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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效应-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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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利文却冷冰冰地说,“可我看你剥削工人的手段一点儿也不差。我听尼古拉说,格尔涅在伐木时砸伤了腿,让你出医药费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用镊子从贝壳里面抠肉一样困难,而且你整天催着他复工。” 

  “哎……”塞奥罗斯夸张地叹口气,喝了一大口酒,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小本生意,现在木材的行情下滑,我根本就是在惨淡经营嘛。科利文老爹,人总是要生活啊。” 

  “没错。可是为什么要像你塞奥罗斯这样生活呢?” 

  老爹严厉地说。这让塞奥罗斯有些抬不起头来,他再也没说什么,等到肉酱上来的时候,他端着坐到一边的桌子上去了。他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说我冷酷,可是我觉得我仁慈的很。起码我不会装做自己很仁慈的样子,暗地里却搞得别人家破人亡,怎么说我也比米哈伊尔·布瓦伊那老家伙强多了。” 

  朱利安看着塞奥罗斯。他看到的是一个脑满肠肥的人的贪婪嘴脸,胖嘟嘟的脖颈,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这种人平时大吃大喝,纵声大笑,自以为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他们明抢暗夺终日狂欢,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毁灭。 

  他从伐木场老板身上收回目光,相信自己以后没必要和这种人打交道。他对已经沉默下来的科利文说:“塞奥罗斯说的米哈伊尔·布瓦伊是谁?” 

  “他?他是我们这个镇子的杰出人物……他是一家成功的保险公司的老板。镇子里有些人还以他为荣呐,这个地区的议员也经常拉拢他。可是,我们这里的老辈人都知道,布瓦伊家族的发家史并不光彩……” 

  这时,塞奥罗斯却喊了起来,“老爹,别说啦!在这个地方,布瓦伊比什么政府、警察、议会的势力可大的多!你以为你这么说他的坏话布瓦伊先生不知道?他早就知道你恨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嗯?到头来还不是得活在他的庇护下面。别逞强啦!你那个倔脾气带给你的危害还少吗?!” 

  科利文老爹生气了,胡子抖动着,他挺直了腰板,一字一顿地对塞奥罗斯说:“别拿你那些龌龊的思想来说我。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一辈子生活得勇敢。就算我受到了伤害,也不后悔。是上帝把我塑造成这个样子的。我爱那些我喜欢的人,我恨那些我憎恨的人。最后当我死了,有很多人伤心,也肯定会有很多人高兴。我和你不一样,我恨什么人,就会恨得咬牙切齿,也许因此我会伤害到什么人,但这不是我的错。错的是创造我这个人的造物主。” 

  眼看着塞奥罗斯和科利文就要吵起来了。一个瞪着眼睛,把嘴里的肉酱嚼得吱吱响;一个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双手握成了拳头。不过这场争吵注定不会发生,这固然是因为作者具有慈悲的心肠,另一方面则是酒馆里出现了新来者。 

  伴随着冷风冲进来的,是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他看都不看其他人,径直走到塞奥罗斯跟前。“父亲!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伊伦娜叫你回去!” 

  塞奥罗斯听到那个名字之后表情立刻由愤怒转为沮丧,他眨巴了几下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儿子。“她怎么啦?我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出来喝酒……” 

  “跟我回去!父亲。你每天晚上都来喝酒,这已经太多了,中午绝对不能喝,不然会出危险的!” 

  “能出什么事。放心,尼古拉。我都干了什么多年了。”塞奥罗斯还在纠缠。 

  “格尔涅也干了很多年,还不是被砸伤了腿。你跟我回去!” 

  最后,做父亲的拧不过儿子,把肉酱和酒一股脑地倒进喉咙里,付了帐,无精打采地走了。

  在这一幕随着塞奥罗斯父子的离去而结束后,朱利安对科利文老爹说:“那年轻人是塞奥罗斯的儿子?我怎么好像见过他?” 

