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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狐狸精一生的故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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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平日就知道宁妃慧黠聪颖,现在还能狡辩,你说说看,皇后怎么就是朕逼死的?这么多年,朕一直忍着让着皇后,怎么就逼死她了?你慢慢说,说出来,朕不跟你计较,说不出来,你这全尸我看还是不要留了,先把舌头拔了再说吧。”舜元语气里显然已经不善,他说话间眉毛是微微有些挑着的,那让他看上去有种不怒自威的神气。
  “皇后娘娘怎么去的,陛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陛下爱骗人是不假,可是如果连自己也骗,那未免也太可怜了些……娘娘这么多年来,做什么事情不是为了陛下呢?陛下膝下无子,娘娘每年都为陛下充盈后宫做足了考量,嫔御们的家世自然不能太差,小门小户的太折损了皇家颜面;可是要是权势太大,陛下也要忌惮的,那自然是不行。陛下让妻子去为自己挑选妾侍,还要分分寸寸的为陛下算计好。娘娘对陛下可真是捧出了一片真心啊。”
  舜元脸上还是一脸的冷淡,便又听宁妃道:“不过娘娘这么些年,如此对陛下尽心,陛下又信任过她几回呢?那位进了宫里,要吃皇后娘娘花园里头养着的鸟兽,陛下一道手谕,也就允了,可是陛下把娘娘放在什么地方了?这宫里的东西都是您的,愿意赏给谁就赏给谁,那自然是该的。可是有多少人在后头看皇后的笑话呢?这宫里头,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可最爱在背后欺负人了,陛下幼时应该也吃过苦头,很晓得其中关窍吧?”
  舜元微微看了宁妃一眼,那还是一张不动声色的微笑面孔,只是他觉得太过陌生了些:“皇后断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置气,宁妃你眼界低,怎么就把所有人看的跟你一样低。”
  宁妃微微饮了一口茶,还是冲舜元甜甜的笑了一下:“陛下可真了解娘娘呢,既然这么了解娘娘,那陛下如何不知道那湖中落水之事是娘娘谋划的呢?陛下认为是臣妾挑唆吗?陛下真是太看得起臣妾了,臣妾当时也只是个嫔,一个嫔能够在宫中做什么?在那些欺负主子欺负惯了的奴才眼里,一个嫔还抵不过陛下宫中的一只老鼠,那件事情臣妾可什么都没做。”
  “你做没做,我自然会查的,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招了,我便……”
  “自己招了又能怎样,自己招了陛下还是会查!臣妾进宫也有几年了,娘娘一心为着陛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臣妾却是知道的,陛下横竖是不相信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的。”
  舜元还是忍着脾气,懒洋洋的耐心道:“就算落水的事情你没挑唆,你也做了伪。”
  “陛下这些年过的可真是轻松惬意,都忘了宫中疾苦了……作伪又能怎样?人在屋檐下呀,臣妾如果不答应作伪,娘娘整治臣妾的法子还少的了吗?臣妾不打算留名青史,反正咱们这些女子在史书上,也只能留个姓氏。”
  “皇后殁了,所以你就把能推的都推给皇后,可以啊。那你说说看李妃和皇后到底是怎么去的?李妃身上沾着断了的松树枝,她还能爬树爬个十几丈不成?”
  宁妃脸上幽幽一笑,本来冷淡的脸上又添几分艳异之美:“陛下可真会说笑话,谁先杀了她的呀?臣妾看是陛下吧……陛下不是下令让司礼监取下了她的头牌吗?没了宠爱的妃子,在宫里可不就跟死了一样吗?李妃姐姐做了什么呀?陛下不记得,臣妾替陛下记得。李妃姐姐丢了两只鸟儿,心中着急,疑心是您楼子里的那位做的……就在娘娘那里闹了一场,陛下就这样了。到底是陛下心狠还是臣妾手辣呀。更何况,李妃姐姐又不是臣妾杀死的,在娘娘请吃的中秋茶会上,李妃姐姐可是自愿请死的……”
  “宁妃的谎话说的越来越不着调了,就算李妃无宠,好死也不如赖活着……”舜元脸上的不信是显而易见的。
  “陛下可一点都不知道这后宫里有多难捱啊,臣妾出身江南的知州府中,家中门户也不算浅薄了,可是臣妾在西边园子住着的时候,可还是得看婆子的脸色的,她们克扣嫔御的手段可是真厉害,只要让她们瞧不过去的,便处处找麻烦。给的点心是发了霉的,送去浆洗的衣裳取回来给剪子绞的稀烂。陛下尽管想想,李妃姐姐没了宠爱,那日子也就猪狗不如的混下去了,如果不是娘娘照拂着,她恐怕不必请死,自己也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好。”舜元给噎的一时无话,只能看着宁妃,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只是李妃姐姐还是胆子太小了……临了畏死,臣妾就只有自己按着李妃姐姐,喂下去了鸩酒。说到底,臣妾在其中起的作用也就跟一柄刀子没什么差别,杀人的是陛下吧?那松树枝是臣妾大意了,如若以后还有,臣妾一定小心,不让陛下失望……”
  听宁妃语气还是施施然的,舜元脸上隐忍不发的怒意却更重了,宁妃善于察言观色,她自然也看得到舜元脸上越发僵硬的表情,只是仿佛没看见一般,还是继续慢慢说着:“说到死,谁都是怕的。娘娘不怕,只是因为时间不多了……不是娘娘容不下那位……是这宫里面容不下那位。陛下是天子,如果想守着谁过上一辈子,还是等着下辈子吧。咱们都在这宫里头,咱们不配说什么情啊爱啊的……”
  只听见舜元冷冷一哼,嘲讽道:“宁妃在宫里学的可以,朕也要听宁妃的教训了?”
