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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矩-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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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欲望总是能战胜人的神性,那么从欲望中诞生的恨,会不会比神性里诞生的恨更强烈?
沈长策必须赤诚如火,然后再被逼得走投无路。刀山火海、鼎镬刀锯摧毁他的所有心碍,他会在九死一生中变得义无反顾。他要足够偏执,要极爱生极恨,从坚韧朴质的石化作一柄利刃,象征着伏江赴死的决心。他要毫不犹豫地将他的牢笼劈开,然后将他杀死!
等伏江把自己铸成一个不会仙法的、不会反抗的凡人,便能在牢笼之中恭候他的杀意。到了那时,就算因为沈长策仇恨和伤痕而万般软弱,他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将这自己给自己的惩罚全然承受。
因为他真正要逼向绝望的人,不仅是沈长策。
沈长策要从失望中诞生纯粹的杀意,而他就要从痛苦中诞生绝无杂念的死意。
无所不能的太界上仙,创造了日月,创造了人,最后创造的是对自己的谋杀。
好凉。
伏江从床上缓缓醒来,他摸着脖子上的伤,浑浑噩噩地不懂,好似已成了这宫殿里的石。或是一个象征,就像是人间庙里的神像。
沈长策已经不在了。
宫殿的大门没有锁上,天外天的光从门缝透过来。
他下了床,身上一丝不挂,光着脚踩过宫殿冰凉的地,又踩进松软的泥土里。这天外天寂寥无声,没有任何人。
伏江一步一步走向水边,那里虽然依旧辽阔安静,比起其他地方,他却更喜欢这里。他与这里的风光彼此注视了万年,彼此两相厌,别的地方他已经很久不去。
无边的水域通向无数未知,也许他的未来就在那些未知里。
他就是在这水边构想出了他的今日。
如果让沈长策记起所有回忆是最后一步,那么这个设计的第一步,就是他在水边与榆丁说的一句话。
“我要找到结束它的办法。”
他当初说这话时,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白发变作黑发,双眼清澈无瑕。神仙要改头换面,比妖魔轻松得多,瞒天过海的本事只高不低。
榆丁陪在他身侧多年,伏江知道他更心疼那个自己。他终究是破了戒,最后果真下凡来点拨了沈长策。
等沈长策再次想起榆丁所说,他便会明白,无论如何挣扎、反抗,他的命依旧在神的手心之中。而这两百年被仇恨侵蚀的痛苦,都是那短短半年极乐的代价。
他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再爱他了!他的爱有多深,他的恨就有多绝。
这是现在的他也无法抗拒的命运,那个想好一切的他,把自己反抗的能力也夺去了。作为神仙,他的心一向地改变着自己的命运,他不可能同时获得爱和死亡。
伏江望着无边无际的水,心想等他再次回来,一定是自己死在他的手中,一切再也不可挽回。
“快下个决心,快下个决心吧。”伏江自言自语,“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全都准备好了。”
他的目的已经几乎要达到了。此时的心痛如此强烈,就像是贴着脉搏感受跳动,两百年前那短暂的时光有多满足,此时便是多绝望。
可他现在没有直面沈长策的面孔,又总还抱着希望。想着也许沈长策彷徨过后,也许会决定继续爱他。
沉浮在痛苦之中的希望比痛苦更煎熬,等待所爱和等待死亡一般漫长。伏江望着四周的蓬勃死气,又畏缩着身子,坐在了水边。他想着不必再忍受这一切,就快要等不下去了。
“快下个决心吧······”伏江恳求道。
快下个决心,打碎自己的所有希望,让这个不断逾矩的罪人如愿以偿。
榆丁殿气势恢宏,仙雾缭绕。
鲲鹏身上缠满了仙索,在天宫逗留了四日之久。漱丹今日来榆丁殿,看到那大鸟还在,心中便知道沈长策今日又没去那天外天。
他思考着沈长策不去天外天的原因,手不由得抚向那鲲鹏的羽翼。鲲鹏乃天上神物,最恶妖气,顿时抖擞翅膀,仰头啸了一声,气势如虹。
漱丹赶紧躲开,免得被伤了。
榆丁殿大门打开,沈长策踉跄出来,发丝凌乱,神色苍白颓丧。他听了这声啸声,眼睛往那大鸟看去,看那大鸟还在,这才放下心。
漱丹看他出来的姿态,又往空气里一嗅,是酒味。
这一下,他心中已经摸清了个七八分,又嘲笑他这种人间消愁的做派:“你可听说过醉生梦死?酒只会让活物醉了,却会让你们这些死物还活在梦里。”
沈长策冷冷扫他:“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漱丹看他神色,知他不是说笑。漱丹可是个怕死的,赶紧敛了神色,正色看他:“他告诉我,我把你从那地府中救出来,他便能让我与清晏再见。你当我会拒绝?”
