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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矩-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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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江看沈长策开始收拾行当,便想把怀里的小狗抱去给他,可他怎么却踏不出下一步。他又远远地跟着沈长策,看他推着车,一步步走得吃力,路上极其细小的沙石,都能让他绊得身形摇晃。他走着走着,又转而进了糕点铺。
  该趁现在把小狗放回家中就此离开,可伏江又实在想知道沈长策买了什么点心。踌躇之际,那沈长策已经出来了。
  可沈长策手里捧着的是纸包,伏江看不出是什么。
  他不能再跟下去了。
  伏江绕了一条道,把熟睡了的小狗偷偷放回了家中,出那屋子时头也不回。他在路上跟得太久,再迟一点,怕是要撞见沈长策。
  他逃的远了,本想着要不去找淑莲告别,可意识到时双脚却已经停在了那个点心铺前。
  伏江吃过这里无数点心,却从未走进去过。
  铺子正在打烊,伏江赶紧走进去,开口便问那店里老板:“方才沈长策买了什么?”
  这平福镇的人都认识沈长策,那老板怎么会不知。
  老板也是知道伏江的,他看伏江来问,虽有些奇怪,却也是回答:“他买了两块桃花糕。”
  伏江惊讶:“这季节又没桃花,怎么有桃花糕?”
  “哎哟,哪有一年四季长长久久的花。人要是不想些办法和天对着干,能活到现在?”
  那糕点店的老板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他看伏江问得天真,便耐心地从屉里拿出一盒东西给他瞧——木盒子里的东西黑乌乌地扭曲,又硬又瘪,那是桃花晒成了干。
  伏江看着那盒子:“花都死了这么久,做出来的糕点好吃么?”
  老板嫌他不懂:“这样放着香气独特,更好吃。新鲜的花只香一瞬,这些干货香了这么久,还和那一瞬一样。”
  伏江也买了两块。这桃花糕不单卖,要买只能两块一起买,两块合成一个圆,代表情投意合。
  伏江一路吃着,他没吃过新鲜桃花做的糕,也不知哪种更好吃。但他手上这个却是不好吃的,甜的不香,香的不甜。沈长策手上那两块,没准会好吃些。
  他本想把另一块扔了,却不知为何想起昨天沈长策送的那香炉,总觉得这手中的糕点就是沈长策送的。他如果扔了,沈长策便要伤心。
  月上梢头。
  伏江把另一块桃花糕吃完,他又回了那屋子附近。
  那屋子漆黑无光。可他远远透着窗,看见沈长策在桌边坐着,桌上放着的便是他买的桃花糕。
  他在等着自己。
  伏江看了他多久,他便等了多久,眼神固执,望着窗外,像是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伏江看不下去了。他转而望着那如墨的天空,苍白的大地。
  他往那妖魔丛生的树林逃去。
  树林昏暗无光。月光漏下,还未到地面,却已经被黑暗吞没。
  伏江却仿若提着一盏明灯,脚下的路明亮可见,笔直地通向他要去的地方。世上任何地方,他分明一眨眼便能到达,可他来到人间,早已经习惯像人一样,每一个要去的地方,都有一段无关紧要的路,可以让你思考或反悔。
  那座荒芜的老庙很快矗立在眼前。
  这庙曾是佛庙,如今却是土地庙。因为无人造访,轻易地更改也无人在意。
  伏江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那神像的脸。那神像面上蛛网密布,像是个无面神。他走进庙里,手掌一翻,托起一团火光。那火光映得整个庙辉火明亮。光所照耀渡过的地方,尘埃拂去,蛛网烧没,焕然一新。
  蛛网从下至上燃烧,神像的脸露出了鼻,露出了眼睛。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就和人间所有雕刻的神像那般慈眉善目。
  但那神像眼睛似会动,它眼睛一低,便看向了伏江跟前。
  伏江跟前出现了一人。
  那人衣袂飘飘,花白长须,是个半高的老头。这是平福镇的土地爷。
  人不拜他,他也不会降灾,人来上香,他也不会祈福。他所做的只有三件事:第一是记录当地生老病死,与上天地府核对;第二是三缄其口,不能将这记录透露给任何不相关的人神;第三是所有仙神都必须遵守的——无论在凡间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决不能插手。
  这仙职实在无趣。
  这么多年来,天地秩序安稳,凡间的妖魔鬼怪人都是在仙之下,就算人间大乱,只要没有破了神仙规矩的,便不算是大灾。
  他核对的数目从来无错,那就是无趣。
  今日太界上仙来,便让这平福镇的土地爷稍微觉得有趣。
  他从未接触过这位高高在上的仙人。
  土地爷不敢多想,只对伏江俯首:“太界上仙。”
  伏江开门见山:“等一下我问的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什么也别多问,如果榆丁问了,也什么都别多说。”
  那土地爷当然说是。
  伏江问:“告诉我沈长策的身世。”
  这个问题,土地爷早就知道总有一日会被人问起。
  他老实回答:“沈长策此人并非单纯的凡胎,他实为太界上仙无意造出的半个仙种。十六年前,沈徳之妻沈氏的阳寿在此处终了,孩子也胎死腹中。上仙当时在这庙中,因怜悯世人,叹息造化成他的魂魄,掌纹里的尘与死胎融作一体,他便死而复生。”
  他怔了半晌,原来两人之间缘分极深,密不可分。
  可伏江又问:“那他算是神么?”
