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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矩-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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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榆丁大仙:每个天地都难免遭遇一劫,而我们天宫的劫难却来得特别迅猛。
  伏江:不关我事。
  沈长策:我不记得是如何从人变作鬼,也不记得是如何从鬼变作鬼王,但我记得你说过要与我成亲。
  伏江:不关我事……
  逆天而行开挂鬼王X造世神太界上仙。
第1章 
  水泊无边,云雾缭绕。一豆灯光飘在水面,远看像沧海里的一点萤火。
  引路的门使驾着舟破开云雾,船上有一老者,衣带仙云,白须及地,眉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像是古画里慈眉善目的仙人,让人不由得升起敬重和亲切。
  这白须老人确实是掌权天地生杀的大仙,天上众仙唯马首是瞻,人间百姓求福渡苦。可此时他眉头紧拧。
  两百年前,人间还有很多烧香供奉他的人,而如今供奉神仙的人已经很少,因为如果他们将食物交给神,只会活活饿死。
  人间不再信神,因为神仙自身难保。天宫不比人间好上多少,榆丁此次来,就是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了这里。
  舟行得极慢,在这片水上,就连他也使不出仙法,只得远远行近那极乐之岛。
  这里是天外天,住着的是人上人。
  此处黑夜弥空,榆丁不禁颤着嗓子“哎呀”了一声:“太界上仙还在睡吗?”
  门使仔细掂量,觉得榆丁大仙语气里应该是有几分责备的意思,便也借此一吐为快:“太界上仙不是玩就是睡,他是睡着还好的,醒了不会生气,要是打扰他玩乐,他才会不高兴。”
  他说着,便看到榆丁皱巴巴眼皮里的眼珠子扫向了自己。那门使心里直缩,开始懊悔自己的多嘴。
  船泊岸边,天地之间除了船上一盏灯,便是漆黑一片,好似那光被黑夜吸尽了一般。两人踏上那座岛,天空还变脸似地下起瓢泼大雨。
  若是平时,这榆丁和门使只能自认倒霉,遂了那任性的上仙。但这次榆丁没了脾气,他拿着不离手的拄拐往地上一敲,夜和乌云立刻像被融入水中的墨水一样卷散开。
  黑夜变成了白日。
  接着榆丁往前走了一步,前一步还在水边,下一步人已在仙云绕柱的天宫大殿里。
  这里灵泉仙火取之不竭,身处其中者皆能心如明镜,本是天上最让众仙心神向往的修心秘境,可来自凡间的秋千、木马、还有赌庄里的骰子,满满张张铺了一地。榆丁寸步难行。
  顺着那条杂乱可笑的长道往前走,便看到殿内正中摆着一张青帐大床。这仙宫早被这位上仙当做了虚度光阴的寝宫。
  那青帐之中有个极美的少年,正抱着一只月牙白的乌龟壳,打着哈欠从梦里醒来。
  若岛上的主人要入眠,这里便是无边黑夜,岛上的主人要看日落,这里便是黄昏万里。这里连香都是人间最美的香,人自然也是最美的人。
  白玉无瑕的皮相,精雕细琢的骨相,他按照自己的模样捏出比自己还美的人和仙,可他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那少年的美不属于人间,就像这里不属于人间,甚至不属于天宫。
  那人低眉顺眼里又有一股懵懂无知的神态;仙人的心善都来自神通广大下的恩赦和赠予,但他的心善来自于他本身。
  他好似不会伤害任何东西,却也绝不会让人产生暴戾和欺虐。因为他实在是美,他能让人联想起心里最美好的记忆,仿佛看他一眼都能受到毕生恩泽,想不起一点人间的黑暗。
  即使他从来不问世事,可榆丁依旧清楚地记得他是给天地万物给予生命的太界上仙。
  榆丁对这上仙揖了一礼:“上仙请恕我擅自闯入,今日榆丁实在有急事汇报,否则不会打扰上仙清闲。”
  他不等上仙阻挠自己,直道:“两百年前从地府里杀出了一个鬼王,如今横行霸道,人间已经沦为地狱。不过短短百年,连我已无法与之正面较量。如今半数的仙已被他囚禁关押,还有部分仙散落人间成了凡胎,只有一小部分还在死死抵抗。现在天界已经······”
  话已至此,上仙悲目一抬,看向上仙。他已是走投无路,不得不来。难道这次,他还要谴责自己因为天地之事打扰他而不快吗?
