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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尸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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裱得很平整的纸上,晓雪模糊的影像静静地斜卧在那个二维空间,透出象牙色泽的脸上,五官都只有一个轮廓,只是那双显得过大的眼睛已经被精心描绘过,眼神似乎穿透了画面,显露出早熟的忧伤。
晓雪静静地立在黎克背后望着他的画,面前这个男孩的感觉似乎已经细腻到洞悉了自己的内心。她的眼光没有过多地在画上停留,而是温柔地观察着黎克的背影——他小麦色的后颈渗出细腻的汗珠,细小柔软的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直延伸到长长的鬓角。宽阔的肩膀在T恤下显露出分明的线条,黎克后背有一块椭圆形的汗渍,看到这块汗渍,晓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雄性气息将自己包围。
“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黎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很好,和别人的有些不同。”晓雪环顾了四周的几幅画,那些画作很明显带有匠气,虽然线条稳重但是显得很平淡。
“是吗?”黎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从其中抽出一支点燃。
“我也能……抽一支吗?”晓雪突然股起勇气,黎克眼中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后又抽出一支烟递给晓雪,为她点燃。
晓雪拖过一张凳子,在黎克身边坐下。穿着雪纺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她手指间夹着烟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为了融入黎克的世界,她强迫自己接收着。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抽了一会儿烟,随后黎克问道:“你做了我们这么久的模特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晓雪。”晓雪手忙脚乱地从香烟燃起的烟雾中抬起头,目光和黎克相接,但很快就又移开。
“晓雪……”黎克沉吟片刻,随后又说:“我叫——”
他话音未落,晓雪微笑着说:“黎克。”
“你怎么知道?”黎克愕然。
晓雪指指他的画右下角那里赫然签着作者的大名。黎克微笑,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晓雪也如法炮制,可是却引起了一阵强烈的咳嗽。望着她面红耳赤地咳着,黎克笑了,体贴 地把那支香烟从晓雪手中拿走,在画架的木腿上摁熄。
画架上留下了一个圆圆的、烟头烫过的痕迹。晓雪不安地望着那个烫痕,但随后又高兴起来,因为这是他为她留下的。
原来他们那时还互不相识。
我不知道晓雪这样羞怯柔美的女孩子是在什么动力驱使下敢于将自己的裸体呈现在众多人面前供其描画。那种勇气让人觉得不可能存在于她的身上。
时光正在这个没有规律的空间里回转。我看见一个小女孩,独自一个人坐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布满灰尘、杂乱无章,似乎根本没有人居住。小女孩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乱蓬蓬的头上戴着一个已经很脏的新娘头纱,长长的纱将她的身体罩住了,她光着脚,手上拿着一个脏兮兮的娃娃,是个男娃娃——王子的形象。
“晓雪快点长大大,晓雪快点长大大……”这个小女孩就像在念咒一样喃喃自语,前后摇晃着身体。她不时地亲吻手中那个王子娃娃,就像在亲吻着她幻想中真正的白马王子。
这就是年幼的晓雪吗?她那稚嫩得还像婴儿牙牙学语的语言却在祈祷着这样一个成熟的心愿。
我了解,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内心的情感丰富得就像孕育生命的大海,却专一得像恒古不变的时间,他们一生都在等待着那个宿命中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相信只有找到了他,生命才是完整的。
我想,晓雪可能就是这种人。
这时,一阵粗暴的吼声把晓雪从梦呓一般的幻觉中惊醒,她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一把扯下头上的婚纱,用它包起手上那个娃娃藏到角落里,然后奔出门外。
“你这个死丫头!死到哪儿去啦?!”门外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她的身上背着一个肮脏的灰色蛇皮袋改制的背篓,里面装满了易拉罐的空瓶和各种可以回收的垃圾。很显然,这是一个贫困潦倒的家庭,而这个靠回收垃圾维生的女人可能就是晓雪的母亲。
“妈妈……”年幼的晓雪嗫嚅着,脏兮兮的脸上露出极度不安的表情。
“就知道玩!就知道玩!”中年女人一把甩下背上沉重的背篓,然后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女儿:“养你有什么用?跟你爸一个德行!早晚也和他一样!”
