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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效应-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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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办法来了。至于是什么事情……你自己判断吧。”说完,她抬手掀开了头巾和披风。 

  当看到她的脸时,朱利安倒吸了一口凉气。伊伦娜的左半边脸完全肿了起来,和右半边脸相比高出了一大块,眼角下面的皮肤颜色发青,眼睛也被迫眯着。 

  “该死的!这是谁干的?!”他禁不住喊起来。 

  “还能有谁?除了我的丈夫,还能有谁?”伊伦娜竭力平静地回答。 

  “塞奥罗斯……?你去看过医生了吗?”他问。 

  伊伦娜点了点头。 

  “那好,”他把双手按在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现在跟我说说,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伊伦娜将家中濒临破产的状况和塞奥罗斯向米哈伊尔·布瓦伊借钱的经过讲了一遍。在讲述过程中,好几次一提起塞奥罗斯她就会浑身发抖,每当这个时候,伊伦娜总会有意无意地靠到朱利安身上,而他也似乎总是无意中把手搭到她肩膀上。 

  等到伊伦娜讲完后,朱利安叹了口气,说:“他怎么能这么做。我必须说,从法律的角度看,你完全可以提出离婚。” 

  伊伦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不是自己希望听到的,她想。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的可怜,我也不需要法律。法律!正是它把互相间没有感情的人牢牢拴在一起。我不需要这些!你的爱呢?你的帮助在哪里?难道说即使在像你这样的一个人身上我都无法期待么?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能离婚,这是我唯一的生活保障。如果我离开了,谁能帮助我呢?”她看着他说。 

  朱利安知道,她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如果是在十年前,或者是在他刚刚和莉迪相遇的时候,他也许会对她说“让我来保护你吧”——这也正是她现在所期望的,甚至会和她一起私奔。但他已经不年轻了,在这些年里他遇见过许多像她一样有着不幸遭遇的女人,他没办法帮她们。 

  见朱利安默不做声,伊伦娜便知道自己所期盼的已经如焚烧的秋叶般变成了灰烬。她苦笑着,松开朱利安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伊伦娜!”他在她身后说,“你现在怎么办?你想过吗?” 

  “我会去巴宁太太那儿住几天,把伤养好,然后……也许我还是会回去,也许……我没有想好。随便吧……” 

  她站在那儿,眼睛望着极远处,朱利安向她所望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只是一片日落时惨淡的天空。他回过头,看着她。

  从她那拱起的、几乎下一秒钟就会抽搐起来的嘴唇上,从她那像精致易碎的乳白色水晶的脸庞上,他读到了痛苦。那些属于她的痛苦,混合着那些属于他所知道的女人的痛苦,像伊伦娜的呆滞表情和此时寂静的空气一样凝固了。痛苦变成了石头和砖,变成了他们脚边那些沉重而无用的墓碑。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中,表情真挚地说:“伊伦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恨你,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冷酷无情。我现在不能带你走,这是真的,可我还是可以帮助你。现在你先住在巴宁太太那儿,如果以后塞奥罗斯对你还是那么凶恶的话,来找我吧,也许我们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朱利安说话非常直率,非常真诚,尤其是非常亲切,他那和蔼的深色眼睛和仁慈微笑的嘴唇都让伊伦娜感到心里暖融融的。她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的肩膀,把脸靠在他胸前。朱利安没有动,就保持这个姿势等了一会儿,然后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轻轻的一吻。伊伦娜能感觉到,这个吻是纯洁的,丝毫没有□□的成分,而她不知道是该对此高兴还是失望。 

  他们拉着手,在墓地里面散步,不停地说着小镇上的事情以及他们各自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那些痛苦的墓碑在夕阳映照下变成了温暖的金色。朱利安下意识地走近了那块刻着伯伮斯·莫拉托夫名字的墓碑,他现在很想给伊伦娜讲讲它的故事,但当他拉着她走到碑前,却发现碑面上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朱利安愣住了,而不知道缘故的伊伦娜催促着他:“你想告诉我什么啊?” 

