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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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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第三精神病院是十多年前的叫法;从司机喋喋不休的嘴里了解到,它现在已经被改成了XX区第三精神疗养中心。
  我想如果当初它就叫这名字,爸爸大概也就不会那么排斥把她送到这里来,也不会到去世都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他始终认为那是他的错,但往往病是不为人所控制的一种东西,一拖再拖除了让病者更无助;自己更纠结外,一无是处。
  时至午夜;中心自然早就关了大门,除了值班室和走廊的灯;整个建筑笼罩在一团浓浓的夜色里,远望过去像横卧在树丛堆里一只巨兽。
  事实上它的确是我年少时候,直至今日;一直都挥抹不去的一只兽。藏在我脑子里,无论我是在哪个国家,是在南半球烈日下还是北半球坚硬的冰层边,它始终冰冷并且鲜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从我脑子的最深处爬出来,时不时提醒我它的存在。
  直到再次面对它,却原来仅仅只是一堆砖头混凝土而已,同我所见的一切建筑没有任何两样。
  “停在这里吗小姐?”车子到门口减速,司机问我。
  我点了下头。正准备掏钱,目光扫过后视镜,我拍了下司机座上的保护塑料,对他道:“麻烦继续往前开。”
  司机愣了愣,但还是按照我的意思朝前继续开了过去:“到哪儿停?”开过医院大门,然后他问我。
  “就这么开,我让你停再停。”
  于是继续往前开,一路上司机沉默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样喋喋不休。我则一直看着后视镜,那里头一辆深色的丰田在我们后面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开着,中间还隔着几辆车,但唯有它至少跟了我们已有四条街。
  转眼到路口,我示意司机拐了个弯。一边继续朝前开,一边我继续看着后视镜,果不其然,在那几辆跟在我们后面的车陆续笔直开走之后,不一会儿,就看到那辆丰田不紧不慢转了个弯,继续保持着之前的距离朝我们跟了过来。
  见状我朝油门上猛踩一脚。
  趁司机还没回过神,一伸手穿过那道碍事的保护塑料,抓住方向盘用力朝左一转。
  车立刻朝边上那条小路里直拐了进去,太过突然,导致身后喇叭声响成一片。我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将车驶出那条小路,一口气连过三道路口,这时候司机才回过劲来,一边用力扑向方向盘,一边冲着我大叫:“干吗?!你他妈干吗?!”
  我没理他,继续朝他踏在油门上脚猛地一踩,他痛呼出声,以致抓着方向盘的手朝边上狠狠一滑,险些因此将车撞向边上的卡车。
  我急忙用力转回,在即将撞上的刹那,将车扳回了原来的方向。
  这同时卡车贴着车身呼啸而过,里头的司机冲着我们把喇叭一阵狂按。我长出一口气,目光再次转向后视镜,那里没再见到那辆丰田车的踪影。于是跟在那辆卡车后面将车开上高架,继续朝前开了约莫数分钟,确认那辆车真的没继续再跟来,我这才找了个道口下高架,往前绕了几个弯,驶到一处看起来颇为安静的地方。
  然后将方向盘交还给了司机。那会儿他脸仍旧苍白着,抓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发抖,几乎是立刻把车停了下来,而我没等他开口撵我,甩了张百元票子给他,转身推门下了车。
  下车后头一阵发晕。
  听见身后那司机骂了我几声,我回头朝他干笑两下,他一踩油门风似的跑了,也许他以为自己载到了一个神经病。而我不得不立刻给自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短时间的思维紧张比长时间的体力劳动更消耗人的精力,我给自己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两口。
  烟将喉咙辣得微微有些刺痛,也因此令我略微缓过了劲,抬眼扫了扫四周,很陌生,到处都是建筑,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也很安静,因为夜已经很深了,偶尔几下狗叫声,短短的,很快被无穷的黑暗和寂静所吞没。