  土地爷听了一愣,他早在仙众中听闻太界上仙行事怪异,这些东西他本该懂的,不知因何又来问自己。
  他揣摩着不得不答:“他只算是有仙缘罢了,就如清晏道人。说到底,哪个凡人不是上仙您的,哪个又不是仙种呢?”
  伏江点头,他又问土地爷:“原来他对我这般深重的执念,便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要如何才能让他——”
  土地爷等了许久,伏江却琢磨不出一个词,只能偷偷看伏江。
  伏江许久才道:“让他像淑莲那样,也知道疼。”
  土地爷想了一会儿,支吾道:“太界上仙若要断了那仙缘,沈长策便只有一死,因为沈氏孩子的魂魄十六年前已经轮回。也许并无办法······也可能那办法只有上仙能想到。”
  他抬头起来看伏江,这世上哪有太界上仙做不到的事······可眼前的他却好像不如传闻那般神通广大。
  伏江确实知道,却不是现在的“他”知道。
  他想了半天,突然道:“若我擅自斩断他的情欲会怎样?”
  土地爷瞪大眼睛:“上仙,这事从未有人做过,土地我实在不知道呀。”
  伏江却自言自语:“谁说没人做过?凡间的人信神,七情六欲不就是被斩断了五分?地狱孟婆汤可消弭记忆,可也有一道酷刑,是用以斩断欲念的,我用那办法篡改他的心念······他心中没有情爱,也许就不会被冲昏头脑。”
  土地爷听了地狱那道刑罚,忽地倒吸一口冷气,想必也是有所耳闻。
  他半天才吞吐道:“话是这么说······可人的记忆与欲念向来互相左右,地狱那道刑法向来与孟婆汤并下,因为记忆会生情。”
  伏江寻思道:“那我不如喂他喝下孟婆汤?”
  土地爷一时语塞,这勒令不许神仙逾距的太界上仙,是要以身试法不成?
  他还在想,却见伏江又低声道:“算了。”
  他话里好似有些惋惜。
  伏江又问土地:“篡改欲念,罪是不是更小?”
  都是罪,怎么还分大小?
  土地回答:“记忆与多人有关,情只和自己有关。篡改欲念罪小。”
  人间便有许多压抑欲念的东西,比如那神庙,比如那武大郎的招牌。上仙改一点,大约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那我要改他的欲,然后离开。我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才做的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伏江说这话,听着像是在为自己狡辩。少年般本还青涩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自嘲的笑,做了一段时间的人,他也学会了狡猾地欺骗自己。
  旧庙恢复沉寂,伏江走出了那庙。繁密的树林之间,只有庙前一小片空地,也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不再明亮——它恰好被一片飘渺的游云遮住。
  伏江拿出一片竹签,那是从土地爷那里拿到的。竹签上写着沈长策三个字,他又翻了一面,那一面刻着的是生辰八字。
  他手指在那生辰八字上,从上至下按压一道,像是要把那生辰八字印在指尖。接着他飞快地念了一段咒,那竹签里便忽然飞出一小点火光,落在指尖。
  伏江看了一眼那炽亮的火光,便觉得指尖又麻又痒,浑身血液滚烫,几乎想要把那点火光放在嘴边亲吻。
  借着这股不祥的冲动,他下了决心,指化成爪,要立刻把这东西碾碎!