女人肆无忌弹地把最恶毒的言语渲泄到自己的女儿身上,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洗清她一天所遭受的耻辱和疲惫。在这个家里,晓雪扮演了一个出气桶的角色。她默默地帮母亲把背篓里那些粘腻的、肮脏的垃圾倒出来。突然,在众多垃圾之中,一本画着插图的童话书跳了出来,书虽然已经没有了封面,可是里面的插图却很精美,看到它,晓雪眼前一亮,如获至宝地一把将它揽进怀里。
我不敢相信,那个看上去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孩子的童年竟然是和这些臭气熏天的垃圾一起度过的!原本那个充满嫉妒的晓雪正从我的脑海中渐渐隐退,她的形象渐渐立体起来。
晚上,年幼的晓雪趁妈妈睡着的时候,偷偷跑进院子,在月光下翻看着白天捡到的那一本童话书,她突然之间踏入了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小小的手指抚摸着书上那些美丽的人物的面孔,幻想着、憧憬着。
时间流逝,转眼晓雪已经变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她始终在班级里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可是,即使是这样,也仍然没有同学愿意接近这个身上经常散发出垃圾气味的女孩子,即使是老师,也常常对这个好学生敬而远之。
晓雪的内心始终隐藏在深深的自卑之中,她害怕靠近人群,害怕人们传出的任何声音,尤其是笑声,不管那些人究竟在笑什么,她总是感觉到烈火灼身,怀疑那些人在嘲笑自己。
晓雪变得异常爱干净,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清洗自己,可是,那个臭气熏天的家永远都无法使她达成洁净的心愿,她痛恨自己的家庭,痛恨自己的母亲,更加痛恨那个由于触犯法律牢狱加身而从未谋面的父亲。所有的这一切就像一个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噩梦,在她的心里,刻上了一个耻辱的红字。
基础教育很快在她15岁的时候结束,以晓雪的成绩完全可以升入重点高中,可是她的母亲亲手掐灭了这微弱的希望之火,她命令晓雪立刻出去找工作,因为,这个女孩已经到了可以养家的年纪。晓雪不得不离开了她心爱的书本,柔弱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默默按照母亲为自己安排好的命运走下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晓雪曾经做过餐馆的服务员、也做过酒吧的招待,薪水虽然微薄,可是仍然给这个家的生活带来了一点改善,晓雪的嘴角逐渐有了笑容。尽管她时常怀念崭新的书本那令人感到洁净的油墨味,可是命运似乎也开始对她变得宽容,当她停止了对知识的渴求,她的容貌却变得一天比一天出色。晓雪开始越来越多地流连于镜子前面,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漂亮,于是一种危险的观念渐渐产生——她已经厌恶了和母亲生活在肮脏贫穷的状态里,她想要彻底摆脱这个家。
一个偶然的机会,晓雪结识了一位到饭店就餐的美术教授,她清丽脱俗的气质很快吸引了对方的眼球,教授邀请晓雪为自己的几幅油画做模特儿,报酬相当丰厚。
能够走进艺术的殿堂,是晓雪梦寐以求的事,在她眼里,艺术是最洁净的东西,她欣然接受了教授的建议,做了他的绘画模特儿,当然,她当时只是身着古装、手持绢扇或竹笛作肖像模特,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体裸露出来。
那位教授的画在美术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从此,晓雪成了炙手可热的模特儿,她的报酬也一天天随之增加。她搬离了自己的家,在美术学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对她而言,这是她新生的开始,她终于可以从事一项高尚的工作,并且将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抛诸脑后。
正当晓雪踌躇满志的时候,厄运又一次不期而至,她的母亲由于长期劳累加上生活不规律,患上了肾病,必须每隔一周洗一次肾,这高昂的费用无疑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又一次沉重的打击。晓雪做普通肖像模特儿所挣的钱根本不足以支付医疗费,她又一次陷入痛苦的深渊。
就在她苦恼万分的时候,几个同样做模特的女孩建议她去做裸体模特儿。
裸体模特的报酬是按小时算的,比人像模特的报酬要丰厚得多。这个建议让晓雪辗转反侧,她在内心权衡着究竟要不要抛却少女最后的一丝羞涩,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袒露在任何一个陌生人面前。最终,她终于决定试一试。
一个夜晚,晓雪精心沐浴之后,穿上了一件轻柔的连衣裙,来到那个教授的画室,对于晓雪的到来,教授表现出惊喜,他殷勤地招呼着这位美丽的女孩,在晓雪吞吞吐吐地道明来意之后,教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在他心里,早就期待着有一天能够为晓雪的身体写生,然而这个纯洁的女孩毕竟是第一次袒露身体,她究竟能否胜任裸体模特的工作?她是否有这样平和坦然的心态以及崇高的素质接受这样的牺牲?
