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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寒山-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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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先明:“我带了钱。”
  “钱是俗物。我们拥有鱼尾,可以四海潜游,我们舍弃鱼尾,可以得到双腿行走陆地。你觉得我还缺什么?”
  雀先明:“……不知道。”
  鲛族女王冷笑道:“我还缺一双翅膀!”
  雀先明双目凶光毕露:“你!”
  “我要你拔下双翅一半羽毛。你真心想要鲛珠,就拿羽毛来换。”
  鲛群哄然大笑,扬眉吐气,纷纷嚷道:“拿羽毛换!”
  鸟族养羽,似人族蓄发。华丽的羽毛不仅用于观赏、飞翔,还代表了大妖的尊严。偶尔赠予他人、他妖一支翎羽,是为了表达喜爱,就像雀先明赠给年幼的胡肆。
  落毛凤凰都不如鸡,何况落毛孔雀。这事传出去,雀先明会成为妖族笑柄,再也别想要面子、逞威风。
  雀先明环顾四周,隐约明白些什么,原来有时低头求人,比大杀四方更需要勇气。
  “好,我跟你换。”
  鲛族女王没料到孔雀真的答应,一时愕然,当众说出的话又不好反悔,不禁微微皱眉,抬手示意群鲛安静:
  “养羽不易,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值得吗?”
  雀先明点头,显出原形——
  孔雀一声长鸣,双翅豁然展开,似一匹蓝绿交织的光缎迎风飘扬,忽又向四面崩散。无数羽毛飘下,纷纷扬扬,羽毛根部沾着殷红血迹,洒在白色海滩上,星星点点,如雪地梅花。
  鲛族面面相觑,寂静无声。
  鲛族女王道:“我实在不明白。你要最好的鲛珠做什么?”
  雀先明化作人身,脸色苍白,目光平静。
  他抹去唇边血迹,望向远处天空:“送一位朋友。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孟雪里坐在窗前听春雨。后半夜雨声渐歇,月影又从云缝里漏出来,泛着青暝暝的光。
  雨后满庭落叶,天上月色朦胧,为窗边的孟雪里镀上一层光晕。
  算时日,蜃兽已将暗号传到雀先明手中,孟雪里想,以蜃兽的心智,决想不到其中含义,再安全不过。
  房门轻轻打开,放进几缕雨后凉风和淡淡月光。霁霄拂去衣上落花,才进门来。
  “明天,我要回妖界一趟。”孟雪里转头,用一种闲话家常的轻松语气说道,“我在人间停留小半年,与妖界只靠传信往来。虽说赤初,飞羽按我交代做得很好,还有白河帮忙,但我总惦记着那里……”
  人间大局已定,孟雪里提出回去建设妖界,时机合情合理。
  自两界开通商路,“亨通聚源”的暗行由暗转明,碧游、阮灰等半妖更频繁地往来两界,传达孟雪里指示给赤初、飞羽。群妖劫后余生,感念雪山大王救命之义,一边修养生息,一边忙于贸易,无心再起战事。
  “我陪你。”霁霄关上门走近,为小道侣解下发冠,散发梳头。
  “不必。别耽误学院孩子们的课业。”孟雪里笑道,“话本里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咱俩来日方长。”
  霁霄隐约感觉到什么,微微蹙眉:“雪里,无论何时,我总站在你身旁。”
  孟雪里心中一颤,强自镇定:“我也一样。”
  霁霄笑了笑:“吾道不孤。谢谢你。”
  “你我何必言谢。”孟雪里笑容淡了,吹灭案上灯烛:“睡吧。”
  同床共枕,然而同床异梦。孟雪里心中藏着惊天大事,却要不动声色,在霁霄面前实在辛苦。
  他从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他和霁霄终于成为修行界模范道侣,“至亲至疏”的那种。
  于公于私,胡肆必须杀,一为他祸及人妖两界,搅弄风雨;二为他关押欺辱自己的朋友雀先明。但这件事决不能告诉霁霄。
  霁霄已经杀了一位圣人,如果再杀一位,杀的还是自己师兄,就算占些道理,仍显得冷酷无情、令人恐惧——杀死人间其余二圣,唯他独尊,独占气运。如今霁霄在人间声望已极,不需要再添此类凶名。