说着又苦笑:“我们可是连爱恨都由不得自己,更别说命。地府何等凶险,我为了救你,可是差点死在里边,你当我愿意去?况且,就算我不去救你,也自有人替我,难道你又会拒绝不成?”
沈长策无神地望着漱丹,却不能辩驳。只觉得浑身无力,他不得不坐在了榆丁殿前的石阶上。
漱丹看他颓丧,沉默片刻,又问他:“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沈长策思量片刻,便脱口道:“我从生开始,与他相遇,再到现在就是为了完成他的死。我要把他杀了,两全其美,也好为我这笑话一样的一生结束。”
沈长策话里是恨的,可语气不急。这恨也恨得和认命一般。
他话说罢,又忽然急喘一口气,那股恨劲彻底散去,只剩下死寂的绝望:“可在我想起生前光景时,最后悔的却不是被他带到世上。就算是现在我还在想,他也许真的怜惜过我。也许那个他曾给过我机会,阻止我走到今天······”
漱丹看他如此潦倒,也掀起衣袍,坐在沈长策身侧。
同是倍受煎熬的人,说起话来好似也能近一些。
“他当然给过你机会。地狱之中落在你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在阻你。只要你一时软弱,就能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你只有做你不愿意的事,才是算是对命运的反抗,可你会做吗?”
漱丹说着又笑道:“你最终还是来到了天外天。我不知神仙的心情如何,但如果是人,怎么会没有触动。”
人当然会触动。
漱丹恨自己与清晏的分分合合,但当他把两人的过去发泄一通,无论在哪一世,无论清晏如何冰冷,道行如何高深,他一定会动摇。他的动摇让漱丹如此心动,只要他动摇,自己便能以此为破口,一步一步,又让两人又纠缠在一起。
人会触动,伏江呢?
那个无情的神仙,他是否有过真正的一点怜惜?
沈长策是鬼,终究还是人的遗物。人不会思考大道,只会思考小爱。
此时天宫的天漆黑,与在凡间苍茫大地上仰望的天没有差别。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生老病死万物全在自然的规矩之中。
除了那天外天,永远凌驾在自然和规则之上,永生不死。
沈长策望着天空,突然想起了在人间征伐时某个思念如泉的夜晚。那时他刚从梦中醒来,也这么看着天空。他已是战无不胜,好像也真的凌驾在了所有自然和规则之上。那时那不知何才能停泊的心境,是否与永生不死的感受别无二致?
“若我不杀他,总有一天他会把仙法想起来把我杀了。也许很久以后还会有第二个我,第三个我,第二个清晏,第三个清晏······可我与清晏的魂魄,对他的爱和恨,却已经永远消弭不见,只有伏江依旧永生。”
沈长策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所思考的东西已经全然围绕着伏江,就连自己想要讨要的那点怜惜,也已经无足轻重。
原来事到如今,他还是认了命。
时间几乎静止不动,一日、两日······十五日、十六日,天外天一片蓬勃死气,无人造访。
这也许也是伏江死前要承受的最后的煎熬。
伏江在水边等着,等着那根缠绕着两人命运的丝线穿透自己的心脏。他如今对死有着狂热的向往,他“这一世”没有用过仙法,却害了无数人。如果能怀抱着爱和痛苦死在沈长策手里,难道不是他最好的结局?