  此时上仙听着他的话,两眼空空,赫然是一副还未睡醒的糊涂姿态。
  榆丁心里沉了下去。
  可上仙也不是没有听进去。他挠挠头,开口却是:“榆丁不急,人间有一种美食,叫做烧饼,你变一个出来给我。吃了这个,我们慢慢想。太鼓,你去让榆丁好好休息,他累了。”
  怀里的白色的乌龟心不甘情不愿伸出头脚,一步步爬到榆丁身后,变成了一只椅子,这便是让他休息。
  榆丁从未违抗过他,便只得变出一只烧饼,给了上仙。
  上仙接过来,闻了闻,便开始用牙齿撕咬咀嚼。
  榆丁看他吃得两手油汪汪,十分享受,眉头一皱,心底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让他像束手无策的凡人一样惨白了脸,冷汗直流。
  他踌躇着,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道:“上仙,您的仙法······”
  话音刚落,外边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那门使冒冒失失闯进来:“那鬼王、那鬼王杀进来了!”
  榆丁神色一凛,站了起来。他将那拄拐往地上一打,那枯藤拄拐便瞬间一条磅礴的黑色巨龙,浑身气流翻涌,那巨龙轰然飞向门外不见。
  榆丁转头对上仙道:“上仙若不记得仙法,那便快逃吧。”
  那上仙却依旧神色淡然,嘴里不慌不忙:“别急······”
  他话未说完,纷乱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榆丁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不惊不慌的上仙,好似还有什么话来不及说出口,只得恳求道:“上仙,快走!”
  可他既为无所不能的太界上仙,又哪里惊慌过。但好歹上仙还是勉强顺了那榆丁的意,他把那叫太鼓的乌龟抱在怀中,衔着烧饼,撅着屁股便躲进床底。
  他对那乌龟道:“太鼓,带我去······去那个可以逃走的地方。”
  那乌龟伸出头手,慢悠悠看了他一眼。那个为太界上仙准备的后路叫不系舟,可上仙竟然连它的名字都不记得。
  这乌龟身上聚了一层胧光,上仙的面孔也被那胧光照得发亮。可就在这时,宫殿的天门已被震碎,坚不可摧的仙石四分五裂,哗然落地,粉碎的尘末飘进床底那唯一的安全之地。
  上仙抱着乌龟掩头一躲,再抬头起来,那乌龟已经害怕得缩头缩尾,成了一块敲不破打不开的顽石。
  不远处惊起战斗激烈的交戈声,天宫的澄明与阴间的浑浊撞冲不止,殿内气涌吞吐,时而漆黑,时而雪亮。上仙眼前昏花,他晃着那龟壳,轻声道:“太鼓,太鼓!”
  这乌龟什么都好,平日对他百依百顺,就是胆子比黄豆还小,伏江叹气,今后记得怎么使唤仙法了,定要把这乌龟重做一个。
  “那人在哪?”年轻沉静的陌生声音,像是地狱平缓的忘川水,淌入这混乱仙宫之中。他这句话似乎问了无数次,也问过无数人,所以他既无急迫的期待,也不绝望凄寒。
  他说起话来,比人说话更阴冷,却比仙说话炽热一些。那上仙听了得心尖发烫,便从床底看去。
  约莫两三丈远,垂衣飘飘长须及地的便是榆丁,他的对面还有一人,身着一身沉寂的黑衣,像是火焰后的灰烬。这人站得笔直,在仙云之中又像是生利利的一道疤痕。
  床底狼狈不堪的太界上仙不由得探看了一眼,又一眼。大门外刺眼的天光融化了那人轮廓,那上仙在地上安静地看着那光。
  那边榆丁回答他:“你早在地府的生死簿查过,世上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那鬼王身上看不到锐气,连他的衣角都是死气沉沉的,像是浸满了水。
  他在这宫殿之中走了几步,鞋子的声音沉闷厚重。他并不介意把背露给敌人,只是怕没有查清这宫殿的角落。
  他简单巡视了一遍这座宫殿,面向了上仙现在的位置。上仙趴在地上,却没有看到他走来。榆丁也不敢妄动,他如果要去挡住那鬼王的视线,便像是欲盖弥彰。
  那鬼王的声音没有起伏:“据说此处是天外天,是创世的太界上仙所居的地方。他在哪?”