  “等等……”他摸着额头,简直有些站立不稳。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问道。 

  “没有……没有……”他嘟囔着,接着他回过神,对她说:“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了,突然有点儿事情,不能再陪你啦。非常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走。再见,伊伦娜。”边说着,他边向门口走去,等到最后两个字说完,他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围墙之后。 

  伊伦娜并没有怎么阻拦他,实际上她仍沉浸在刚刚的美妙感觉中,她陶醉于朱利安印在她额头上的那个吻,她陶醉于他手掌中粗糙却又温暖的感觉。她一个人站在墓地中,望着他刚离开的方向,嘴里在轻轻地说:“朱利安……”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教堂的管理员克洛德科夫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从柜子里拿出伏特加酒瓶,把酒倒进酒杯里。他很快发现,剩下的酒连杯子都没盛满,这让他很生气,便把空酒瓶扔进了垃圾桶。
  正在这时,大门外的门铃却响了,克洛德科夫打算装做没听见,但铃声响个不停,他只好去开门。他把大门打开一道缝,向外看去,发现朱利安·雷蒙正站在门外。

  “已经关门了,明天再来吧。”他没好气地说。 

  “等等,克洛德科夫。”朱利安拦住他。“我有事情问你。” 

  “我没时间。”管理员回答。“而且我今晚心情糟糕透啦。”他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怎么,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吗?好吧,我告诉你,因为我的酒没了。而且,你答应送我的酒呢?” 

  看着克洛德科夫骨碌骨碌转来转去的眼睛,朱利安明白他是想要酒喝,但朱利安现在很着急,顾不上管理员的要求。“好吧,等以后我请你喝酒。不过现在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嗨!”克洛德科夫哼了一声,“说好了你要请我。那你说吧,什么问题。” 

  “墓地里那个伯伮斯·莫拉托夫的墓碑是什么时候有的?” 

  “就这个呀。我不知道,那时我还没到教堂里干活呢。” 

  “那墓碑一直在那儿吗?” 

  “瞧你这话问的,难道墓碑会在半夜里起来走动?它当然一直在那里嘛。” 

  “没别的了?” 

  “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克洛德科夫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就这样。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要走了……”看到克洛德科夫张开嘴,朱利安立刻想起来他们的约定,于是说,“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酒。我走了。”朱利安挥挥手,离开了教堂。 

  克洛德科夫关上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在想朱利安·雷蒙真是奇怪的人,居然对墓地感兴趣,这是为什么呢?他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头绪,便开始做另一件事——找酒瓶,他翻开箱子、打开柜子,却连个玻璃片都没找到,这时,他突然愣住了,满脸迷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奇怪,他怎么知道哪个是伯伮斯·莫拉托夫的墓碑呢?” 

  赫伯特·沃恩施泰因正沿着山路开车。

  前些天他一直留在城里忙于加入酒店联盟的谈判,最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初步协议,等到圣诞节和新年假期过后,就可以签订正式协议。这让赫伯特很高兴,一边开车一边吹口哨。他开车到达旅店门前,服务员正准备打开大门,赫伯特却无意间看到在不远处的铁栅栏围墙外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犹犹豫豫地看着旅店里面,即不像是游客,也不像是被邀请来的。这让赫伯特起了疑心,他把车交给服务员去开,自己走到女人身边。

  “对不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礼貌地问。 

  女人有点儿吃惊地转过身。赫伯特发现她其实很年轻,不会超过三十岁,而且非常漂亮,金色卷发从额头向后披散下来,灰绿色的眼睛显得很明亮,她的嘴唇像孩子的嘴巴一样圆圆的,带着可爱的受惊的表情。

  “唔,没什么。我想我大概是走错路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赫伯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在镇上见过她,看样子也不像是游客,便说:“你是刚刚来到这儿的吧?” 