可平静的水面风平浪静,就像是亘古不变的天地法度,他望眼欲穿,在等着打破这水面的浪花。
他等了一日又一日,时间把他折磨得迷糊,他甚至不知自己是真的在等死亡,还是只是在等沈长策。
他不睡眠,只盯着水面,几乎已经化作天地之间一颗不起眼的石。
在水面惊起第一缕波澜,他的眼睛便有了光彩。
他来了。
巨浪滔天,一艘舟从水里掀浮而起,水花被水吞没,舟上站着他思念已久的人;迎风而来。伤痕爬满他的脸,此时却像是一片一片的灵魂,合成了少年原本的面目。
就像是多年前早出晚归的少年,伤痕累累归来,心中还怀着甜蜜。而伏江则等着他,在此处猜想他要给自己带来什么。
舟行得慢,两人遥遥相望,好似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情,但等舟驶近了,两人的目光却已经错开了,一切无从考究。
只是沈长策上岸时,又看见水面里的那个伏江正望着他。但不过是一瞥,有可能只是错觉。
伏江道:“你来了。”
两人站得很近,本该有许多话要说,但此刻却是无言。
沈长策沉默片刻,只望着伏江的头顶:“天宫的神仙已经一一去投了凡胎,这天上只剩下你一个。”
伏江沉默片刻,再开口却是:“对不起。”
沈长策没有回应他。
伏江又问:“接下来你要杀了我,对吗?”
沈长策话语冰冷:“这不就是你的愿望?”
计划圆满的人本该庆幸,可伏江的计划本就不是让他快乐的。他的眼眶又朦胧起来,现在的他心多么敏感幼稚,若是那个白发苍苍的他,定不会如此软弱。
他又想着这是他活在人世的最后一刻,也终于有了勇气说一些话弥补对沈长策的伤害:“你不必有对天下的罪恶,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在人间时你也目睹过我的一生,我的欲望不只是害死身边的人,如今妖魔丛生,也是我的欲望所促。”
他的声音很平静:“你应该知道,这天下的生灵都是我仿着自己的模样造的,无论是人还是妖,他们的残暴、自私、好淫,都是源自我。拥有这些东西的我,如何能做到天地不仁?我寻了无数办法,最后发现只有一条死路。”
“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同情你?”低沉的、无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伏江仰头望向沈长策,沈长策就那么遥遥地看着他,眼睛漆黑,犹如对他的审判。
伏江看得伤心欲绝,但他知道两人就这样冰冷地隔着便好。
不能再说,不能再望。不能再藕断丝连。
他又低头,流泪不语。
沈长策却走近了,他蹲下来问他:“你哭什么?”
好似答案多么让人伤心,伏江泪水更止不住,只得摇头。
“杀了我,你杀了我······”他抓着沈长策的衣角,几乎是恳求,几乎是催促。
可他的下巴却被擒住了,伏江又听他的话冰冷:“你不说清楚,我绝不会杀你。”
伏江摇头,再摇头。
他不应该流泪,沈长策不应该问。只要沈长策此时把自己杀了,当做一场冷血的复仇,这一切就永远结束了。
伏江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他仰头看沈长策。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模样,那声叹息像不是他所做。
“我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沈长策道,“在此之前,你与我去一趟凡间。”
凡间?满目疮痍的凡间。那里满是太界上仙的罪证,再无他所迷恋的东西,他再去做什么?
“不······不!”伏江摇头哀求,他把沈长策推开。
可沈长策已经捉住了他手。
“不!”他挣扎着要逃,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他不流泪,这一切也许就结束了。
伏江挣脱不开,任凭沈长策用一卷黑袍将他裹在怀中,登上了那鲲鹏所化的舟。
这难道是他死前必然遭受的罪罚吗?
