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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血魂碑-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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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那样儿,好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覃瓶儿瞟我一眼,嗔怪地说。
“错了,就是成百上千个金元宝摆在我面前,我看都不看一眼,在我眼中,金元宝还抵不上你脚拇指旮旯中的汗垢……”
覃瓶儿笑得花枝乱颤,手指着我,边笑边说:“你……你……我太没看出了,你的嘴……唉哟,我的肚子都笑痛了……你看看,我浑身是不是起了鸡皮疙瘩?”
“我看看!”我伸手就想去摸覃瓶儿的皮肤,覃瓶儿却猛地跳开,“怎么?又起‘歹猫儿’心肠了,想趁此机会揩油啊?”
“据说,这泉叫‘妃子泉’,说不定正是当年土司王们的妃子洗澡的地方,你既然已经下水了,也做我的妃子算了!”我痞笑着说。
“你想得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再说,我的身份仅仅就是一个妃子?还有,你也不是什么土司王!”
“有你做妃子,我哪还想做什么土司王?……今儿个咱老百姓啊真呀真高兴……”
“求你别唱了行不?给你的点阳光你就灿烂……以后,不知道还有多高兴哩!”覃瓶儿这话说得我都痴了,忍不住扑上前去,抱着她狠狠亲了一口。覃瓶儿呀地一声挣脱,几步就逃得远远的。
有情男女之间本来就是一张纸的距离,那层纸一旦捅破,身为当事人,就会觉得天更蓝了,风更轻了,云更白了,树更绿了,那连地上的牛屎也显得有特色了,覃瓶儿在我眼前巧笑酽酽,无疑勾起我这种由衷的感受。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覃瓶儿又提起那个问题,“你究竟找到了什么线索?”
“哦,是这样的……”我把陈老所说的“三街十八巷三十六院”和“四十八条街同时出殡”这两个有矛盾的地方,以及我对寄爷所写的那两个“卯未”血字的猜测详细给覃瓶儿说了一遍,末了说:“如果当初的土司皇城确实有四十八条街,那一定不止我们现在看见的范围,恐怕别的地方还有皇城遗迹。再如果寄爷所写的那两个血字也证实‘四十八’这个数字别有深意,那就说明他至少知道部分内情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找他们问个清楚。”
覃瓶儿听我一分析,点点头,“你的分析有道理,我现在也觉得‘四十八’这个数字在皇城遗迹中多次出现肯定有别的深意。走吧,我们赶紧去找他们吧!”
再次柳暗花明,我和覃瓶儿的脚步轻快了许多,没多久就赶到了向幺哥家。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就是精赤着上身、四仰八叉躺在一条杀猪板凳上呼呼大睡的满鸟鸟。我吓了一跳,两脚把他踹醒,说:“怎么?摇裤儿都输脱了?”满鸟鸟揉揉发红的双眼,长长打个哈欠,唉声叹气地说:“格老子的,火气实在太霉了,摇裤儿倒还在身上,就是四个荷包一样重了……”我又气又好笑,问他:“寄爷来过吗?”
“不晓得。你去问陈老汉吧!”满鸟鸟又打了个哈欠,又倒在板凳上睡过去。
我踹了他屁股一脚,在人堆里找到了也在打盹的陈老。经过几乎一天一夜的喧闹折腾,除了道师先生仍在强打精神紧一阵慢一阵敲锣打鼓之外,其他人都在丧棚里东倒西歪打瞌睡,连包白帕子的人都稀稀拉拉没几个,倒不是他们不尊重亡人,而是当天晚上还要熬个通宵,而且除了固定的法事外,还要见灵、开棺、发丧、送亡人上山……事情多得几乎没有眨眼的机会,不趁此时稍作休整,真忙得脚打后脑勺时,恐怕走路都要打飘了。
我见陈老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本不忍心把他惊醒,但是那个问题如梗在喉,终于忍不住推醒他,陪笑着说:“对不住您家,我有个问题急需问您!”
