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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龙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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舛!
红豆已经朝着他们飞来,彭彧拍拍龙背:“可黄豆还没回来啊?”
“它不会有事的。”李祎说着又同灰龙飞出去一段距离,撤到了安全范围。
两条龙继续慢悠悠地往远处飞; 经过有人类居住的地方,看到人们已经拖家带口出来围观奇景。白龙尾巴一甩,在天上兜了个圈; 不知看到什么,居然不肯走了。
彭彧还以为他在等黄豆,心说这龙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好心,随后低头往下一看; 顿时恍然大悟。
腾阳此地火山众多,地热丰富,植被繁密,因此形成一道奇景——火山与温泉交错横生,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到处是山,到处是泉,仿佛一个萝卜一个坑,泉是没拔的,山是拔完以后带出了泥。
撇去正在“拔”的那棵不谈,其余地方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彭彧忍不住拍了一下龙背:“你也太不仗义了,黄豆还没回来,你已经想着泡温泉了?”
白龙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二龙又在原地等候片刻,只见那喷发的火山上遥遥一点金光升起,像个浑圆的金球,内中黑鸟双翼扇动,不断向他们这边接近。
彭彧看到它出现,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黄豆越飞身上的光芒便越弱,身形也逐渐缩小,周身黑色揭走一片轻纱似的脱去,及至飞到众人面前,已经恢复成拳头大小的小黄鸟,两只细细的鸟爪紧紧抓着一截比它身形还大的红色翎羽,十分吃力地扇着两只小短翅膀,“叽叽”叫着靠了过来。
由于不敢确定这厮身上的温度降下来了没有,他没敢贸然伸手去接,红豆则尾巴一甩,最后一段朱雀翎自动归位,红光刺得几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彭彧如释重负地长长叹息一声,只觉又一件圣物寻齐,身上担子又轻几分。二龙在天上首尾相接地绕了个圈,随即徐徐降落。
腾阳有许多温泉,不少都被当地百姓“圈地为牢”据为己有,但依然有很多“野生”泉眼,龙王选了一处最顺眼的,落地化为人形。
彭彧四下一瞧,觉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龙王眼光确实独到——此泉眼三面环树,隐蔽又保留了一面开阔的视野,而且此地正处上风,就算喷出的火山灰被吹散,也绝吹不到这里来。
最为奇特的是,大泉眼旁边几步远还有一个独立的小泉眼,大概只能盛三四个人,仿佛特意为他们唯一的女性设置的,可谓得天独厚。
四人全部灰头土脸,此刻巴不得赶紧跳下水洗洗干净,李祎抬手拉起屏障架在两处泉眼中间,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就见彭少爷已经迫不及待甩去衣服,跳进热气腾腾的泉水里去了。
但随即他又连滚带爬地上了岸,在池边直跳脚:“烫烫烫!烫死我了!”
“白痴,”李祎实在没忍住嘲讽了一句,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不怕被烫脱皮你就下去吧,下水之前都不带试试水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彭彧:“……”
彭少爷整个人烫成了个刚刚煮熟的虾,赤身裸体地在原地蹦跶了好一会儿,九渊这才不紧不慢地催动寒气,徐徐降低两个池子的水温,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彭彧这回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瞎往池子里跳了,先拿脚尖小心翼翼试了试水温,这才踩着池边参差不齐的石头慢慢走进去。
池水并不深,最深处也不过到他胸口,他这个“旱鸭子”也可安然无虞在里面泡澡,不用担心会被洗澡水淹死。
他四仰八叉地往池边一躺,让水没过轮廓分明的锁骨,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又抹干净脸上的灰,解去束发的发带,让一头黑发肆无忌惮地在水中铺展开来,莫名给人一种“他一个人就占了半边池子”的感觉。
李祎蹲身在池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努力把“挚友”的影子从脑海中撇出,发现即便不将两人重叠,面前这凡人也还是怪好看的——此刻他闭着眼睛,被水打湿的眼睫和眉毛就显得格外漆黑,仿佛是山水画上挥毫泼墨的一笔,无需细细工笔勾勒,只那么随意地一泼,就已经露出骨肉淋漓的端倪来。
他眨了眨眼,再认真打量一番,似乎觉得二者之间那“八成像”也没有了,或许是他与那位挚友接触的时间太过短暂,那人的样子竟渐渐模糊起来,面前这人的模样却愈发清晰。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陈列在那副俊朗分明的眉目之下,未曾显山露水,只等惊天一个大浪过后方得水落石出。
彭彧被热泉蒸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齐声高呼“舒服”,意识有点不太清醒,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终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光彩流转的龙目,不由微微一怔:“干嘛这么看我?”
