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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怪非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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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
连清见状,凑到他耳根旁说:“你脸红什么。”
许安世赶忙假装将画卷起,生怕泄露心中不礼的念头。
连清哪肯放过他,拽过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你方才,是否在想一些对不起夫子的事。”
许安世咕哝了一句:“早就没有夫子管我了。”
“是啊,那你脸红什么。”连清扯过他的衣襟,势在必得的说:“傻小子,晚上来卧房找我。”
许安世倒是有点叫他吓着了,身子比脑子动的快,搂住连清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三个月前连瑶来信说将闭关以应雷劫,算算日子,就在今日。
入夜连清只觉心中沉重无比,辗转难眠,起身支起窗户,望向西北,雷云涌动,竟夹了几丝红云,暗道了声不好,这是血雷劫!
凡妖相恋,本就为天道所不容,何况连瑶与卫轻舟还育有一双儿女,更是大逆。
血雷劫一出,他们母子三人都将应劫,连瑶与连清尚可一搏,卫释全无半分妖力,如何渡这雷劫?
连清敲开许安世房间的门,许安世见他一脸沉重之色,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我去一趟襄王府,明日不用等我用早饭了。”连清说罢匆匆离去。
许安世看着他的背影,无端觉得他这么一去,也许就不会回来了,大步上前拉住他,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啊。”
他不过得了母亲一半的妖力,再加上这二十六年的修为,要应对两道天雷,五分的把握都没有,若他有什么不测…连清勉强挤出笑容:“许安世,我去去就回,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不对。”
许安世不知道这一次,该不该信他,连清趁着他犹豫之际,挣开了他的手,转眼间就消失在许安世眼前,许安世望向天际,轻轻说了一句:“我等你。”
我说过我会等你,一日,两日,三日,四日,五日,都五天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以为不回来,我就不会去找你吗。”许清抄剑而去。
“你是连清对不对。”许安世看着那与连清生的一般无二的女子,不信连清会这么离他而去。
卫释:“是又如何。”
不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都不在乎:“连清,我不管你是男儿郎,还是女儿身,不管你瞒着我什么,我都想与你长相厮守。”
卫释:“那你为何不向我父王提亲?”
提亲…是啊,若他的连清是女儿身,他们就能做名正言顺的夫妻。
犹如雨过天晴,许安世起身前行,扶住她的双肩,喜不自禁:“你愿意嫁给我?”
卫释眼中噙着泪水,哽咽不能语,不住的点头,良久才说出一句:“我愿意。”
白仪将匣中秦王剑交由束麓。
束麓取了剑来,并指滑过剑脊:“这秦王剑还有别的用处,你可知晓?”
白仪摇头应答:“不知。”
束麓立剑轻弹剑身,铮然鸣响:“秦王剑承秦王剑意,若以剑中记忆为阵眼,施聚魂之术,能塑剑灵,此灵攻守兼备,是不可多得的御灵。”
白仪不解,若是此等好物,其主为何全无半分不舍,竟说将剑送他:“兰斯并不在意此剑。”
束麓听了大笑起来:“他那是用不了气的,秦王剑中灵,只护一人,那人却不在人间,重华苦苦寻觅,至今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惹他付尽衷肠,还狠心一走了之。”
白仪听了唏嘘不已:“或许是不敢见。”
束麓执剑起身,轻笑道:“他运气好,为他设劫的北极紫薇帝君,一向不拘泥这些,让重华逃过一劫,若是换作其他帝君,历过劫,还如此执着于凡尘俗事,怕是得下凡重来一遭。”
白仪叹了一口气:“或许天意如此。”
“快到子时了。”束麓凌空先行,白仪穿行于林中,世间能凌空踏步的,唯有诸神。