  我想这样的地方要再找辆出租估计困难。
  事实也确是如此,直到最后一口烟吸完,空荡荡的马路上仍没有经过任何一辆车,于是放弃等待,我丢下烟头站起身,随便找了个方向朝前走去。
  但没走两步脚下一顿。
  想后退,但知道已经没那必要。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那道路灯下,有个人靠着灯柱在那儿站着,应该已经在那儿站了很久,因为他手里的烟已经燃掉了半支,另半支冉冉烧着,白色的烟绕着他的身体,柔软得像他脸上的笑。
  “杀手吸烟,不怕在猎物面前暴露自己气味么。”隔了会儿继续往前走,我问他。
  “在你转身之前,你有发现过我么。”弹了弹烟头,他反问。
  我笑笑:“没有。
  由始至终没有发觉过他的存在,就像那天晚上,他明明已经在我的实验室里观察了我很久,我却一直都没有感觉。更何况此时他站在我的下风处,那丁点烟味根本走不到我身边。
  “你跑得倒挺快。”低头轻吸了口烟,他又道。
  “不够快,还没甩掉你。”
  “那只能怪你找错了司机。”
  话音落,他抬手朝我丢了样什么东西过来。伸手接住一看,原来是只微型追踪仪。
  我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费那力气了。”
  “你看起来有点累。”
  “是的。”
  “从开罗到长沙,从长沙到上海,连着两天跑这么些地方,确实挺累人。”
  “并且还在这地方看到了你,所以更累。”我补充。这话令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动人:“那么,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点眉目也没有。”老实回答。“并且,现在我把唯一的线索也给弄丢了。”
  “去找回来。”淡淡一句话,你都听不出这是命令还是随口一句自言自语。
  我摇摇头:“不去。”
  简单两个字,令他或多或少有些意外:“你说什么,A?”于是他问我:“我似乎没有听清楚。”
  “我不去,因为我很累。”
  他挑眉,并因此伸出了手,将预备从他身边走开的我轻轻挡住:“知道么,让一个人死很容易,问题在于怎样让他死,什么方式,什么感觉。你想试试么。”
  “不想。”
  “那么继续完成我们的协议。”
  “哈哈……”不知为什么,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我朝他笑了起来。这倒反而令他敛住了脸上的笑。“你笑什么。”他问我。淡金色的发丝被风吹得滑落在他眉梢,软软的,发丝下注视着我的那双目光,也是软软的。
  这样柔软到温和,实在不像个杀手。
  我迎着那目光转身朝他走近了一步,脱掉自己的外套,脱下里头的T恤。
  这么做的时候他继续注视着我,目光平静无波。
  “你见过多少尸体。”最后扯掉胸衣,我挺了挺身问她。
  “很多。”
  “很快你会见到这么一具尸体。”转过身,我把自己的背朝向他:“有人说这叫咒,有人说这叫蛊,不管它叫什么,很快它就会要了我的命。完不成我们的协议你就会要了我的命是么,那现在就要吧,我见识过你杀人的手段,无论怎样,我想总比这样慢慢溃烂到死或者失血过多而死,要好过一点。是不是,伊甸园?”
  一口气将话说完,再次望向他,发觉他的目光已经转向别处。“不多看看么。”于是我问他。
  他笑笑:“所以,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是么。”
  “好像是这样。”
  冷风令我□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我把那些衣服再一件件穿了回去。他在边上一言不发看着我,直到我将最后一件衣服套上,他低下头,从衣袋里抽出样东西,递到我面前:“还有印象么。”
  我朝那东西看了一眼,随即一惊。
  那是张照片,很新,看日期是今天下午才拍的。照片上是个女人,一身蓝条子的病号服,坐在一棵大树下,一脸满足地咬着一只可乐罐。
  “哪里来的?!”瞬间有种气透不过来的感觉,我一把扯住他衣服,厉声问他。
  他笑笑,那种柔软得近似温和般的笑:“我给她一罐可乐,所以我们成了朋友。”
  “滚!”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将他扇得头朝边上微微一偏。“离她远点!!”
  “你仍然爱她么,A,这个差点杀了你的女人。”
  “滚!!”