就在教授苦苦思索的时候,晓雪开始宽衣解带,轻柔的纱裙落地,在那个年近半百的男人面前,她将自己年轻芬芳的身体裸露。洋溢全身的青春气息瞬间征服了教授,他为她的美丽和勇敢折服,第二天,教授将她带到了第一个做人体写生的画室。
这是晓雪踏上作人体模特之路的第一步。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安静的画室、那一双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在那些艺术系的大学生们面前,她一丝不挂地端坐在道具椅子上,她的身体在宁静的自然光线下显得如此圣洁,容不得任何邪念产生。画室里反复播放着莫扎特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晓雪的精神随着这欢快得有些忧伤的旋律,早就飞向了另一个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天堂,在那里,她的裸露不是一宗罪过。
就这样,晓雪从此成了一名人体模特儿,为了尽可能多地挣钱,她有时一天往返于几所大学里,不明就里的人对她这样拼命赚钱感到诧异,甚至有些鄙夷,然而她却依然执著地坚持着……
原来晓雪有着这么坎坷的过去,我一直将她视作一个被宠坏了的公主,真是大错特错。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晓雪和黎克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第一次相遇。
生活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男孩,晓雪的心湖泛起点点波澜,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特别在意这个话很少、烟瘾很重的男孩。自从那天和他交谈过之后,晓雪开始刻意地注意自己的身体,她尽量让自己的任何一个部位看起来都接近美的标准,希望在每天的写生中,让黎克的眼光接触到的都是美丽。这小小的心思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画室里依旧安静,依旧放着旋律轻柔的音乐,这里除了用笔搅动水桶偶尔发出的水声之外几乎寂静无声,谁也没有发觉不同,只是晓雪的灵魂已经不再在天堂里神游,她的心回到了现实中,在那里,被一双盯着自己身体的眼睛牢牢羁绊住了。
她的心情每天都在变幻不定的遐想中沉浮,当黎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候,她就会感到如烈火灼身,当他把目光转开,她又感到无比失落。她可能在一瞬间转变自己的心情,有时觉得万分沮丧,觉得自己竟然在喜欢的人面前袒露身体简直是不知廉耻,有时候又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反而是一种幸运——否则,在众多女孩之中,他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呢?
