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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寒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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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霁霄真人神威分山劈海,通天彻地,人称‘寒山第一剑’。
同道敬重他,弟子仰慕他,邪修畏惧他。若不是有个不学无术,不成大器,薄情寡义的道侣,他几乎是个完人了。
孟雪里修行天赋平平,没有清贵出尘的气质,也不曾修炼蛊惑人心的功法,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人。修行界不缺美人,普通近乎于庸俗。
霁霄竟然喜欢这样庸俗的孟雪里,可见修道不会使人脱离低级趣味,他确实审美堪忧。
直到霁霄真人意外陨落,孟雪里年纪轻轻守了寡。
宗门变故,仇家上门,然后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推、推不动??!
又名《升仙发财死道侣》
《死道侣不死贫道》
《死道侣是不可能死道侣的》
闷骚假死攻X外软内刚受
内容标签: 强强 恋爱合约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雪里 ┃ 配角: ┃ 其它:
作品强推:孟雪里是一只落难大妖,命悬一线之际,被“人间无敌”的霁霄真人救助,两人结为有名无实的假道侣。孟雪里重新做人,从此摸鱼养花,不问世事。三年之后,霁霄真人意外陨落,人间风雨飘摇,孟雪里不得不再度出山,守护道侣遗产,查清道侣陨落真相……
本文是一篇仙侠修真文,讲述重新做人的孟雪里,与重生而来的霁霄,如何解开误会、心意相通,共度难关。情节流畅精彩,文字诙谐幽默,插科打诨之间,淡淡温情流淌。
第1章 楔子
太平年景,三界无事。
霁霄真人前往天湖大境求药,求的是重塑肉身、脱胎换骨的灵丹。
天湖隐于阴云之中,云涌如海,骇浪浮天,掩日韬霞。
霁霄乘风而来,顷刻云破日出,湖畔彩霞灿灿,仙乐飘飘。
天湖大境之主,乃霁霄同门师兄。神通大成之后自立门户,将整片湖泊升至南海上空,以阴云遮掩,阵法护持。
两人相识二百年有余,交情甚笃。霁霄亲自登门,本该无事不成。但他求药不为自救,而是救一只妖。
一只重伤濒死的大妖。
境主听闻前因后果,迟疑道:“此妖杀孽深重,野性难驯。你与他沾染,不妥。”
“他已答应过我,不在人间杀生。”
霁霄面上冷淡,心里默默想道,而且他性情驯顺乖巧,活泼乐观。
两人湖心岛茶亭对坐,相顾无言。
待茶汤渐冷,青烟燃尽,境主心知此事不可转圜,只得献丹。
“你打算如何待他?”
霁霄不假思索:“供衣食、置暖笼,为他改名换姓。”
境主亲自送客至湖畔,临别之际,忽问:“名字想好了吗?”
霁霄真人沉吟片刻:“雪天相逢,前尘如梦。就叫孟雪里。”
境主不以为然:“太俗。”
霁霄道:“取个俗名,容易养活。”
第2章 天下有雪 人间无敌
霁霄真人陨落了。
寒山剑派为他举行祭祀大典,供牌位入宗祠。修行界无数门派世家万里奔丧,齐聚寒山脚下听丧钟。百余位叫得上名号的人物,被接引上山,进祠堂吊唁。
冬月北风紧,雪满寒山,天地缟素。
钟声震落枝头积雪,刘小槐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双手抄在道袍袖子里,加快脚步。
走过浮空吊桥,厚重积雪渐渐消融,露出潮湿的石砌山道。峰回路转,竟有暖风拂面,郁郁葱葱的碧色撞入眼帘。
刘小槐搓手感叹道:“好暖和。”
吊桥尽头,一方石碑刻着两个字——长春。
霁霄真人的长春峰到了。
