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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龙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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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彧:“……”
这算哪门子“劳”?
狐狸唯恐龙王还有别的吩咐,抱着两爪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句“是”,叼起兔子和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彭彧啃完了第二颗果子,瞧着那狐狸走远,一耸肩膀:“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龙王还是条半个身子没知觉的残废龙,全靠两只前爪支撑身体,让他没轻没重地一颠,险些从他肩膀上滚下去,爪忙牙乱地勾住他的衣服咬住他的头发稳定好身形,没好气地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那天晚上制造幻境劫走你的人可能是妖族吗?”
彭彧目光一闪,瞬间想起来了,恍然大悟道:“记得,你还说很有可能是狐族,因为狐族擅长伪装幻化。”
李祎:“我之前在想,是什么促使狐族与仙家结盟,‘在利益面前化敌为友’,可这‘利益’如果只有已经失去的乾坤镜和变数极大、最终不知花落谁家的两千年庇佑,未免有点太寒酸了,那么——如果再加一个狐王之位呢?”
彭彧一点头:“这样就很诱人了,即便最后前两样一样也没有拿到,可狐王之位已经落在了他手里,怎么都是不亏的。”
李祎:“还有青龙族,他们目前掌事的跟我关系还不错,信也是他传来的,我一直没搞懂他到底为什么要骗我——现在我大致明白了,他在提醒我青龙族内部可能也有人跟仙家有勾连,但他不清楚这些人是谁,不知道谁才是身边暗藏的眼线,只能以这种方式隐晦地透露给我。”
彭彧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推测出那条传信青龙的思路是:龙族内部有仙家的眼线,他们想催你早点找齐圣物,所以我不得不传信于你,同时将你赶赴蓬莱的消息透露给狐十七,你会从他口中得知狐族的现状,并知道我其实是站在前任狐王,也即仙家的对立面上,我们龙族也像狐族一样,有一个伺机而动的“四叔”。
彭彧不禁浑身一震:“所以连你们龙族也……”
李祎:“除了仙家,没有哪一族是同心一意的,哪怕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族人,可他们所持的立场不同,最终选择的方式也就不同,我无法过多苛责他们。”
彭彧微微皱起眉:“可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被仙家利用吗?”
李祎:“知道,但这点‘利用’造成的损失目前看来还不值一提,这就像你们彭家的商队,你利用他们赚钱,难道他们不知道吗?只不过他们从中获得的利益远远高于被利用的损失,所以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彭彧抿了抿唇,似乎无话反驳。
他听到肩头的龙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常常想,仙界的‘天道’或许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他们之所以这么团结一心,大概就是天道的功劳。如果妖界、人界也各自有这么一个不可违逆的‘天道’,情况会不会比现在要好得多?”
彭彧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也想创造这么一个‘天道’吗?”
“太难了,”他说,“龙‘独’得很,要想成功施行,恐怕得把目前所有的龙杀光,再强行灌输给下一代才行。”
狐十七虽然性格畏畏缩缩,行动力却着实不俗,三下五除二办完了龙王交与的差事,提着处理完内脏的野兔和鱼颠颠地跑了回来。
于是彭彧就被这孩子吓了个仰倒——许是用人类的手脚更方便,狐十七化作人形,然而不知什么原因,狐狸耳朵没有收回去,身后还拖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也尚且能忍,反正他人形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骨架明显没有长开,不至于太少儿不宜。最重要的是,这厮刚刚去刨兔子内脏,竟然弄得自己满身是血,擦也不知道擦,就这么沾着一身血迹大摇大摆地跑了回来!
彭彧登时被这仿佛缺了点智商的小狐狸吓得抖了三抖,指着他“你你我我”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狐十七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沾满血的双手,似乎终于开悟了什么,低下头就要用舌头去舔。
彭彧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狐狸是生活在文明还没开化的蛮荒时代吗,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倒了半袋刚接回来的水给他洗净了手。
结果狐十七满脸不解地问:“为什么还要洗,舔干净不就好了吗?”