可沈长策的怀中却如此温柔,就像是曾经两人相拥在一起一般。伏江渐渐地不在挣扎,这是他也许不仅是死前的罪罚,还是他死前最后的温暖。
第39章
当伏江的双脚踩在了这片土壤,再次看到头顶的圆月,一时只觉恍如隔世。望了半晌,才发觉沈长策还在前面等着,他在黑暗中动也不动,可伏江只觉得他在凝望自己。
不由得向前去,脚下却一趔趄,一下子栽进沈长策的臂弯里。
沈长策低头看他:“在这么高的地方住得太久,下凡来已经觉得不适应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夜色朦胧,他的话太过温柔。
伏江道:“我最初便是住在这里的,怎么会不适应。”
沈长策的背后映着遥遥的灯火,有些热闹,好似是夜市。
伏江不由得越过他的身子向后遥看,如果有夜市,人间也不似他想的那么落魄。
沈长策背对着那团灯火,忽然捉住了他的手。
“走吧。”
他的背影沉默而高大,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伏江就被他这一双冰凉的手,拉入那昏昏的灯光中。
离那灯火越近,伏江便觉得那握着自己的手越冷。伏江看着沈长策的身影,想着他不再是人,又喝了自己的血变成不死不休的怪物,只觉得心中弥漫着一股浓愁。他一副身子任由他摆布,去往哪里都不会反抗。
此处比繁华时的平福镇更多酒楼摊贩,一幢幢酒楼青楼,灯火高挂,红的绿的长绸倾覆而下,虽破旧,却也隆重。有的楼黑灯瞎火,窗上门上挂着蛛网,有的却灯火通明,在这凄冷的秋风中喜迎着客。
这里虽四处透露着破败凋零,却像是许多年前那个凄冷中为谭郎中送行的酒楼,朽木开花,腐香又绚烂。
小二弓着腰端着酒热情邀请来往的浪子,妓女们醉红了脸,千娇百媚疯笑着把落魄的人迎进来。他们为了浪子口袋里仅剩的铜钱,一一扮出他们所希望的盛世时喜乐模样,浪子们也心甘情愿地把最后一点生路断送在此处。
伏江远远看着,心中不免五味陈杂。
“你想去劝他们吗?”沈长策的声音让伏江回过神。
伏江茫然:“劝什么?”
“劝他们切莫在夜里放纵,不要贪喝美酒,不要爱上美人。否则酿成大错。”
伏江自己便是如此对自己,要是想这么勒令人,也无可厚非。
伏江却低声道:“为什么要劝?他们就算是变得一无所有,也不是美酒和美人的错。”
沈长策又问:“那你想去喝酒吗?”
沈长策眼眸微低,灯火辉映下,目光好似柔和许多。伏江还怔怔看着,沈长策已经轻拉他的手,两人往那青楼走去。
伏江未问他为何是去青楼,而不是茶楼酒楼,因为他自己也更愿意来这里。楼外灯笼斑斓,楼里琴瑟和鸣,花枝招展的女子喜笑颜开。小小一室,繁华明艳,宛如盛世缩景。
招呼的老鸨看他俩走近,热情道:“两位客人可是来对地方了,这里可是平定城最大的青楼,别处吃不到的,这里都吃得到,别处看不到的,这里都看得到。”
她说着,眼睛忍不住往沈长策面上扫了一眼,见他面目可怖,却是面不改色。这世道,什么人她没见过,脸上有几道疤也不是什么事。
说着又远远叫着两个闲着的妓女,那两个妓女本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歇息,站起来时脸上已经堆满娇笑。
沈长策道:“要靠街的房间,送些菜来。不知两个姑娘会不会曲子,他想听。”
说着把那牵着伏江的手拉起来,一只手把另一只缠紧,蜷勾亲密,像是解不开的结。
老鸨神色有些惊讶,赶紧朝俩呆愣的姑娘使眼色,俩女子本热情着要过来,现在都醒了过来,只在前边为他们引路。原来客人是成双的。
老鸨又笑道:“好酒好菜,马上送上来。”
两人坐下,那俩女子隔着飘渺如烟的帷幕,一人抚琴,一人曼舞,伏江看着,想着方才还在那寂静天上绝望,现在却到了热闹的人间,又不知沈长策的用意。
酒菜也很快上来了。沈长策给伏江夹了几筷子:“吃吧。”
伏江问:“你为何不吃?”
“我吃,也尝不出味道。”
伏江低头看着满桌的菜,只觉得食不下咽。
突然唇上被轻碰了一下,沈长策已经夹起一块清蒸鱼肉放在他的嘴边。
伏江竟然下意识张了口,一咬,嘴里鲜香四溢。他望着沈长策,又低头把那鱼肉咽下。
难免想起曾经的在人间的美满日子,伏江一时难以自抑,终于忍不住问:“刚才她说,这里是平定城。”
沈长策沉默半晌,道:“原来你也还记得平定城。”
伏江当年在平福镇提过想要去平定城,只不过随口提的一句话,沈长策却记在了心里。
伏江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结束自己生命的艰难,还带我来这种地方诱惑我。”
沈长策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开始自己生命的艰难,还要下凡来见我。”
伏江眼珠朝他转来,也许是此时琴声悠扬,灯火醉人,两人对视片刻,忽地笑了。就连沈长策的眼底好似也映上了桌上的酒,一点一点沾上笑意,在破裂的面孔中也显得清澈耀眼如人间的少年。
伏江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看,可看着看着又落寞下来,他沉声问:“你竟然不恨我?”