  “臣妾可不敢,娘娘敢,娘娘去了。那位异族公主也敢,她也服毒死了。臣妾惜命,臣妾是做了母亲的人,做了母亲胆子可就大不起来了……”
  舜元表情中有种冷峻与疑惑混合在一起的神色:“怎么?宁妃这些话都说了,还想活吗?哈哈,朕之前可不知道宁妃这么有趣。”
  “臣妾自然想活啊,臣妾不想活,怎么还会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呢?还不如跟那位公主一般服毒自戕算了……”宁妃脸上表情既天真又坦然,仿佛在说着什么真实不虚的事情一般。
  舜元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宁妃有趣,还是给气糊涂了,哈哈笑了两声:“宁妃真是有趣,宁妃以为那位公主是服毒自戕?朕会让身边睡着个服毒自戕的女人吗?不,她敢行刺,又到底没什么本事,她是朕活活掐死的……”说着,舜元的手便伸了过去,很轻柔的抚摸着宁妃的脖子道:“就像这样……除了花点力气,没什么难的。宁妃的脖子比她的更细,用的时候也更短一些,不过不必废话这些,一会儿让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宁妃见舜元笑了,也是微微一笑,嗔怪道:“陛下真会说笑呢。那个公主敢行刺陛下,真是死的活该。臣妾不敢,臣妾还想给陛下生几个孩子,伴随陛下千秋万代呢。”
  舜元眉毛一轩:“怎么?朕说的还不明白吗?宁妃到底是怎么想的,认为自己还能见到明天日出?”
  “陛下倒是自己糊涂了……这宫中的事情,陛下应该比臣妾清楚。陛下的生母舒妃出身也不高吧?生前连臣妾都不如,只做了个嫔。臣妾在宫中的时候可没少读书,舒妃娘娘她生前可得宠了,怎么生了陛下之后,反而没了宠了?臣妾还记得,当时宫中有孕的妃子有好几人吧?怎么就舒妃娘娘有这个福气诞下龙子呢?陛下心里不会不知道吧?臣妾可是循着想了好久,才算明白过来了……原来在宫中做什么都没关系,陛下生母不是给臣妾们做好了典范了吗?”
  “大胆!”舜元最为忌讳有人提及他的母亲,他对自己母亲记忆已经不多了,但那到底是个慈母,她会给他偷偷塞用边角布料做的手鞠,会给他剥核桃仁,会给他挑手上扎的刺,会给他的剑做绦子……如今被宁妃如此一说,那慈母竟然如同夜叉修罗一般,到底是动了怒。
  又听到宁妃继续道:“臣妾都说了,臣妾胆子不大。臣妾学的也都是前人样子。陛下如此信任爱护舒妃娘娘,一方面她待您真的很好吧?一方面肯定是先皇后的错了,她一定很刻薄你吧。陛下这么清楚皇子没有母妃,宫中冷暖便都不由自己了,怎么还能忍心我跟陛下的昶儿受着陛下小时候受过的苦呢?陛下那么心疼昶儿,一定不会舍得他的。陛下只要想想自己小时候是如何被宫人们私下打骂、每日提心吊胆皇后发难、每次宫妃有孕便忧心自己还否还能在父王面前留下去,那陛下就不舍得杀臣妾了……”
  舜元怒极,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喃喃念到:“你!你……”
  他是没想到的,他本来以为宁妃只是他面前的一只小老鼠,不足为患。可是眼下这只老鼠钻到大象鼻子里去了。他是能杀她,可是投鼠忌器的道理他也懂……他只有和昶这一个子嗣,如果宁妃死了,那日后宫中斗起来,孩子是否能护得住呢?