彭彧:“……”
他觉得自己以前可能对狐族有什么误解。
彭彧把自己的外衣给对方披上,虽然很不合身,但好歹能免于裸奔,又在空地上添好了枯枝,从龙王哪里讨了一簇龙火,兴致勃勃地烤起了野兔和鱼。
彭少爷虽然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惯了,在家里精食细脍,在外面也能适应野味山珍——只要不是某个破面馆里的粗茶淡饭或者陈家村的清汤寡水就行。
他自顾自地把野兔烤得流油,心说这蓬莱岛上就是好,连兔子和鱼都这么肥美,只怕还有很多好东西等着他,他离开之前非得尝一个遍不可。
狐十七坐在一边,乖巧地敛着一条狐狸尾巴直吞口水。
黄豆不知道去哪浪了一圈,这会儿突然飞出来,叽叽叫着就要往火上扑。彭彧连忙把它挥开:“你不想活了?这么想给我进贡烤小鸟?”
黄豆:“叽。”
龙王懒洋洋地趴在彭彧肩头,睁开一只眼瞧了瞧它,觉得彭少爷可能天生是个吸引弱智的体质——当然除了他自己。
从没吃过熟食的狐十七让一条烤兔腿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从此走上文明开化的道路再不回头,即将从一没见过世面的土狐狸出落成玉树临风的好青年。
彭少爷功不可没。
狐十七完成了龙王的嘱托,龙王也得践行自己的诺言,填饱肚子之后便用别人听不到的龙语召唤来了九渊,吩咐他往龙宫一趟取药过来。
彭彧趁他没注意,抓住他尖尖的龙爪子帮自己剔牙:“我说,咱来这儿最大的目的不是拿圣物吗?所以你那半片青龙鳞呢?”
听到这个问题,龙王竟难得沉默了几秒,抽回自己的爪子往上一指:“在树顶上。”
第44章 蓬莱(四)
彭彧仰起头; 瞅了瞅老树遮天蔽日的枝叶,实在不知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所谓“树顶”是在哪里,表情空白地问:“所以……你为什么刚才不让九渊帮你拿?”
龙王一言难尽地回答:“不行的; 这树只认我; 别人找不到龙鳞藏在哪。”
彭彧一把将那龙从肩头薅了下来,一只手托着:“所以你要怎么上去?”
“本来可以飞上去; ”李祎说,“但是现在尾巴动不了; 很难维持平衡; 恐怕会掉下来。”
彭彧瞧了瞧他一动不动垂着的尾巴:“所以呢?”
“所以……怕是只能用爬的。”
于是彭少爷十分善解龙意地抱着龙走到树干前; 把两只龙爪按到树上,顺手拍了拍龙背:“乖,爬吧。”
李祎:“……”
这实在是太丢龙王的脸面了。
手臂长的小龙灰溜溜地往树梢爬去; 彭彧目送他消失在树杈间,脸上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他慢慢地倚树坐下,伸手用力攥了攥腰间别着的玉,拧紧眉心; 合眼长叹一口气。
狐十七又变回了狐形,缩在彭彧给的衣服下面偷偷探出一颗脑袋——他看不大懂这人类脸上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此时十分痛苦; 还是那种非常隐忍不愿言说的痛苦。
彭彧放开了玉,而将怀里揣着的重明骨拿出来研究一番,发现这骨头虽然是空心的,却异常坚硬; 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鸟骨那样易碎。
这根骨头很直,大概成年男人的中指长,外表很平整,内里却不大规则。彭彧将它颠过来到过去地打量好半晌,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开始鼓捣起来。
狐十七继续暗中窥视,发现这人身上那股痛苦的劲儿好像又不见了,似乎被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用力地、一点点地压了下去,干涸的湖泊再次注满活水,破开的海平面重新合拢,迷雾散尽,那种不知名的力量化作刀刃上逼人的力道,将一切负面情绪斩于刀下。
彭彧专心致志地鼓捣着那块重明骨,并不知道某条龙已经去而复返,还十分不道德地在他背后偷窥。
“你在干什么?”