陈老倒没显出不耐烦的表情,揉揉惺忪的睡眼,“你们来了,睡好没?有么子问题就问吧?”
“当初的土司皇城真是三街十八巷吗?”
“是啊。你啷格又想起问这个?”
“您家说当年覃城死后四十八条街同时发丧?”
“是的。”
“那么,为什么一会儿又是三街,一会儿又是四十八条街,有矛盾啊!假如原本有四十八条街,三条街同时发丧还说得过去,现在是搞倒过来了,这就问题了,”
“呵呵,这个问题好多人也疑惑过也拷问过,但是老班子是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没任何人说得清楚,我当然也不晓得,在给来参观的介绍时也只是照本宣科罢了。一般的人也不会问起这个问题,没想到你的心还恁个细,又是因为那血魂碑的事儿吧?”
“也就是说,您家也不晓得还有不有其它的皇城区域?”
“其它的皇城区域?啷格可能呢?那城墙你不是也看见了吗?我们这屋团屋转的人都晓得,皇城就那么大块地方,除了那块斜坡是皇城遗迹,哪还有其它的区域?”
听了陈老肯定的回答,我越发觉得事情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从陈老的话中可以得知,“四十八街同时发丧”这事儿肯定是真的,因为,即便唐崖土司制度延续了四百八十年是个巧合,那还有其四十八口箍井、四十八步梯子等等暗合“四十八”这个数字的地方,难道这些都是巧合,或者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那,“卯未”二字又作如何解释?
“我寄爷来过吗?”我沉吟半晌,问陈老道。
“没有。按道理来说,向老汉既然是他师父,他无论如何也应该来守灵尽孝才是,尽管他拜师的方式一般人无法理解。”
这就怪了,这老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陈老见我犹疑不定,问:“啷格,有么子古怪吗?”
“哦!您家说‘卯未’二字指的是向梯玛死时的日期和时辰,您家没意识到这两个字在天干和地支中非别排‘四’和‘八’吗?难道这也是巧合?”
陈老想了一下,点点头,“噫?这事儿还真有点古怪。但是,‘四’‘八’这两个数字到底能说明么子呢?会不会是寻找真正覃城墓的关键?”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急匆匆来找您家和寄爷。”
“这事儿,恐怕还真得要你寄爷来解释了。这家伙,从昨天下午我就再没见过他,不晓得他跑哪里去了,按说埋一个‘化生子’也应该早完事儿了。”
“谁说不是呢?”我怏怏地说。
“恐怕只有一个‘等’字了。你们也别着急,等明天早上向老汉上山后,我陪你们去找他,你们对这一带不熟,‘信天估日’去找,莫把你们各人搞丢了。再说,说不定你寄爷今晚会来这里,他总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吧?”陈老安慰我说。(信天估日:没有头绪的意思)
我对陈老感激地点点头,暗叹如今之计,也只得干等了。
第十二章 “曋”(2)
       “要不,你们依然去我家休息,你寄爷来了我叫他去我家找你们?”
