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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荣-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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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略远处,晏海抬头上望。
三层之上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声传来,那是云寂正在设宴款待殷玉堂和白一诺。
今夜明月皎洁,这样看去,宛若玉环挂在飞檐之上。
若是从明月楼的三层望出去,月色青山辉映,眼中不知能添多少隽美。
他站着出了会神,才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明月楼到天风楼距离真的不远,晏海很快就走到了。
他在屋里取出了自己要拿的东西,打成了包袱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灯笼,沿着天风楼的墙边行走。
殷赤琏也要参加宴请,整个天风楼里并没有什么多少人在,周围灯火稀疏,显得格外寂静。
天风楼的后墙很高,青砖墙面上爬满了藤蔓,将提着灯的晏海衬得有些渺小。
其时月光明亮,但这种苍蓝的光芒镀得天地间一切事物都泛着寒意,唯有晏海手中灯光所能照到的地方,才能映出它们原本的形貌。
走着走着,晏海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将灯笼挂在一旁突出的兽首雕刻之上,拨开茂密的藤蔓,露出隐藏在后面的一扇门来。
门上并没有锁具,但是因为长年没有开启过,藤蔓长得严严实实,晏海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门打开。
门开了之后,他并没有转身去取灯笼,而是直接走进了那扇门里。
入目是有些荒凉的庭院。
晏海站在门边,环顾这处不大的院子,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来。
他沿着几乎被荒草湮没的小径,走过了架在干涸池塘上的小小廊桥,走到了破败的屋子前面。
其实也不能说是“破败”,毕竟这屋子和上阁中的其他地方一样,建造得稳固而精美,也并没有什么倾颓的势头,只是一间房子造得再好,若是长久没有人居住,便会让人生出衰败破落的感觉。
晏海站在那扇缺了半扇的窗前,朝里张望。
屋子里很黑,但大致能看清楚里头空空荡荡,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那半扇窗上。
窗上有一处鎏金的铜角,样式精美,极为好看。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刻了字的铜角。
一面錾刻着朝暮二字,另一面刻着……
“昭明……”他摩挲了一下那两个字,近乎无声地念了出来,只觉得胸口有一些温热的东西在慢慢流动着。
“翠微君。”
晏海收回了手,转过了身来。
神情之中带着些木讷的俊秀青年,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小卫。”晏海朝他笑了一笑:“许久不曾见了。”
卫恒往前一步,双手相叠,一揖到地。
晏海没有闪避,坦然承受了这一礼。
第36章
“你怎么认出我的?”
“翠微君早年多食雪霰花露,故而周身带有雪霰花的香气,这花别处是没有的。”
“有吗?”晏海拉起衣襟,低头闻了一闻:“怎么我闻不着什么味道?”
“那味道极其清淡,只是我负责收集花露,故而能够觉察。”
“你的鼻子还是这么灵。”晏海往后靠在了窗框上。“殷十二见我时神情有异,他应该也认出我了。”
“但他并未认出我来。”卫恒对他说:“我当年尚且少年,如今面目变化极大,何况他那样的身份,又怎么会留意一个下人。”
“总是件麻烦事……”
“他如今身份不凡,杀他可能不太容易。”
“你到底在想什么?”晏海失笑道:“难道你以为他认出我,我就会杀了他吗?”
“这……”卫恒木讷的脸上带了一丝疑惑:“我以为按照翠微君的性子,也不会留下他的命来。”
“翠微君……”晏海收敛了笑容:“还有什么翠微君?这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翠微君在我心中,始终都是翠微君。”卫恒认真地说道:“您当年于我的活命之恩,卫恒此生不敢忘记。”
“若不是你懂得航海之术,我也不会带上你。”晏海垂下眼睫:“哪来的活命之恩,不过就是顺手而为。”
“知恩图报,方是为人之本。”
“罢了,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晏海失笑:“殷九在船上不是总说缘份缘份的,姑且也就算做缘份吧!”
“卫恒斗胆问一句翠微君。”卫恒问出了见面之后,便存在心中的最大的疑问:“我本以为您这些年不过是厌倦俗事辟地而居,可又怎么会是在这样的地方?”
晏海环顾四周。
长满荒草的庭院,在月色下幽静而深邈,却又孤单又凄清。
“这昭明苑,原本是我初入朝暮阁中居住之处。”他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这里很好,有桃花,有池塘,那时候……并没有太多旁的人……”
那种失意之情,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了的。
或者说,他并没有刻意掩饰。
卫恒自然是看明白了,但是他又看不明白。
翠微君此人情致疏狂,心思难测,若说他怒起一剑杀人,喜而纵酒狂歌倒也无甚奇怪,但是失意……
听上去,好像还是为了桃花池塘荒院?