眼前山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石阶覆盖绒绒青苔,蜿蜒没入一片琼花碧树、杏雨梨云中。
刘小槐回身,隔着摇晃的浮空吊桥,只见风雪肃杀,山峦皆白。
这等奇景,无论他看过多少遍,依然觉得神妙无比。
因为它与自然恩赐,天地造化无关,长春峰一草一木都由灵力蕴养。看不见的暗处,重重阵法悄然运转,使此地隔绝雨雪,日夜温暖如春。
寒山地脉极寒,终年冰雪不化,霁霄真人原本住在最孤高的接天崖,洞府简单素净。
但他道侣竟有畏寒的毛病,两人合籍之后,为了哄道侣开心,霁霄便另立门户,选一座灵气浓郁的孤峰,设阵法、引温泉。
逆转天时,万古长春。
刘小槐听前辈师兄说,此峰阵法每年要耗费上品灵石三万颗。三万颗到底有多少,他没有具体概念,毕竟他只是一位洒扫童子,每月在执事堂领三块下品灵石,生活也过得心满意足。
霁霄真人‘人间无敌’的剑道有多厉害,他同样难以想象——所谓分山劈海,通天彻地,已是遥远的传说。霁霄不出剑久矣。
只有长春峰烂漫的百花、轻柔的暖风,潺潺的泉水近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刘小槐想,能做到这种程度,大概就是修行者威能的极限了。
至于霁霄真人的道侣,应该是……修行者好运的极限。
霁霄生前没有徒弟,更无血亲后辈,只得一个道侣。
他道侣名叫孟雪里,虚岁十九,是寒山唯一不会拿剑、也不用拿剑的人。
对于这位孟长老,寒山剑派的态度很冷淡。
修行者寿元漫长,道侣本是互相扶持的合作伙伴。大道在上,情爱为末流。
就算霁霄真要合籍,也该意义非凡,娶位女道尊、或者魔族公主、妖族王子。为了寒山,为了三界和平,为了千千万万人的福祉……总之必须得为了点什么。
但三年前大雪天,他带回来一个人,向世人宣布,孟雪里,成为与他共享气运的道侣。
合籍大典高朋满座,钟敲九响,四海来贺。
寒山退隐多年、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听见喜钟,叫来掌门训话:“霁霄自幼一心向道,谁知竟沾染上红尘俗事。否则有望更进一步,成为此界第一飞升者。”
众人默默赞同。即使飞升只存在于传说,但人们认为若有谁真做到,便该是霁霄。
被批为‘红尘俗事’的孟雪里,着实毫无可取之处。三年前他十六岁,引气入体不久,资质与寒山外门弟子相近。
寒山剑道为苦修之道,戒律严苛。孟雪里畏寒喜暖,性情懒怠,与宗门气质格格不入。
众弟子敬重霁霄,明面上不敢对孟雪里不敬,背地里夜夜上香祈愿,希望真人审美回归正常。
但作为长春峰唯一的洒扫童子,刘小槐觉得孟长老不像外界传言中飞扬跋扈、恃宠而骄。
每天喂鱼养花,不用练剑不用打坐,要说有什么罪名,最多是不劳而获。怎么传出去,就变成罪该万死了?
孟长老笑起来眉眼弯弯,甚至会对他说‘谢谢,辛苦’,态度随和,与对待执事、执事长,甚至掌门没半分差别。
刘小槐想到这里有点难受。如今这幅光景,孟长老以后怎么办?长春峰怎么办?
胡思乱想时庭院近了,庭中花木繁茂,浓荫如盖,深深浅浅的绿意中露出一点雪青色影子。刘小槐收拾心思,上前行礼问安。
池塘边,一人着雪青色锦衣,斜靠竹榻,坐没坐相。锦袍熠熠生辉,不像修行者,像人间富贵大户的小公子。
他正在剥松子,眉眼精致,十指修长而白嫩,似池上盛放莲花。
刘小槐低声道:“孟长老,掌门真人请您去宗门祠堂参加祭拜大典。”
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一声钟鸣。丧钟回荡,禽鸟惊飞。
孟雪里抬头,神色茫然,池水粼粼波光映在他脸上,光怪陆离。
刘小槐想说请您节哀,磕绊着说不出口。孟长老不会突然哭出来吧。
“吃松子吗?”孟雪里平静地问。
“啊?”刘小槐一怔,“不、不吃。”
一把松仁被孟雪里抛进池中,像纷落的花瓣,碧绿莲叶间,三条金红锦鲤争食。
小道童面色紧张:“掌门请您……”
孟雪里安抚道:“我加件衣服就去。你且回去罢,不用你带路。”
小道童如释重负,行礼告退。
“哗啦!”