沈长策轻轻晃着手里的酒:“你也知道,念头是连自己都没办法操控的。你活了万年,也只想出一个以死了断而已,就算死,也得把自己也设计进去,千方百计控制自己的生念。恨对那些日子的我是折磨,对现在的我也是折磨。虽不公平,但我自己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沈长策说话时,一双眼落寞无神。他已经不是两百年前那个眼神笃定的少年,他的话里既苦涩又苍凉。
沈长策说着,见伏江低头,不与自己对视,又给他倒了酒:“我带你来此处,是为了弥补两百年前的夙愿。现在良辰美景,你只管尽兴,其他事不必想。”
伏江依旧不看他,只是声音沉闷:“我可不知道是我的夙愿。”
沈长策道:“是我的夙愿。”
他总是把伏江未完成的愿望当做自己的夙愿。但当他能够为伏江实现时,伏江却已经不会为这种事快乐了。
伏江想着,只觉得心中有些亏欠。他本无心情听歌赏舞,又下意识不愿意废了沈长策的苦心,便一边喝酒,一边望着那边轻歌曼舞的美人。
歌声清越,如烟绕梁,跳舞的女子罗衣纷飞,美不胜收。灯光被四处垂挂的纱帐隔上一层,如梦似幻。
等一曲毕,伏江才发觉自己已经渐渐陶醉其中。他慌忙地喝下一杯酒,害怕自己的失神和沉醉。
“人把苦当做善,乐当做恶。你也是吗?”
这一曲里,沈长策自己也酌了几杯,眼睛却不是看那美人,而是看着伏江。
伏江却望着他笑:“天上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得久了便不想回去了。”
“你本来就在天地间,何必又躲到天上去。你想听到什么时候,就听到什么时候,三天三夜,十天十夜都可以。不如——不如永远留下来?”沈长策说完,看伏江露出无奈的笑容,又很快意识到是自己在这气氛之下一时痴心妄想,说错了话。
他伸手过去,在伏江嘴角轻轻一擦,要把他这样牵强的笑容温柔抹去。
伏江傻傻地看着他,把他的手挡开了。他手虽冷,伏江却觉得嘴角灼烫之感挥之不去。
他眼睛发红,不得不低下头,强迫自己冷了声:“别这样,你劝阻我的死,就是劝阻天地的生。我为了天地,可没有什么良心。”
沈长策沉默良久,又道:“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依你完成,你尽管放心。我将你带来人间,并不是为了反抗我自己的命运。”
伏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低下眼睛不与他对视。胸中无限闷苦,也拿了酒送下了。
如果伏江不愿说是因为天地,那么沈长策不愿说便是因为伏江。
与上次在人间心平气和相处,已经隔了两百年。即使河那边的花再美,也隔了千万里。今夜勉强谈了几句,都是欲言又止。
如果缘起之时感情便是站在天地的对立面,那即使彼此有过真挚的瞬间,互诉情肠也已经是太多余的事。
两人都心不在焉,但那琴歌自顾自潺潺流淌,不绝如缕。青楼暧昧的轻纱随风飘舞,把氛围织得朦胧醉人。
人心不纯,琴曲就像是一双手,拨动人的五识,和人心所想交织一起。念头也像看见阳光一样,抽枝吐芽,疯狂生长。
琴曲动情之处,伏江偷偷看向沈长策,忽地一怔,只见他竟然流着眼泪。
伏江看得有些震惊,心一软,大着眼睛看他,忍不住唤道:“沈长策······”
靡靡之音,在不知不觉凋零着天地的生机。
沈长策只轻叹道:“这曲子真美。”
他活着时贫寒困苦,死后又堕入神的手心,不人不鬼了几百年。而此时坐在这里倾听,也是为了伏江。
为何他对自己的爱,永无止尽的烧不完?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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