“卫恒是驽钝之人,还请翠微君说得明白一些。”
“小卫,你是个聪明人。”晏海笑了:“这十二年里,你成就了一代名医,这哪里是驽钝之人能够做到的?”
“若非翠微君赠予我的那半本……”
“关于那半本书,还真是我的错。”晏海打断了他:“若非我疏忽大意,又怎么会被月留衣夺了去!”
卫恒愣了一下,才说:“翠微君不需挂怀,这于我来说,也不过是命运吧!”
“若有机会,我定然……”晏海说了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
哪来的机会呢?
当年月留衣武功并不及他,尚且能靠着种种诡术全身而退,如今他武功全无,又如何能从月留衣手上将那半本书给夺回来?
“翠微君你为何功力全失?”卫恒果然问道:“或者是我看错了不成?”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这事说来话长。”晏海不愿再谈:“我寻你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重要的事情?”
“日间那两具尸体的事情。”
“那难道不是翠微君您……”
“我什么?你以为是我做的?”
“但是……”卫恒十分茫然:“我本也十分震惊,但是我想者翠微君您就在身旁,还以为这事情和您有关。”
“你什么时候见我有这样的本事?”晏海伸手,把手抵在了那半扇窗上:“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有那东西才能让人变成这种样子。”
他说得含糊之极,但卫恒却是明白的。
“怎么可能呢?”卫恒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晏海冷笑一声:“附骨之疽?”
“翠微君,虽然看着状况相同,但兴许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卫恒试图寻个理由:“当年我们可是都看到了,那一把火烧的,把什么都变成灰了。”
“我知道,我也这么觉得,什么都化作了灰烬。”晏海告诉他。“但是,这两具尸体变成尸体的时候,我也是亲眼看到的。”
卫恒已然面无人色。
“一定是当年的那些人里面,有人瞒着我私底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晏海的眼睛里,透露出浓重的煞气:“我当年果然不该心软,如今才会留下这样的后患。”
卫恒似乎也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两个人相对站着,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久别重逢的欢欣之意。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卫恒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绑着的那条红绳,那是自己离家时,妻子去庙中求来的平安绳。
“能怎么办?”
“翠微君,别人我不知道,您是一定有办法的!”卫恒对他说:“当年我们能够活着出来,也都是依靠您的缘故。”
“那时候,我还是翠微君,但现在……”晏海笑了一笑:“你喊我晏海就可以了,我母亲姓晏,我生在海上,这是我原本的姓名。”
“我不知道……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卫恒忽然有些站立不动,寻了个栏杆坐了下去。
“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不要卷进这些事情里来。”晏海看着他:“你及早寻个时机,回漳州去好好当你的名医。”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是……”
“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又能做什么呢?”
卫恒沉默不语。
“我前些年就听说,你已经成亲了,还有一双儿女。”晏海看着被他握住的那条红绳。“有家有室,有儿有女,就不要离家太久太远,也别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了。”
“您怎么办?”
“我无家无室,无儿无女,有什么好怕的呢?”晏海抬起头,望着天上明月:“朝相见,暮别离。有时候想想,人活在世间,所思所求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
第37章
晏海提着灯笼,回到了明月楼。
站在略远的地方,他朝楼上看了一眼。
三层上的宴请似乎已经结束了,灯火变得昏暗,周围也没有什么声响。
云寂平时虽然不是很在意吵不吵闹,但晚上却是要很安静才能睡得着。
也不知他睡下了没有?
晏海正想着,绕过影壁,却看到了云寂正站在小楼门前。
晏海暂居的小楼在明月楼的北面,依靠着山势建成,玲珑精巧,也有围墙照壁,独成一方天地。
“云寂……”今夜月色太过美好,他一路走来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便忘了尊称,喊了云寂的名字。
一身白色的云寂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光芒。
这几天的日子简直不像是真的……
晏海微微一笑,问他:“还没睡吗?”
云寂看了一下他和他手中的包裹。
“我收拾了一下。”他急忙解释:“要是知道你在等我,我一定会早些回来的。”
“我也不是等你,只是刚好经过,想起一些事情要和你说。”云寂偏过头去,露出了线条完美的侧脸。
“我往后再也不会了。”晏海不错眼地望着他:“往后我一定……”
云寂眉峰微微皱起,在深邃的眉宇间拧出一道裂痕。
晏海没有再说下去,肩膀也绷紧了。
云寂生气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惹了云寂生气。
一阵风吹来,灯笼摇晃,形影相离。
“晏海,我再和你说一次。”云寂的表情和声音都显示出他很认真:“你在我身边四载有余,那时候你我相处得极好,但是这种好,也不过是我看你性情自然,便由着你罢了。”
晏海放低了视线。
“这几日你我相聚,本也是久别重逢的好事。”
云寂的头发比一般男子更长一些,那些银白的流苏一丝丝一缕缕的,和他乌黑的头发混到了一处,就好像是花白了头发……
“初时倒还好,这几日却不知为何,你言语目光颇有失态,虽然我觉得所做所说,并不会让你产生误解,但是还望你不要多想。”
也不知道云寂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兴许是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太明显,云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云寂。”晏海抬起头来,问了他一句话:“你会选什么样的人,白头终老呢?”