  科利文手里还在忙着给其他顾客倒酒,听到问话后扫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回答:“我听说你被布留蒙特罗斯特夫人用车载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烧糊涂了,看来这果然是真的。刚才那个塞奥罗斯的儿子、那个尼古拉,就是医疗所的男护士啊,还是他当初把你扛到医疗所里面又搬到旅店里去的。你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酒馆里的人们因为科利文的话纷纷笑了起来,朱利安觉得刚刚喝下去的朗姆酒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他嘴里,弄得他脸上热乎乎的,他因为喝醉躺倒在雪地里的行为而有些羞愧,但同时也觉得这实在没什么可害羞的,喝酒总有醉的时候,就像你一连跨过几十个水洼,裤脚上总得沾上些泥巴一样。他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和那些人一起笑着。 

  朱利安一直认真观察着酒馆里所有的人。他们大部分人都很贫穷,衣服又旧又破,要的酒也是最便宜的啤酒,喝的时候一小口一小口的,尽量延长酒在嘴里的时间。他们从寒冷的室外走进来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地挫着双手、一脸苦像,可是只要在这里待一会儿,喝上一杯,就突然变得容光焕发,话也多起来,似乎忘记了生活的苦恼。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正是从科利文老爹身上不断迸发出来的乐观、开朗的情绪。朱利安觉得科利文在有意识地让自己去感染别人,把酒馆里面的气氛弄的活跃。而就像这样的人,居然也有恐惧的事情,朱利安还记得前一天在谈到自己的梦境时老人的眼神。在这个地方,究竟隐藏着什么呢?科利文老爹又知道些什么呢? 

  塞奥罗斯的伐木公司在镇子尽头,旁边紧挨着就是他的家。现在他正和儿子尼古拉一起向山下走去。一路上,塞奥罗斯都在嘟嘟囔囔地说话,先是抱怨物价上涨连带威士忌也贵了,然后再咒骂政府被大资本家掌控、小商人纷纷破产,最后大骂寒冷的天气。说着说着,他打了一个酒嗝,尼古拉距离他三步远都可以嗅到那股酒和肉酱在胃里反应的味道。 

  尼古拉皱了皱眉。他很反感父亲现在的行为,然后在心里叹息塞奥罗斯已经不再是他尊敬的人了。 

  如果是在十五年前,塞奥罗斯还是尼古拉的偶像。那时他没有发胖,也没有染上酗酒的毛病,虽然个子矮了一点,但是凭着一身强壮结实的肌肉照样有不少女性喜欢他。再说他那时还存有不少父辈留下的遗产。尼古拉的生母一直以自己的丈夫为荣。 

  可是不久后,塞奥罗斯经营的伐木公司亏损严重,家里虽然还不至于举债,却已经所剩无几了。更糟糕的是,尼古拉的母亲突然去世,这下子老小两个男人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生活了。他们不知道怎么用猪肉做出像样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玉米粥总是糊锅,不知道那台老洗衣机的上水管已经坏了。 

  这种生活终于让塞奥罗斯无法忍受下去,一天早晨,他失踪了。 

  从那以后,尼古拉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父亲,这期间他一直寄住在表兄安东·霍斯塔托夫家里。后来,西边爆发了战争,据说正在那里搞投机买卖的塞奥罗斯十有八九是死了。正当尼古拉已经做好失去父亲独自一人生活的准备的时候,塞奥罗斯却突然回来了。 

  他的变化非常大,不仅是胖了、爱喝酒,最重要的,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女人。塞奥罗斯向大家介绍的时候说伊伦娜是自己的妻子,是他从土耳其娶的□□老婆。可人们都心照不宣,知道那女人一定是从战火纷飞的波黑逃出来的,为了活命才答应嫁给他。 

  尼古拉于是重新回到破旧不堪的家里生活,但他和父亲之间的裂痕却永远也无法弥补。而对于伊伦娜,尼古拉一直很害怕她,虽然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在减少,但他还是没办法喜欢她。 

  伊伦娜其实比尼古拉大不了几岁,人非常漂亮。刚到小镇的时候,她很守规矩,也很少和别人说话。但一当她和镇里的人熟悉了,人们就慢慢发现,她经常会留在一些未婚的小伙子或者是独身的鳏夫家里过夜,闲言碎语多起来。镇长曾经和她谈过话,但最后被她拿扫帚赶了出来,狼狈的镇长发誓一辈子也不管这事了。而做丈夫的塞奥罗斯对于自己妻子到处和别人调情的举动根本像没看见一样,每天还是照样监督工人、联系买主、喝酒。 

  这样子过了两年,大家都对塞奥罗斯夫妇失去了仁慈之心,连带着尼古拉也成了被嘲笑的对象。他当然不好受,特别是有时候伊伦娜故意只穿着内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往往吓得他从家里逃跑。尼古拉已经下了决心,只要他一拿到医师的证书,就离开这个家。不过在这之前,他少不得要再忍受几年。 

  塞奥罗斯回到家时,伊伦娜正在洗头,又长又密的黑发淌着水。她一看到塞奥罗斯,就把头发用毛巾包起来,径直走到他面前,说:“你喝得挺自在啊。钱是从哪来的?” 

