
  丁朗月没有说话。
  奚雪风拿过软布巾,细致地把玉环擦干净,然后又擦了身。然后他就这样赤着身体,握着玉环堂而皇之走出浴室,回到了卧房。
  丁朗月一声爆喝:“放下我。”
  奚雪风怔了一下,又冷笑道:“你此时想装清高?”
  丁朗月道:“我要弄一个适合渡劫的身体,到时候你怎么操都行。不要拿我那样用。”
  奚雪风停下了脚步,良久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没有变。过了一会儿,他拔下自己数十根乌亮的长发,扭成一股细绳,系住玉环,然后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奚雪风说:“不管什么样子,我们的协议都不会变。”随后随意披上一件宽松的睡袍,吹灭了灯,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三十章 
  丁朗月又“死”了一次,管明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终于忍不住绝望起来。他想,丁朗月上一回当着众人的面说没有自己这个朋友,自己还能安慰一下自己,即便能悄悄跟在那人身后,能看着他也就好了。然而这一回他又一次不辞而别,摆脱这个肉体的时候,甚至没有半句留言给自己。
  管明光不怕丁朗月骂他,不怕丁朗月对他视而不见,怕的是连偷偷看着、默默听着也不能。有时候管明光想,自己被一位真仙拒绝得这样彻底,是不是说明自己与大道无缘呢?
  褚伯泉很着急。先前他带着镜须子去见掌门和师父顾咏之,在他们面前慷慨陈词,他们也长吁短叹、十分感伤——但丝毫没有要插手这件事情的意思。顾咏之说,他老了,渡劫已过近千年,还是没有摸到破劫成仙的道路,已经不想再掺和任何过于危险的事情了。褚伯泉问,那么这事情涉及的几条性命呢?顾咏之摇摇头,说,世间的事情都有自己的缘法,这缘法不应在他们老一辈身上了。
  是的,真仙——甚至还有一个轮回老鬼,他们如果想要杀人,岂是几个渡劫修士可以阻止的?
  但为了为了弟弟,褚伯泉不死心,还是去找管明光了。而镜须子也安静地跟着,似乎完全没有被掌门的态度影响到。
  然而管明光听到了消息似乎一脸颓唐,完全没有想要做什么的意思。镜须子在一旁看着管明光,过了一会儿说:“如果你不愿意去,那我和伯泉自己去。我过往与他们有些牵连,他想必不会拒绝我。”
  管明光听了这话,心里却想,连镜须子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都有底气说自己不会被丁朗月拒之门外,而自己……在劫雷下救过他如何?与他同行梧州又如何?在阳玄派默默注视数月又如何?那人想要拒绝自己的时候,是丝毫管不着这些的。
  褚伯泉看着管明光依旧木木呆呆的样子,不禁大为失望,握紧拳头跺了一下脚,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临走时回头还说了一句:“可笑,一个个嘴上都正气凛然,临到头来都是缩头乌龟。也是,化神修士千千万,除却我这个亲哥哥,谁还会在意我弟弟的死?”说到这里,他更有些黯然,实在是心里也明白,在真仙老鬼面前,要讨回个公道是有多难。
  镜须子轻轻偏过头,拍拍褚伯泉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没事,有我。”
  褚伯泉点点头,眼里有些湿润,道:“总之,我们先去一趟藏经阁,查一查真仙相关的内容吧,好歹知道点他可能的去向。那红色的蝴蝶到底是什么东西?”