我和覃瓶儿相互看了一眼,对陈老说:“您家继续休息吧,别管我们,我们先在这里等等看,熬不住了再去你家也不晚……”
“好吧。我还真得眯一会儿,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多,我怕到时头昏脑胀出乱子,那就太对不起孝家了。你们如果肚子饿,各人到厨房去找些吃的,这种场合,莫讲客气。”陈老说完,慢慢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我和覃瓶儿相对苦笑一下,暗自埋怨上天真会捉弄人,刚让人觉得充满希望,转眼又让人陷入绝望的泥淖。——寄爷这“背时”老汉究竟去了哪里?我忿忿地想。
人有了兴奋点,自然精神百倍。我和覃瓶儿终于突破那层纸,有了半实质性的进展,我们再也不会感觉灵堂散发出来的那种阴晦之气,甚至连道师先生那紧一阵慢一阵的锣鼓声、糜糜的梵音、呜里哇拉凄惨的唢呐声,都显得那么温馨和谐,所以,我和覃瓶儿很快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抬起头来,看见丧棚里几桌麻将仍在唏哩哗啦搓得震天响;三三两两围成一堆的孝子贤孙和他们的亲戚六眷仍在有一搭没一搭闲扯,不时长长打几个呵欠;满鸟鸟和几个青壮汉子围成一堆,把扑克摔得如打石头一般,时而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和懊恼的怒骂;丧棚和灵堂里灯火通明,敲锣打鼓的、烧香点纸的、瞌头作辑的、帮忙打杂的……都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份内事;覃瓶儿依偎在我怀里睡得很香甜,陈老正给几个看样子要去挖“井”的汉子撒烟敬茶,并在交待着些什么。一切显得平静、自然、有条不紊。
我的眼光转向堂屋中央那副高大的黑漆棺材,梯玛向老汉的遗像在青烟缭绕中,正在定定地看着我。棺材下那持续燃了几十个小时的“地覆灯”仍一如既往摇摇晃晃,灯苗如豆,光芒昏黄暗淡,拉扯到灵堂中忙碌的人的影子飘飘忽忽,形如鬼影崇崇……
我正准备避开遗像上向老汉的眼光,心里却猛地一咯噔,赶紧揉揉自己的眼睛,霎时心脏狂跳如雷——我看见那块沉重宽大的黑漆棺材板正缓缓被谁推开一道缝,缝隙眼看越来越宽。我正纳闷哩,突然发现表情呆滞、脸色苍白的向老汉从棺材中缓缓坐起,机械地扭头扫一遍忙碌的人群,形如枯柴的双手在棺材边缘一撑,就直直站在棺材上,半截小腿隐藏在棺材中的暗影里,身上仍然穿着那套红白相间的老衣老裤。还没等我惊呼出声,向老汉双脚一跳,直直跳到地上……
我急出一身冷汗——这向老汉果然没死,陈老、寄爷和那班道师先生是怎么搞的,人死没死都没整明白?这向老汉的命真大,被封在棺材中差不多两天两夜,居然没有窒息而亡。
我以为灵堂和丧棚里的人会马上发现这一意外情况,谁知那些人根本对死而复生的向老汉视若不见、充耳不闻,依然不紧不慢地打着鼓、敲着锣、烧着香、点着烛;该笑的仍在哈哈大笑,摆龙门阵的仍在窃窃私语,打麻将、摸纸牌的仍在七手八脚乱舞……好像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发现向老汉已从棺材中跳了出来。
我急火攻心,人命关天,这些人怎么如此麻痹大意?我想赶紧推醒覃瓶儿,去向陈老和那一班孝子贤孙报告这个情况,哪知原本娇小玲珑的覃瓶儿此时像座山压得我无法动弹,睡得憨态可掬,嘴角甚至泛起隐约的笑意。我更急了,扯破喉咙喊陈老,陈老却似乎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吧嗒着一支草烟,喜笑颜开地和几个同辈的老婆婆叽叽咕咕,逗得几张缺牙少齿的瘪嘴半天合不拢。我以为是锣鼓声或唢呐声音量太高,掩盖了我的喊声,急又大喊近在咫尺的满鸟鸟,满鸟鸟却看都不看我一眼,表情严肃地盯着手中的牌,我甚至清楚看见他手上拿了一副好牌,四个2一对“鬼”……
向老汉长裤拖地,不去理睬周围的人群,在人群中穿来转去,几步就出了灵堂。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明明和灵堂中的人有接触,甚至撞得几条汉子身形微晃,那几条汉子就是不看向老汉,仿佛觉得他不过是灵堂中普通的一份子,也是来“看死”瞧热闹的。
我喉咙都喊哑了,也没人注意我,而灵堂的各种声声仍然很清晰地罐入我耳朵。
向老汉一跳一跳蹦进丧棚。我看见他那副样子,心头一凛,向老汉莫非诈尸了?