李祎没说话,只自顾自地用眼神在他脸上逡巡过完整的一圈,随即缓缓起身,后退了一步。
“哎,”彭彧连忙捞住他一片衣角,抹了满把湿漉漉的水迹,“下来一起泡啊。”
李祎飞快地一点头,随后竟然整个人直直地往水里跳,彭彧忙不迭拿手挡脸,却没有水花飞溅,忽觉胸口一凉,竟是某人化龙形趴在了他身上。
彭彧:“……”
这都什么毛病!
紧接着彭彧发现,连九渊也化了龙形入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龙们似乎更乐意以原形泡水,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伸手在龙背上撸了一把,并十分手欠地揪起龙尾毛。
白龙拿后爪踹他一脚,尾巴一扬甩了他满脸水。
二人二龙在青天白日下坦坦荡荡光着身子泡澡,似乎谁也没觉出有哪里不妥,黄豆落在池边拿尖尖的喙去啄水喝,获得彭彧鄙夷的目光一枚:“洗澡水你也喝。”
“彭彧,”红豆难得全名全姓地叫他,踩在池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语气出奇地严肃,“朱雀翎已齐,我恐怕不能再陪你们同行了。”
彭彧正一手撸着一条龙,闻言倏地一顿,诧异地抬头看他:“为什么?”
红豆:“漓江和密林的朱雀翎都被巫族动过,他们拿两段翎羽交替炼毒,以生祭暂补齐神力维持高温,这方法实在不能算是正道。因而朱雀翎神力已经不稳,单以我之力恐不能将其修复完全,须得回到族中,召集族人一同灌输灵力才行。”
彭彧想了想说:“青龙族也是这么干的。”
红豆点点头:“灌注灵力需要一定时间,只怕不比几位寻找到白虎爪的时间短,所以我不能再耽搁,得速速回族,今日便算是与诸位道别了。”
彭彧虽然已经预感到他会这么说,可真的亲耳听到,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好像被无端挖走一块什么似的。回想起那日衡山之上才破壳的雏鸟,站都站不稳就认准了他,一路打着跌紧追不舍,还拿翅膀上的小钩勾着他的衣服不放……一转眼也背负起安定天下的重担,两千年后又是新一任的朱雀神了。
他终于没忍住轻轻地问:“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自然会的,”红豆声音里似乎带了点笑意,“等四圣齐的那一天,我定会与诸位再见的。”
他说着忽然探喙往自己尾巴上一啄,啄下一根长长的尾翎来:“这是我自己的翎羽,可变换成任何想要的形状,你拿着它,可以号令所有羽族,莫敢不从。”
彭彧微微一怔,犹豫着没敢接:“给我吗?这不太好吧?”
红豆却执意将那尾翎递来:“这段时间多谢几位照顾,朱雀族的事,你们也帮了很多,于情于理自当奉上一点谢礼。我们羽族虽不如鳞族耐打,但好在数量众多,聚集起来也并不比谁弱。我知几位是为了四海安定之大志,与我族志同道合,故私人恩怨皆可抛诸脑后——这翎羽请你无论如何要收下。”
彭彧莫名觉得这场景跟狐十七死命要塞给他狐狸尾巴有点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把翎羽接在手里,红羽碰到他的一瞬间倏地变小,自动游上他臂间隐去,化作羽毛状的暗纹。
红豆又说:“此羽可号令羽族,唯金乌一族除外,不过黄豆与诸位同行,也是认准了你们,彭彧身上又有重明之力,算我们半个羽族人,故此羽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等等等会儿,”彭彧一脸找不着北,“我怎么就算半个鸟……半个羽族了?”
红豆却全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那条狐狸尾巴可号令狐族,收服了狐族,就基本等于收服了半个妖族,若再能得西方白虎族青睐,狼族也会甘愿被收于麾下——得狐狼二族,蛇族又受龙族统领,则妖族尽可握于手中。”
彭彧摸了摸下巴,心说自己这不经意间已经鳞羽在握,坐拥半壁江山了?