  至于胡肆到底做过什么、做了多少,或许不必归清临死前出言挑拨,霁霄早已猜到,且一清二楚。师弟了解师兄,再正常不过。可霁霄不愿追究,甚至不愿多问一句。
  不闻不问,不代表没有态度。霁霄的态度足够明了,就是放任。
  说到底,霁霄还是不愿与胡肆为敌。孟雪里也不想道侣陷入两难境地,心意纠结,留下什么心魔障碍。
  他与胡肆争斗,一旦打出动静,天地气息必然剧烈变化,必被霁霄察觉。
  所以这个计划中,他需要有人引霁霄去别处,帮忙拖住霁霄,能拖一分是一分。
  孟雪里一夜未眠,心情趋于平静。天明时,推门见庭中满地落花堆积,分明还是春时,却有些萧瑟意味。
  蜃兽不在,虞绮疏也不在。孟雪里喂过池塘锦鲤,便与霁霄一同下山,送霁霄至拥雪学院门前。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读声穿过重重院墙飘出来。这点倒与普通私塾整齐诵书不同,学子们各读各的道经,嘈嘈杂杂,喧若闹市。
  虽然修行资源、途径变得丰富,但修行本身丝毫没有变简单,它依然需要超乎寻常的毅力、勇气、以及天赋。学生们珍惜在这里学习的机会,于是更加勤勉。
  学院执事由钱誉之培养的得力伙计、心腹掌柜担任,他们负责学院后勤安排、收支统筹之类杂事,先生们只负责讲课。
  学院创立之初,只有孟雪里与霁霄两位先生,如今还有各大门派的长老、代表某一类道法的权威时常来讲学。公示板就贴着几条最新消息:
  “今日未时,雾隐观刘长老来讲‘阵材的筛选’,地点在南楼正厅,名额不限,请参会同学准时到场。”
  “明日申时,南灵寺慧德大师来讲‘丹道入门’。名额有限,对炼丹感兴趣的同学,请前往西楼报名。”
  “下月初一,‘宝剑的日常保养与重铸’……”
  “下月初三,‘灵草初级辨识与培植’……”
  “下月初五,‘小型灵兽皮毛护理’……”
  有些弟子年龄太小,公示板通知为了让每个人都能看懂,便尽量写作白话。
  虞绮疏招生考核做得不错,拥雪学院汇聚了一批优质生源,无论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还是刚入道凡人,都是天资极好的修行苗子。
  这么多好苗子,总不能以后都去寒山学剑。各派心中计较起来:“需想个法子,提前培养他们对我派的兴趣和好感。等他们从学院毕业,那个说法是毕业吧,对,毕业了还能成为我派弟子。”
  于是主动提出来学院讲学,霁霄从不拒绝这种事。各派强者讲完课后,往往会宣传各自门派的好处,但毕竟在霁霄眼皮子底下,也没人敢无中生有地胡说,论道气氛热烈而和谐。
  各派虽是从私心私利出发,结果却是为整个修行界的进步做了好事。
  除了有长老、前辈讲学,在拥雪学院,某方面特别优异的学生也能成为老师。比如宁危,他选修了霁霄的高阶剑法课,同时自己又开了一门课,教刚入道不久的小弟子基础剑式。
  学生虽然都是年轻人,但有些弟子在各自门派中辈分高,比如哪派掌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导致学院里辈分复杂,不方便称呼。
  若叫“道友”,显得太生分,好像萍水相逢;若称“同道”,却名不副实。学院旨在兼容并包,各派交流,取长补短,未必真的所修道相同,只是互相学习,互相尊重而已。
  虞绮疏想出一种叫法——“同学”,一同学习的人,这总不会错吧。
  “同学”这个称呼很受欢迎,大家都乐意叫。闻道有先后,却没有高低。在学院一同学习,结伴同行一段路程,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孟雪里看着公示板:“课程名目分得越来越仔细了,我竟不知,各道有如此多玄机。我也只是战技稍强,学海无涯,想略通百家道法,恐怕遥遥无期。”
  “有个人除了剑法,什么都会。可惜他不会来当先生。”霁霄道。
  “你说你师兄?”孟雪里问。
  霁霄点点头。
  孟雪里笑笑,没接话:“我走了。”
  说走就走,他毫不留恋地御剑升空。
  孟雪里每次来到拥雪学院,听着院内读书声,总会替霁霄高兴,同时观察反思,汲取经验,思考如何教化万妖。
  但今天不一样。
  霁霄走出三步,忽然停下,回头望了望,似是不舍,又似察觉什么。
  等霁霄走远,门口迎候的年轻执事忍不住低声感叹:
  “那便是剑尊与妖王?好一对神仙眷侣!”