  “臣妾知道的事情可比陛下想的多呢……陛下也不快夸我聪慧,陛下温柔起来,可是真的会夸人呢。比方说,沧云四年,坊间传闻先皇要废太子,重立新晋宠妃的幼子,怎么这音讯传着没出两个月,那位可怜的小皇子就死了呢?哎呀,陛下可真是好运气呢。后来先皇去了,陛下可算登基了,先皇后也真是与先皇恩爱一场,先皇一死,先皇后没挨过半年,也就跟着去了……陛下手段真是高明啊。您说臣妾说得对吗?陛下尚且如此,臣妾如今所做所为也就没什么大奸大恶的了,不然陛下不就成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虚伪恶徒了吗?”
  舜元怒极反笑,抬手便扇了一耳光过去,只见宁嫔头发那唯一簪着的玉簪被抽落了下来,头发便散开了,她那张白净脸蛋上泛出带了血丝的掌印。
  宁妃挨了那一记耳光,也不生气,慢慢的理了理头发,还是温柔的笑着:“陛下您这生气的样子,您也是认了吧?啊,臣妾原来只是猜测呢!您瞧,陛下和臣妾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阴狠毒辣,一个善妒算计,多般配呐。”
  舜元还欲再打,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喧闹。只听见有人大声叫着:“狐妖!宫中有狐妖!”隔着窗户影影绰绰的看见殿外灯火通明,狠狠看了宁妃一眼,便慌忙摘下了墙上用以辟邪的弓箭,匆忙出去了。
  舜元携着弓箭从宁妃宫中出来时,便已经见到宁妃宫外的空旷场子上挤满了禁军、甚至从中殿那边还有禁军正在往这边赶,舜元眯起眼睛朝不远处宫殿的黄色琉璃瓦顶看过去,也能看到一队队已经将弓箭弓弦拉满的将士们正在等着一声令下,他们好万箭齐发。
  舜元尚且还在与宁妃争吵的余怒之中,待冷静下来,便看见张太监正提着宫灯摇摇晃晃的往他这边快走过来,舜元只看到他脸色惨白,手臂哆哆嗦嗦的朝舜元斜前方一挥:“狐妖!陛下,奴才刚刚看到有一只有人那么大的白狐狸从中殿那边窜过来了,那尾巴……尾巴足有一丈多长,奴才,奴才就看着那个白尾巴一挥,两三个宫中的精锐就给摔出去了,那风擦着奴才的脸过去的,可吓人了,陛下,您往后躲一躲,别让那畜生伤了您!”
  张太监话还没说完,便能够看见舜元脸上的不屑神色,张太监跟着舜元的时候晚,在他眼中,舜元也只是个精于算计,却连十步开外靶子都射不中的皇帝,此刻他话中有几分为宁妃避开舜元锋芒时候的轻松,但更多的则是考量那狐狸如果真在宫中伤人……如何能够保证自己能够不受伤还能护驾有功呢?
  舜元没有理睬张太监,对着他微微抬了一下下巴,便冷淡道:“在前面照着,朕过去看看。”
  张太监见舜元现今如此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的站在舜元前面,擎着宫灯慢吞吞的走着。
  前面宫中的禁军已经整整的围成了一个半圈,那圈中围着的东西似乎威势不减,虽然禁军围着,但是内圈依旧是一片惨叫连连,只是那圈中的妖物并不想要伤人,哪怕将人摔了出去,也看得出来用的并非十成力,显然只是想要清出一条路来,好继续朝宫门方向逃走。
  舜元走近了,心跳的也蓦然快了一些,那白狐狸似乎也感知有什么人过来了,便停下了甩动不歇的尾巴,慢慢回过头来,这个时候舜元才看清楚,那妖物口中还叼着一只比一般狐狸稍大一些的白狐狸,被他衔着的白狐显然受伤惨重,身上皮毛覆盖不全,一直哀号吠叫着,气息断断续续,仿佛已经快要熬不住了。那身形颇大的狐狸显然是忧心那只小狐狸,但又忍不住回头看舜元,两遍顾不了,身边禁军的圈子便越围越小,也顾不上了,只能也对着舜元哀哀的叫了两声。
  舜元见那大狐狸身上也沾着血,一些皮毛便顺着血纠在一起,欲落未落的挂在身上,那禁军围成的圈子还在慢慢缩小,内圈已经全部换成了枪兵,全部都手执长枪,指着中心被围的狐狸。
  那只白狐狸将口中叼着的虚弱狐狸放下,转过身,还是看着舜元,舜元只觉的那是一双实在悲哀的眼睛,便微微抬了头,下令道:“全都给朕往后退二十步。”
  那些将士是眼看着舜元与那大狐狸对上眼睛的,但又细细看了舜元脸上的神色,觉得他也未必像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将士之间只能非常迷惑的互相看了看,便在旗官的号令下,往后退了开,但大家步子迈的都不大,那是实在谨小慎微的二十步,看上去只退了十步有余。
  舜元见禁军往后退了,自己便往前走,张太监是不敢跟着了,只能畏畏缩缩的在后面高高举着宫灯,为舜元照着光。
  “宛宛。”舜元声音很轻的说道:“是你吗?”