  可就在手指紧缩,那火光即将碎在手中之际,他却还是没有碾下去。
  伏江盯着那点火光,只觉得眼花缭乱。他低下头,朝那火光轻轻一吹,那火光忽然像一点发光的尘,飘飘摇摇往林子里飞去。
  伏江看着它在这林子里漫无边际地游荡,停泊,在这人间里漫无边际地游荡、停泊。
  有的罪恶人人皆知,但它又实在很美。
  月上梢头。
  月光透在桌上,桌上两块桃花糕合在一起,便是人间的圆月。
  伏江不回来,沈长策便不点蜡烛。就像他没有出现之前,他家中白日是黑的,夜里也是黑的,因为实在没什么可看。
  难道他不该送出那精雕细琢的香炉?
  仿佛折磨自己所犯下的未知的错误,即使胡思乱想,沈长策依旧桌前等他。
  月光从桃花糕爬到了他的手上,又从手上爬到了他的衣上,再爬到了他的脚下。
  这次等得太久了。
  外边惊飞了一只夜鸟,沈长策突然慌忙站起来。可他又闷哼一声,双腿的伤一下被牵动,疼痛欲裂。
  他该迈开腿去找伏江,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举步艰难。
  沈长策把椅子拉开,往门外走去,却因为如针锥刺骨,身形狼狈。
  哐当!
  因为狭窄被堆叠在门边的瓶罐器具被撞了一地,篮子里的小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从篮子里醒来,在一旁叫个不停。
  沈长策拉开门,单薄的身子被茫茫的月光淹没。
  门前是月光的长河,有路两端,一端通往无人的集市,一端通往妖魔丛生的树林。他要往哪里找?
  去树林!
  树林背后是榆丁庙,庙是人与仙对话的地方,人的愿望通过袅袅的香通去天上。
  伏江离开了!
  沈长策终于要将希望寄托于仙的怜悯。
  他要成为伏江的信徒,让他亲吻他的脚趾,让他被渺小尘埃的臣服所逗笑。然后沈长策会从脚下吻上他的身体,伏江也许会把他当做探看身体淫乐的玩物,但他一样可以从他的回应里获得恩赐一般的满足。
  难道不该满足吗?庙里的人供奉一生,也未必能得到冷漠神仙的半点回应。可他却得到了。
  屋内,小狗突然尖锐又力竭地惨叫了一声!
  沈长策什么也没听到。他一双脚好似很疼,又好似没有知觉。
  灵魂飞到了身体的前方,硬拉着身体往前走。他可能会被带到天边,也可能会被带到地狱,因为世间万物,好像没有任何东西是他所留恋的。
  小狗在屋内虚弱地叫了一声!
  沈长策开始走了。他步伐蹒跚,影子也步伐蹒跚,好像地下的游魂。
  他腿脚从前很好,可在见到伏江那一日开始就每日况下,好似这愚钝的肉身永远追不上灵魂,最后终于在要找伏江时寸步难行。
  月光泻下,地上的影子也在拖着他,好似天意为难。可沈长策非要前行不可。
  小狗在屋内虚弱地叫了一声,又一声。
  明月被一片飘渺的游云遮住。
  下一刻,沈长策全身的劲一下抽空,灵魂刹住了脚。他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好疼!
  一瞬间竟有蚀骨的剧痛涌灌进他的身体,只是一瞬间!他僵硬地趴在地上,突然不想追了,他的强烈被蒙上一层云,一层雾,开始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心的魔怔淡去,他突然闻到泥土的腥味,看到尘埃的渺小,也剧烈地感到了双腿的痛楚。
  他终于听到了小狗在屋内阵阵虚弱的哀叫。


第15章 
  突如急来的雨,下在平福镇的街道上。
  乌云遮月,天地混沌漆黑,只听得见雨声,却看不见雨点。
  伏江走在无人的街道,好像一片孤苦伶仃的游魂。他没带伞,也没躲雨,生老病死对他而言本就毫无意义,又何必去在乎一两点水滴。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镇上,所以必须回来。伏江想了许久,才想到了那个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香炉。人游玩到别处,觉得十分难得,总要拿一件当地的东西回去当做念想,也好让自己记得确实到过此处。他此时便想要那个香炉。
  这是今夜他第三次兜转回了此处。
  可还未到沈长策家门,他远远便察觉到了屋内无人。这么大的雨,这么深的夜,沈长策会去哪里?