他这恐怕算是最有“势力”的凡人了吧?这么一比……那人间的皇帝还算个啥?
“几位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这就走了。”
红豆话音才落下,一声不吭的李祎突然开口:“我还有一事。”
“龙王请说。”
“你且附耳过来。”
红豆眨了眨眼,看看那张龙脸上一本正经的严肃神色,终于还是相信了“龙王真的有要紧事交待”,忙从那块大石头上跳下来,伸长了脖子准备洗耳恭听。
李祎慢慢地伸出爪子,似是想做一个拢音的动作:“我跟你说……”
谁料下一刻,这厮竟一爪子抓住对方细长的脖颈,用力一拽,将他整只鸟按到了水里!
红豆猝不及防之下浑身在水中浸了个湿透,红羽在水中炸开,登时“血溅当场”。他忙不迭地扑腾两下翅膀挣脱上岸,蓬松的羽毛全部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俨然一新鲜出炉的“落汤鸡”。
他忍不住悲愤地哀叫一声,龙王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浅色的龙眼睛里却不加掩饰地闪动着报复的快意,甚至磨了磨自己尖尖的龙爪子,不紧不慢地续上话音:“我想这么干很久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从此以后我们恩怨两清。”
彭彧捂嘴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红豆拿离火蒸干自己湿透的羽毛,整只鸟蹦得离温泉池远远的,浑身上下写满了“龙族勿近”。
他眼睛戒备地盯着那条罪魁祸首的白龙,语速飞快地说完了最后一段告别语:“而今天下异象频出,江河倒转,火山倾覆,昆仑山乃‘天柱’自当险之又险,几位此去定要多加小心,切勿莽撞。若有需要可用雀翎传信与我,我即刻带人赶到。”
他说罢深深地看了彭彧一眼,随即引颈高鸣,双翅拍打卷起狂风,整只鸟乘风而去,化作一道红光。
“叽?”
黄豆蹦跶到他刚刚站过的石头上,歪着头叫了一声。
彭彧十分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摸着龙背上光滑的鳞片和柔软的毛,呓语似的喃喃道:“昆仑山啊……”
第70章 锁龙(一)
昆仑山上擎着天; 下接着地,不周之风自西北来,呼号经年; 肃杀万里。
第一股暖流还没能卷上广袤的西北大地; 几人已经从温暖的腾阳一头扎进了雪被绵延的昆仑山脉。
彭彧让凛冽的北风刮了一路,只觉御寒的龙气都不大够用了; 哆哆嗦嗦地拍了拍龙背:“我说,昆仑山这范围也太大了; 那个什么白虎爪……到底多大一点啊?你可别告诉我我们要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找一个小小的老虎爪子。”
“恐怕还不止; ”李祎说; “我们与白虎族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络了,如今一点他们的消息都没有,近年来也一直未曾听闻有白虎出没。”
彭彧一听就发了愁:“那可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没头苍蝇似的瞎找?就算我能看破那东西的伪装; 可也不能直接透过雪山看到地底下吧。”
座下的龙没再接话,九渊却忽然靠上来:“王,我之前忘了跟您说,前些天墨龙族来信; 说他们近日偶尔经过昆仑上空,似乎发现了墨龙王的气息,但再仔细查看时又不见了。西方不是他们的管辖范畴; 他们不敢妄加搜寻,叫我们如有机会留意一下。”
“有这等事?”李祎瞧他一眼,“具体在什么地方?”
九渊:“他们也判断不出在什么地方,但两个月前昆仑突然有座山山体无故开裂; 出现一条长达数十里的裂隙直通地底,很可能与此有关。”
李祎沉吟片刻,似乎觉得除了这唯一的线索也没别处可去,虽然跟白虎爪无甚关系,可如果真能救出墨龙王,倒也不亏。
于是他龙尾轻轻一摆:“去找,我们兵分两路。”
二龙一左一右分头而出,彭彧双手环胸,一边在千篇一律的雪峰中不停寻找,一边百无聊赖地没话找话:“那裂隙长什么样子?横着裂的,还是竖着裂的?这么多山,这么多裂隙,我哪知道那一条是最新的?”