云寂沉默了一会儿。
“终究不会是你的。”他还是这么说了:“世间本不容许,我也并不愿意。”
晏海闭了一下眼睛。
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终究不太甘心。
所以这几日,他装作还有余地,装作还有机会,装作……还能回到往昔。
猛然之间,那种伪装的酸涩甜蜜被撕扯开,他又看到了自己那颗遮遮挡挡却已破败不堪的心。
活在世上,十愿九空……
他握不住手里的灯笼,那灯笼落到地上,烧了起来。
火光燃起,照见了方寸之地,照见了如玉美人……
云寂看到晏海那空空洞洞的眼神,觉得他似乎想把什么沉重的东西,来压到自己的心上。
他也有些恼火起来。
这些日子不论是错综复杂的命案,还是又见到晏海这副摸样,都令他不甚愉快。
到底为什么,晏海又开始用熟稔又亲密的态度,直呼自己的名字,用令自己很不舒服的样子对待自己?
这个人……这些年一点都没有改变。
总是这么轻易能够惹怒他。
然后没说什么重话,他就好像被自己辜负了一样,从头至尾,难道不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吗?
何况方才说的这些话,自己很久以前也说过的,那个时候的他愤怒之极,仿佛自己不喜欢他就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不是有些可笑吗?
他不明白这个人,也不明白该如何对待对方。
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
“我知晓了。”晏海眼睁睁地看着火光彻底熄灭,喃喃地说道:“我知晓了……”
云寂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恼怒有些按捺不住。
这个人是学不会教训,不知道进退的。
虽然看着这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可不过两三日,也会故态复萌吧!
擦肩而过时,云寂这么想。
离开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穿着一身灰衣的晏海站在院子里,背影仿佛被月光与树叶切割成了一块一块。
斑驳,又黯淡……
晏海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走进了小楼,走进了房里。
这间屋子的这扇窗户正对着明月楼,略高一些的地方,便是云寂的房间。
他没有点上灯火,在月色下往外眺望。
云寂的屋子里点着灯,那盏灯整夜也不会被熄灭。
云寂不爱阴暗,他喜欢明亮之处,喜欢温柔和善之人,所以前些年,他强迫自己变得性情明朗,好让云寂喜欢。
结果,云寂也没有喜欢。
“我自小就在那种地方长大,也开心不起来,温柔又和善的话,也活不到如今。”他一个人对着云寂所在的屋子自言自语:“云寂你是不是看出来,我其实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不喜欢我?”
晏海,你就别犯蠢了,云寂不喜欢你,和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你能扮作任何样子,但是只要是你,他就是不会喜欢……想到或许会是这样,晏海便会觉得一口气哽在胸中,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我错了……”
这些年来,他第一次真正的觉得自己错了,走错了第一步,往后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如今回头看看……可如今还回什么头?还怎么能够回头呢?
蓝色的蝴蝶扑棱着翅膀,在月光下发出妖异的光。
“宫主,你真的没死吗?”他对着那已经来到面前的蝴蝶说道:“但是这件事,我是不后悔的,我不杀了你就活不下去,我死不如你死,所以只好先动手了。”
蝴蝶停在他伸出的手上。
“你活下来也没什么用,你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让云寂喜欢我。”他说:“你要是真的没死,也没关系,我就再杀你一次好了。”
说完,他收拢手心,将那蝴蝶在手中碾得粉碎。
第38章
这个时候,云寂已经解了外衫,散开了头发,甚至脱掉了鞋子。
他坐在桌边,心里的怒气依然无法消散。
这样气了一会,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用来正衣冠的银镜。
这镜子是海外进贡而来,虽说不能将人照得纤毫可见,却也形影分明。
镜子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样貌,那张脸半在微光里半在黑暗中,轮廓分明,苍白若雪,唇色却又有些太红,看起来……
他还记得当年曾经问过晏海,究竟喜欢自己什么地方?
晏海说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那些不算,最后也最清楚的回答,居然是喜欢自己长得好看。
(云寂,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当年的那个人,在不告而别消失无踪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好看?