  榆丁道:“连你也记不清那人的模样和过往,只记得一个名字,太界上仙万事操劳,他也未必知道。更何况他已经走了。”
  “走了?”鬼王有些意外。
  片刻的安静,那鬼王手一抬,无形的丝线从空中游来,疾如驰电,不过瞬间将那榆丁浑身缚住,榆丁应声栽倒。
  榆丁脸贴在地上,白色的胡子糊住了眉毛眼睛。榆丁看到了床下抱着乌龟的上仙,吹了一口气,胡子动了动。他早在与那鬼王多年的博弈中元气大伤。
  榆丁是他赐予的第一个生命,上仙知道他的意思,便轻轻敲了敲乌龟:“太鼓。”
  乌龟纹丝不动,连尾巴也缩得不见踪影。
  那鬼王在不远处不知对谁下了命令:“将他拖走,关在天牢。问出太界上仙的去处。”
  几团黑雾冲来,萦绕在榆丁身边,那黑雾化成两只小鬼,很快便把榆丁带走了。
  猝不及防,一团黑雾出现在床边。
  那黑雾上有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在对他探头打量。
  怀里的乌龟抖了抖,上仙却没被吓着。那煞鬼好奇地看着他,他也好奇地看着煞鬼。
  一阵阴风过去,那煞鬼又不见了,出现在那鬼王身边。
  下一刻,那睡了万年的青帐大床登时崩塌,上仙赶紧埋下头来。
  睁开眼时,一层淡淡的金光从身上消失,是太鼓保护了自己。他把手指伸进太鼓的龟壳里,捏了捏他软软的腿。
  还未觉得庆幸,脚步声在大殿内响起,每一步都沉稳得像是鞋里灌满了石子。上仙低着头,看着那双鞋。
  那人的脚步如此沉重,鞋一定不好穿。可那鞋上沾满了人间的泥土、地狱的熔岩还有天上的仙雾,想必他穿着这双鞋去过很多地方。
  那鬼王走到他跟前,已打量他头顶:“你是太界上仙?”
  他的话和他的脚步一样平稳,一字一字咬得很清楚,像是石子一样粒粒分明,带着亘古的棱角。
  上仙继续低着头,糊涂道:“是······不是。”
  鬼王的语气似乎混入了一丝紊乱:“是还是不是?”
  这丝紊乱让那上仙抬起头,他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那鬼王。
  那鬼王看见了他的面容,瞳孔蓦地缩小,好似记起什么。
  上仙同样为这鬼王的容貌而恍然。
  人间的雪也比不上这缕魂魄的澄净,那煞鬼的眼虽和所有恶鬼一眼偏执狠戾,却在其下依稀藏着清明。他的脸惨白而冰冷,能让人看清他五官最安静最美丽的模样。这惨白的美被包裹在一身凌冽的黑衣之中,让站在面前的人感到压迫透不过气,这种死人的美和安静,通常就让人心生恐惧。
  上仙看着他,却好似在看着自己的影子。影子是很奇怪的东西,无光时毫无存在感,是要有一点,便会庞大到让自己压抑。
  那鬼王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乌龟壳哐当掉落,滚落在了脚边。
  上仙没有躲开,任凭他看着。即使他不凑近自己,自己也要凑近他打量。
  可当那鬼王凑过来的,他又心虚了,只敢垂着眼睛,时不时抬起眼偷偷瞧他。
  那鬼王叹道:“是你。”
  鬼王面部肌肉一僵,他为自己哽了喉而惊讶。
  两人不过是初次见面,不知为何,那上仙脱口已是为自己争辩:“不是我。”
  鬼王盯着他,眼蓦然一垂。他已经死了,心也一样,当他坚石一般的心脏稍有动静,他便会垂下眼睛,面目也因这一垂而显得悲伤。
  他凝视着那上仙躲闪的眼睛,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那上仙道:“太······太界上仙。”
  那鬼王并不满意:“我要你的名字,是只有和你平等的人才能称呼的名字,不是仙众在你面前俯首时的身份。”
  上仙想了半天,开口却是:“我忘了。”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鬼王,他没有骗人,骗人的人从来不敢如此理直气壮地盯着被骗的人。他道:“现在不记得,没准过两天能想起来。”
  “伏江。”那鬼王突然道,“你叫伏江。”
  这是他对生时唯一的记忆,一个占据他全部灵魂的名字。是这个名字让他不会害怕,用心里的痛苦取代了身体的痛苦。
  那糊涂的上仙像是被点了一道,懵懂的眼睛顿时有了焦点。他想起了一些东西,感激地看着那鬼王:“对,我是叫伏江。”
  他的一举一动,就连嘴角的浮动和眼睛的转动,都被那鬼王仔细看在眼中,一点也错过不得。
  面前人的一言一行,都遵循着自己心里的那幅模糊的画,与那画上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他又问了一个问题:“那我是谁?”