  “嗯,是啊,昨天晚上刚到,今天打算到处转转,听说这里有家不错的租书店,却怎么也找不到。” 

  “原来是这样。”赫伯特笑了起来,“林侬租书店藏在小巷里,我带你去好了。” 

  她笑着摆摆手。“谢谢你,不过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我自己找得到。” 

  赫伯特眯起眼睛盯着她,直盯到她有些手足无措。

  “真的?”他说,“真的不要我陪吗?请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说真的,像你这样的小姐,身边最好有人陪伴,父亲、兄弟、或者保姆什么的,总之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山村里面乱跑。尤其是在这个山村里。” 

  听到这儿她笑了起来,嘴角上扬,显得很甜美。

  “我不是十几岁单纯易骗的女孩子,也不是十八世纪娇柔的贵族小姐。而且,我想在这小镇上,不会有什么事儿。” 

  赫伯特撇着嘴开始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小姐。就冲这一点,我还是陪你去吧。”他伸手做了一个特别优雅的“请”的手势,把她逗乐了。于是他们结伴向山谷下方走去。

  路途中,赫伯特先介绍了自己,接着问起她的名字。 

  “安娜·布瓦伊。”她回答。 

  听到这个名字,特别是这个姓氏,让赫伯特突然间觉得他的神经和肌肉兴奋而渴望地搏动。“啊!那么你就是米哈伊尔·布瓦伊先生的妻子咯?!”

  安娜羞涩地点了点头。 

  赫伯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害怕自己会爆发出一阵大笑。多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布瓦伊那家伙居然娶了这样一位美人!如果霍斯塔托娃医生知道了该是什么表情啊!他发觉自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喜悦,虽然他知道这样想太卑鄙了,但他还是禁不住在心里说,“让我先卑鄙无耻一会儿吧,然后再惩罚我”。

  等到心情平静后,他说:“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来了。请允许我恭喜你和布瓦伊先生并祝愿你们幸福。”

  他张开双臂拥抱了安娜。

  时间很短,但就在这短短的拥抱当中,赫伯特扫了一眼距离很近的托法娜姊妹的房屋窗户。不出所料,他看到窗帘被迅速放下来时摆动的一角。他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和安娜继续向租书店走去。 

  当瓦伦丁·林侬看到赫伯特·沃恩施泰因走进租书店的时候,他的心中立刻充满幸福感,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等待赫伯特某一次走进这里,而他的确来到了一样。

  “赫伯特!”他大声叫着,眼睛闪闪发亮。

  但紧接着,赫伯特转身让出门口,一位美丽的年轻女性从他身后出现。她是谁?瓦伦丁变了脸色,心里焦虑地想,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难道是赫伯特带来的吗?他又盯着赫伯特,用目光询问着。 

  “你好,瓦伦丁。”赫伯特笑着和他打招呼,“我给你带来一位新顾客,如果她能住在这儿,肯定会成为你这里的常客。我说的对吗,安娜?” 

  “很对。谢谢你。”安娜已经走到一排排的书架间去了。 

  在靠近门口的柜台边,瓦伦丁拉着赫伯特的衣袖,小声地说:“这女人是谁?” 

  “哦,我打赌你猜不到。”赫伯特神秘地笑了笑,接着说,“你知道,布瓦伊不久前在意大利结婚了……” 

  瓦伦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就是——!” 

  “嘘!”赫伯特把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他低声说话。 

  “你怎么遇到她的?”瓦伦丁继续问。 

  “在旅店门口……”赫伯特虽然在与瓦伦丁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安娜。“嗨。你不觉得她很美吗?” 

  “……是的,非常漂亮。” 

  赫伯特丝毫没有注意到瓦伦丁语气突然变得冷淡起来,仍旧用赞美的口吻说着:“岂止是漂亮。我觉得她很像仙子,或者是神话中的公主——卡珊德拉、达娜厄,或者美狄亚,随便哪个都好。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年龄的女性有如此温柔纯真的表情……”他直起身,向安娜走去。在他身后,瓦伦丁紧紧盯着他,目光意味深长,也充满痛苦。

  年轻人的嫉妒在他的血管里急速地流淌着,赫伯特和安娜在书架背后的说话声、笑声都仿佛是铅块,压在他心上。 

  当赫伯特·沃恩施泰因陪着安娜·布瓦伊回到布瓦伊家的宅邸门前时,那儿已经有一个人。赫伯特认出那是伐木厂老板塞奥罗斯,不过,看得出来,他并没有被允许进去。

  当赫伯特和安娜互相道别时,塞奥罗斯一直狐疑地看着他们俩。一等到大门重新关闭后,塞奥罗斯立刻凑到赫伯特身边,问:“那个女人是谁?” 

