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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无不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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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想什么呢?
“别想太多,阿羡会醒的。我儿子,我知道。”和我对视了那一秒,云墨转头就满脸胆战心惊,换来爷爷一句安慰。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说完话,爷爷一声长叹久久不息,朝我面前伸出手来。他想握宴宗羡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无法忍受他碰宴宗羡。于是在他碰到之前,抢先把宴宗羡的手塞到被子里去了。
“……唉。”叹息突兀地落了下来。
但无论怎么突兀和尴尬,都是他们的,我真的一丝也感受不到。
“雀儿?”爷爷试探道。
我不语。
若无其事起身换到了病床的另一边,放下梨开始为宴宗羡做一些数据记录。
他现在每天都有固定的身体情况数据记录需求,这些是家属要做的事情。每一次,我都会准时完成这项工作。等医护人员过来的时候,我便面对面把记录传给他们,再收他们的书面诊断反馈。
我就这样,固执地一个人收着宴宗羡所有诊断反馈。这没什么用,可我得找点什么事情一根筋地坚持。
它就像梦里的陀螺,有这么一件事,我才能确定自己醒着还是梦着——只有反馈一条不少,整整齐齐排列在我的个人终端邮箱里,才证明我一直有好好守着宴宗羡。
“雀儿!”爷爷提高声音喊我,仿佛试图叫醒一个梦中人。
可这对我是无效的。我对一切视若无睹,就地坐在了这边,一边把梨切开,一边对昏迷的宴宗羡说:“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就帮你吃了。”
这时,病房里又进来了几个人。
有宴昱、她的助理,荆舟,还有一个意外人士,宴宗明。
这下终于齐了,家里能来的人都来了。我几乎感到一丝愉悦。在他们的注视下,用一片梨轻轻涂湿了宴宗羡的嘴唇。
他当时离爆炸源太近了,高热的气流烫伤了他,现在身上好多地方都缠着绷带,包括脑袋。只有眼睛鼻子嘴唇暴露在空气中。
因为没有正常进食和进水,他的嘴唇苍白而皲裂,看上去不漂亮了。梨的水份也只让那些皲裂稍微润泽了一点点。
“唉。”我叹了口气,默默替他吃了这这片梨。
然后是半个,跟着是另外半个。
“哥哥,哥哥——”宴昱忽然扑过来,夺走我手里的梨用力丢掉。它被弹出很远,最后可怜地卡在了门的夹角里。
宴昱担忧而可怜地看着我,双手掰过我的肩膀,说:“哥,你别这样了,现在大家都来了,你不要把压力都扛在肩上,放松一下吧,好不好?我知道,你累了。”
不用说,这种狗屁判断又是荆舟给她的。现在,荆舟就站在她的身后,随时准备安抚她的样子。
唉,我无声地叹息。抬起手腕把她的手臂推开了,转回身面对宴宗羡。
这会儿病房里人太多了,没有一个我想应付的,也没有一个我想关怀的,连想赶走的都没有。随他们便好了。
不过有一句话,宴昱说对了。
我累了。
所以我握住宴宗羡的手,将额头抵在我们交握的手上,默然地闭上眼睛睡了。
“走吧。”我听到荆舟说,“让他休息一会儿。”
“他这样能休息吗?”爷爷问。
荆舟回答:“能的,宴老先生,我就是他的心理医生。”
他语气态度十分笃定,于是他的话就像一根定海神针那样,立刻说服了这群围在病床边的人。
“走吧,爸。”宴宗明说,“陈警官来了,你不是想知道案件情况吗?我们抓紧去了解吧。”
慢慢的,脚步声一一远去了。
可我知道有人会回来的。
果然,只眯了一会儿眼睛我就听到门被推开了。像小猫一样的脚步,慢慢的轻轻的,一点一点靠近我。
跟着脚步一起来的还有淡淡的香气,我曾经不喜欢那种香气,如今也习惯了。毕竟不习惯又能怎么样?她确实长大了。
“哥哥。”她单膝蹲在我身边,轻轻推我的肩膀。
我没有回应,她便小心翼翼把脑袋靠上来了:“我知道你都有听我们说话,我们说的你都听进去了。你不想理我们,是生气了,对不对?”