  管明光恍惚之间听到他们提起魂蝶,想要提醒他们一下,但两人已走得远了。管明光刚想起身,又颓然坐下。他深恨自己优柔寡断的性子,但又的确难以决断,手捻着腰间的玉佩流苏,把流苏揉得一团乱。最终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只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先去藏经阁找褚伯泉二人,至少把人头阵的始末细节都告诉他们。
  阳玄派视本派藏经为本派立身之本,故而一座藏经阁正设在全派中央的主峰之上,四方云蒸霞蔚、灵气汇聚。楼阁主体由数十万方白色灵岩熔化浇筑而成,每一寸墙面、地基上都由本派大宗师亲手描好了护持防卫的符文,再加上内外一共六层复杂阵法的加护,真可谓坚不可摧。而阁中藏经也是浩渺无匹,天文地理无所不有,明幽天人无所不涉。
  阳玄派历代掌门觉得天理之道不断流转,人间之事需越论越深,故而这藏经阁倒是一直都向外开放。不论本派还是别派弟子,只需递交文书,阐明自身,即可入阁观摩藏经阁所藏书目。单是开放藏经阁这一番气度,就是一般宗门做不到的。世上许多人,得到了一些秘卷就小心翼翼藏好,不欲为他人所知,结果很多时候终其一生也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荒废了光阴而已。
  而管明光作为广岚宗的渡劫长老,与阳玄派素有来往。所以他来到藏经阁的时候,值勤的弟子并未多问什么,就把他放了进去。
  管明光本以为他们会在生死术法一门阅览,毕竟魂蝶与死亡相关。没想到找到他们的时候,镜须子却在查询幽界材料出处的卷宗。
  见管明光来了,镜须子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似的,微微颔首一礼,道:“我是在阴泉玉圭的出处。真仙丁朗月自戕,抛却一具凝虚境躯体而去。我稍微切了一点那尸首的皮肉下来,却搞不明白是何物所成。今天在这里,才查到那是阴泉玉圭。”
  管明光点头:“那是老鬼镜盲给他的。”
  镜须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道:“伯泉去查阳玄派本派卷宗了。丁朗月之前对我说,拿走人头与一种叫做‘人头阵’的禁法有关。伯泉之前就来查过,但没找到什么线索。我想,若此时不是真仙所为,却是别人要栽到他身上,那必须是真仙来到人间后才见过的阵法。所以伯泉去找本派卷宗,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没有放到台面上的阵法记载。”
  管明光一惊,心里想,这渡劫修士倒着实敏锐;转念又想到,原来丁前辈能看得起的,必须得是有这等资质之人,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难过。但好在管明光到底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就误了大事的人,连忙把阳玄派叛徒周远之叛门而出、创设秘阵的事情说了一遍。
  镜须子很仔细地听了一遍,想了一想,道:“此阵前后共有三人了解,周远之,丁朗月,江怀霈。然而丁朗月从未在事情前后提起过江怀霈,这是何故?要么江怀霈与此事完全无关,要么,丁朗月已经确认此事就是江怀霈做的。”
  管明光初听这话,只觉得太过臆断,但细细想去,竟然觉得没法反驳,不禁皱紧了眉头。
  镜须子却接着说:“丁朗月已经有行动,如果此事与江怀霈有关,想必他也会有所应对。我要去求见他,不知管前辈能否引见?”
  管明光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面容沉静,但口中吐出的话语不啻一个个惊雷。偏偏这惊雷还是有条不紊、像是排好队一样前来,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震动,随口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待携了镜须子走到一半,管明光才有些后悔,觉得这样行事是不是太莽撞了——毕竟此事全是推测,没有半点证据。但他回过头来,看到镜须子那种淡然又坚定的神色,心里又感叹了一下,终究是说不出后悔的话来。
  江怀霈的住处还像丁朗月借臂一日一般,花林环绕,小径幽深。只可惜管明光与镜须子两人都不通阵法,没办法直接穿过花林阵法过去,只好直接叩门。
  叩了几下,小门却轻易地开了。江怀霈白袍兰佩、披发赤足,面上带着一丝笑容来开门,手里还执着一支玉笛。见他们来了,江怀霈面上露出些微意外,又即刻洒然一笑,伸手相邀,道:“稀客,请。”
  三人走到里面,镜须子叙了姓名,江怀霈点头致意。里间的房子却是又矮又暗,昏黄的光线之间只点了一盏小灯。房子里熏了很重的香,像是许久没有通气似的,慢慢沉积到地上、渗入墙壁里,让管明光有些不太舒服。但他面上也是不显,仍然温和如春风。
  管明光偷偷拿余光看了一眼镜须子,却见镜须子全无礼数,直盯着江怀霈看。管明光刚要悄悄提醒一下镜须子,就听镜须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前辈,你身上的气息,怎么和丁朗月殊为相似?”