晓雪开始出现在每一个黎克经常出现的场所:酒吧、体育馆……每次相遇,他们都会互相点头示意,可是,黎克的脸上始终看不见那种被点燃的激情,他始终保持着冷淡的距离,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晓雪面对自己时那种不安和躁动。
一个傍晚,在大学的酒吧里,烛光幽暗的角落,黎克和几个朋友正百无聊赖地喝着啤酒。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女孩,隐隐约约看不清她的样子,在这暗淡的光线之下,她看起来充满了诱惑的遐想。此时,黎克身边的一个朋友醉醺醺地站起来拍拍黎克的背:“我去……叫那女孩过来聊聊,等着啊。”
不顾几个人的劝阻,这个叫昆达的男孩歪歪倒到地走向女孩坐在吧台凳上的背影,当她转过脸,侧面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坐在桌边的黎克一眼认出了那是晓雪。
这时,昆达当然也认出了这位朝夕相对的人体模特,他惊喜地在酒吧里叫起来:“是你啊!我们的人体模特儿。”一边说一边拽着晓雪的胳膊往他们的桌边拖。整个酒吧里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晓雪身上,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为自己的职业,她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于是拼命地挣脱开昆达的手,逃也似地奔出酒吧。
望着晓雪的背影,黎克的心被触痛了,他站起来,走到昆达身边:“看你干的好事。”说完就向门外追去。
酒吧外已是华灯初上,黎克站在门口发现外面的路上根本看不见那个穿白衣的女孩的身影,直到听到一阵啜泣来自身后,才惊觉原来晓雪一直坐在门边的石阶上。他走过去坐在晓雪身边。
“对不起,我的朋友……太过分了。”黎克歉疚地说。
晓雪过了很久才把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来,望着黎克:“没什么,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没有自信。”
“你没有自信?”黎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晓雪,在他心里,敢于做人体模特的女孩肯定都是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百分百自信的。
晓雪没有说话,心跳却渐渐加快了,她庆幸有黑夜的遮挡,黎克看不见自己变得绯红的脸颊。现在他就在身边,可是她不能将自己生活中那些复杂的麻烦向他倾诉,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在黎克心目中保持着一个永远单纯美好的形象。
两个人在就把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仰望夜空,晓雪发出惊叹:“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别大。”
“因为校区在郊外的缘故吧?”黎克若有所思地望着头顶那一轮皎月,“没那么多灯光,当然就显得又亮又大。”
晓雪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我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抬头看过月亮。”
黎克诧异地转过头盯着身边的这个女孩,他对她一无所知,只是当有人说自己从来没有仔细抬头看过月亮的时候,他感到异常惊讶。
“生活里习以为常的东西让人似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样。偶尔抬起头看看,还有一点惊喜呢!”晓雪微笑着。
黎克默默地坐在一边抽着烟,再也没有答话。草丛里一只孤独的蟋蟀叫得正欢……
那一晚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可是,他们相互仍然不怎么说话,晓雪感到苦恼的是,她怎么样都无法渗透黎克的内心。时间就在这无法逾越的过程中慢慢过去,晓雪慢慢变成了黎克生活中的一个部分,尽管黎克并没有察觉,他的生活里,却实实在在地多了这样一个女孩。对这个改变,黎克无知无觉,可是他身边的人已经渐渐接受了晓雪,并且认定她就是黎克的女朋友。
沉浸在幸福幻觉中的晓雪渐渐疏忽了母亲的病情,就在这时,噩耗传来——她母亲肾病情况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尽管一直在坚持洗肾,可是肾功能还是急速恶化。这个打击对晓雪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母亲是她唯一的根基,失去了,她就会变成飘零的浮萍,再也没有停留的方向。
初秋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挣扎了一个昼夜之后,晓雪的母亲最终还是痛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那双圆睁的眼睛在晓雪心里留下了一个永恒的烙印。晓雪没有哭,她怔怔地离开医院在大街上光着脚慢慢地走着,任凭雨水像石子儿一样敲打在她的头颈。她感到疼,浑身都疼,就像小时候母亲打她时的感觉,可是,现在即使想要母亲打自己,都不可能了。
从夜晚一直走到天亮,晓雪终于回到了学校里,她的脚已经磨得伤痕累累,她默默地坐在男生宿舍楼下,直到晦暗的太阳升起,那清冷的阳光却没有温暖这个女孩的心,她什么也没有了,就连之前为之奋斗的目标也失去了。她此刻唯一想见的人——就是黎克。
大批大批的男生从宿舍里出来,他们经过晓雪身边的时候都会驻足,指指点点……晓雪毫不在意,现在的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终于,黎克和昆达出现在宿舍门口,看见被众人围观的晓雪,他们奔过去。
“晓雪,”黎克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走到晓雪面前,“你怎么啦?”