“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不应该让小叔去的……不对,我就不应该掺和平权游行,这样就不会让大家遇到那些恐怖的激进反同者。哥,你知道吗,受伤的好几个都是我的粉丝,是我害了他们。我现在好慌啊,虽然参加的人里没有人怪我,可是我觉得我好对不起他们啊,我希望他们都骂我,像网上那些人一样来骂我,可是他们都没有……哥哥,我也希望你能骂我……你骂我吧,哥!求求你骂我,你不要这样一直不说话,我好怕啊。”
“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你看看我吧,求求你了,你不要只爱小叔一个人,我好难过啊,真的好难过啊……哥哥,哥哥,呜呜呜呜,求求你理我吧,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和你说……”温热的液体泅湿了我T恤的衣袖,贴着皮肤,又凉又热。
我知道啊。我在心里说。我明白你难过,你害怕,你愧疚,你可能还有委屈。我怎么会不懂呢?你是我最懂的妹妹了。
可是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懂,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小鱼儿,你明白吗?我对你们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感觉。没有生气,没有埋怨,没有恨,没有爱,没有讨厌,没有心疼。
你们面前的宴雀,没有灵魂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我最喜欢的童话故事,叫《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那个故事里说,如果你真的特别特别想做一件事,那么全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你。
我真的相信了这个信念,并且从未怀疑。
可是我知道,这么宝贵的信念不能总是拿出来用,所以我第一次看故事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这个信念只能在最最紧要的时候才能动用。而一旦动用,就要勇于付出任何东西,勇于将付出投入任何形式。
我一直在等那个紧要的关头。
而现在,我想,它来了。
我的身体终于出问题了。
当听到周围有人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小憩醒来了。声音来自右侧,我想转头去看,却发现肢体不能动弹,眼前漆黑茫然。然而周围的交谈传入耳中,清清楚楚。
困惑了好一会儿,我才理解状况。
原来,我只有耳朵醒了。
从那以后,我就只有耳朵会醒来,可以听得到身旁所有动静。我得知,现在的我因为“疲劳过度”进入了中度昏迷。据说,我已经睡了快三十个小时还没醒来——当然除了耳朵,可这他们不知道。
一开始,我还用不顺只有耳朵醒来的状态,分不清它是不是真的醒着,因为我会听到并不那么现实的声音。我的意思是,发生得不那么合理的声音。
比如,我会听到宴宗羡在我耳边低语,只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再比如,我会听到一个女人在我身边轻声哼一首很耳熟的英文歌,她的声音极富吸引力,令人跟着她一直往歌声深处走……
“Hot summer nights, mid July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The crazy days, the city lights
The way you'd play with me like a child” '1'
她喜欢反复哼这几句,音符里像有星光,轻盈跳跃。夏日的夜晚始终美丽而遥远,散发着永远令人怀念和追寻的气息。
有几次,我觉得自己就快追寻到了。
在夏夜的深处,有个人站在那里。身影模糊,但非常亲切。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我认识。那种温暖,我曾经体验并眷恋。
不,不止如此——眷恋一直都在。在我最深的记忆中, 在我内心不可触及之处,在我的本能里。
你是谁啊?我张了张嘴,问道。
然后那个身影动了动,微微侧过来,星光与其同在……我向星光迈步而去,最终踏入了黑暗。
黑暗其实很好,黑暗让我自由穿行。我在无边的黑暗中寻找,没有知觉,也没有阻碍,只有信念告诉我终将找到我要找的东西。
他们都不知道,我在黑暗中寻找走失的宴宗羡。
有一次,我从黑暗中回来——也就是耳朵醒来,清晰地听到了那个歌声。声音捧着梦中的星光,好像要让我看到白天。可是我拒绝,因为我还不能醒。
这时,有个声音打碎了那捧星光。
——“谁让你来的?”