想到这里,我急得嘴皮发苦,心如火烧,浑身冷汗像淋浴般顺着脊梁沟流淌。我暗骂那班道师先生太不专业了,太不敬业了,不但未及时阻止向老汉诈尸,甚至到此时还丝毫没察觉出现异状。格老子的,枉费孝家的几顿酒肉了。
向老汉在或坐或立的人群中几步蹦到满鸟鸟身后,侧头默默看了一会儿满鸟鸟手中的牌,缓缓从老衣中掏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刀子,慢慢放到嘴边吹了几口气,用干枯的手指试试刀锋,接着后撤一步,将刀高举过头顶,照着毫无防备的满鸟鸟头顶直劈下去,满鸟鸟须发零乱的脑袋霎那间被劈成两半,刀锋直达颈项,像破开一截楠竹……满鸟鸟浑然未觉,手一挥,将手中那对“鬼”朝桌子上重重摔去,“炸!”
满鸟鸟的两爿脑袋仍然张开,呈一个“V”字形,左眼和右眼差不多两尺远的距离,而两只眼珠居然仍在骨碌碌乱转,肥硕的嘴皮分成两对,仍在一闭一合咕咕哝哝。鲜血像喷泉般从满鸟鸟的颈腔中涌出来,在空中炸开成血雾,转眼间将身边围观的人喷溅得满身都是。满鸟鸟仍丝毫未觉,捏着手中的四个“2”,动作迟疑,看样子是在犹豫该不该再加上一“炸”……
我急得想把靠在身上的覃瓶儿直摔出去,扑过去狠狠将邪恶的向老汉打翻在地,狠狠踏上一万脚,再把满鸟鸟分开的两爿脑袋合在一起,堵住那冲天而起的血柱。不知是我吓得酥软无力,还是覃瓶儿沉重如山,覃瓶儿仍紧紧搂住我的胳膊,压得我动不上分毫!
正急得差点哭出来,向老汉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缓缓转过头来,伸出惨白的舌头舔舔滴着鲜血的怪刀,然后缓缓放到身后,拖在地上,两只死鱼眼翻白,直直盯着我和覃瓶儿,缓缓朝我们走来。
我吓得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暗道向老汉劈了满鸟鸟又来砍我和覃瓶儿了?
“瓶儿,快跑!”紧急关头,我使出全身力气猛推覃瓶儿,焦急地喊道。覃瓶儿慵懒地扭了扭娇躯,呓语了一声,更加紧紧地抱住我的胳膊,脑袋也仍靠在我的肩头,对越来越近的危险丝毫不觉。
向老汉很快就跳到我眼前,怪刀依然拖在身后,向我默默点点头,缓缓摊开手掌,伸到我面前。我忍住毛骨悚然一看,他手掌中骇然写着个血字——“曋”。
第十三章 一只绣花鞋(1)
       ==============================================
还没等我细看,向老汉化作一缕青烟,倏然消失不见。
“啪”的一声震响,掌坛道师似有所觉,将手中油光黑亮的令牌在棺材上重重一拍。我肩膀一松,覃瓶儿终于坐直了身子。
我长出一口气,感觉那口气似乎憋了几个世纪。
人群随着令牌声响,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走向灵堂。满鸟鸟也丢了纸牌,叼着半截香烟,敞着上衣,痞里痞气地踱到我身边,打个吹欠懒洋洋地说:“伙计,开棺了!”
“你的脑壳是怎么合上的?”我呆呆望着他,怎么转眼间他的脑袋就复原如初?
“我的脑壳?”满鸟鸟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我的脑壳本来就好好的,啷格合上?你发臆症了吧?”