  “这个嘛……”赫伯特看了他一眼,说:“你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见鬼!我问的是那女人是谁?” 

  赫伯特耸了耸肩膀。“有来有去,有出有进。商人的原则。” 

  “呸!”塞奥罗斯啐了一口,“少装蒜了!你不就想看我出丑吗!我是来借钱的,结果被挡在门外了。怎么样?该你说了。” 

  “好。她是布瓦伊的新婚妻子安娜。” 

  塞奥罗斯的眼睛瞪得滴溜圆。“这么年轻漂亮的妻子!” 

  “不仅如此,安娜还非常温柔可爱呐,跟她丈夫比简直就是相反的两种人,像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悉心呵护,布瓦伊竟然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真是太不小心了。你说是不是塞奥罗斯?” 

  “当然,当然……唔,沃恩施泰因先生,你别是对这位年轻的夫人……”话没说完,塞奥罗斯呵呵地笑了起来。 

  赫伯特鄙夷地看着他,说:“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太软弱、太容易受欺负,可以想象她在遇到危险时一定会像电影里面的贵妇人一样昏倒。这太没情趣了……啊,旅店还有事情,我先走了。”他很快离开,留下塞奥罗斯一个人盯着布瓦伊宅邸的围墙陷入沉思。 

  安娜·布瓦伊回到大宅的客厅时,看到了一位陌生人。那是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性,全身的装束都以深色为主:黑色的发结,深咖啡色的上衣,黑色的厚长裙和皮靴,就好像这个人被老式电影过滤了一遍显得过分的严肃和深沉。

  安娜想起布瓦伊曾经说过,他和前妻生的女儿蕾妮·霍斯塔托娃是一个刻板的女医生,这让安娜有些害怕。但她又想到蕾妮十年前失去深爱的丈夫,心中又升起一股对她的爱惜和怜悯。 

  不过,不论安娜想什么,她的表情怎样变化,对蕾妮丝毫也没有影响,她从见到安娜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她。蕾妮承认安娜非常年轻美丽,姿态优美柔和,但正是因为如此她认为布瓦伊对自己生母的背叛是不可原谅的。

  她想起了自己那并不美丽、也不聪明,只是一味隐忍的母亲,而背负屈辱的母亲最终获得的是一纸离婚协议书,它是熄灭生命之烛的冷风,是覆盖在绽开花朵上的冰雪,不久之后,她的母亲便静悄悄地死去了,像一颗长久暴露在干燥空气中的珍珠,最终磨去了光泽,变成尘土。 

  蕾妮爱自己的母亲,因此她憎恨米哈伊尔·布瓦伊,也憎恨取代母亲位置的安娜。

  在她眼中,安娜所有友好的表示——亲切的握手、拥抱,柔和的话语——统统是极其虚伪的表现。 

  米哈伊尔·布瓦伊拉着安娜和蕾妮,让她们坐在他身边,试图通过轻松的谈话来减弱蕾妮的对抗情绪。但自始至终,谈话就不是轻松的,对峙的状况也没有改变。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和安娜在说话,而蕾妮只有被问到的时候才不得不简短地说一句。 

  安娜看出蕾妮的痛苦,再联想到她不幸的遭遇,安娜觉得对方的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折磨着自己的心灵。因此她说起话来更加充满忧伤的柔情,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的这种同情反而让蕾妮更加讨厌她。蕾妮是一个不需要同情也根本不认同同情的女性,在她看来,同情这个词本身含有一种居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凌驾其上的姿态,含有一种幸福者对不幸者的嘲笑。她宁肯安娜不是现在这样柔弱的女人而是一个气势凌人的悍妇,起码可以跟她大吵一架。

  而现在,蕾妮心中的烦闷和仇恨无处发泄,在她的心里越积越多,变成毒素,沿着血管侵害着她的肉体。 

  当蕾妮最终走出布瓦伊宅邸时,她像被扔在沙滩上的鱼一般张大嘴吸气。带着泥土和腐败落叶味道的湿润空气让她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走到横跨河流的古老石桥上,双手扶着冰冷的石头栏杆,看着桥下笼罩着一层雾气的小河。河水潺潺,发出悦耳的声音,但蕾妮知道,水势比夏季小了很多,两岸向水面延伸出亮晶晶的冰层,再有一场大雪河水就该全冻住了,直到来年春季才会重新恢复生机。她抬头看着盘踞在山谷两侧的小镇,觉得它也像这河水一样被冻住了,而何时才能迎接春季,她并不知道。