这个声音我认识,是宴宗明。
他听起来一如既往不友善,可是偷偷藏着什么期待。换了平时我肯定听不出这隐藏的心意,但现在我只有黑暗,所以听什么都敏感些。
他喝这一声真是虚张声势,被呵斥的人没回答,他也并没有赶人。
过了一会儿,中断的歌声又续上了。
这次没了那诱人的星光,哼歌的人一改歌曲原本的风格,轻轻快快地哼。从我的身边哼到远处,其中一段掺在了水声里,片刻后,又回来了。
“谢啦!”那声音说道,歌声被咀嚼声取代。
我终于听出来了,是傅秋溪啊——我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地为她的存在感到喜悦,全然的喜悦。这份心情比人真正醒着的时候坦白多了。大概是因为沉睡中没有一丝负担来拖累我的心吧。
“不是给你吃的……算了。”宴宗明对她抓狂起来,可他最讨厌自己失态,所以几乎立马收住了,冷冷淡淡地问,“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你觉得呢?”她笑着说。
懒得理你。我猜,宴宗明肯定给了她这么一个表情。
“懒得理我是吧?”她站起来了,高跟鞋在地上踩出仿佛会旋转的响声,“唉,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做人能不能不要还那么别扭啊?”
宴宗明不搭腔,走远了。
她跟了过去:“你这个人是不是特别喜欢跟自己较劲儿啊?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老轴在里面?你难道真的觉得,叶诀这种人能看上我?能的话,早八百年就没有你的事儿了好吧?”
“傅秋溪,你出去!”
“干嘛?”
“出去,你吵着他们休息了。”
“你来之前我一直在这里他们也谁没被我吵醒,你不要找茬儿转移话题好吧?”她又回来了,床边的椅子“咯吱”一响,她坐下了,“叶诀在医生办公室呢,要去找就赶紧去。”
宴宗明不说话了。
他来到了我的另一侧,也坐下。好一阵子,他们没有交谈。屋子里变得好安静,好单调,偶尔有远处的声音传来,让我想起中学时代在课堂上走神的情景。
“哎,宴宗明。”后来,傅秋溪开口了。
不是同宴宗明拌嘴,是认真地劝他:“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叶诀为你受了很多苦,既然现在已经说明白了,你们就该好好捋一捋,不要浪费时间置气了。”
宴宗明还是不回她。
两人沉默少顷,她轻轻一叹,再次劝道:“他不敢主动来找你,他在等你。你去吧。”
宴宗明终于犹豫地出声:“宴雀他……”
“我儿子我来看着就行了,你快去吧。”她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打发他。
宴宗明总算没有再扭捏,起身离开了。
周围又安静下来,傅秋溪换了一首歌哼。没有刻意轻快了,嗓音低沉,很有技巧地运用气息,叫人着迷。然后,我忽然想起来了。她的歌声,我是听过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冬天——是的,就是那个冬天。
那时候听到的歌声在之后很多年里,我都记得的。只是时间越流逝,我越无法分辨那份记忆的真实性。就像现在,我并不能确定耳边听到的每一段声音是否是真实发生的。
是她吗?
她曾经在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伴过我?
是吗?傅秋溪……妈妈。
“宴宗羡?”突然,耳边响起椅子被猛然挪动的尖锐响声,高跟鞋蹬出的脚步急切奔向这个空间的另一个方向,傅秋溪呼喊道,“宴宗羡,宴宗羡——医生!”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感到一阵恐慌,心口紧窒,努力竖起耳朵想分辨周围的动静。然而无论是周围还是远处,一切声音都急速模糊起来。
我又想睁开眼睛,动一动身体,却无能为力。我好像被塞在一个玻璃管里面,左右都是光滑的壁,撑不开也挤不碎。
似乎有人来人往,他们互相在着急地交谈。
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渐渐的,连模糊的声音都没有了,我的世界归入一片寂静。后来有什么重量加在了我身上,周围变得更沉重了。而黑暗的深处,仿佛有什么在震动。
“砰——”
“砰——”
啊,是心脏的跳动。那是谁的心脏呢?