第三十一章 
  管明光听到镜须子问江怀霈,为何身上气息与丁朗月如此相似,立刻想,是不是丁朗月在江怀霈那里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管明光第一次见到江怀霈的时候,江怀霈对他说:“你我都不过是真仙命里的过客。”
  现在,管明光只觉得这话充满着嘲讽意味,因为说到底,过客只有他管明光一个而已。从见第一面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自己不管是名正言顺还是强行凑上去,都陪伴了丁朗月许久,但丁朗月说走就走,根本没有留半个字、半点东西给自己。
  相对而言,从梧州回到阳玄派的三个多月里,管明光看到丁朗月与江怀霈只见过两面,第一回 是借臂炼剑,第二回则是那红衣的凝虚期少年死之后,丁朗月躺在江怀霈的膝上流泪。
  也是,断臂之义,枕膝之情,哪里是自己外人可以比拟的。过去,丁朗月在阳玄派的高崖之上逆风站着,对自己说,要不要相约欢好?当时是毫不犹豫拒绝了,如今想起来只觉得万般酸痛。也许丁朗月那样对待江怀霈,是因为他们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但倘若再来一回,想必自己还是会拒绝。
  管明光想,丁朗月说自己迂腐,的确是一针见血了的。
  这边管明光还在胡思乱想,镜须子和江怀霈却毫不客气,已经开始互相试探了。
  江怀霈说,丁朗月昔日借自己的臂膀炼剑,分了一只魂蝶的魂力给自己。镜须子回道,若要分予魂力,必然要去掉神魂意识,这并不会留下气息。江怀霈听了这话心里一愣,嘴上却说:你一个筑基修士,真的能分清这中间气息的差别么?镜须子仍是那一副表情,安静地回答说,自己前世是为丁朗月所杀,故而见到丁朗月的气息,会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感,这是什么东西都不能改变的。
  管明光抬头向镜须子望去。他刚刚还在嫉妒镜须子与丁朗月的昔日牵连,如今知道了真相,心里免不了有些释然,又连忙唾骂自己幸灾乐祸、主次不分。他又看到镜须子纹风不动的脸色,更有些羞愧,又好奇起镜须子是为什么而得罪了丁朗月,要他亲自出手。
  不等他心里好奇,江怀霈已经嗤地一笑,替他问了出来:“你一个筑基修士,看上去根底也不怎么样,他丁朗月堂堂真仙,为什么特地要杀你?”
  镜须子眼睛都不眨,直接说:“我前生是一个轮回老鬼,镜盲是我朋友。丁朗月的吞噬力对幽界威胁太大,镜盲却不愿意动手。虽然成功几率很低,我还是决定动手杀了他,结果被他所杀。”
  管明光大吃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江怀霈皱了一下眉,也问:“轮回老鬼被杀,不是会进入轮回,重头再来吗?你怎么会投身明界,你……”
  镜须子点点头,回答:“因为我不仅仅是被他杀了,修为散去,肉身毁灭——而是连魂力都被他吸走了。镜盲赶过来夺走了我最后一点意识碎片,注入一只原生魂蝶,护我轮回。但我这次转世重生,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轮回老鬼的轮回,而是彻底重来了。”
  管明光问:“被丁朗月杀了的人,神魂都会被他吸走?”他忽然想到了那红衣少年,人死了,连元婴都破碎了,神魂也联系不到。当时说是应该已经轮回了,但万一是被吸走了呢?
  镜须子说:“没错。所以我才不信是他杀了人。如果是他,那通广子的身外化身的意识根本不可能回到本体。再有,丁朗月真的想要杀人,是连尸首都不会留下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他的力量吞噬一空。”
  江怀霈插话问道:“那么,他能自行控制那一股吞噬的力量吗?”