彭彧本来正找好角度削下一刀,让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登时手一哆嗦,锋利的刀刃往自己手指头上招呼了过去,他本能地“嘶”了一声,却发现好像嘶得不太应景,因为实在没觉出疼。
“你划到手了?”白龙只有半截身子能动,居然还能轻巧地从树上游下来,准确地落到他肩头。
“不要紧。”彭彧随手搓了搓那道伤口,血还没流出来就止住了,豁开的皮肉重新长好,完全看不出划伤过。
他重新埋下头去:“你等一会儿,马上就弄好了。”
李祎趴在他肩头安静看着,只见那把小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对着重明骨这里削两刀,那里矬两下,白色的粉末不断飘下来,弄得他满身都是。
终于彭彧停了手,把重明骨在衣服上擦干净,那骨头上一端被他开出一个洞,内里仔细打磨,似乎做成了一只哨子。
他把哨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
白龙一个跟头从他肩上栽了下去。
彭彧自己也没料到这骨哨发出的声音能如此尖锐,原地愣了一秒,这才觉出肩头一轻。紧接着狐十七也激灵一下站起,夹着尾巴两股战战,仿佛如临大敌。
林子里的动物似乎全被这一声哨响惊动,飞鸟呼啦啦地成群起飞,乌压压扑棱走一大片,走兽拔足狂奔,踩断了无数植物的枝叶,拖家带口滚出老榕树的覆盖范围。
好一个“鸟兽飞逃”。
彭彧被这阵仗惊住了,实在不知区区一只骨哨有如此威力,尴尬地挠了挠头,弯腰把五体投地的龙捡起来,捡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把他两颊的软毛往后一撸,惊喜地问:“你逆鳞长好了?”
李祎刚被那一声哨响吹得浑身鳞片差点炸开,心脏兀自狂跳不止,让他这一抱一撸才逐渐缓了过来,惊疑不定地看向他手中其貌不扬的骨哨,心说这东西到底是何方神物,说自己被吹得当头一棒都是侮辱了它。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安顿了好一番差点被惊飞的魂儿,拿爪子扒拉一下对方的手,顺势塞了东西过去:“算是吧,不过还有点软,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难怪你今天一直变成龙。”彭彧伸手接过,发现他递来的是个鳞片样的东西——只有半片,本来应该是青色,却因为过于暗淡而呈现出青灰。
他拿在手中仔细打量,那半片鳞有他半个手掌大:“这就是你说的青龙鳞吗?”
李祎点了点龙脑袋,又爬到他肩膀上:“这半片鳞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在外人看来只是普通的树叶。”
彭彧把龙鳞收好:“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拿到了半片,那剩下半片要去哪里找?”
李祎坦诚地答道:“不知道。不过有青龙鳞在的地方应该较别处更加生机盎然,我们或许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去找。”
彭彧瞧了他一眼,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思路,于是没有吭声。他一边撸龙一边把玩着骨哨,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回龙宫取药的九渊回来了。
九渊这厮也不知道心里藏着些什么玩意,似乎全然忘了正事,撂下药化了龙就跑。彭彧把药交给狐十七,准备在离开蓬莱之前再四处逛逛,不能白来一趟,正要跟龙王打听哪里好看哪里好玩,就被亦步亦趋缀在身后的狐狸抱住了腿。
小狐狸拿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抱住他,眼巴巴地抬起头:“那个……能麻烦你们把我送出蓬莱吗?”
彭彧一愣:“什么玩意?”
若非有一层毛挡着,狐十七只怕要当场羞得面红耳赤,他期期艾艾地说:“我的修为尚且施展不了御空之术,蓬莱岛四面环海,我……我出不去。”
彭彧一顿之后反应过来——这狐狸太弱,目前还不会飞。
他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拍拍那狐狸的脑袋,十分“慈爱”地说:“所以,你之前偷药有什么用吗?你自己能带得走?”
狐十七羞愤欲死,看样子很想钻到自己的大毛尾巴底下再也不出来。
龙王从彭彧肩膀上扭转身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狐十七,虹膜里每一丝都写满了“鄙夷”:“我觉得狐王把你扔到蓬莱岛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言外之意:你这个蠢样子在狐族内斗里恐怕活不过三秒。
狐十七:“……”
惨遭鄙视的狐十七整只狐都萎靡了下去,蔫头耷脑地跟在两人身后,灰头土脸地思考要以怎样的方式离开蓬莱。正在他琢磨“如果游出去会有多大概率死在海里”时,龙王突然开口:“带你出去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那句话,没有不劳而获,你得帮我一件事才行。”
狐十七抖了抖狐狸耳朵,似乎又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曙光,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
“你能变大吗?”