池中锦鲤吃完松仁,腾跃摆尾,水花飞溅。
“跳什么跳,你们也觉得霁霄死了?”孟雪里起身掸衣袍,松子壳噼里啪啦洒了一地。
锦鲤无辜地吐泡泡。
一个月前,霁霄真人出关,前往‘界外之地’封印转世天魔,临行前夜找到孟雪里:“我有一物赠你,且等我回来。”
孟雪里心中警铃大作:“这话最不吉利。有什么值钱东西,不如现在就送我。”
霁霄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容色冷淡地驾云而去。
七天前,寒山掌门亲至长春峰,带来噩耗:界外之地崩塌,霁霄与转世天魔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孟雪里说:“我不信。”
今天,寒山为霁霄举行祭拜大典,丧钟低沉,仿佛在对他说,事已至此,由不得你不信。
孟雪里俯视水面:“三年道侣,也该处出感情了,他稀里糊涂地说死就死……”
“总得给我个交代。”
如果锦鲤能说话,一定大骂饲主不要脸——
狗屁感情,三年见面三次,人家霁霄能记得你长什么样?就算全寒山死绝,也轮不到你这假道侣为他出头。
世人羡慕孟雪里好运,霁霄心意,‘万古长春’为证。
其实霁霄常年闭关,长春峰空荡寂静,唯一的洒扫童子还胆小如鼠。孟雪里守着孤峰,但凡有个能谈天的活人,他也不会跟鱼聊天。
合籍之后,两人各过各的。霁霄一如既往沉迷修行,孟雪里自己跟自己玩,渐渐学会自得其乐。如果霁霄没死,以百年计数的漫长的时光,也就这般消磨过去了。
……
孟雪里怀揣小手炉走过吊桥,刻有‘长春’二字的石碑被抛在身后。
冷风扑面,忽然脸颊一凉,他仰头看着飘飞雪片。
若从高空俯瞰,四野白茫茫,唯有长春峰绿得突兀,像座巨大、华美的暖笼。
覆盖山峰上空的阵法,像只倒扣的琉璃碗,散发着淡淡光晕。
孟雪里三年不知外界气候变换,春秋交替。乍见千岩俱白,山林冰挂剔透,竟觉得恍如隔世。
他循着钟声与诵经声,心情甚好地漫步山道,看什么都新鲜。
离长春峰渐远,终于见到人影。山道上偶尔走过身穿寒山道袍的外门弟子,或腰间佩剑、或捧着香烛或瓜果。他们步履匆匆、神色肃穆,却看不出半点悲戚。
初闻噩耗时,无数崇拜霁霄真人的弟子以泪洗面,七天过去,众人已变得平静坚定。
一切正如寒山掌门的教诲——“失去霁霄的寒山,反而要更团结,更强硬,绝不能自乱阵脚。让外人以为我们元气大伤,软弱可欺。”
今天对寒山剑派来说,是一场不动刀剑的硬仗。
孟雪里从长春峰去往祠堂,中途经过接天崖。
崖顶最高处,据说是霁霄合籍之前的洞府,每天都有弟子前去膜拜,以最苦寒风雪磨砺剑心,感受霁霄真人残存剑意。
但孟雪里怕冷,当然不会自讨苦吃,走正面翻山的大道。
幸好半山腰有条僻静小路,陡峭栈道沿着崖壁修建,一半嵌进山岩,一半悬在空中。
小路四下无人,他忽然不走了。岩石缝隙间,一株野梅颤巍巍立在风中,含苞待放。
“咯吱。”
孟雪里伸手,折下一截花枝,抖落枝头积雪。
栈道那头响起一声呼喊:“孟长老!”
只见刚才报信的刘小槐迎面跑来,惊喜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您迷路了,咱们快走,掌门又催了!”
小道童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稚气又可爱,说着就要拉他手臂。
孟雪里笑起来,将手中花枝递了递,像要赠给对方。
道童毫不迟疑地去接,指尖触及他衣袖的瞬间,孟雪里手腕一翻,花枝自下而上,裹挟锋锐之气,直袭来者脉门!
道童惨叫一声,惊愕疾退,眨眼间掠出三丈,衣袖卷起飞雪狂涌。
孟雪里点到即止,垂手静立,破碎的红梅花瓣落在他脚边。
“你不是小槐。”
第3章 狐朋狗友
道童眼瞳骤缩,沉声问道:“哪里不像?”
孟雪里:“他胆子小的很,大声说话都不敢。”
道童神色似笑非笑,这笑容使他生出妖异之气。纷飞白雪中,他五官竟渐渐变化,眼尾眉梢更细长,鼻梁更挺翘,变作一张秾丽又煞气的脸。
他伸着懒腰向孟雪里走去,骨骼舒展时噼啪作响,仿佛一支拔节的竹子,眨眼间身上道袍短了一截。
孟雪里顺手擂他一拳:“就知道是你。”
寒山戒备森严,又正值特殊时期,一旦察觉有不明身份的人潜入,必然就地格杀。
但雀先明不是人。
他是一只孔雀妖,自恃血脉天赋高强,精通变幻、迷惑之术。
雀先明骂道:“老子冒着生命危险进来,在六大门派眼皮子底下接应你,你不感动得痛哭流涕跪下喊爹,你还有良心吗?”
