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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寒山-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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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霄驾云飞渡,寻信而去。
  雪花铺天盖地。山间雪崖陡峭、冰川横斜,孟雪里的气息越来越近。
  “雪里!”霁霄看见温泉旁的熟悉人影。
  “轰!”两侧雪坡剧烈震荡,洪水般积雪倾泻而下。
  霁霄视线模糊一瞬,百余根冰锥顷刻破雪而出,每根足有十丈长,四面横斜,交织成笼。
  这是困阵,在霁霄眼中,是一个劣质陷阱。
  霁霄:“他不在这里?他在哪儿?”
  雀先明没想到这么快被识破,变回自身形貌:“对不住,阿貂让我拖住你。”
  霁霄环顾四周,一边感知孟雪里位置:“你知道这对我没用!”
  忽然他看了眼雀先明额头,神色有些诧异:“他去了天湖,对吗?你跟我想法一样,不想他们中任何一人死。否则你不会去见胡肆。现在还来得及!”
  雀先明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别胡说!”
  孟雪里都没有看出来,霁霄如何得知?这对师兄弟太可怕了。
  霁霄:“你身上有一道护身符,刚种下不久。我师兄种的符,我认得。”
  在他眼中,雀先明脑门上明晃晃写着“我有人罩”,然而后者根本没意识到,仍表情茫然。
  “你觉得雪里做错了?要阻拦他?”
  霁霄摇头:“道侣之间,不说对错。不仅阻拦他,也要阻拦胡肆,他们现在很危险。请和我一起去天湖!”
  说话间,雪水消融,冰锥粉碎,漫天冰屑飞扬。
  雀先明:“你在威胁我?”
  “不。”霁霄认真道,“我是请求你。”
  雀先明一怔:“我终于有点明白,孟雪里为什么喜欢你了。”
  能用剑解决的事,霁霄居然愿意用“请求”。
  与霁霄相比,自己拿羽毛换鲛珠算什么。英雄负荆不自由,谁能一生不低头?


第164章 无用之物
  “你把我放在这里就行; 只要我喊他名字; 他听到了就会下来找我……”雀先明指着天湖下方; 南海上一座岛屿,对驾云的霁霄喊,“哎;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吗?我上次就这样喊他下来的!”
  他得到鲛珠后,羽毛折损一半,飞不上天湖; 只好登上海岛; 攀爬最高山崖,站在最高树梢大声呼喊; 直到声音嘶哑,嗓子腥甜。那时候雀先明想; 是否胡小圆站在家乡山顶喊他名字,便如此刻一般——他一个人对着呼啸山风; 茫茫天地,却得不到回应,该有多害怕。
  等他喊得筋疲力尽; 胡肆出现了; 取走他手上鲛珠,还点了点他额头。雀先明只觉一道清光没入眉心,化作暖流流淌,伤痛顿时一扫而空,浑身舒畅。他想说点什么; 却没力气,眼睁睁看着那人又走了。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还能喊人下来。而且他已经泡过温泉养足力气,如果见到对方,能说一整天的话。
  “你自己上去天湖吧,我在这里就好。”雀先明坐在树捎上,对霁霄喊道,声音被大风吹得支离破碎。
  天色昏黑如夜,狂风呼啸。天湖大境的云阵飞速旋转,形成一只巨大阴云旋涡,覆盖整个海面。海上掀起重重巨浪,一层高过一层,浪头直冲天穹,南海诸岛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天湖阴云沸腾翻滚,隐约可见其中赤红火光、明亮电光纵横交错、道道劈闪。偶有惊雷字云中轰下,如天神车轮碾压人间,隆隆爆响,似要将这天地搅得倾覆。
  霁霄乘云直上,却陷入浓浓黑烟中。
  胡肆居高临下,穿过火海、电光、浓云望见那道人影,惊奇地发现,他几乎不认识霁霄了。
  因为频繁地与人接触、料理“俗事”,霁霄身上高不可攀的气质削弱,眼神也不再漠然。如果说以前是冷硬的坚冰,现在更像融化的雪水。
  从小相伴长大的师弟,终于变成了另一个人。胡肆心情复杂。有感情生活对一个剑修来说,足以产生这么大影响吗?
  “你道侣来了。”胡肆问孟雪里,“你觉得他能上来吗?”
  孟雪里看不清火海之外,只见眼前胡肆身形模糊,似真似幻。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忽然意识到方才见面时,胡肆身上的“出离感”从何而来:“你分魂出窍?”