  “那是我今天收的还款。” 

  “帐目上怎么没有?我给玛特廖夫打过电话,他的那笔钱根本还没汇出!” 

  “伊伦娜,我是你丈夫,我喝点儿酒又怎么了。” 

  “可现在是我管帐。你把钱都喝光了,拿什么还贷款,拿什么生活。你除了喝、喝、喝,还能做什么!” 

  “我喝酒关你什么事!酒对我来说就像水对你们那样重要。我恨水!我这个人就是爱喝酒,水是给癞□□准备的!” 

  “你说谁!!你怎么敢这样说我!!” 

  塞奥罗斯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你?你不瞧瞧你自己。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杀死了。” 

  “那我真谢谢你啊。”伊伦娜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如果我没有跟你走,也不过就是跟几个军官轮流上床而已,说不定还可以捞个军官夫人当当。” 

  “除了我,谁还能看上你。□□。” 

  “塞奥罗斯。警告你。别用这种歧视的语言说我…… 

  他们就像每天例行公事一样吵起来,尼古拉捂着耳朵跑进自己的房间。他翻开书,开始做习题,想强迫自己忽略外面发生的一切,但是吵架的声音还是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电话响了,塞奥罗斯夫妇没有注意到,尼古拉只好亲自去接。他听到的是霍斯塔托娃医生的声音。她明天要去城里开会,医疗所需要他照看。通话的过程中,尼古拉一直试图掩饰自己父母的吵架声,但是好像没什么用。他听得出来,医生的语气里比平时要温柔一些,这温柔的产生是源自于对他的同情和怜悯。几乎每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像霍斯塔托娃一样,尴尬,难为情,想安慰当事人却无从开口。 

  她的温柔很正常,但尼古拉却为此感到痛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很不幸,但对于看出他的不幸并表示同情的人又感到愤怒。有些人喜欢把自己的不幸和心窝上血淋淋的伤口给人看,让他人觉得内疚,也让自己得到安慰,并且从自虐的行为中感到快感;当然也有相反的人,宁愿把痛苦全部吞进肚,谁都看不见最好。尼古拉就是后一种人,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廉价的同情,可他并不明白,他之所以觉得霍斯塔托娃的同情无法忍受仅仅是因为这是霍斯塔托娃的同情。 

  尼古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外面的吵架声渐渐模糊,变成了一堆纠缠的毛线。女医生惯常的严肃、干练的脸庞变得清晰。她很少笑,这并不是因为她不爱笑,而是因为认真。在面对一个受伤的急诊病人痛苦的脸时,没人会笑得出来。她医术高超,凭她的本领完全可以留在大城市工作,但她把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在这个偏僻小镇的医疗上。多少年了?尼古拉给她当助手已经三年了。他见过她安慰病人的微笑,见过她双手血污地做包扎,见过她一个人扛着沉重的器材疾走如飞,也见过她劳累一天后疲惫的神情。 

  镇上的人都因为她严肃的外表和作风不敢接近她,但尼古拉却见过她各种面貌。他想着她的样子——特殊的美,些许的高傲,冷冰冰的眼神,克制的微笑。 

  霍斯塔托娃从来不哭。尼古拉没见过她哭,更没见过她掉眼泪。这也是镇上的男人不喜欢她的原因之一。据说,几年前当安东·霍斯塔托夫的死讯传来时,她的确落过泪。那时尼古拉正在外地上学,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只是听说她哭得很有节制,简直不像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因此有人怀疑她并不是那么爱着他。但尼古拉知道,她不是不想哭,而是不会哭,那种在旁人看来缺乏热情的哭泣已经是霍斯塔托娃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的悲痛了,也许她的眼泪流的少,但对于一个从来不哭的人来说,那些眼泪每一滴都比宝石更珍贵。 