  伏江心中一喜:他难不成是去找自己了?
  难道因为天地机缘无穷,那斩断的爱…欲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如果实在是天意难违,命中注定,那他也······
  伏江嘴角竟然又翘起笑容,他踏着一地水涡,往沈长策的屋子跑去。可人没到门前,便听有人警觉:“谁?”
  那冰冷的声音是从小屋狭窄的后院传来的。
  伏江一愣:“我。”
  沈长策小屋之后有个小门,开门便是后院。说是后院,却没有墙和围栏。门外有榕树几棵,有一个茅房和一个用来洗浴的棚子,还放上一些水缸和不怕雨淋的杂物。
  此时此刻,谁会在沈长策的后院?
  伏江绕开屋子往后探去,随着他的靠近,屋子渐渐不再遮蔽视野,后院熟悉的棚子、水缸、杂物也一一落在了伏江的眼里。
  那后院的人影的衣角、背脊、头发也映入他的眼睛里。他跪在土中,背脊笔直。
  他浑身湿透,头发紧贴着身子,身影被削得利落。可即使他人削瘦,又是跪着,却看不出半点狼狈。
  他像是一座石塑,漆黑坚硬。
  他面前有一个新掘的小土堆,仅有脸盆大小,是一座细细掩埋的小坟。
  那人缓缓抬起脸看向伏江,他的眉黑而不浓,带着一股冰冷的英气,目光暗淡无光,陌生而遥远。
  多么立竿见影。
  神仙真是无所不能,弹指之间,便能把有情人变成无情人,枕边人变成陌生人。更甚的,要去操纵生老病死,也是轻而易举。
  对于人而言要费尽一生去追求的东西,伏江只要点头就能毫不费力地做到。世上所有人、所有生灵都能为他量身而定,他可以让人围着他转,也可以让人对他避之不及。
  就算他从不把人当做玩物,但人也只能是他的玩物。因为他永远不可能与他们促膝长谈分享心事,就像人永远不可能把一棵任意玩弄的草和尘视为同等的朋友或伴侣。
  所以,当人拥有了想要和一棵草一粒尘成为朋友伴侣的心思,岂不是很寂寞?
  雨幕重重,伏江与沈长策之间隔着千万重雨幕。
  “小狗死了。”
  即使隔着千万重雨幕,伏江还是听得清楚。他说小狗死了。
  伏江没有悲伤,即使他记得不多,但心里清楚,他已经见过许多生灵的死亡,其中不乏比小狗更鲜活可爱的生命。他们围着他转,即使是在顺从本性地讨好他,也依旧有惹人怜爱之处。
  沈长策又道:“他想追回我,而我只想追回你。”
  原来斩断情欲念而回忆尚存,人就是这般模样。他们可以用冷漠的毫无感情的语调,说着深情的事。
  而对此,伏江竟然也只能望着沈长策。这说到底是他背地里做的事,沈长策毫不知情。
  是自己做的决定,不管结果如不如意,也是不能懊悔的。伏江也没有懊悔,昨天的温情今日的冷漠,他好似都能全然接受。
  他看着沈长策,那是从始至终、唯一一个被自己亲手生生斩断情欲的凡人,他在看他的神情,他的举止,当做一种观察。
  沈长策没有再说什么。他站起身子,带着一身雨水和泥泞,从伏江身边擦肩而过。他没有看他。
  沈长策回了那屋子,既没有悲伤和失望的情绪,也没有了追回所爱之人的讨好与庆幸。他心里想着什么,对两人曾经的日子又是何等心思,伏江从他脸上看不到半点端倪。
  伏江走近屋子,那门没有锁,但伏江也不进去。
  就和前段日子那样,雨天他在外边玩,沈长策不急匆匆来叫自己,自己就不愿进去。好似是嫌那家中无趣。
  伏江在学着人一样,从深长策的神态和举止捕风捉影,然后胡乱猜测。他不叫自己进门,那就是他不再关心、怜惜自己。他不再爱自己,也不再把目光一动不动锁在自己的身上。
  人是靠记忆去爱,还是靠爱…欲去爱?不对,他们之间的记忆,剥去爱欲的感知,还会剩下美好之处吗?