  “现在告诉我,亲爱的,我还有没有筹码。”
  “滚!!!”最后一点力气全都爆发在了这个字上,在我刚将这个字宣泄出喉咙之后,突然眼前一阵发黑,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刺眼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我脸上,晒得我脸有点发烫。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朝周围看了看,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宾馆的套房里。身上依旧穿着我昨晚所穿的衣服,床边放着套簇新的套装。
  我没去碰那套衣服。站起身径直走到桌边,那上面除了一份早餐,还压着张照片。是昨晚伊甸园拿在手里给我看的那张照片。
  我将它拿了起来,看着上面那个女人。
  随后将它捏成一团用力丢到桌上。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接起,里头一个女人礼貌的声音对我道:“3012?您要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第四十七章

  再次回到第三精神疗养中心;虽然正午的阳光有点烈,但走进病院走廊的一瞬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静悄悄的冷。
  整栋楼里散发着股新刷油漆的味道,这味道令人感觉仿佛在透过窗,去看着外头那片茂盛在阳光下的草坪。草坪被阳光晒得很暖,窗内因寂静和窗外的生机而愈显冰冷。
  穿过走廊时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光滑的水门汀地板上回响着;有时候会有一两声笑从边上的门里传出来,我边走边数着那些门牌;数到第23个,在那扇乳白色房门前站定脚步。
  门上有道窗;四四方方,玻璃上裹着密集的铁丝网,令它看起来坚不可摧。
  透过那层网;里头的一切一览无余。
  门里那间房面积不大,不过还算对得起它那每天三百元的住宿费。房间朝南,有独立的卫生间,除了床以外靠窗还摆着只沙发,甚至还有台电视,不过显然是摆设用的,它积满了灰尘吊在角落的墙壁上,支架成了晾衣架,上面挂满了长长短短的衣裳。
  一个女人在那排衣服下坐着,背靠着墙,瘦小的身体在地板上蜷成一团。我不知道她坐在那里究竟在看什么,她头歪斜着,目光对着正前方那道围满了铁栅栏的窗,脚在窗户投进来的那几道阳光里轻轻蹭着,一边用手一遍又一遍拉扯着那把半长不短的头发。
  我伸手在窗玻璃上敲了敲。
  声音令她眼珠微微一动,继而朝我这方向看了一眼。
  那瞬间我很想转身离开。
  眼前这张脸,同我记忆里十多年前的那个她,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时间忘了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白头发多了点,她看起来仍是当年四十出头的样子,年轻,并且有种类似孩童般单纯的美。这令我突然间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但最终控制住了自己离开的念头,我继续望着她,并且努力朝她挤出一点笑。但她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目光刚接触到我的脸,就重新转了回去,继续愣愣地看着那道窗上的铁栅栏,仿佛以此,就能将它们看断似的。
  这情形同十多年前她刚发病时一样。
  那时候她也是这种样子,莫名其妙地发呆,不说话,对着某样静止不动的东西能看上很长一段时间,但这差不多是她当时最好的状况了。严重起来,如果谁打扰了她这种静止状态,她会暴怒。有时候大哭,有时候破口大骂,有时候追着我和爸爸乱扔东西……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个月。辗转带她去了好几家精神病治疗中心,接受了无数种治疗方案,吃了无数种药,都不见效果。大多数药仅仅只能让她安睡而已,一旦醒来,又回到原样。
  那时候爸爸为了照顾她,累得不成样子,因为她无法像个正常人那样接受治疗,接受照顾。当时很多人劝爸爸将她送去医院住院治疗,爸爸执意不肯,他觉得这种地方一旦进了,就等于毁了她一辈子,她会一辈子背负着一个“疯子”的称谓,永远在人前抬不起头。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作起来,差点用刀砍掉了我的脖子,才令他不得不将她送进了医院,因为他明白以自己的力量已经再也无法控制得住她。
  那之后,一待就是十几年,因为爸爸走得太匆促,而我的年纪令我完全不足以承受这一切。