晓雪抬起毫无光彩的眼睛看着黎克,她没有回答,声音已经哽咽,说不出话来。
昆达一边忙着疏散人群,一边对黎克说:“把她带走吧,在这里太招眼。”
黎克扶起晓雪,突然发现她没有穿鞋,双脚已经血迹斑斑。于是他一把抱起她冲出人群向远处走去。
黎克带晓雪回到自己的家,他手忙脚乱地帮女孩清洗脚上的伤口,上药、包扎……磨出来的伤上药是很疼的,可是晓雪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反应。这时,忙碌的黎克才发现晓雪的脚上满是老茧。
“你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不穿鞋?”黎克轻轻地问她。
晓雪苦笑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脚:“我从小,就没有穿过鞋……第一双鞋,还是妈妈给我做的……”
黎克震惊地望着晓雪,尽管他每天面对着她一丝不挂的躯体,可是他却看不清她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内心。
“现在,”晓雪边说,泪水边源源不断地滚落脸颊,“现在我想要妈妈为我做一双鞋,可是这愿望再也不可能实现了。我现在有钱……可以买一双鞋,可以买一百双,但是妈妈做的鞋,我永远永远也买不到了……”
突然,晓雪开始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她心里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黎克不知所措地望着她,他差不多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但是不忍心触碰她的伤口。晓雪倒在黎克怀里,泪水将他胸前的衣服浸湿,晓雪的肩剧烈地颤抖着,最终,黎克还是将她揽进了怀里。
“我再也没有家人了!我一个人在这孤独的世界上,黎克!我好害怕……求求你,不要让我一个人!我好害怕!”晓雪痛彻心肺地从内心呼喊着。
……
时间是抚平伤口最好的解药,当晓雪渐渐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她对黎克的依赖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任何人都能够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可是,黎克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从他身上,晓雪根本感觉不到爱意,反而只有刻意保持距离的冷淡。
她变得越来越缺乏安全感,不论在画室还是别的地方,只要看到有女孩接近黎克就开始不安,她用来强调自己存在的方式让人害怕——用保险刀片割自己的胳膊。在血流出来之前,她能看到自己皮下那白白的脂肪层,当她这样做的时候,丝毫没有感到疼痛,反而能够减轻心里不安的情绪。
她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被发现了,作为一个人体模特儿,这样致命的残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很快,她就丢了工作,变成了一个“混”在大学里的人。但是,晓雪已经不再在乎,她失去了挣钱的动力,并且,精神上的折磨使她日渐消瘦,她脸上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充满健康的神采。她变得病态、神经质,每天面对着小屋里那幅黎克为自己画的裸体画作发愣。画上的晓雪始终瞪着乌黑、忧郁的眼睛盯着现实中的她。
对于她那种极端的追求方式,黎克烦躁不安,他刻意地躲着晓雪,这份强烈的情感让他害怕,他负担不起这么沉重的责任。或许,是因为晓雪和他心目中那个女孩相去甚远……
两个人的命运在这样一个交错的轨道上越走越远,晓雪意识到黎克刻意躲避自己,她并没有反省自己的行为,反而开始跟踪黎克。她时常偷偷地跟在黎克身后,尾随他到任何地方。黎克总是觉得自己身后有一束热切的目光,可是每当他回头,身后却只是茫茫人海,因为机警的晓雪早就躲了起来。她要知道,在生活中,究竟什么能打动这个男孩的心,什么才能羁绊住他的目光。
冬天渐渐来临,所有人都焦躁不安地期待着2月14号——那个甜蜜的日子。黎克的身影越来越多地流连在鞋店和服装辅料市场,他神秘地忙碌着,一直偷偷跟踪他的晓雪忐忑不安,她猜测着黎克行为的秘密,心里却忧喜参半。
我看见黎克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将皮革套在脚形模具上细致地剪裁、缝纫,嘴里还轻轻哼唱着那首耳熟能详的《over the rainbow》 :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way up high
There's a land that I heard of once in a lullaby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skies are blue
And the 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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