  沈长策不仅不会感受到美好,也许还会感受到屈辱和懊悔,可能还会恨自己,这都是必然的、不可违抗的。
  伏江蹲在那屋檐下,身子的一半淋在雨中。
  背后的门开了,沈长策站在门后,他低眼看着伏江:“为什么不进来?”
  伏江望着他,沈长策不是邀请他,也没有生气。
  他变得复杂,隐晦,伏江再也看不透他想什么。
  伏江道:“你没叫我。”
  沈长策望了他片刻,却道:“你只是不想进来。”
  伏江可是说过,就算他不愿意,他也要留在这。可此时他在等他一句话。
  “进来吧。”沈长策拉开门,侧身迎他,伏江望着他的眼睛,站了起来。
  不过只离开了半日,这屋内便透着一股凄清寒冷,屋外的雨太大,窗户震震欲破。听着那声音,愈发觉得此处摇摇欲坠。
  沈长策从柜子里取了一支蜡烛,曾经他一支蜡烛可以用半年,自从伏江来到他家,他便买了好几扎蜡烛在家放着。那柜子里还有两扎,好似伏江还会在这里住很久。
  沈长策点了一支蜡烛放在桌上,照亮了那合圆的桃花糕。
  伏江装作未看见。灯火昏暗,他也看不清沈长策的神情。
  两人一同睡在床上,和昨日那般安静,可昨夜还陌生的隔阂感却已经被两人所习惯。虽然彼此沉默,却也是自然而然。
  两人本该睡着了,沈长策却突然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伏江一惊,他心中百般思考,最后还是装作不明白:“什么做了什么?”
  沈长策可没忘记他是个神仙。
  空气中静了片刻,沈长策又道:“明日雨停了,你再走吧。”
  伏江一怔,喃喃道:“你要赶我走了?”
  沈长策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赶你。”可他顿了顿,随后又道:“你不是要走?”
  伏江扭过头来,看着枕边的他:“你想要我走吗?”
  黑夜里只有绵长而沉重的呼吸,沈长策没有给出答案。人的心一旦失去秩序,乱成一团,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伏江又道:“知道了,明天我就走。”
  他本来就只是回来拿个香炉,本来也要走的。
  伏江要走,大可不必闹出任何动静,也不必一步三顾地回来看他。实际上他要来,也不必像人那样大张旗鼓地回来。他虽然不懂人,却会很多人羡慕的把戏。
  他在沈长策睡醒之际,便从那张床上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床下的香炉,桌上的桃花糕。
  这样的把戏人人羡慕,可以把离别做得利落无声。
  沈长策睁眼时,他便发现身边空了。
  他起床坐在床边,把背对着那空空如也的半张床;许久才喘上一口气。他眼睛望到了桌上,那块干净却老旧的桌上,只有一只熄灭的蜡烛,还有一个钱袋。
  他走过去拿起那钱袋,却没有打开往里看。他把钱袋丢在了屋中最阴暗的角落里,不愿在看。
  环顾四周,这屋子寂寞又狭小。沈长策忽然摸着胸口,总觉得胸口好似缺了一块什么,恍然若失。
  可心中缺了那一块,伏江的面目反而渐渐清晰起来。原来的伏江好似一团远在天边的光,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又什么都记得清楚。
  他曾把手指刺入自己溃烂的伤口,任凭自己恳求,神色依旧天真。
  他无数次在自己身下扭动着背脊,就连呻吟和喘息都如临在耳,他看到汗水从他的湿漉的头发流下,流到了拼命仰起的、因呼吸而颤动的脖子上。
  把唇印在他缀了水珠的脚背,又抬起眼睛看他。阳光落在伏江眼睛里,呈现层次分明的澄金色。他的睫毛缓慢地扇动了一下,又一下。他看着自己,眼里既没有爱,也没有视如尘芥的高高在上,只是澄净的好奇。
  沈长策突然跑到后院的水缸旁,他舀了一瓢水在盆里,便埋头下去,冰冷的窒息让他乱窜的回忆得以平复。
  他抬头起来,大喘不止。他又看见了那个埋葬小狗的小坟,小狗的尸体已经在下面腐败。
  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像小狗一样被埋在混无天日的地下腐败发臭。人的一辈子,对于神仙而言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瞬间,而那些真正微小的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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