  最初的日子令人不愿再去细想,那段四处借债,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日子。直到后来长大,无论经济和精神都有了承受的能力,不知为什么却依旧没有勇气回来看看她,甚至现在,我俩的距离仅仅一门之隔,我却依然没有勇气推开门走进去,坦然地叫她一声妈妈。
  小默罕默德总是说,我胆子大到猖獗,但他并不知道的是,有时候,我其实胆小到无能。想到这儿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我把随身带来的花束放到门口的地上,转身离开。
  楼外的阳光暖得令人惬意。
  虽然有点刺眼,出门一刹那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鼻子里的油漆味被风吹得淡了点,我打了个喷嚏,找了块干净的台阶坐下,给自己点了支烟。
  不远处一些人在草坪上走来走去,看起来很快乐,因为太阳很暖和,暖和的温度总是令人情绪稳定,或者小小地高亢。我用力吸了口烟再吐出,试图将那女人带给我的记忆也一并吐出。一旁有人嘻嘻笑着朝我走过来,并且指着我,嘴里咕哝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我朝他们吐了口烟,他们笑着就跑开了,都是些几十岁的人,一个个却都又像是些还没长大的孩子。
  再将烟塞进嘴里,他们又朝我围拢了过来,并且朝着这方向指指点点。
  细看却又并非指着我,而是指着我头顶的上方,一边指一边嘴里咿咿啊啊的,看起来有点兴奋,却不知道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能让他们这样感兴趣。
  但无论是什么,反正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让自己情绪稳定一点而已。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些围拢过来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多。
  就在我低头弹了下烟灰的当口,已经有十来个人聚集了过来,一个个手伸得老高,指着我头顶上方又是笑,又是拍手。
  这倒让我开始有点好奇了起来。
  继续抽着烟,继续看着那些傻乐傻乐的脸,就在这时突然身后数处开门声接连响起,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绕过我身边飞快奔向阳光下那些欢乐的人群。
  “回去!都回去!”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人群于是一哄而散。可是边被那些奔出大楼的护士们撵着朝远处走,那些人依旧一步一回头地朝我头顶方向看。到底看什么看得那么有趣?我琢磨着,不由自主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但视线被高处的遮阳层挡住了。
  “你!是家属吗?不要出来不要出来!”正在这时听见有人在台阶下冲我嚷嚷,一边用力朝我挥着手,脸色很难看,像是发生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我不由自主停了停。
  也就在这时,突然头顶上一阵风过,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就落在我眼前,离我两道台阶,两步路的距离。
  片刻一滩猩红的颜色撞进了我的眼里,在地上那具摔得像破碎了的娃娃般的女人一阵抽动之后,它们迅速从她脑后扩散出来,混合着白色的脑浆。
  直到看清楚那张脸,我朝后腿了两步,随后猛地朝她冲了过去。
  “妈!!”冲到那具尸体边我对着她尖叫:“妈!!!!”
  那张脸静静对着我。
  真他妈安静。
  静得就像之前她呆呆看着阳光里的窗栅栏。
  那么安静,他妈的安静……
  十点过后,Richbaby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仿佛是一瞬间,周围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多到拥挤,来来往往都是人身体的味道,还有浓得与空气无法剥离的烟味。几个俄罗斯女人的出场把气氛掀出了一个□,拥挤的感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令人亢奋,烈酒和烟草混合出来的味道令人忘乎所以。
  因此连着几杯甜雪利下肚,我几乎已经想不起我是谁,也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那个偏远而寂静的医院跑来了这里。唯一记得清的是自己在医院一遍又一遍抄着自己的身份证,一遍又一遍地填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直到最后陪着那女人进入太平间,那时候天已经黑了。
  出来后无处可去,也想不起该去什么地方,脑子里很乱,头疼得厉害。