  十多年的冰雪,需要多少热辣辣的阳光才能融化啊,人心上的冰雪又岂能是天空中的太阳能解决的东西。 

  蕾妮右手侧的山坡顶端就是雪松山丘旅店,此时旅客不多,生意清淡,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忙着加入酒店联盟的准备工作,朱利安·雷蒙忙着写自己的旅行报告;沿山坡向下,科利文老爹和外孙米嘉正在打扫酒馆,而对面的托法娜姊妹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窗户前面一边打毛线一边观察外面;接近山谷底端是蕾妮自己的医疗所,此时尼古拉应该在看诊了。在她左侧,山坡最高处是教堂,而底下不远处就是布瓦伊家的宅邸,最远处尽头是塞奥罗斯的伐木厂…… 

  所有的人都在像自己一样整日忙碌,蕾妮想,也许这些人也和自己一样,在某个平庸的日子里会突然回顾过去,发现那些零落地流散在生活中的片断,惊讶地盯着那些有如埋藏的文物一般留存在心中的记忆,并且发现那些残砖断瓦竟以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堆积在时间的废墟中。 

  我们已经知道,在古朴的四历法酒馆对面,就是托法娜姊妹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如果我们推开油漆剥落的大门,走过杂草丛生的院子,进入昏暗阴沉的门廊后,就可以迎面看到一段木质楼梯,木板已经破损,扶手栏杆也缺了几段,脚踩到楼梯上会发出刺耳的吱嘎声,让人既厌烦又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落入楼梯下面黑暗的储藏室里。 

  楼梯尽头处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厅,在半个世纪前,这里还整洁漂亮、终日灯火辉煌、充满男男女女低声谈话的声音,现在这里却已是蜘蛛网密布、到处覆盖灰尘的寂静空旷的地方。

  靠窗有一张小圆桌,托法娜姊妹正相对坐在桌前,她们的双手都平放在桌面上,眼睛盯着对方,姿势僵硬得像木偶。她们其中一个人——我们已经知道,想准确分辨她们是不可能的——开口说: 

  “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到康斯坦斯·玛尔梅家去了。” 

  “是的。科利文打电话告诉我们了。”另一个接着说道。 

  “他向女画家定制了一个雕像。” 

  “但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雕像。” 

  “我们必须知道这一点。” 

  “是的。已经跟科利文说了。” 

  “米哈伊尔·布瓦伊和他的新妻子安娜已经回到镇上。” 

  “是的,他们要在这里举行婚礼,过圣诞节。但是米哈伊尔·布瓦伊又离开了。” 

  “是的,他又离开了,不过在圣诞节前肯定会再回来。” 

  “这两件事有关系。” 

  “是的,有关系。” 

  “神秘的——” 

  “危险的——” 

  “可怕的——” 

  “关系……” 

  托法娜姊妹把最后那个词拖得很长,最后变成了一阵呜呜的鼻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听上去就像是猫头鹰的鸣叫。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正如托法娜姊妹所说,米哈伊尔·布瓦伊因为公司业务不得不去一次首都,只好将新婚妻子安娜一个人留在镇上,这让他很生气,不过在临走前,他已经和雪松山丘旅店的老板赫伯特·沃恩施泰因见过面,商谈好婚礼将在旅店餐厅举行,在他离开的这些天里,安娜将监督婚礼的准备工作。 
  这天早上安娜先是在宅邸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她开始让管家报告婚礼准备情况,接着她坐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书,却觉得有些气闷,想出去走走。她又想起来赫伯特曾经告诉她镇上有一位出色的女画家,便让管家拿来外套,打算去拜访。 

  在问明了方向后,安娜独自向山上走去。她不希望有别人跟着,而且为了准备婚礼,大家都很忙,她不想为了自己的一次小小拜访就打扰别人的工作。

  安娜一边随意地走着,一边观看山路两旁的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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