  这实在是个有趣的难题,我又不认识你,又怎么知道你是谁。更何况你的名字,为何要来问我。
  那上仙又低头,脑里乱糟糟想了一通,只想到了刚才吃了几口的烧饼。
  想到烧饼,他又低头一看,那烧饼正躺在乌龟的身边。
  那鬼王也把那目光放在了那烧饼上。
  殿外传来小鬼的声音:“鬼王,天牢里众仙将第一道牢门冲开,漱丹大人已快撑不下去!”
  那鬼王望着伏江。几道黑雾飞入这明亮的宫殿中,不过几声极迅的呼啸,黑影掠过,尘屑飞浮空中,碎沙聚石,残木合柱,这激战后狼藉的宫殿又重构如初。
  人间的玩物和仙宫的气派别扭地堆叠在一起,这便是天外天的仙宫。
  鬼王把出神的伏江扶上了床,又将缚仙丝断了一根,缠在他的手腕。
  这未必能够束缚住上仙,但若他要走,自己至少能知道。
  鬼王对他道:“等我回来。”
  说着便拂开黑袍,走向那不平静的天门外。
  伏江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了口:“沈长策,你也许叫沈长策也不一定。”


第2章 
  年关将近,平福镇庙堂香火大旺。天还未亮,许多人赶来上早香,以祈来年福运高照。
  庙里供奉的是榆丁大仙。
  据传很久以前,平福镇所在的地方只是一片荒地,榆丁大仙路过此处,所走过的路面便成了青石板,摘下的树枝丢在路边便成了房屋,他将太界上仙门前的尘土带来,那尘土撒在风中,落在地上成了人,那是平福村最早的一群祖先。
  在榆丁大仙庇佑下,平福村人丁兴旺,五谷丰登,友邻和睦,村变成了镇,来往定居之人越来越多,都想让子孙后代可以受到这大仙的福泽。
  这虽是传说,可近几年不太平,帝王昏庸,四处都闹了荒灾,各地已兵荒马乱,就连妖魔也趁着机会肆虐人间,到处都是流民,平福镇却是少数免遭其害的福土。
  当年来到平福镇的流民中,有姓沈的夫妻两人,丈夫是个烙饼的,妻子正怀胎八月。
  两人赶着夜路来,岂料还未到平福镇,沈家娘子腹部剧痛,那沈小贩便不得不暂且把娘子搀扶到最近的庙里歇息,自己驾着快马去平福镇找接生婆。
  那庙不是榆丁庙,是平福镇外一座佛庙。平福镇里的人只信奉榆丁,那佛庙早荒了下来。
  夜虽没有雨,却是狂风大作,鸟鸣凄厉,沈娘子剧痛难耐坐在地上,一时心神不安,便朝那挂满蛛丝的佛揖了一揖。
  她才捧着肚子揖身下去,那庙里却突然阴风大动,烛火乱晃。沈娘子抬起头来,只见那佛面被烛光晃得阴晴不定,那大佛巨大的影子像是活了起来,在庙里四处摇曳。
  沈娘子想起近年妖魔鬼怪横生,吓得惊慌失措,捂着肚子就要站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却是两腿战战,哪里也走不了。
  阴风在最混乱的时候骤停下来,那诡异的佛影像是水墨一般流动,化成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
  沈娘子怕得浑身发抖,她从五指缝里望了他一眼,那少年生得极美,目光空无又天真,像是镜湖里清澈的一捧水。
  欲望往往让人显得危险,可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欲望。他不像妖。
  少年打量着那瑟瑟发抖的沈娘子,歪着头,语调平静道:“你快离开人间了。”
  沈娘子睁大眼睛看着他,她看到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对他所说的话确信无疑。
  沈娘子面色悲痛地跪在那少年面前,哀求道:“求求你,至少……至少让他活着。”
  那少年看着她的头顶,却轻轻摇头。
  他拒绝时并不冰冷,难免让人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恳求。沈娘子便禁不住抱着期望,爬到那少年的脚下,像尘土一样卑微地伏在地上,呕心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
  少年蹲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那沈娘子娇美年轻的脸颊,那沈娘子一垂眼,他手上便沾上了一滴泪水。
  少年把那泪水放在嘴中尝了尝,他眉头皱着,又摸上了沈娘子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在轻轻挣扎,少年从手里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沈娘子望着他:“我知道天地有规法,如果要交换,我可用来世的苦难弥补,不会为难仙人。”