想伸手去触碰,可是它实在太远了,我够不到。够不到。最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我又回到了彻底的黑暗中。已经熟悉和习惯这种黑暗,我很清楚,它的“什么都没有”是暂时的,呆久了我就能找到些什么东西。
有时候是一缕气息,有时候是一丝回忆。
它们指引我我找到宴宗羡。
“嘀嗒——”
这次是记忆。
我快窒息了。宴宗羡勾着我的舌头,深深地吮吸,有种要将我咬断吞到肚子里去的凶猛。我想挣开,可他扣住我的后脑,半点也不退让。
我真的要窒息了。睁开眼睛,视野之中是傍晚望不见尽头的街道。正是下班的时间,所有自动驾驶车辆都在有序行进。车流的最远处,托着一片橘红色的天空,夕阳就在那片橘红中。
多么熟悉的场景。
哦,我记得了。
初夏的某一天,我们就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车里,他就这样在我身边徐徐睡去。我遥望夕阳,看它温暖美丽的光辉沿着路、沿着车、沿着我贪恋的目光,一点点染在他的身上。心里偷偷地想,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我们可以一直往前,一直往前,把所有东西都抛在后面,抛得远远的,就像是——
“私奔。”我心里膨胀着这个孩子气的念头,好想摇醒身边的人。
可是我不敢。
我是胆小自私的雀,又想要宴家,又想要亲生爸爸,还想要宴宗羡。因为知道宴宗羡最好欺负,最后一定会原谅我,所以无耻地选择委屈他。
我真是太差劲了。
委屈他,伤害他,索取他。就仗着他爱我,纵容我。
我真是太卑鄙了。
拥有爱和纵容还不够,还想知道这份爱到底有多深,想知道他会纵容我到什么地步,到哪种程度才会不原谅我。像个矫情作妖的小O,踩着危险的边缘,走活了算自己的,摔死了算他的,一起死算殉情。
那就殉情吧。
我放弃了呼吸,闭上眼睛……
“雀儿?”
不知过了有多久,最先的知觉来自手。五指被握得很紧,骨头的痛感慢吞吞地传到大脑。
然后是视觉——眼前熟悉的的脸:纱布已经摘掉,眉角、鬓边、下巴,都有伤痕和伤疤。嘴唇好了很多,不再皲裂,看起来又有点漂亮了。阳光像黑暗中的回忆那样,落在他脸上,带着午后特有轻薄质地,制造出一种静谧美好的梦幻。
——我醒了。
呼吸、冷暖、疼痛、心跳、眼泪……一一从我的身体活过来。我看着宴宗羡的脸,怔忡无措。很想抬起另一只手去碰碰他,却发现手臂酸软无力。实在是睡得太久了。
于是只好放弃。
“什么时候醒的?”
“你头晕不晕?”
彼此话音同时起落,我们都笑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前。”他先回答。
我望向他的头:“怎么不包纱布了?”
“太丑了。”他抬手抓了抓头发,可怜地看着我,“包得我发型都塌了,刚醒来的时候照镜子,被自己丑到,不能让你醒了再看见。”
“我都看了很多天了。”力气也在清醒后缓慢地活过来,水流一般重新流通。我撑着手肘坐起身,他也侧身坐到床上来。
偌大一个病房,这时只有我们。那些轻薄而干净的阳光,全都是我们的。如果不是最近在醒和昏迷之间有太多经验,我可能还要质疑自己是不是睡着。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好场景呢?
可是我知道,天也知道,这是我动用那个信念换来的。是我亲自跑到很远很黑的地方去,把他找回来的。
所以,我心安理得地享受此刻。
不怀疑,也不心虚。
“雀儿,你还记得吗?我出门之前跟你说过,回去后有事要告诉你。”静默半晌,他重新握住我的手,拇指摩挲我的虎口,问道。
“记得,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我看着他,“你先说。”
“我见过你妈妈。过年那会儿,有一次……”
我瞪住眼眶,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很努力不去打断他,但眼眶无法抑制地开始酸胀。
他解释了那次从酒店出来之后,偶遇宴宗明和傅秋溪的事:“因为怕她会来带你走,所以不想让你和她相认。但我现在想通了,你应该去认识自己的父母,这样你就有自己的家了。而且说不定……说不定你的亲生父母,会更爱你,支持你和我。我们去问大哥,那样一定能找到她,你。。。。。。”
“你别哭啊,干嘛呢?”