狐十七琢磨着这个“变大”应该就是字面意义的变大,于是点点狐狸脑袋:“可以。”
“那麻烦你把我们驼到岛心的淡水湖那里去。”
彭彧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李祎,不明白这龙又想做什么,却听狐十七“嗷”一嗓子,整只狐迎风而长,眨眼从小狗那么大长成了两人高,浑身雪亮的长毛一抖,那叫一个威风凛凛,之前的怯弱之气一扫而空。
彭彧亲眼目睹“大变活狐”,忍不住一吞口水,心说这一身狐狸毛要是薅下来能做多少狐裘啊。
一人一龙登上狐背,狐十七四爪蹬地,“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彭彧差点没拽住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毛,险些让他掀下背来。
变大的白狐神异非凡,四爪健步如飞,在植被丛生的密林里如履平地。然而他自己是跑爽了,可就苦了背上的人,彭彧不得不尽力弯腰,一手揪着狐狸毛,一手捂住脑袋,免得被铺天盖地的植物枝叶刮花自己金贵的脸。
一天一夜的路途在狐狸脚下不过跑了半个时辰,彭彧被甩得颠三倒四,只怕这辈子都要对“骑狐狸”产生深深的阴影。他七扭八歪地从狐狸背上滚下来,就近扶住一棵树喘了口气。
龙王从他衣服里钻出,钻出来的时候“呸”地一声,吐出一只羽毛乱飞的黄豆。
“我说,”彭彧叉腰缓了好一会儿,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里回过神,“咱来这儿到底要干嘛?”
李祎:“我想下湖里看看,据说这里是青龙神的埋骨之地,也许可以从他的骨骸上找到那半片青龙鳞的线索。”
彭彧心说“你也知道依照之前的思路找不现实了”,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投向远处,只见那片湖泊一眼望不到边际,四面接天,湖水澄澈如琉璃,湖边丛生的芦苇里成群结队游过几只野鸭,将平静的水面破开来,一圈圈地散开涟漪。
他忍不住微微睁大眼:“这么大的湖……”
狐十七大概是跑渴了,已经凑到湖边去喝水,龙王拿爪子勾住彭彧的衣服,眯起眼睛说:“岛上的动物都会来这里取水,吃草的、吃肉的,湖边每天都会上演弱肉强食——所以没事的话不要一个人来这里。”
彭彧咽了口唾沫,四下打量,只见湖边的植被茂盛非常,连芦苇都生得一人高,实在看不出哪里潜藏着危险。
李祎觑着他的表情,心说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凡人怎么还不来求龙王的庇护?却见他目光一闪,似乎是计上心来,从怀里掏出那支才做好的重明骨哨,凑到唇边用力吹了一声长长的哨——
正在喝水的狐十七身形登时暴跌,又委顿回了毫无杀伤力的小狗,整只狐哆哆嗦嗦从湖边滚上了岸。与此同时,湖里所有的野鸭水鸟齐刷刷振翅飞逃,湖边植物里窸窸窣窣一阵乱响,各色各样的走兽屁滚尿流地远遁去也。
黄豆“叽”地一声,就地炸成了一颗新鲜出炉的团子。
李祎:“……”
这凡人真的是能耐了。
龙王浑身僵硬地在彭彧身上挂了好一会儿,才险险压制住自己快要炸起来的鳞,只见那凡人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现在没有危险了,所以我们怎么下去?”
李祎:“……”
他这个龙王可能是废了。
彭少爷得了一根骨哨有如神助,可到底只能吹跑野兽,吹不开湖水,下水这种活儿还是得让龙王来。李祎拿爪子在他脑门上拍了道避水诀,把没什么用的黄豆甩给拖后腿的狐十七,一人一龙相伴下水。
龙王的避水诀比周淮的灵符更高端,不但能避水还能让人在水下自由呼吸,彭少爷作为一只资深的“旱鸭子”,也难得体验了一把游水的乐趣,就是姿势难看得有些辣眼。
“你不是出过海吗?”龙王觉得不可思议,“不会游水,万一船沉了怎么办?”