一生能得几个狐朋狗友,在你危难时救你跑路?
孟雪里心中温暖,嘴上却不饶人:“接我作甚?我每天吃香喝辣逍遥快活。你这时候来找我,怕不是在妖界惹上杀身祸事,摸来我这儿逃命避难?”
“我呸,你被霁霄养傻了吧?!”雀先明知道这人扯淡,懒得废话,祭出三张爆破符,“妖火会留下痕迹,只好用这些人界玩意儿……”
孟雪里一把握住他手臂:“你干什么?”
“我炸了这儿,背你飞出去。‘接天崖下方山道坍塌,孟长老坠落深渊,生死不知,疑似为道侣殉情’,你觉得怎么样?现在寒山剑派忙得焦头烂额,才没功夫管你。”
“然后呢,我能跑去哪?”孟雪里轻飘飘地说,“妖界我也回不去了。”
“不去妖界,我在‘墟空’有座隐蔽洞府。”
人、妖、魔三界交接处,是一片千里荒原。法度不存,灵气凋敝,时常震荡坍塌,人称‘界外之地’,妖称‘墟空’。
雀先明畅想道:“虽然地方偏,好歹安全。等你养精蓄锐,重塑妖丹,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那时咱们东山再起,笑傲三界!走吧,路上慢慢说。”
他以为,寒山最可怕的不是护山阵法与重重禁制——那些东西吓不住他——而是霁霄留下的剑意。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令人胆寒。
霁霄无愧于‘人间无敌’之名,人都死了,剑意还在。
孟雪里摇头:“你先走,我这儿有事情没了结。”
雀先明有些不耐烦了:“什么?”
孟雪里收敛笑意:“霁霄死的不明不白。近几天我一直在推算……”
世上谁最恨霁霄,最想他死?人死之后,谁得利益最多?然而牵扯整个三界,千头万绪,一时间理不清楚。
雀先明大惊:“他不是你杀的?”
孟雪里更惊:“他是我道侣,我为什么杀他?”
“为了自由呗。他虽然救你一命,却把你困在笼中。”雀先明向长春峰望去,理所应当道,“三年,虎落平阳,龙困浅滩,你还真能忍。”
“真不是我。”孟雪里微怔,他没想到,连自己都有杀霁霄的动机。
但他很快笑道,“我如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美人啊。”
雀先明要吐了。
眼看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他只好收起爆破符,谨慎地换回道童刘小槐的模样,拉着孟雪里席地而坐。
悬空栈道狭窄,他们背靠岩壁,身下万丈深渊,被寒雾与流云遮挡。
“行,就算不是你杀的,你不用畏罪潜逃。”他抽走孟雪里手中梅枝,在雪地上划下三道竖线:
“听我给你捋一捋。第一,维持长春峰阵法耗资巨大,寒山本来就不待见你,没了霁霄,更不可能白白供养你。你在寒山,地位尴尬。第二,霁霄活着的时候树敌不少,敌人没本事找他报仇,但是恨屋及乌,肯定也恨毒了你。第三,霁霄死了,他留下的宝贝,都成了无主之物,多少人等着搏一搏?”
孟雪里得意地打断:“霁霄留下的大宝贝,那不就是我吗?”
雀先明恨不得推他下去,一了百了。
“别跟我贫。你作为真人的……”他顿了顿,勉强琢磨出一个词,“遗孀,本来是最有资格继承霁霄遗物的人,却暂时无力自保,只能依靠寒山庇护。以上三点凑作死局,你在人间,还有什么出路?!”
孟雪里赞赏地看着他,拿回梅枝,在三条线旁边画了六个圆圈:
“不止三点。人间六大宗门,今天到齐了吧,你觉得寒山之外,其他五派怎么样?”
雀先明:“你难道想带着霁霄留下的神兵法器,琵琶别抱,改投他派换取庇护?算了吧,哪家打得过寒山剑修?”