  镜须子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镜盲知道,但他绝计不会告诉我。他对明界之人恨之入骨,我虽是他的故友,但既然生在明界,便不再是他的朋友了。”
  江怀霈闻言默然,手中玉笛被他捻来捻去,灵气在管中来回撞击,此时竟然发出呜呜的低吟,像哭泣一般,在这一件香气沉沉的阴暗房间里低回。
  镜须子正对着江怀霈,说:“你要小心镜盲。不要被他的话随意左右了。”然后站起身来,竟然自顾自就走了。
  江怀霈和管明光斜对而坐,有细风吹过,小灯弄影,缠着那要人窒息的香味,在两人之间一阵一阵的起伏。良久,江怀霈说:“我说过,我们都是过客而已。这话到了今天,依然是对的。但到了明天,就未必如此了。这世上有许多事情看似遥不可及,但若不争上一争,又有谁能知道呢?”
  管明光说:“能做他命里的过客,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如果不能得到,就牢牢地记住,记住那些可以看到他的岁月。”说着这话的时候,管明光心里已经在哀哭了。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悲观的人,但有些话就这样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江怀霈却突然起身,上前一步狠狠抓住了管明光的手腕。他用的力气很大,甚至抓红了管明光的手。他说:“你若不想得到他,就彻底忘了他!你这样的人,从来不肯努力,到头来得不到,又有什么资格黏在后面装出一副凄惨的样子来?哼,说是喜欢,又不敢去争;说是不喜欢,又相信他,不和刚刚那个镜须子一样质疑他。你算什么?”
  江怀霈说了一大通,若是对着别人,也算是当头棒喝,颇能让人清醒了。但管明光向来是个犹豫不决、彷徨难明的人,此时此刻心中只似一团乱麻,被江怀霈这样一说,他心中自然知道自己的踌躇,却仍然不敢、也不能决断。千百年了,他一直是宗门里的优秀典范,从未犯过大错的。但这样的他,也就很少遇到这样的大事。真的遇到了,第一个的反应便是逃避。
  但他没办法,一时间改不了。
  他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心里真的深慕丁朗月。但为了这种爱慕就能不顾一切天理人情,不顾一切过往桎梏吗?恐怕还是不行。
  江怀霈看着管明光,感觉被自己抓着的那一只手柔弱无力,只是轻轻颤抖着;而那个人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半遮半掩,瞳孔松散,全然是一副失措的模样。江怀霈见了更是气急,抓起玉笛在管明光手上抽了一下,刹那之间就是一道红痕。
  管明光吃痛,低呼一声,才恍然回过神来。
  江怀霈撒开手,冷笑:“你这个样子,可没意思极了。只是我要做成此事,兴许还少不了你的帮忙。”说罢江怀霈走到一个小紫檀柜前,解开了一个复杂的阵锁,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管明光。修士传承经文为了长久保存,一般是用玉简,再次也要用石刻;而这小册子竟然是竹纸所书,与凡人所用无异。
  管明光翻开一看,竟然是一本阵法书。
  江怀霈道:“谅你也看不懂。你拿去问问顾咏之,他的阵法造诣勉强算是及格了。”
  管明光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书册。此时他竟然能够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这便是‘人头阵’的阵图?”
  江怀霈答道:“没错——只不过,原图是一堆垃圾,而这个,是精华罢了。”


第三十二章 
  管明光拿到“人头阵”的阵书,立刻去找褚伯泉,褚伯泉却不在藏经阁。镜须子已经把周远之相关的事情告诉了褚伯泉,褚伯泉就立刻去拜访老掌门,询问周远之有关的事情。褚伯泉认为,自己师父是个明哲保身之人,自己问及叛门之人的事情,师父也许不会回答;而老掌门虽然也已经趋近寂灭、力不从心,但在大事面前,还算是个能秉持公义之人。
  褚伯泉没想到,老掌门此时竟然不在门中。问及掌门的童子,童子只说,掌门去了千里荒地。千里荒地灵气稀薄、生灵难存,平常一直没什么大事情,褚伯泉想不通掌门为何要去那里。
  但管明光一听就紧张起来——千里荒地接近西北裂缝,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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