云寂冷冷哂笑。
每次看到自己的容貌,他便会感觉到冥冥之中,那种终其一生都如影随形无法摆脱的恶意。
这与众不同的长相,自小到大不知为他惹来了多少的麻烦和嘲讽。连他自己的母亲,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弃和厌恶,也总共只有过这两个人,说他多么好看。
好像是真心的一样……
纱帐突然无风飞舞,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然后朝四周扩散开去。
云寂深吸了口气,收住了外溢的剑气。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失态,所以说,晏海倒也是好本事,不过三言两语,便能惹得他怒火中烧。
他定下神,仔细想了一想,到底晏海为什么能惹得自己这么生气。
想来想去,无非是因为晏海仗着与自己那点旧日情谊,不断挑衅所致。
晏海刚刚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遭遇了生来最大的挫折与痛苦。
晏海并不是个良伴,他粗心大意根本不懂伺候人,尤其脾气不是很好,最是得理不饶人。
这样的仆人并不多见,这样的晏海……和他记忆中的某个人……太过相似了。
所以他们相处的第一年,关系其实有些糟糕。
后来,晏海倒是在慢慢改变了。
他变得温和有礼,也不再锋芒毕露,那时候就他们两个人住在昭明苑里,日夜相对,相处起来倒还算是轻松自在。
再后来,晏海又变了。
他努力讨好自己,那种讨好显然带着目的,时常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一转身就能遇到,一抬头就能看到,一伸手就能抓到……制造太多这种太过刻意的亲密,总让人觉得仿佛虚情假意。
或者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喜好特殊,偏爱自己这种与众不同的样貌。
可这种不容于世的感情,别人不都是默默喜欢就好,他怎么就能毫无顾忌的说出口来?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是一个平凡的青年,在朝暮阁里做一个普通的仆役,而他口称喜欢的人,那时却已经是朝暮阁的阁主。
朝暮阁的阁主,不说天下第一,也是世间翘楚。
这样的云寂,并不需要那样的喜欢。
何况他的那种喜欢,谁知道究竟是哪一种。也许就和那个人一样,不过一时兴起,整日里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后来还不是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感到内息波动,云寂连忙凝神运功,将那股纷乱的气息压制了下去。
他所修习的大逍遥诀来历奇特,大成之后寒暑不侵,饮食断绝,血脉都会渐渐寒凉。
开篇的第一行是这么写的:身如冰雪,心若玉石,方能不坠不灭。
这无比神奇的心法,练起来也是艰难无比,历代的朝暮阁主,最后多数都是折在了这功法上头。
云寂未到三十岁,就已经将大逍遥诀练到了第五层,这在历代阁主之中,都是不曾有过的。
但是近来,这种奥妙心法的弊端,似乎正在渐渐显现。
就好比今夜他的心绪纷乱,虽然是因为晏海实在惹人生气,但也不能说丝毫没有自身的原因在。
毕竟这“逍遥”二字,也能做随心所欲来解。
而历代阁主的心得,总结起来,不过就是“节制”二字。
云寂运功行过一个周天,终于使得自己平静了下来。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突然就在不远处,一朵烟花于半空炸裂开来,颜色是代表示警的红色。
残影尚未消解,各处巡视守夜的弟子们,已经齐齐往烟花炸裂之处汇聚而去。
云寂推开长窗,走到回廊之上,远远看着那处。
约莫数十盏气死风灯汇聚到了一处,而后依次散开,三三两两往四面延展。
片刻之后,他听到奔跑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脚步听来,显然是李珂。
“阁主!”李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他瞥了一眼那栋并无灯火的小楼,转身走回了屋里。
李珂踏进了屋里,正要说话,却不防看到云寂散发赤足的模样,连忙低下头去。
“启禀阁主。”他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方才有人传讯示警,但待我等赶到之后却并非见到示警之人,现场也并未有搏斗的痕迹。”
“传讯的是哪一个?”
“按照方位及烟花的样式,乃是一名姓叶的女弟子,今夜正是她轮值巡视。”
“不是三人一组吗?”
“同组的另外二人去解手了,因着是男子便避开了她,但也并未走远,相距顶多不过二十丈,但直到示警之前,他们均未曾听到有任何异常响动。”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今些天安排轮值的弟子,武功都还可以。”
“是,这名姓叶的弟子乃是林长老的亲传弟子,为人机警,尤其擅长小巧腾挪的功夫,等闲三五个人困不住她。”
“如此说来,袭击她的人非但一招之内就将她制住,而且竟然凭空消失,连十丈外的人都不曾发现?”云寂沉吟片刻,下了结论:“若是我,勉强能够做到,但毫无痕迹是不可能的。”
“属下已命弟子散开搜寻,相信很快会有结果,除非那人会飞天遁地……”
话音未落,又一道红色的传讯烟花炸开,与方才出事的地点距离约莫三四里。
原本分散的一众灯火又迅速聚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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