  她把毕生的泪水都给了过世的丈夫,也因此,她几乎不可能再爱上别人。她为另一个人流下同样的泪水是不可想象的。尼古拉想到这里觉得一阵难过。

第10章 第十章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瓦伦丁·林侬正在看一本诗集。房屋一进门的地方有一张像酒吧里用的那种曲尺形的长桌,他就坐在后面。房屋的里侧和墙壁上全是书架,摆满了书籍,都是用来出租的。
  雪松山丘旅店的餐厅是体面人的社交场所,四历法酒馆是普通人慰劳自己或者麻痹思想的地方,而林侬租书店则储存着镇上人的精神食粮。 

  租书店是老林侬开的,不过他正在闹关节炎,书店由他的儿子瓦伦丁照看。瓦伦丁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他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书。今天晚上也和平常一样,他坐在暖气旁边,又暖和又舒服。夜里刮起了风,在这样的天气里书店很少有顾客,因此当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瓦伦丁很惊讶。 

  走进来的是个高个子男人,穿着黑色大衣,一团冷气跟随他钻进屋子。一看到他,瓦伦丁立刻放下书本,兴奋地站起来,眼睛里露出喜悦的光芒,嘴里说:“是你!沃恩施泰因先生。” 

  瓦伦丁称呼的沃恩施泰因,就是雪松山丘旅店的拥有者,一位相貌端正英俊的中年德国人,长年生活在这儿。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刚刚从城里返回镇上,他是去为旅店加入联盟而做准备工作。朱利安·雷蒙认为前台经理巴尔芬可能隐瞒了沃恩施泰因的行踪,不过他的确是错了,赫伯特当时的确不在,他现在回来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夜晚。 

  他从山下走上来,顺便到书店来还书。另外用他自己的话来讲,是来看看老朋友。赫伯特是个商人,也是个爱书之人,旅店里有书,但他更喜欢到这儿来借。时间一长,他和书店老板林侬、以及林侬的儿子瓦伦丁成了朋友。他们经常会对一本书发表各自的意见,进行讨论。 

  瓦伦丁接过还来的书,开始在电脑里寻找借阅记录,并计算费用。在这个时间,赫伯特看到瓦伦丁放下的诗集,就顺手拿起来,正看到刚刚瓦伦丁看的那首诗。 

  “怎么?你在读布莱克吗?”他问。 

  “是啊。这是他亲手刻印的诗集的复制版本,很不错。” 

  “嗯,的确很精美。不如我们哪天再开个讨论会吧,叫上林侬先生一起。” 

  瓦伦丁摇摇头说:“他这些天关节炎闹得厉害,恐怕没这个心情啦。” 

  “真可惜。不过可以把我们的讨论记录下来写个报告,等他舒服的时候拿给他看,像上次那样,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听他这么说,瓦伦丁笑了起来。 

  “上次”指的是他们以安·拉德克利夫的《尤多尔弗的秘密》为契机进行的关于哥特小说的讨论,那次还有瓦伦丁的好朋友斯蒂芬·布留蒙特罗斯特和尼古拉·塞奥罗斯参加,而最后在斯蒂芬的帮助下写了一份类似于论文的总结。斯蒂芬把总结交给他在格拉斯哥的同学,经修改润色后在大学的刊物上出版。这件事让林侬先生又高兴又自豪。 

  “好,几天之后我们聚一次吧,叫上斯蒂芬和尼古拉吗?” 

  “只要你能请到,人多总会热烈一些。” 

  “行,定下来之后打电话告诉你。” 

  讨论会的事情便这样决定了。不过,对于是否邀请斯蒂芬和尼古拉,瓦伦丁有自己的想法。在赫伯特走后,他拿起诗集,却没有看,而是眼睛盯着门,脑子里想着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对于瓦伦丁来说,他是珀耳修斯、恩底弥翁和忒提斯的综合体,虽然他的年龄大了点儿,但这样的年龄正是外表的美趋于成熟,内心的美开始沉淀的时候,他是一只内外都成熟得恰到好处的果子。 

  赫伯特·沃恩施泰因从林侬租书店出来,急匆匆地向旅店走去。他提早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还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在到达旅店后他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前台经理巴尔芬正在那儿等着。“这几天的情况怎么样?”他一进去就立刻问道。 

  “很好。因为下了场大雪,滑雪的客人增多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场大雪,很多东西运不过来,特别是新鲜的水果蔬菜,不过现在已经改善了。” 

  “还有呢?”赫伯特的手指在硬木办公桌上像弹琴一样跳跃着,显得有些不耐烦。 

  “艾丽娜的工作从上周末开始由玛莎接替。” 

  “没了?” 