  那狐狸还是僵在那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舜元,耳朵微微抖了抖,借着火光,舜元看得见那眼睛里面有泪光似的东西打着转。
  “平日都好好的,你怎么会出来伤人?”舜元语气还是一如往日般的冷静淡漠,那是一种给外人看的姿态。
  众人都只见得那受了重伤,躺在地上的小狐狸强撑精神,翻过身来,张口便道:“狗皇帝!呸!假仁假义。”大家听在耳朵里,听见的都是女子的说话声,可是这圈中哪里有女子呢?如此想来,那狐狸都是成精了的,再联想到宫中连日来宫妃被吸血惨死的传言,便都开始背后渗出了丝丝冷汗,又不由得想要将圈子围的紧了。
  舜元却没在意那躺在地上的狐狸说话,只是还是看着那只大狐狸道:“宛宛,你这是要走了吗?”
  那大狐狸垂下了头,也低声道:“你不信我……你只是嘴上说信我,又叫人来杀我……”
  舜元满脸疑问的朝张太监那边看,只见张太监脸色惴惴,心中便明白过来七八成,大声道:“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没不信你,你别怕,今天我在这里,谁都伤不了你。”便又冲张太监吼道:“给朕滚过来!你到底干了什么!给朕一五一十的说,就现在说!”
  那只大狐狸见舜元如此,便定了下来,又蹲坐在地上,细心的舔舐那受伤小狐狸身上的伤口,眼中那原本哀伤的神色渐渐消了,又升起来一股柔情蜜意来。
  张太监此时吓得已经魂飞魄散,极慢的挪动着步子,还没往前走出几步远,一直在后面看着的宁妃便挤了过来,众人只看见那个如同水仙花一般的女子一脸紧张的凑过来,用帕子轻轻擦着舜元的脸,皇帝却颇不领情,一把将她推开,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便摔倒在地上,细声哭了:“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呀,陛下给狐狸精用法术迷住了……陛下,您快点清醒啊,您刚刚不是还说要臣妾为您再生几个小皇子的吗?您不能有事啊~”那哭诉在诸位将士听来实在是委婉凄惨,几乎所有人都看向那位貌美的年轻嫔妃,原本心中的疑惑又深了几分,有些人也觉得舜元是真的给狐狸精迷住了,他们在宫中当差,平日里也常见舜元,舜元脸上常常是不显露任何情绪、杀伐果断的样子,如今怎么对两只毛狐狸如此情深义重了。
  宁妃朝舜元近了些,爬过去,轻轻扯着他的衣角,又哀声道:“陛下,臣妾求您了,您快回宫,这狐狸精实在厉害,臣妾怕您有事。您不是亲口下令杀狐妖的吗?如今怎么又会这样改口呢?”宁妃半跪起来,冲张太监挥着手指道:“好个奴才,你请太医请到什么地方去了,陛下眼下都被狐妖魇住了,你……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那围成一圈的禁军听宁妃如此说话,大都明白过来舜元为何如此袒护那狐狸,原来还真的是给狐狸迷住了,旗官脸上的神色更紧张了几分,如果舜元今晚有什么闪失,追责下来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他。
  舜元怒火中烧,见宛宛那眼中原本热切的情绪又淡了下来,然而眼前之事却有口难辨,宁妃还扯着他的衣角,他朝宁妃看过去,只觉得一阵恶心,还想更用力的踢开,忽的又觉出来,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落入了宁妃的圈套?在外人看来皇帝对宫中唯一有子嗣的宠妃下狠手,却袒护吸血妖孽,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的。便只能忍着恶心,由她抱着扯着了。
  “你果然还是骗我……”那大狐狸开口哀叹道,默默转过了身,头却还依旧看着舜元,似乎还在等他解释。
  舜元怒极,只好张口道:“并非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妃的尖叫打断了:“快放箭,那狐妖要扑过来了,快护驾呀!”