  此人不是武修,但对天地规则的领悟,对空间领域的掌控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是真正的道法之战。
  “小把戏而已,给你两百年,你也学得会。”胡肆摩擦着魔元,“已经走到这一步,无可转圜,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浓烟中,霁霄听见胡肆的声音响起:“师弟,你不该来。”
  这声音并非从天而降,它围绕着霁霄,回音不绝,无处不在。胡肆的领域里,霁霄失去主场优势,失去对空间的掌握。
  霁霄平静答道:“我来拜访你,带我道侣回家,就这么简单。”
  胡肆笑笑:“不简单,看你本事。”
  “我本不该与你动剑。”
  “因为我不用剑?”
  “不,因为你是我师兄。”
  他们太了解对方——霁霄知道胡肆有多少道术,胡肆也知道霁霄会多少剑。
  霁霄无法向胡肆出剑,但既然胡肆逼他,非出不可,就要用最强的剑,否则没有任何意义。
  霁霄伸出右手,五指张开。
  狂风穿过他衣袍,大袖猎猎飞扬,好像一面战旗。
  天地间回荡着胡肆的大笑:“来啊,让我看你重修一次,有什么长进!”
  ****
  “我儿大有长进!”这是白鹭城主今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他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他当年将虞绮疏送入寒山,而这个决定,将为家族带来数百年荣耀。
  城主府光辉陡增,摆宴一整天。普通人自然无缘华宴,请的都是修行者。
  虞绮疏坐在城主身旁的位置,眉头微皱:世界上有意思的事情那么多,为何要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人言不由衷的吹捧。如果不是怀里有鼠可以捋毛,他早就失去耐心,要起身告辞了。他娘推说不爱热闹,让他一个人来:“你去吃一次宴,也算给了城主面子,尽了孝心,宴散你就走吧。”虞绮疏只好答应。
  “为父知道,你在拥雪学院说一不二,这次回去,带上你这几个不成器的哥哥,让他们见见世面。你孤身在外,总要多几个互相帮衬的亲人。”城主举杯说道,他觉得虞绮疏态度配合,并不难说话。
  虞绮疏还未答话,忽然一阵狂风进堂中,风沙吹得众人眯眼。
  分明是晴天,却忽然起了大风,变了天色。隆隆雷声从南方响起,由远及近,令人不安。
  “什么声音?打雷了?”
  “不是打雷。”敏锐的修士感应天地灵气剧烈变化,心生惊惧,“南海方向有高人斗法!”
  虞绮疏望向南边天空,瞳孔微缩:“剑尊要出剑了。”
  众人震惊,纷纷望天,白鹭城主下意识反驳:“这不可能。”
  想来如今三界太平,什么人、什么事还值得剑尊出剑?那要多大动静?
  虞绮疏神色愈发严肃:“天湖烧起来了。”
  “什么?!”满堂哗然,难道两位人间至圣,同门师兄弟竟兵戎相向?
  虞绮疏抄起临池柳,就要冲出厅堂:“我先走一步。”
  白鹭城主豁然起身,拦在虞绮疏面前:“且慢,你不能去!”
  他声色严厉,习惯性表现家主说一不二的威严,却想起此子已不同以往,不得不缓和语气道,“圣人之间对决,你去了能帮上什么忙?万一余威波及你,令你有什么损伤,那如何是好?”
  席上众人随之纷纷站起,向虞绮疏围拢,这个站位很巧妙,如果虞绮疏要离开,无法绕过,必须推开他们。
  虞绮疏心中焦急,就算再好脾气,也被逼出锋芒:“我不怕,让开。”
  白鹭城主气他太傻,如何修到今日修为,难道是傻人有傻福?他决定把话说得明白些:“这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你好好想想后果。”
  他盯着虞绮疏的眼睛,目光露出不易察觉的狂热,传音道:“你不去,也没人会责怪你。如果他们身死道消,你就是长春峰峰主,继承妖王和剑尊庞大遗产……”
  虞绮疏震惊地看着他。
  白鹭城主以为他被说动,继续传音:“为父听说,你交游广阔待人真诚,在宗门和学院都极具声望,他们一去,寒山和拥雪学院还不是你说了算?那时候,你就是世上最尊贵的人!”
  虞绮疏:“你疯了吗?”