他本以为龙王要骂他废话真多,让他赶紧闭嘴,谁成想这厮居然和颜悦色地说:“我也不知道,凭你的直觉吧。”
“……你这么随便的啊,”彭彧只好干笑一声,恭敬不如从命地伸出一根手指,闭着眼在空中乱点一气,“那么就它吧。”
他睁眼一瞧,发现自己指尖所指的地方还真的有一座山,山体上蜿蜒着一道细如发丝的裂隙。
身下的龙陡然降低高度,朝着那条裂隙俯冲而去。
“不是吧!”彭彧哀叫一声,抓紧了龙背,“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
然而龙王并没有理他,咆哮一声召回九渊,十分“当真”地飞到那座山体上空绕行一圈,随后找到裂隙入口,徐徐落了地。
彭彧:“……”
李祎面朝着裂隙的方向负手而立,只见远处群山高耸入云,这裂隙虽然裸露在山体外的部分不长,可走势赫然是正朝着最高峰去的!
他皱眉思索片刻,突然抬脚往前走去。
彭彧连忙追在他身后,也不知道此处究竟是多高,但显然未到终年积雪的高度,地上积雪并不深,雪下面就是灰黑色的岩石。
他低头瞅了瞅四人留下的脚印,果然两条龙的脚印要比两个人的深许多,九渊留下的尤其深,几乎每一脚都能踩到底。
他一直低着头,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前面那人的脊背。
“有东西来过这里。”李祎不等他问,已经率先开了口。
彭彧忙从他背后绕出来,往前一看,果然看到地上有一排新鲜的脚印,他托着下巴打量半天:“什么东西?鹿吗?还是羊?”
那脚印落得非常浅,似乎只轻轻地碰了一下地,他蹲身比划了一下,发现一个脚印大概有半个手掌大,一直通到那裂隙之前。
几人一直走到脚印延伸的尽头,发现那东西似乎在这里徘徊了好一阵,地上留下了一大片凌乱的脚印,再往前看竟然空无一物,踪迹就这么断了。
彭彧疑惑地前后打量半天:“怎么就没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白泽,昆仑山的守护兽,”李祎抬头往遥遥雪峰上看了一眼,“它没有进去,应该是飞走了——既然白泽来过这里,就说明这裂隙一定有问题,我们走吧。”
四人按往常的顺序往裂隙里纵入,那裂隙非常窄,虽然不至于侧身才能过,但成年男人若想进去,也得缩着胳膊才行。彭彧抬头向上望,只见两侧石壁如刀刻斧凿,唯头顶一线天光乍泄,好像随时要往中间倾倒。
他莫名打了个寒噤,不再抬头看天,而是专注于脚下,发现越往前走地势就越低,长长一条路也不知要通到哪里去。
几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彭彧两条腿都酸了,忽觉前方的路逐渐开阔,而头顶的天空却越来越窄。待那一线天光彻底消失,两侧山体重新合二为一,就只剩下这条一人多高的通路,蜿蜒通向看不见的黑暗里。
李祎正打算招一簇龙火,忽见有什么东西先他一步亮了起来,还是从彭彧衣服里散发出来的。
彭彧低头拉开自己的衣襟,放出一只正在发光的黄豆。
一行四人齐刷刷盯紧了它,黄豆“叽”一声扑扇翅膀飞到前面,周身散发出柔和的黄光,小小一团居然将整条通道都照得亮起来。
“王,”落在最后的九渊忽然开口,“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李祎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没有,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有喘息声,”九渊说着伸手摊在虚空中,“而且有风从深处吹出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互换位置,由九渊打头阵。
彭彧拽住龙王的胳膊,小声问:“为什么他听见了,你反而没有?”
“他有一半的墨龙血脉,对墨龙王的感应自然强一些。”
“也就是说……”彭彧摸了摸下巴,“失踪的墨龙王真的有可能在这里?就这么被我们误打误撞地找到了?”
李祎听了他这话,似乎觉得十分好笑:“误打误撞?这裂隙可是你震出来的,也算是有因有果,怎么能说是‘误打误撞’?”
彭彧闻言不禁微微愣住,脚步倏地一顿:“啥?什么是我弄出来的?”
李祎推他一把示意他别掉队:“你忘了两个月前昆仑山开裂的时候,我们在哪里?”