  她那叫声短促而突然,声音又高,不论是周围围成圈的将士,还是远处埋伏在屋顶的弓箭手都是一惊,下意识的放箭冲锋。那箭便如雨下,纷纷朝那两只被围在中央的狐狸飞了过去。
  舜元也是大惊,怒吼道:“这是在做什么,住手!”只是说话说得太迟了,原本被团团围住的狐狸已经从包围圈中冲了出去,逃的远的快要看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有落在地上的点点血迹,遥遥看过去,舜元只看见那只狐狸腿上和腹部都中了箭,舜元一时间便顾不得许多,只勉力的向前跑了起来,只是刚迈开步子,便看见宁妃还跪在他身边,使足了力气扯着他的衣裳。
  等他甩脱宁妃的时候,宛宛和春雨已经彻底不见了。
  那辽阔、富贵、雍容的宫中,此刻也在那妖狐彻底逃走之后显得寂寥了许多,众人见舜元那怒意十足的脸色都不敢上前,只能在后面缩着,等着不知道是赏赐还是责罚的消息。
  然而,什么都没有。
  众人眼睛都盯着舜元,只见舜元沿着血迹往前走了百尺有余,便再也看不见血迹了,他没站住,摇摇晃晃的俯下‘身去,想要检查血迹,却只听见“砰”的一声,便看见,那么不可一世的皇帝颓然的倒在地上了。
  后世关于那场宫中突变,有过很多正统的解释,在史书上,那一次宫中事变被写成了因为异族刺客进犯,被宫中禁军将士英勇击杀的壮举;也有民间野史将其写成宫中妃子意欲逼宫,却未成事的一次风波。笔者也只是因缘际会才在临安一处旧书铺子里发现了当年宫中权倾一时的大太监丁昭口述写成的野史笔记。
  历史终究是飘散如烟的,那夜究竟如何,是否有狐妖鬼怪也很难再知道了。
  沧云十七年,那实在是一个过于寒冷的冬天,根据大周的史书记录,皇后病故后,梓宫设了三个月才最后停灵帝陵,而宫中事务也一直由贤能闻名宫中的宁妃协理,皇帝舜元似乎为了让宁妃在宫中理事更为名正言顺,在次年元宵时候,便将宁妃拔擢为贵妃,宁贵妃位同副后,在宫中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那位曾经被大周史官们预言能够大展抱负的舜元皇帝,却日渐消沉了。在那夜过后,舜元皇帝便开始热衷于饲养狐狸,开始还只是花费重金悬赏白狐,到后来不管是什么狐狸也都一并收在宫中。和那位因为巫蛊之事被吸血而死的李妃一样,舜元在中殿后面起来楼子里大肆养着狐狸,从一楼到三楼,无一例外的都是铜丝编成的笼子,里头养着各色各地捕捉的狐狸。但他并不只是养着狐狸,还是根据笔者在临安一处旧书铺子里发现了丁昭口述写成的野史笔记记载,舜元皇帝楼中狐狸亲手喂养,每隔三月便放出去一批,再进来一批新的。
  每次舜元进楼子里喂养狐狸的时候,便口中振振有词的念到:“倘若你们见到一只白狐狸,很大的那种,你们告诉他,并不是那样的……朕信他,让他回来吧。不论是吃鸡还是吃孔雀,都是一样允了,也不必再担心后宫倾轧,如果再来一次,朕会护好他……不……不会有过去的事情了,但凡朕发现了谁敢对他动手……朕一定先废了她。”
  只是那些普通的棕毛狐狸、黑毛狐狸并没能给舜元带回来什么好消息。舜元也不气馁,还是每隔三月便放出去一批狐狸,三月后再进一批。
  有希望总是好的,舜元想着,不论宛宛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是花十年还是二十年,总有一天,那些狐狸能把他的话带到的。
  大周立国之初就在于渔猎,舜元养了两年狐狸,有一天忽然想到,倘若那能够带话的狐狸无意中被猎人们射杀了又要如何呢?便下了道手谕,严令全国上下禁止猎狐。此令一出,舜元当政前十年累积的圣明便就不存在了。民间有人嬉笑他道“狐狸皇帝”。舜元如何不知道呢?只是也心灰意懒,每日在中殿批完折子,便就去楼子里看狐狸了,甚至在一些民间野史记录中,还有人道舜元皇帝曾经与狐狸通吃同住同睡在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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