  “就这些。” 

  赫伯特看着巴尔芬,那眼光好像要从他嘴里挖出点儿什么似的。“那你跟我说过的英国客人是怎么回事?” 

  “他要求进入C307房间,我拒绝了他,因为这不符合规定。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巴尔芬的表情很惊讶,他显然认为当他把情况在电话里告诉赫伯特的时候整件事就结束了。但现在赫伯特又提起来就表示情况没那么简单。 

  “不、不。”赫伯特说,“你拒绝了他,你做的很对。但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对那里产生兴趣,他是否已经进去过那个房间。” 

  巴尔芬惊讶的表情更明显了。“他不可能进去的,沃恩施泰因先生。那扇门一直锁着,而且,钥匙不是一直由你亲自保管吗?……”但前台经理突然想到了朱利安·雷蒙的一句话,匆匆改口:“那位先生提到自己必须进去的理由时曾经说‘如果那里面发生了谋杀……’”。 

  “他说到了谋杀?!” 

  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大叫起来,他睁大眼睛盯着巴尔芬,瞳孔四周都露出了眼白,呼吸也似乎停止了,面孔由于憋气而涨得通红,肩膀一起一伏。他竭力想要把自己激动的心情给压下去。

  “沃恩施泰因先生?”巴尔芬担心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赫伯特慢慢地说。“你做得很好,回去休息吧。这件事别跟别人说。你回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巴尔芬看着赫伯特·沃恩施泰因,觉得他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经历了从惊讶、恐惧、焦虑到冷漠的所有阶段,在这之后则因为如此突然和迅速的变化而异常疲惫。 

  巴尔芬在旅店里工作已经有五年了,他一直就知道赫伯特对于C307房间特别看重,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在旅店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但是谁都没有进过那个房间,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虽然有时工作人员私下里会有一些议论,但由于赫伯特·沃恩施泰因是个很好的老板,即使有些闲话也很快散去了。 

  他知道旅店曾经被多次转手,原因就是屋主人总觉得里面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而且,据说曾经有一位屋主正是死在那C307房间里。这次,赫伯特·沃恩施泰因的担心恐怕也是有根据的吧? 

  “先生。”巴尔芬在临出门时突然说,“看你的反应,似乎那个房间……”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全说完,他知道赫伯特·沃恩施泰因会明白他的意思。 

  赫伯特露出一个微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谢谢你的关心,巴尔芬,但是真的没必要担心。” 

  这并没有让前台经理感到轻松,但他还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赫伯特坐在扶手椅上,用两只滚烫的手托住额头,仿佛单靠他的额头已经承受不住纷繁而来的思绪的重负了。从他的嘴里吐出一声叹息: 

  “伯伮斯……” 

  朱利安半夜醒来,发现那个人就在自己面前。他自己躺在床的右边,而‘他’躺在左边。 

  ‘他’正在沉睡。全身□□,白得可怕,身躯在夜晚看起来散发着幽蓝的光芒;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朱利安把手指放到‘他’鼻孔下面,却没有感觉到呼吸引起的气流。‘他’并没有呼吸,只是做出呼吸的假象。‘他’是一个死人。但‘他’的身体温暖柔软,皮肤细嫩而有弹性。‘他’好像又是一个活人。 

  朱利安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感到恐惧或不安,正相反,他觉得内心非常平静。这也许是夜色的作用。朱利安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仔细地看着‘他’。一种安静而从容的气质从‘他’美好的姿态和唇角难以察觉的微笑中透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朱利安轻轻地说。 

  他把手覆盖在‘他’的髋骨上,手掌沿着身体曲线向上,经过腹、腰、胸,最后停在‘他’的嘴唇旁边。他向那张美丽而奇异的脸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轻轻碰触‘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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