彭彧对此毫不在意,大咧咧地回答:“等死呗,说得好像会游水就能游上岸了似的。”
龙王紧紧地闭住嘴,只觉此人胸无大志,不可与之共语,连忙招了一条长相奇特的大鱼,带着两人疾速往水底潜去。
彭彧只觉明亮的湖面一点点从视线中远去,游鱼水草从身边一闪即过,渐渐地感觉不到水波晃动,只剩下越来越浓重的压抑与黑暗。这湖不知几千尺深,远远望不到底,他甚至觉得这深度早已超出“岛”的范畴,要往更深更暗无天日的海底去了。
可这明明是个淡水湖,不应该与海相连才对。
他正内心忐忑地思索,忽觉扒着的大鱼一阵挣动,似乎死也不肯继续往下走。龙王不知跟它做了什么交流,那鱼瞬间无情地弃他们,一甩尾巴游远了。
同时龙王自己身形疾长,化成原形,行动不便的巨龙在此刻充当了最佳的下沉利器,彭彧连忙拽住龙背上的毛,两人继续往湖底沉。
“这里有个结界,”万籁俱寂之中李祎缓缓开了口,“其实我们下潜的深度根本没有那么深,不过是青龙为了死后不被打扰而设下的阻碍。”
彭彧紧紧地扒住龙背,只觉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水生生物几乎没有了,愈发显出水底的空寂。他只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爬了一层又一层,一股麻意自脊椎直蹿头顶,险些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我们回去吧”。
而这时候李祎又说:“我之前来过这里,但最多下沉了一天一宿,还是没能沉破那个结界,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所改观。”
彭彧哆哆嗦嗦地揪住龙背上的毛,甚至觉得自己的体温都要被恐惧带走了:“我说,咱下次行动之前先打个商量行吗?你这样我真的……要不咱们还是去‘生机盎然’的地方找青龙鳞吧?”
李祎完全没搭理他,保持身体一动不动,继续往下沉。
彭彧越去想就越难受,实在承受不住水底死寂的氛围,又干巴巴地开口:“说真的,我觉得你这个思路有点问题,你怎么知道一直沉就能沉到底?万一是鬼打墙呢?”
龙王似乎觉得他这番言论十分好笑,语气里也带了一点笑意:“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彭彧:“你不是说这是个结界吗,是结界……就总能打破的吧?你这样一直沉还是始终在结界里,永远也没办法打破啊。”
李祎:“那你说该如何打破?打破结界需要找到结界的薄弱之处,你能找得到吗?”
彭彧忽然不说话了,上上下下地四处打量,似乎很想从浑然一体的湖水中看出什么破绽。
李祎没有出声打扰,一边等着他的下文,一边继续下沉。
彭彧睁大那举世无双的乾坤眼,寻找结界的所谓“薄弱之处”——往下是一片漆黑,便只能往上瞅,瞅着瞅着似乎觉得那混沌一片的水域里折射出一丝光,像是人在浅水往上望时,看到水面荡漾的波光一样。
他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什么事,浑身汗毛一炸,猛地伸手一拍龙背:“那里!”
第45章 蓬莱(五)
巨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动了; 顺着他的指向猛一抬头,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啸催动水流卷了过去,其势如破竹。彭彧差点被他一并掀飞; 连忙手忙脚乱地扒紧; 只听头顶水声激荡,方才那一线波光好似银瓶乍破; 倏地崩裂开来,明晃晃的天光骤然从缝隙中挤出; 朝着他们倾盆漏下——
周遭瞬间明亮起来; 彭彧眨了眨眼; 发现他们果然早就到底了,这湖的深度大概也就不到十丈,湖水清澈透亮; 抬头便能看到湖面不断反射的波光与掠过的游鱼。
“‘相由心生’,原来如此。”李祎似乎是恍然般开了口,“不愧是神留下的结界,连乾坤眼都不能第一时间窥破。”
彭彧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还没来得及接上话,注意力就被远处的什么东西吸引去了。他惊讶地睁大眼,只见数丈开外躺着一具巨大的骨骸; 竟一眼望不到头、摸不清尾,仿佛这偌大的湖泊也盛不下它,白森森的一条蜿蜒蜷曲着,要延伸上天边似的。
那白骨一半掩埋在河底的泥沙里; 一半裸露在外,不知在此地沉睡了几千几百年,上面竟不生一丝水藻,游鱼也远远地避开,似乎因害怕什么而不敢凑近。
龙王慢慢拿爪子扒拉着湖底,不怎么灵便地划了过去,彭彧两相比较只觉那具龙骨比龙王的原形大了三倍不止,哪怕只剩骨头都存在感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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