“在……跟巫族打架啊?”彭彧一脸找不着北,“怎么了?”
李祎:“你忘了当时你干了什么?”
彭彧认真思考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是指……我一不小心把虫子震死,还把那小姑娘震飞的事?这跟昆仑山有什么关系,这中间隔着几万里……”
“大地是相通的,”李祎说,“假设你的力量足够大,我的感知也足够敏锐,中途又没有消耗的话,你在登州跺一跺脚,我在腾阳也能感觉得到,不是吗?”
“可是……”
“可是你觉得那一下的威力没有那么大,”李祎打断他说,“实际上只是表现出来的没有那么强烈,可它真正传了有多远,走了有多深,我们谁也不知道。”
他缓缓地说着,声音在拢音的裂隙通道里来回回荡,显得有些失真:“昆仑山为‘万山之祖’,一切从这里起源,所以那震动回归本源,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即便没有你那一下,天将大乱之时,昆仑也不能幸免于难。”
彭彧接不上话,莫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再往前走,这条仿佛能直通地底的裂隙终于变得复杂起来,空间逐渐开阔,他们似乎是进入了山体内部的洞穴里,岔道越来越多,开始有水声,并偶尔有暗河经过。
这里的水并不像彭彧想的那样冷得刺骨,水质非常清,应该是积雪融化后渗透进来的,随便掬起一捧便可用来解渴,甚至有一点甜。
几人已经走了相当长一段距离,往前往后都看不到头,暂且停下来休息一阵,彭彧没忍住多掬了几口水喝,忽见李祎皱着眉头,抹去唇边水渍:“这水里……好像有龙血的味道。”
他说着目光一沉,迅速起身:“走。”
彭彧两条腿还没从酸痛状态中缓过来,一听说他又要走,只好愁眉苦脸地跟上,心说这龙体力未免也太好了,都不嫌累的吗。
前方的风声越来越大,在错综复杂的山穴中竟隐隐像是鬼号,彭彧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时有时无的水声也莫名恐怖起来。
最淡定的大概莫过于黄豆,那一小团黄光不停往更深出飘去,将洞内嶙峋的怪石照得影影幢幢,显得变幻莫测。
借着两条龙的感应,几人在无数岔道之中一路往深处而去,彭彧几乎怀疑他们就要走到地底去了。正在此时最前面的黄豆突然旋了个圈,九渊也紧跟着停下脚步。
几人纷纷上前,便见前方视野骤然开阔,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山洞赫然在目,彭彧微微睁大双眼,只见山洞中央似乎竖着一顶天立地的巨物,下窄上宽,不见头尾,像一深插的巨锥,通体漆黑如墨,上面纹路纵横,捆着无数手臂粗的铁索,延伸下来,锁着一条浑身黑色的龙。
第71章 锁龙(二)
“王……”
“等等; 别过去!”李祎一把拉住了他,“先别去动他。”
彭彧艰难地把目光从那条黑龙身上撕下,这才意识到九渊那声“王”叫的并不是李祎; 那灰影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正强忍着什么行将爆发的情绪; 他后背绷得笔直,仿佛一根随时可能崩断的弦。
山洞里传来“嘀嗒”的水声; 山上融化的雪水透过岩层微小的裂隙渗透进来,不断滴落在那条黑龙身边的水渠里。这水渠似乎是黑龙自己挖出来的; 布满了龙爪子抓挠的痕迹; 内里只有浅浅一层水; 最终蜿蜒流向外面的暗河。
李祎从水中尝到的那一丝血腥气,应该就是从这里来的。
黑龙趴卧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周身被铁链锁了个结实; 颈部、四肢、尾巴、龙角,甚至脊背上都被数根铁链生生地贯穿了鳞甲。彭彧几乎目不忍视,只好将视线投向九渊的背影,发现他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双手攥紧,指缝间甚至有血冒出来。
潜岳倏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他这才触电似的一抖; 肩背僵硬的线条徐徐缓和下来,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李祎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小心上前,走到那黑龙旁边; 伸手轻轻触上对方伤痕累累的脊背。
青光自他掌中流泻出来,源源不断地注入对方的身体,彭彧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些,果然在黑龙龙角上看到一枚黑色的锁龙环。这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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