  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赚钱,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在最好的治疗环境里康复起来,回到十五年前她健康时的样子。无论怎样我都想不到她会自杀,并且选在我鼓起勇气跑来看她的这一天。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不明白。
  他们告诉我,当时在监控室里他们看到她有点异常,担心她有什么问题所以开门进去看她。谁知道她那时候就躲在门后面,门一开,她野兽似的跳了出来袭击了他们,然后冲出病房一口气跑到了大楼的天台。
  那时候她神智可能是清醒的,因为她知道锁上门,不让后面的人跟过去。之后,她就走到天台边缘,像走钢丝一样沿着天台边缘慢慢走了一圈。
  这就是当时那群病人看着又笑又拍手的一幕,对于他们来说,那情形就好象一场突然而来的精彩马戏。
  戏的结果是她跳了下来,用一个很漂亮的姿势,然后重重摔在我面前。死的时候两眼还看着我,静静的,淡淡的,就像她病情初始时那副发愣的样子。
  我等了十五年,等到的却是这么一幕。
  “他们打赌你能把这些全喝了。”
  靠在吧台上转着空杯子的时候,有人给我推过来几杯酒。仍旧是甜雪梨,摇摇晃晃的液体在细长的杯子里晶莹剔透。
  “赌多少。”
  “一百美元。”
  我一杯杯拿起,再一杯杯喝了下去。然后伸出手,在那人面前一摊。“拿来。“
  一百美元很快塞进了我的手心,赚钱原来如此容易。
  那些人在我身边围拢了过来,什么样国家什么样肤色的都有,他们给我带来了更多的酒。“这些喝完两百。”
  “五百。”
  “五百,OK,五百。”
  当你处在一种思维和大脑脱离的状态时,你会发觉你是个无与伦比的酒鬼。我不停朝自己嘴里灌酒,不停收着那些洋人递过来的绿颜色钞票。
  有些人拉着我进舞池,跟那几个俄罗斯女人一起,我把酒倒进她们嘴里,于是她们抱住我,吻我,让我的身体跟随她们的节奏一起扭动,然后听那些男人一波比一波亢奋地吹着哨。
  这时候我发觉自己的意识竟然仍是清醒的。
  我算着自己喝过的杯数,算着同那些女人亲吻过的次数,可是无论怎样计算,无论那些人怎样用他们热情的身体和气味把我包围,当脑子里一闪而过那张躺在血和脑浆里的冷静沉默的脸,我便需要灌进更多的酒,更多更多,以及摸到更多的钱,绿色的红色的,或者各种各样的样色。
  后来他们将酒瓶塞进了我的嘴里,在我的脑子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自己两条腿的时候,有人抱住了我,在我耳朵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一遍将酒瓶里的酒缓缓倒进我的嘴里。
  然后我看到他们对我笑,笑得很开心,以致令我也开心了起来,我抓住他们的衣服,对他们放声大笑,一边骂他们,拉丁语阿拉伯语德语西班牙语,混合在一起乱七八糟不知所谓,骂得很爽,骂得他们和我都很开心,因为我不懂我在骂什么,他们当然也听不懂我在骂什么。
  “Sexy hooker。”有人在边上那么叫我。
  我扬手扇了他一巴掌,扇得他哈哈大笑,并且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低下头想吻我。
  可是脸还没靠近我,一只手却挡在了我们中间,那只手把他的脸朝边上轻轻推了一把,他就朝地上滑倒了。
  这副样子令我忍不住大笑,一边笑一边把酒瓶里剩下的酒朝他脸上倒,于是周围那些人也都大笑起来,学着我的样子,朝这个显然已经醉成一团烂泥的男人脸上浇灌了起来。
  真是个令人乐此不疲的游戏。我这么想着,一边朝吧台上摸索酒瓶。
  可是手却被拉了回来。
  那只将那男人推倒的手。
  我不自禁朝后看了一眼,可是灯光太暗,我只看到他一身黑色的衣裳,还有脸上一副黑色的墨镜。
  于是伸手去拉那副墨镜,却拉歪了,我的脑子已经无法控制我的四肢。“这么暗你带什么墨镜。”于是我问他。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拽到了他身边,低头朝我看了一眼。
  我想他一定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因为他那双漂亮的嘴唇抿得很紧,一言不发看着我,不知道想从我脸上找到些什么。
  “你也想打赌么?”于是我再问他。
  他嘴里轻轻一声低哼。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卷纸丢到吧台上,然后对我道:“走。”
  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就被他从这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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