眼泪滚烫得惊人,大滴大滴掉下来,他手忙脚乱地给我擦。
“别哭了别哭了,对不起,瞒了你么这久。你别怪我,我就这样,对你的事都特别自私,那会儿不想让你被带走,现在想让你有退路,反正都是为了你能在我身边。你要是生气,回头怎么着我都行,但你现在得答应我,因为这个方案是我们唯一的……”
“我找到我的父母了。”我再没忍住,打断了他。
他一顿,带伤的眉头骤然一蹙,目光先是愕然,尔后惊疑:“找,到了?”
“找到了。”我肯定地点头。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问:“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
“嗯。”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病房的门就是这时候被推开的,我的视线越过他望向门口。然后,抬起手指着来人,告诉他。
“就是他们。”
'1'《Young and Beautiful》又出现了,感觉自己在强卖安利诶嘿嘿。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就是他们。
门口,人前所未有地齐全。
爷爷,宴宗明,宴昱,叶诀,傅秋溪,云墨,荆舟,还有宴昱跑前跑后的小助理。所有相关的人都在了,连观众都不缺。这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场面。放在电视剧里,这通常出现在大结局倒数两三集的地方。
是个揭秘收尾的好时机。
——所以,我就把什么都说了。
我老早就知道,这样的一天,会是我人生和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天,至少也是“之一”。我早已为这一天想象过每个人的反应,思考过每个人可能的情绪,模拟面对的方式。
对,我总是这样,在脑子里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然后,生活也总是那样,让我的准备毫无用武之地。
出于预料,反应最大的是宴昱。
“胡说!”
她坐在离我最近的椅子上,双腿并拢,双手交握着放在腹前。两只拇指夹住衣服上的一片布料,无意识地反复揉搓。她很慌张。同时,她也让我很慌张。
因为她的一双眼睛正死死瞪着我,里面蓄满泪水,眼眶红得可怜。看上去要哭了,可是眼神的情绪冰冷。是那种抗拒、否认的冰冷。
我发现自己在脑子里做过的预案都不管用——我没想过她对我的秘密会这么抗拒。事实上,我给她的缓冲是最多的,她也是最有可能马上站在我身边的,我以为……
“我不相信!”对视超过五秒钟,她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椅子被她幅度过大的动作推到老远,她就站在原地看着我,“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哥哥,这不可能!”
“宴昱……”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但那就像一声不起眼的背景音,配合她在这个情境中发挥她濒临失控的情绪:“你胡说!你、小叔,你们都胡说!”
我试图朝她伸出手,她立即往后跳了一步,像在躲什么脏东西。
我愣住了。
她也有点愣。接着更慌乱了,双手立即背到身后。
小时候,当她真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这样。她觉得真的错事不比调皮捣蛋闯了小祸,所以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心虚。把手或是别的什么藏起来,别人就能少看出来一点。
现在,她就这么自欺欺人地藏着。
并且暴跳如雷。
“我讨厌你们这样!”她喊道,然后目光在所有人里面挑了一个荆舟,拉上他逃跑了。
整个过程发生得很快,我一句话、一个举动都没来得及回应。
接着,宴昱的小助理一边给谁——好像是顾俦平——发通话请求,一边追了出去。随后宴宗明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情况”,也出去了。床尾站立的傅秋溪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把叶诀叫了出去。
仍在病房里的人,不是面色凝重就是眉头紧锁。
宴宗羡的手悄悄伸进病床的被子里,摸过来握住我,拇指轻轻揉了揉我的掌心。他面前坐着爷爷,所以他的“悄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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