  “可不是嘛,你是新来的,第一次见。以后经常见到就习惯了……”
  又有人道:“愿他们长长久久。人间太平,三界太平。”


第161章 坦诚相见
  晴朗星夜。雪山起伏; 天地辽阔。
  山谷间; 整片光滑冰面映照出夜空星光与游云; 像一条条流淌的星河。孟雪里穿过这些星河,体态轻盈如燕,雪地、冰面留不下他的脚印。他身披霁霄送的银色披风; 面容也如冰雪一般,眼底却有淡淡笑意。
  这是妖界圣雪山。经年久别,人还故乡; 自然心情舒畅。
  数年春去冬来; 冰河融化又凝结,雪崖崩塌又重积; 雪山地貌与孟雪里记忆中迥异,但当清爽空气充满心肺; 他仍觉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知什么野狼对月长啸,啸声在山谷间回荡不休; 震得崖上积雪簌簌飘落。很快兽吼声消失,只有风声呜咽,或许它们已感受到某种危险气息; 不敢再冒头。
  孟雪里未化人形时; 便与许多未开灵智的雪豹、雪狼、雪兔为邻。他在茫茫雪地上畅快的奔跑、跳跃,打滚,大笑大叫。哪有欲说还休的感情、复杂纠缠的烦恼。
  做妖、做人,不如做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灵貂。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孟雪里来不及细想; 一阵白雾迎面扑来,将他眼前世界彻底遮挡。
  白雾带着炽热水汽,袅袅升腾弥漫空中。谁能想到,行至山穷水尽,忽而峰回路转。冰天雪地深处,竟还藏着一汪天然温泉。
  水声汩汩,像一口煮沸的大锅。锅里正煮着熟人。孟雪里笑起来。
  雀先明半眯着眼,下半身泡在温泉中,双臂大张,搭在泉边湿滑的石块上。
  他身形精壮结实,四肢修长,艳丽眉眼笼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孟雪里本想让他穿上衣服,走近却见他脸色苍白、略带疲倦,转而担忧道:“出什么事了?”
  此处天地灵气浓郁,泉水有滋养妖身之效,雀先明泡着温泉,应该气色红润有光泽,如一只熟雀才是。
  “你来了?”雀先明没好气地说:“想到要干大事,最近兴奋得睡不着。借你地方泡会儿,晚上睡个好觉。”
  孟雪里点点头:“我昨晚也没睡着。”
  说罢解下披风,仔细叠好收进储物袋,又胡乱脱去衣物,散开头发:“我也泡会儿吧,解乏。”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孟雪里迈进温泉中,舒展身体,调整至舒服姿势。
  两人坦诚相见。
  “多久没有过了?这样一起泡温泉的日子。”雀先明斜他一眼,“你做人修道,哪有做妖逍遥快活?”
  孟雪里仰望星空,看满天星星在热雾中变得朦胧:“等这件事办完,好日子都在后面。”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身气息渡给雀先明。后者形貌飞速变幻。顷刻间,一模一样两个孟雪里对坐,气息亦所差无几,好像温泉中间出现一面镜子。
  雀先明皱眉:“骗别人可以,骗得过霁霄吗?”
  孟雪里:“拖延一刻。”
  孟雪里起身穿衣,以真元烘干发肤,整理妥当后,递给雀先明一个储物袋。
  雀先明:“里面是什么?”
  “我亲笔写的求救信,或者说情书,随便你怎么叫。反正掐准时间,发给我道侣就好,引他过来。”
  孟雪里在赌霁霄更在意他的安危,天地灵气剧变后,先来妖界雪山寻他。
  雀先明:“一口一个道侣。明天之后,你俩还回得去吗?”
  孟雪里:“明天之后的事,我说了不算。你想这么多,是怕我失败?”
  “我怕你后悔。”雀先明看着他的眼睛。
  孟雪里心中微动:“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
  雀先明笑了笑:“是,我们说好了。”
  ***
  长春峰返乡的不止孟雪里一人。
  虞绮疏一路走走停停,见山便翻山,见水便淌水,见不平便拔剑,从北方走到南方,也在今夜抵达故乡。
  春末夏初的白鹭城,气候潮湿而闷热,像一只巨大蒸笼,唯有晚上凉风习习,水波澹澹。护城河畔,几只白鹭栖息柳下,姿态甚美。金钱鼠趴在虞绮疏肩头,好奇地打量四周。
  白鹭城以白鹭而得名,城主虞家,乃是一方中等规模的修仙世家。放在修行界是偏安一隅的小门户,不值一提;放在凡俗人世,却已足够显赫。
  虞绮疏一人一剑入城,风尘仆仆,似个落魄游侠。
  “少侠,第一次来白鹭城吗?买一份地图吧!”城门口小贩迎上来,手捧一沓画纸,“本城最好吃的饭馆,最舒服的客栈,最热闹的青楼,都在图上了。”
  “谢谢,不用,我是本地人。”虞绮疏客气地拒绝。
  小贩不肯干休,指指天上月影:“买一份吧,少侠,时候不早我该收摊了,只要三个铜板,我就回家吃饭了。”
  虞绮疏伸手摸储物袋,忽然他看见一物,愕然停下:“那是什么?”