  “族里辛苦抚养你长大,你若因此丧命,置家族荣耀于何地,置白鹭城于何地?”白鹭城主见他不为所动,放开声音,暗含深意地说,“我儿,就算你不为家族着想,也该为你娘想想。”
  虞绮疏心中泛起寒意,师父生死之间情况不明,生父却另有盘算,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他笑了笑。
  “你想干什么!”白鹭城主直觉不妙,便要抽身疾退,却是迟了。
  剑气自虞绮疏剑尖溢散,充盈庭院。铮然一声,临池柳寒芒出鞘。
  “其实我在学院,没有父亲说的那般威风,不过是检查学生功课、偶尔负责答疑。换在凡间,就是打杂的工作。即使打杂,我打得也比别人好,我从来不骗人,学生们都知道,如果我说明天检查功课,就一定会检查。我说今天会答疑,就一定会答。什么名誉、声威、世人评判,这些无用之物,其实我不在乎……”
  他表情平静,倘若没有把剑架在城主脖子上,想来大家都很乐意听他说话,而非惊慌不安地后退。
  虞绮疏继续道:“你可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再说得清楚些:现在我要离开一阵,照顾好我娘,不然她少一根头发,我说杀你全家,就一定杀你全家。”
  虞绮疏御剑而走,流光没入云间,只有一句话落下:“无用之物,何必拦道?”
  主街道中,高大玉像四分五裂,轰然崩碎。
  原本拦在虞绮疏面前的白鹭城主双膝一软,跌坐于地,冷汗涔涔。
  “我刚才居然那么凶。那真是我吗?”虞绮疏站在剑上,迎风飞逝,对金钱鼠喃喃道,“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便是书上说得‘冲冠一怒’吗?”
  他摸摸袖中小鼠:“是不是吓到你了?”
  “吱吱。”
  “他们又为什么打起来?”虞绮疏望向天湖,满心纠结——
  孟雪里和霁霄是每天清晨在观景台,手把手教他战技的授业恩师;而胡肆传他道统,他每夜孤灯下翻阅那本札记心得,如同与胡肆隔空对话,不断理解后者的道法和心意。
  如果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么这三人,前两者是亲爹,后一个是养父。
  虞绮疏虽然与血缘上的生父关系淡薄,却凭空多出三个爹,现在他们打起来,打得南海倒灌,日月无光。
  就算自己能赶到,要帮谁?怎么帮?
  “不管了,先过去再说。”虞绮疏全力催使临池柳,恨不得破开空间,立刻到达,“我居然在御剑?果然紧张时刻会激发人的潜能,这次终于克服了对御剑的阴影。其实如果不是初空无涯带我飞过,每个剑修都该对御剑习以为常的……”
  他这般想着,忽眼前一黑,一片阴影从背后赶来,当头罩下。
  虞绮疏本以为是鸟,可什么鸟这么大,大得遮天蔽日,他愕然仰头,只见头顶二十丈高远处,重重云雾汇聚,云上托着一座……山峰?
  山峰同样向南海飞去,速度比他更快,他看见山上绿树成荫,还有繁茂桃花林。
  “等等,那不是我种的桃林?长春峰?!”虞绮疏呆怔,微微张口。金钱鼠探出脑袋,同样目瞪口呆。一人一鼠表情如出一辙。
  剑尊竟然搬去一座山?就算要与境主的天湖对垒,也不用这样吧,虞绮疏崩溃地想。
  倏忽山间飞出一物,似一道黑影,掉转方向,向虞绮疏俯冲而来。黑影约莫三尺长,裹挟不可阻挡的威势。
  虞绮疏心中泛起不妙预感:“不会这么倒霉吧。”
  ——初空无涯似乎嫌他飞得太慢,好心下来载他一程。
  “初兄,等等!我有自己的剑……啊!”虞绮疏脚下一震,连人带剑被初空无涯抄底,他只好收回临池柳,试图稳住身形,但飞剑速度太快,不给他适应的时间。
  “初兄,慢点,慢点。”
  虞绮疏手脚并用地挂在剑上,背后是一整座长春峰,前方是漫天燃烧的云阵。
  远远看去,他好像背来一座山救急。
  寒山。
  长春峰道童小槐下山采买归来,走在山道上,小声哼着歌。他渐渐长大,不再像从前一样胆小如鼠。
  迎面一群执事堂道童跑来,叫嚷道:“小槐,不好了,你家长春峰飞走了!”