  那少年将手从女人的肚子上收回,他的举动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仅此而已。但那心跳的颤动却让他掌心发痒。
  他摊开手心,一阵夜风吹来,那破败佛像指尖上的一粒尘埃便落在掌心。
  他看着那粒尘埃,对那沈娘子道:“人来去不过是一粒尘埃,你死后不会受到丈夫和外人的指责,喝了那孟婆汤,也不会记得现在的不安和苦楚。这孩子你素未谋面,是生是死,与你又有多少关系呢。况且他生也是生,死了也是生。”
  少年又看她:“世间许多道义不过是你们自己定下的衡量,你大可不必为了一句父母心如此哀求我。”
  那沈娘子听了眼睛一怔,很快就回过神来,低声道:“我与这孩子之间确实没有寸草春晖的情分,可我在决定要这个孩子时,便是想好了如何爱他。而现在于我而言,那个喝了孟婆汤的我才是素未谋面的人,她的生死才是与我无关。而现在我不想放弃对他的爱······”
  女人忽然扯了扯嘴角,她为自己能够偏执和冲动感到幸运。
  少年看着沈娘子的手,她虽年轻,但手却苍老,她的衣服凌乱,隐约能看到身体里的疤痕。
  少年看着她,却摇了摇头。
  他冷漠地站起来,那沈娘子不可置信地看他,又毫无尊严地死死哀求,最后终于伏在地上,大声恸哭。
  哭声震动佛堂,少年听见那佛堂的石像发出了悲鸣,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漆黑无边的地方,天地之间什么也没有。
  他看着手心里的尘,那胎儿的心跳似乎还在手心,那粒尘也轻轻跳动。
  凡人泪水的味道还在他的口中弥散,漆黑的天空之下,他的喉咙也被这哭声所颤动。
  他叹了口气。
  手心里的尘埃也在月光之中,不知被那口气吹向了何处。
  十六年后。
  那是平福镇的清晨,天光微亮,空气湿重。
  早起的都是不得不为生活劳累的人。买菜的小贩在路边架好了菜板子,给新鲜的蔬菜淋上水,好让它们卖出好价钱。运货的车夫起早贪黑,这样能够多赚上一些铜板,要是打仗到了这里,至少有钱带着妻儿逃得更远。
  这些来去的身影中,与众不同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十六岁少年。
  清晨万物复苏,人也活了起来,四处都是新生的朝气,只有他所在的位置,像是坟地一样死寂。
  他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一双眼睛漆黑无光,只要稍与他对视片刻,便会彻身冰寒。但好在他几乎从不抬头看人。他就像是飘在阴世的鬼魂,就算在人群之中,你与他之间也碰不着摸不着。
  他生来就是这样的死气。
  少年架起摊子,生了火,给锅灶涮上油,摊上面饼,动作熟练又麻木。他不会学着旁边卖包子的大声吆喝,也没有人愿意和死人站在一起,所以他卖得从来不多。
  一个满脸福气的男人看着少年这张死人脸,远远地就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走过来,一巴掌甩在这少年脸上,呸道:“就你这样做生意,你爹的债什么时候才能还完?我可不想到死连本也收不回!”
  这个男人倒是会注意这只阴世的鬼,因为他得从他身上捞油水。
  他看那少年没有太大反应,又接二连三甩了几巴掌,少年被打得脸上红肿,身子东倒西歪,却依旧闭嘴不言。男人打到后面倒不是为了生气,而是因为有趣。
  这早成为平福镇清晨里的常事,少年像是石头一样任人辱骂,路人悉索暗笑,都把这当成寻常乐子。
  就算有个别来劝的,也是无事要来调侃:“张老板别气了,这孩子当年在佛庙里活了下来,人人都说是受了福泽,他爹给他取名沈长策,想来今后定是策马长驰、飞黄腾达的人。你可不能现在把他打懵了。”
  张老板听了,看着那少年讥笑:“卖烧饼的能腾达到哪里去?那武大郎,他腾达吗?”
  周围人大声嬉笑,沈长策低着头,手里涮一下油,摊一下饼,那些刺耳的笑声半点听不见,好似不知冷暖。
  张老板看着他这不声不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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