  小贩顺他目光望去:“少侠说那玉雕?”
  入得城门,大道正中赫然一座白玉雕像,足有三丈高,雕的是一位腰间佩剑的粗犷壮汉。行人车马路过雕像,纷纷绕路避让,为城门口拥堵的交通增添负担。
  白玉作材料,人像本该仙气飘飘,出尘绝俗,但似乎为了显出英武强悍,雕像线条过于棱角分明,导致成品不伦不类。
  “这你都不认识?少侠恐怕不是本地人吧。”小贩不想错过这单生意,热情介绍道,“这位是城主府唯一的大少爷,拜师寒山长春峰,执教拥雪学院,大名鼎鼎虞绮疏是也!你看这座城里,谁不认得他。”
  虞绮疏一怔,伸手指着雕像:“你说虞什么?”
  “虞绮疏仙师!”旁边路人抢先答道,“手放下来,你这是大不敬。”
  虞绮疏心想,这塑像根本不像我啊,也对,父亲只见过我寥寥几面,我长什么模样他如何得知?换了从前,他只怕顿感心酸复杂,现在只觉得有趣。
  他娘来信中,总担忧他是否吃饱、穿暖,是否平安无疾,这些事倒不曾提起。
  但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于是请教道:“但据我所知,城主子嗣众多,他非嫡非长,怎么成了‘唯一的大少爷’?可是说错了?”
  “你这人,咋还抬杠呢?城主说是就是,不懂别胡说!”小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终于对这位“佯装”本地人,又什么都不懂的吝啬游侠失去耐心。
  虞绮疏习惯性道歉:“……对不住。”
  小贩看他好脾气,自身气性更大,骂骂咧咧地走了。
  城中街道没有多大变化,虞绮疏向城主府走去,走的是后门。
  城主府位于白鹭城北,占地广阔,府内二十余座院落,有湖有林,有数不清的仆从、杂役、管事,更有阵法护持。
  虞绮疏收敛气息,如入无人之境,没有惊动阵法,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正赶上府内传晚膳,众仆从捧着玉碟、托盘,来去匆匆,却对他视而不见。
  虞绮疏先回到偏僻小院,见那院子黑漆漆没有灯火,想来他娘搬去了别处。他只好再寻主院,路过家族祠堂时,停下望了望。
  他小时候认为,宗族祠堂极高大,一眼望不到顶。更高的是父亲住的主院高楼,那简直比天还高了。因而他最怕父亲冷脸,也怕娘亲被其他妻妾整治。
  如今他在世上最高的一座山峰,登高山而小天下,再看家乡,难免觉得陌生。
  虞绮疏想:“原来那座楼,一点也不高。”


第162章 弦断谁听
  不仅那座楼不高; 按师父师兄的说法; 通天之门开启后; 从天外宇宙俯瞰长春峰,同样是渺小尘埃,一点不高。
  原来“高低”二字是相对的; 一时站得高,不必倨傲;一时站得低,也不必害怕。
  这个念头方一出现; 困扰童年的无形枷锁骤然脱落; 虞绮疏浑身轻松。
  初上寒山时,他身穿锦衣华服; 骄傲又自卑,总撇着嘴角; 好像谁都看不起,其实是只迷路雏鸟; 茫茫然不知何处去。经年还乡,素衣布鞋,却变得真诚踏实; 平和乐观。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 我还是我。”虞绮疏心道。不是家族弃子或家族骄傲,不是市井故事里的少年英雄,更不是白鹭城主街挡路的白玉塑像。
  虞绮疏放出神识感知周遭,走近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主院。这里的巡守护院都有炼气期修为; 气氛肃穆,却依然没有人发现他。任由他绕石穿廊,寻到那座熟悉院落。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里仍做朴素布置,像是把他熟悉的,童年居住的偏僻小院照搬了过来。
  虞绮疏推开小木门,屋内暖黄色的烛光透过窗纸,勾勒出灯下妇人的剪影。妇人低着头做针线活,抬肘转腕动作娴熟,虞绮疏怔怔望着,觉得那烛光与影子都极温柔。
  他没有直接上前敲门,看了片刻,先整理袖口、衣领,将肩头小鼠揣进袖中安抚好。近乡情怯,大抵如此。
  妇人不知为何动作停下,望着窗户,低声自语:“是绮疏吗?还是我犯迷糊了?”