  小槐“噗嗤”一声笑了:“你们说什么胡话呢?没睡醒呀?”他拿出新买的零食,想分给他们一些,当然不能分太多,毕竟是给孟长老买的。
  年龄稍大的道童急道:“真没有骗你!你回来迟了,刚才寒山主峰敲过钟,长老峰主们已经集合,寒山进入紧急备战状态。你别过去了,跟我们去执事堂吧。”
  小槐见众人神色严肃,却仍不信,拔足向长春峰狂奔而去——
  浮空吊桥从中间断裂,而吊桥那头,空空荡荡,唯有云雾流散。
  小道童满眼不可置信,低头只见巨大深坑。深坑底部铺着一层土石、断木、残花,是山峰拔地而起时,从山上滚落下来的。这零星残留,告诉他一切不是梦。
  “刚才还在这里的。”小道童欲哭无泪,伸开双臂比划,“这么大一个山头,说没就没了。孟长老让我好好看家,等他回来了,我怎么交代啊?”


第165章 搬山倒海
  “啊啊——”长春峰池塘; 三条海蛟眼见初空无涯跃出水面; 不禁齐声大喊; 池中蛟吟阵阵,水波翻腾。
  “怎么回事!”三蛟惊道。
  “我们在飞!”大蛟说。
  “可我们不会飞,化龙之后才能飞。”三蛟弱声道。
  “蠢货; 我是说整座长春峰在飞,你感觉不到吗?!”大蛟喊道,“等等; 整座峰……它在飞?”
  “啊——”三条海蛟再次齐声大喊; 三条尾巴缠在一起,抱成一团。
  “霁霄想干什么?我不能死; 我还没化龙,他答应过我们的!”二蛟哭道。
  长春峰之前; 初空无涯挂着虞绮疏,一剑当先; 冲入风暴中心。
  四面响起胡肆的声音:“你来干什么?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
  霁霄也道:“站远些!”
  这两句话都是对虞绮疏说。
  “我……”虞绮疏来不及答话,初空无涯先做出反应,剑身迅猛一震; 震得虞绮疏双臂酸麻。他猝不及防跌落下去; 眼看就要卷入狂风巨浪,却又被霁霄挥去的云雾托起,轻飘飘飞离天湖云阵百余丈远。同时一抹清光遥遥坠落,没入他眉心,是胡肆给他加了一道护身符。让他恰好能看到战场; 又不会被战斗波及。
  “观战机会难得,多看多学。”虞绮疏听到了孟雪里的渺渺传音,大喊,“孟哥,你在哪儿?”
  他声音被风声、雷声淹没,没有人回答他。
  与此同时,霁霄五指一收,稳稳接剑。
  “初空无涯”终于回到霁霄手中,终于重见天日,如何不欢欣雀跃?
  它长吟一声,剑鸣冲天。人间听见这一剑的声音,但凡修道者,无论身在何处,皆精神一震。
  无数人仰头望天,南方天空漠漠昏黑,唯独一片赤色浓云燃烧,其中明亮电光劈闪,如末日之景。
  随霁霄长剑所指,长春峰狠狠撞向天湖。“万古长春”阵法大放光辉,生机勃发,他要生生撞碎那座云阵。
  虞绮疏紧张地注视战局,见此愕然,原来寒山剑法中的“搬山剑式”,是真要搬来一座山?
  云阵不断旋转,旋涡边缘转速最快,无数颗火石自其中飞射,像一场狂暴火雨,泼天浇下长春峰。
  霁霄扶摇直上,足踏长春峰观景台,大袖飘飞,身形再度拔高,迎向这场疾雨。
  毁天灭地的火流星中,人身被衬得无比渺小,但他投下的影子极高大,覆盖身后整座山峰。
  霁霄剑式再变,由北向南划过半道弧光,数十颗火石被剑气波及,粉碎成末,消散成烟。其余火石去势不减,虞绮疏心神一颤,却见长春峰微微震荡,发出轰隆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正在内部破土。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长春峰池塘爆裂,万丈水浪冲天而起!
  一泓海水自池中倾泻,如瀑布贯空,由北向南。漫天火石被水龙卷冲散,冒着白烟坠落海中,砸起道道巨浪。
  随水瀑入海,仿佛将海面推高,直要与天相接。
  偶有几颗火石穿透水幕,却撞在长春峰防护阵法上,因为数量太少,只留下阵阵涟漪,蚍蜉撼树般徒劳无功。
  “倒海剑式。”虞绮疏怔怔念道,“搬山、倒海,我什么时候能修成这般?”