“刚才那一刀子砍在你脑壳上,你不觉得痛?”我盯着他如鸡窝般的脑袋,迟疑地站起来,伸手在他脑袋上一阵乱摸一阵,双手抠住他的头顶往两边使力一掰,想掰开他的两爿脑袋让他自己看。
“唉哟,你个狗日的龟儿子,想把大爷的头皮抠落嗦?”满鸟鸟狠狠捏住我双手,顺势一推,推得我重重坐回椅子,“格老子的,怪不得我输得只剩几斤汗垢,原来是你龟儿子咒我脑壳开瓢!还要不怀好意摸一阵,我不霉才出鬼呢。格老子的,男人头,女人腰,只准看不准挠,这个不懂吗?——我的本是莫想刨回来了。”
“……?”我语塞了,呆呆坐在椅子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满鸟鸟。
“包白帕子都来磕头作揖,吃衣禄饭啦!”陈老站在檐沟下,大声叫道。此语一出,窝在各个房间的孝子贤孙惺忪着眼,哈欠连天钻出来,在棺材前跪在一溜,等着吃衣禄饭——其实就是每人一砣糯米饭,寓意是“亡人”留下来的,保佑儿女们将来有饭吃、有衣穿。
道师先生们停了鼓,止了锣,唢呐也不吹了,人群鸦雀无声。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环抱着一个大木甑,后面跟着一位拿着勺子的嫂子,从木甑中舀出一砣糯米饭。孝子孝孙们勾着头,男左手、女右手背在背后,等着嫂子将衣禄饭放在背后的手中,接着看都不看一眼,放入嘴中囫囵吞下,一时间只听嗦嗦的吞咽声,持续了大概一分钟才告完毕。
“孝家注意听了,最后一遍见灵。”陈老等衣禄饭的仪式结束,继续喊道。
喊声一落,道师先生们手中的锣鼓急促地响起来,丧棚外的爆竹声也轰天价响起。包白帕子的人依次在向老汉的遗像前三鞠躬,磕了三个头。由于向老汉亲戚多,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外侄、外侄媳……甚至只要姓向的小辈基本都包了孝帕,道师先生把锣鼓打了个“长路引”,咚咚咣咣敲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结束。
接下来就是开棺。
人群有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传来。整整闹腾了三天,向老汉的后辈子孙到此时才觉得悲戚起来,有几个四十来岁的女子呜咽声越来越大,转眼间号啕大哭,哭声很婉转很有韵味,内容无外乎是“我的那个某某噻……你啷格就走了嘛,丢下一屋老小噻……啷格搞嘛!”不熟悉内情的人听来,绝对搞不清她们到底是在哭还是在唱。
这只是个形式。很快就有些非亲非故的婆儿客拉起半跪着“哭灵”的人,劝解宽慰几句,“哭灵”的婆儿客们抽抽嗒嗒几声,退到墙壁边,伸长脖子看孝子们“开棺”。
“开棺——姑娘细娃儿莫拢来,小心影子被棺材盖压住啊!”陈老吆喝一声,几条汉子分别托住棺材盖一角,双臂用力,缓缓揭开棺材盖反担在旁边的长板凳上。
我到此时仍处在极度的怀疑中,这向老汉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刚才他是不是诈尸了?他在我面前变成一缕青烟又是怎么回事?那……棺材中他的尸体还在不在?
这些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向老汉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中。短短两天两天,向老汉瘦了一圈,眉骨凸出,眼窝深陷,皮肤是死人特有的那种惨白,衬着鲜红的老被,看上去格外让人心惊胆战,绝对是对胆小者的一种心理摧残。
我脸皮发冷,不晓得是不是变白了。我意识到我先前是做了个梦,在梦中看见向老汉爬出棺材了,在梦中看见他挥刀劈破满鸟鸟的脑袋,在梦中看见他手掌中鲜红的“曋”字……但是,那个梦怎么那么清晰,那么历历在目,那么匪夷所思呢?