孟雪里摇头:“霁霄证道之前,明月湖与寒山势均力敌,人称‘南湖北山’。其他四家,雾隐观与明月湖交好。松风谷是医者,南灵寺是佛修,勉强算中立。北冥山那些驭兽师看谁都不顺眼,不提也罢。除六大宗门之外,立场模糊的世家小门派比星星还多……明年初春,又赶上瀚海秘境开启,重新分配未来二十年人间修行资源。这一次,寒山还能保住‘第一宗门’的位置吗?”
“内忧外患。”孟雪里折断梅枝,“就算寒山愿意看在霁霄的面子上关照我,届时只怕力有不逮,我注定过不上安生日子。”
雀先明沉默,他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句话——
对霁霄真人的敬畏,维持着人间的太平。
“那你还不走?等着为寒山牺牲殆尽?”他略感烦躁地抖腿,说话带刺,“当年你为了保命才答应与他合籍,假道侣还讲真情义?”
孟雪里竟没生气,反而笑了:“你好好看看我。这具身体,里面是人的脏器,外面是人的筋膜皮肤,霁霄为我重塑血肉,脱胎换骨,我已经是人了,拿什么重塑妖丹?只能修炼人间功法,一切重头来过。反正妖界都当我死了,那就死了算了。孟雪里,才是活着的人。”
雀先明怔怔看着他。好像无法相信,这番话会由他口中说出来。
半晌喃喃自语:“你不想报仇了?不想做妖王了?全都放下了?”
孟雪里不答,缓缓道:“你今天冒险来这一趟,我记在心里。但我欠霁霄一条命,我不能走。”
北风呼啸,雪片狂乱飞舞。三丈之外茫茫然一片,看不清脚下栈道去向。
孟雪里站起身:“至于你问我留在人间,还有什么出路?我也不知道答案,只能说……”他笑了笑,“大道三千,天无绝人之路。”
“你变了。”雀先明已恢复冷静,“我现在有点好奇,剑尊霁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句话连一起,潜在意思很明显,他认为是霁霄改变了对方。
孟雪里心说不是,却没争辩:“他吗,他是个……”
雀先明准备听对方长篇大论,讲述与霁霄恩怨情仇二三事。
然而孟雪里几度张口,言语梗在喉间,只吐出四个字:
“是个好人。”
这答案令雀先明想骂娘。
什么是好人?
一剑飞去三千里,邪魔恶鬼灰飞烟灭是好人;扶起路上摔倒的老人,救下被地痞欺负的小孩,也是好人。
但前者往往被称为老祖、道师、法圣、剑尊……诸多赫赫威风的名号。
只有那些一生碌碌无为,实在无处可夸,又侥幸未犯过大错,人们谈论起他时,才会含糊地说“起码是个好人”。
雀先明常年在人间游荡,熟知人族风俗,对这句评价嗤之以鼻。
孟雪里心想,做登临绝顶的剑尊确实很难。但做了剑尊,还能做好人,更难百倍。
其中的道理,他在长春峰静思三年,才逐渐明白。
他拍拍朋友肩膀:“走吧,我送你一程,有缘人间再见。”
雀先明正要说话,忽然停下,风雪中响起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孟雪里用嘴型说道:“有人。”
如今雀先明五感比他敏锐,察觉来者孤身一人,修为低微,便不甚在乎。顶着道童面容,低眉垂眼地落后孟雪里两步远。
孟雪里怀抱小手炉,微昂着头踱步,端起‘霁霄道侣’的做派。
对面脚步声渐近,栈道转过弯,两拨人狭路相逢。
仓促间,青衣童子吓了一跳,小声道:“诶呀,孟、孟长老,掌门刚才找……”
雀先明抬眼,真巧,这不就是长春峰的道童吗,果然胆小……不对!我现在是他的脸!
孟雪里出声示警的瞬间,已经迟了。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四目相对。
“你!”
刘小槐瞳孔放大,映出另一个自己。
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雀先明吓得手足无措:“我可没想在寒山杀人灭口啊,他这是碰瓷!”
作者有话要说: 霁霄:你见过一个字还没正面出场,就被发好人卡的主角攻?
洛明川:冷静点大兄弟,大家都一样,把剑收一收。
第4章 美则美矣
雀先明来救朋友跑路,本已做好被寒山强者察觉踪迹,便断尾求生,血遁三千里的准备,谁知一路顺利出奇,眼看就要全身而退,却阴沟翻船……真令妖头大。
孟雪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伸臂去扶地上道童。
雀先明观他表情冷静,以为他下定决心要出手灭口,心想这道童也是倒血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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