  吱呀一声窗户开了,虞绮疏单手撑窗框,利落地跳进来:“娘亲。”
  妇人震惊不已,眼神骤然明亮,张口欲唤,却淌下两行泪。
  虞绮疏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抱她:“娘。”
  妇人哽咽道:“真是我儿回来了!”
  妇人上下打量他:“我儿长高了……怎么瘦了?”
  虞绮疏身材修长匀称,但你娘觉得你瘦,你也不能反驳。
  “外袍怎么都是灰,这是娘为你裁的新衣,快试试。”妇人抖开衣袍,又露出尴尬神色:“娘忘了,你现在要穿法衣。”
  她见惯府宅中修道有成的晚辈,无不眼高于顶,声称修士要超脱世俗,唯恐俗物玷污道体,浪费修行时间。
  虞绮疏立刻换上新外袍:“没那么讲究,这不是挺合身。”
  妇人看见他腰间佩剑,喜道:“临池柳?它还在啊!”
  “钱真人请炼器师为我重铸了一次,剑身形貌不变,添了新材料,刻了符文。”
  妇人笑道:“钱真人是个好人。白鹭城也有‘亨通聚源’分行,每次你的信件,由行里掌柜亲自送来,你要记得钱真人的好。”
  虞绮疏连连点头,心想能不好吗?我自己存的那点私房钱,全在钱真人手里攥着。
  “娘,别说我了,你过得好吗?”
  “当然好。大家都说你出息了,让我搬来主院,可我从前住得习惯,也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想出这种办法。”
  妇人停下话头,说家长里短,怕惹儿子厌倦,不说这些又无话可说,想到自己既不能为儿子分忧,又不能指点儿子修行,欣慰中生出一丝淡淡伤感。只好说些好好修行、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虞绮疏认真点头。母子俩灯下絮语,气氛温暖。
  妇人忽然想到什么,紧张道:“你这次回来,还有谁知道,见过城主没有?”她不说“你爹、你父亲”,仍称“城主”。
  虞绮疏也习惯了,答道:“旁人都没见,只见了娘亲。”
  “城主曾让我写信劝你,请你牵线搭桥,带家族后辈拜入拥雪学院或长春峰,你先莫要见他,免得为难。城主毕竟是你生父,天地君亲师,他总归占着‘亲’字,你不如他愿,只怕要扣你一个不孝的名头,影响你声誉。”
  她说完想了想,补充道:“我这是深宅妇人之见,眼光针尖大,还是我儿拿主意吧。”
  虞绮疏其实不太在意名声,却笑道:“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我听你的。学院大门朝天下开,谁想来考都可以,按考核规矩走,我也不能做主。”
  当初南湖北山之争,白鹭城因为首鼠两端而地位尴尬,两边都不受待见。后来虞绮疏成名,不是没有虞家族人想去攀附,只是畏惧圣人和妖王,不敢去寒门城地界放肆。
  虞绮疏对他同辈兄弟们没多少好印象:受宠的嫡子仗着自己是城主府修行者,自觉高人一等,欺行霸市,不受宠的庶子谄媚讨好他们,争做帮凶。但那是过去的事,他们如果要来考学,虞绮疏依然会一视同仁地对待。
  妇人听他这样说,才彻底放松下来:“你在长春峰和拥雪学院,都学了什么?”
  “修道,练剑,读书……”虞绮疏怕娘亲让他当场表演一个御剑,就像家长逢年过节让小孩表演背书诵经,急忙道:“主要还是别的事。比如栽树、浇花、剪草坪、养鼠。”
  金钱鼠听到最后两字,从他袖中冒头:“吱。”
  虞绮疏捧起它:“啊,这就是我的鼠,本来有一窝,这次带来了一只。它性情温顺,可以抱的。”
  “这……”妇人惊讶接过,鼠沉如兔,单手抱不住。她心怀敬畏地想,大概拜在仙家门下,养鼠也是一种修行吧。
  “养得好壮实。你学得东西真多。”
  虞绮疏:“哪里,没学会的更多。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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