我偷眼瞧着棺材中的向老汉,想看看他手上是不是握着把怪刀,手掌中是不是真的有个“曋”字。可惜,向幺哥并不掀开老被,向老汉的手始终藏在老被下,我虽然满心好奇,最终也没敢麻着胆子主动上前去拉起向老汉的手看。
向幺哥颤颤微微整理好向老汉的老衣老裤,踱到向老汉头顶,弓着身子半闭着眼从向老汉头顶向脚尖细瞄——这个举动我知道,这是防止死人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脚尖。具体什么原因我已经忘了,只大体记得如果死人的视线能看见自己的脚尖,会妨碍后人。
我把覃瓶儿挡在身后,不让她的影子投进棺材中,自己也站得远远的。
一切整理妥当,几条汉子盖上棺盖,早有专门的人员在棺盖的缝隙刮上白色的“梓膏”,并在棺材上一前一后捆了两根蔑条。掌坛道师举着“引符”,在棺材上乱舞一阵,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举着令牌在棺材上“啪”地一拍。早有人递上一把斧头和一只公鸡,掌坛师父用斧头割开公鸡的喉咙,滴了几嘀鸡血到一只碗里,接着扯一撮鸡毛在碗中醮了鸡血,涂在棺材盖上,顺势把斧头和公鸡一起掷到大门外。
向幺哥脸色一喜,其他人也轻轻吁了口气——因为那斧头的木把朝内而公鸡的脑袋朝外,说明孝家后辈无忧,要是反过来,那就说明“亡人”对儿女的尽孝不满意,会生出些“日古子”的事情。
紧接着,锣鼓家什密集地响起来,几条汉子用力,抬起棺材送到丧棚中的长条凳上。外面的人早已准备好粗大的“龙杠”,顺着棺材搁好,然后用粗大的绳索把棺材和“龙杠”绑得结结实实。“龙杠”前后也穿了特制的“扁担”,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天色稍亮,“挖井”的人回来报告就可以送亡人上山了。
堂屋火光轰轰,那是向老汉的儿媳将灵堂中的渣滓拢在一堆用地覆灯点燃烧了。这也是丧事活动必须的一环。
我和覃瓶儿站得远远的。抬头一看,天色微明,下弦月未落,半遮半掩在几条灰白的云彩之间。薄薄的晨雾涌起来,很清冷。
“各位老老少少请安静下,我受孝家所托,拜请各位帮忙送亡人上山,今后有么子大务小事,孝家一定会好生感谢你们……”陈老拉拉杂杂说了一通,类似开动员会。接着安排放爆竹的、扛花圈的、抬棺材的、扶棺材的、举望山钱的、撒买路钱的……各自作好准备。
刚安排完,电话就打起来了,“挖井”的人报告“井”已挖好。
于是,锣鼓家什再度响起来,打的是“长路引”,爆竹声也不间断轰响。抬棺材的人嘿地一声,像抬八抬大轿一般将棺材抬了起来,早有一大帮人扶着棺材,孝子贤孙早跑到前面去了,遇到上坡下坎难以通过,就跪成一片,等抬丧的人过了才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其他的各色人等按陈老的吩咐各自完成自己的事情不提。
第十三章 一只绣花鞋(2)
       向老汉的“井”,也就是墓地,就在离夫妻杉不远的地方。
我脑子昏昏沉沉,拉着覃瓶儿不自觉地跟着送丧的人也来到向老汉的葬身之地。
接近墓地,向幺哥和他老婆取下孝帕,并放在地上。抬丧的人接着将棺材放在孝帕上。又有人扯断长长的“望山钱”,只留下短短的一截,其它的放进“井”中烧了,把纸灰细细铺平。弄完众汉子才在锣鼓和爆竹声中把棺材放进“井”里,解开“龙杠”往前面递给准备接的人,有人就插好“望山钱”准备定脉。而此时,其他孝子贤孙已经把孝帕缠在头上。
定好脉,老迈的向幺哥爬上棺材,半跪其上。旁边有人递上一把锄头,向幺哥接了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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