  时来天地皆同力。上借风火雷电,下借山海龙卷。
  “我差点忘了,你还在池塘藏了一片海。”胡肆笑道,“想法挺多。”
  随这片海水灌入南海,诸多海岛被天降巨浪冲刷,海滩涨潮,冲垮岸边山崖。
  三道金光在海中腾转。三条蛟刚离开池塘,力量充沛,就要以海蛟之身翻江倒海,呼风唤雨,抬头却见霁霄手中“初空无涯”,浑身隐隐作痛,恨不得再变作锦鲤。
  “咦,虞兄弟在那边?”三蛟看见远处虞绮疏。
  “快游过去,我们躲他身后海域!”二蛟出主意道。这位每天喂食他们的熟人,可比霁霄和他那师兄安全多了。就算两人打得天塌下来,虞绮疏也能为他们撑一撑。
  大蛟又怕霁霄怪罪它们临阵脱逃,于是高喊道:“虞兄弟,我们来保护你!”
  其实霁霄根本无暇在意它们。
  “万古长春”阵的边缘,已与燃烧的云阵边界相接,磅礴力量冲击下,两方阵法不堪重负地僵持,交接处星火迸发,弧面防护罩被压缩,发出琉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从虞绮疏的角度望天,好像一只倒扣着的淡绿色琉璃碗,逼近另一只疯狂旋转的深红色陀螺。碗壁被削下碎屑,陀螺被拖慢速度。
  胡肆微微叹气:“我设计这两座阵法时,‘万古长春’为生,生机、生命之意;‘天湖云海’为灭,消散、无形之意。一生一灭,轮回往复,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天地间两道最原始的力量,谁能取舍其一?胜能压过谁?”
  “生灭共存,就像你和霁霄,要么一荣俱荣,要么两败俱伤。你们分不出胜负了。”孟雪里说。
  “那可未必。”胡肆摇头。
  胜负难分,云不能烧山,山不能压湖。
  两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以这种方式继续过招,除了山海倾覆,人间遭难,别无他用。海上修士尚可躲避,沿海一带的凡人村镇、国度将全部淹没毁灭。
  霁霄先收了剑,或者说收了山。
  长春峰退掠白余丈,向虞绮疏飞去。后者急忙御剑上山,只见多番巨震之下,桃林破碎,满地狼藉,幸而没有遭到外来攻击。虞绮疏脱下外袍,兜起桃树下一窝瑟瑟发抖的金钱鼠。登上观景台观战。
  胡肆见霁霄先收山,挥袖送去一阵浓雾。霁霄岿然不动,身形隐没茫茫雾中。
  这是请君入瓮,可霁霄不得不进。他想取胜,只能一路杀破对方所有神通。
  虞绮疏忽见霁霄身形消失无踪,便知接下来战斗由明转暗,必然更加凶险。
  于无声处听惊雷,在纤毫间分高下。
  浓雾散去,雷火、骇浪、长春峰都不见了,霁霄来到风平浪静的天湖大境。流云聚散,茶亭里坐着独自饮酒、看风景的胡肆。
  天湖大境是新的,胡肆也是新的,他们处于胡肆创立的新时空,暂时与外界隔绝。
  胡肆转头望向霁霄,微笑举杯:“你来了。你看我这里怎么样?”
  天地间回音阵阵,仿佛在应和他。属于胡肆的领域中,胡肆无处不在。他是风的消息、云的轨迹,湖水的波澜。
  霁霄拔剑,一道剑芒穿透云层,搅碎一片银色湖水,漫天银屑飞溅!
  胡肆愕然。
  霁霄忽然意识到,此时是胡肆创立天湖大境不久,这个时空的胡肆,并不知道刚才他们的战斗,或许以为师弟前来拜访道贺,便展示自家得意阵法。
  但初空无涯已经出鞘,一往无前,就像时间不能回头,江河不能倒流。
  他方才收过一剑,这一剑再收,必折损剑气,以后每一剑都不得不收,那要退到什么时候?
  所以霁霄不仅不能退,还要以此剑表明决绝战意。
  湖水波浪犹在半中未落,初空无涯已穿透“胡肆”胸膛。
  霁霄看见天空、湖水、云层,世间一切裂开,显出蛛网般纹路,随即片片碎裂、飞散无踪。
  霁霄又来到寒山山道,胡肆从山道那头转过来。
  这是少年时期,初拜师不久的小胡肆。他还没有放弃学剑,因而腰配一柄长剑,面上犹带稚气和几分傲气:“你是谁?我要去藏书楼,你别挡着我。”
  霁霄记得,接下来他们会在藏书楼碰头,研习道经,然后去演剑坪,折下树枝互相喂招。
  “请不要这样。”霁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
  他恢复修为后,不像其他强者,习惯于武力施压;也不像重修前,觉得万事尽在掌握。谁能想到,决战时刻,剑尊用来解决最重要问题的办法,竟然是请求。
  真正的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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