束麓在麓山极东之泉引水灵布太极法阵,将灵木浸入泉中,置剑倒悬于顶,不停变换手中的指诀:“天地无极,无极而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五行,坎水生震木。”
诀引天火焚剑:“亢火乘金。”转腕握柄旋剑刺木像天门,风自足涌,灵光乍现:“万物生灵,负阴抱阳,轮转两仪,震木续阳。”
灵木聚法阵之灵,造生血肉,白佼人自泉中化生。一如萧长凤于北国初见他时那般,白仪久久停驻泉边,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许久,白佼人轻声唤他:“长凤,让你久等了。”
如此轻声细语,却惊落了白仪眼中的泪水,蹚水奔往他身旁,将他拥入怀中,哭着笑了:“我终于等到你了。”一时悲喜交加:“错全在我,不要走,不要离开。”紧紧的抱住他,卑微的乞求:“求你…”
历经两世,堪不破红尘,他的悲喜,只为白佼人一人牵动。
白佼人伸手抚拍他的背脊:“你又何错之有呢。”怪只怪,造化弄人:“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中我变成了一颗红豆,落在西山陡崖下。”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第26章 武曲(一)
北极紫薇帝君座下有七位星君,苍生业债盈满,开阳宫武曲星君奉帝君之命下凡为苍生历劫。
汴惠公六年,国后义渠氏诞汴公嫡出长女,凰出秦岭,是为鹓鶵,故名卿凰。
汴惠公七年,治栗内吏竹允诚得嫡长子,名为青炽,其母沈氏,名为无虞。
汴惠公十二年四月甘五,王姬随汴公驾临竹府,竹允诚便许了府中为子教习诗书的先生一日假。
公与卿大夫议事前厅,汴姬携婢子于竹府后院凉亭闲坐观景,甚感无趣。
先生是得了一日假,竹允诚却未许竹青炽玩乐,只让去后院打坐,说是静心养性。
汴姬支开婢子提裙出亭,行至湖边,湖中锦鲤穿梭,波光粼粼,倒是好瞧。
竹青炽坐在树下听蝉,聒噪的很,却更显院中静寂。
宋卿凰脚下踩着一块石子,低头看了它一眼,俯身拾起掷向湖面,小石子径直坠入湖中,王姬瘪着嘴不大高兴。
竹青炽听得一声无比清晰的投水声,想是院中有人,再是坐不住,起身绕过假山,静默的看着。
宋卿凰拣来个头更小的石子,欲要再试,竹青炽见她这是想打水漂,不过姿势不对,出声制止:“水漂不是这样打的。”
宋卿凰顿了动作,回身去看竹青炽,看模样,是一般的年纪,公父曾提及竹内吏已有一子,比自个小上一岁,侧室方孕。
宋卿凰端看他衣着举止,矜贵含章,虽年纪尚小,也美若璞玉,知是府中的公子,一撇嘴:“那你说怎么打。”
竹青炽听府中的仆人碎嘴提过这位王姬,都说是位降不住的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竹小公子俯身拾个扁平的石子,夹在虚握的指间,身子略向后倾,打旋扔出,石子连连点水,水纹层叠荡漾开来,又捡了个石头在手中上下抛玩,眼中藏着笑意,面不改色的问她:“看清楚了?”将石子丢予她:“试试。”
宋卿凰心下不服,冲人一仰下颔,照葫芦画瓢,却只点了两回水,唔声蹲下去又拾几个石子,递给了几粒给竹青炽。
他拿了石子随手便丢,力道把握的恰到好处,回回都连跃水面,宋卿凰问说:“今日不上学堂?”
竹青炽没有适龄的玩伴,先生也是请在府中,逢年过节得了假,也都是在府中自己一个人玩耍,竹允诚常说“君子慎交”云云,竹青炽到底年纪太小,听着也是云里雾里,不解其意,只知奉行:“因公来,免去半日。现下看,是要我在这等你罢。”
汴公至今唯有一女,国后自小将王姬当男儿教养,自然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拘谨,宋卿凰笑说:“旁人看来,这倒是你我的缘分。”
两人都是心思通透的孩子,生下来就是王公贵胄,自然要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多担待些:“或许吧。”
宋卿凰提裙蹬去鞋靴,就地坐在岸边,竹青炽见状皱眉欲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没说出口。
宋卿凰拨动脚掌推开浮萍,戏水自娱:“你说他们为何如此。”
竹青炽仰头去看天穹,心中想着那句非礼勿视:“许是怕你将来嫁不出去。”
宋卿凰叫他这话噎住,看湖中游鱼自在,打浪惊鱼潜行:“想必你将来能娶得良人。”
假山那头有脚步声传来,应是小婢来寻,这等行径要是叫人看见,宋卿凰少不得要挨一顿骂,竹青炽也该同罪。
顾不得许多,竹青炽提了她的鞋靴拉起人来,想要找个地方躲躲,宋卿凰脚底还沾着浮萍,又走的匆忙,踩着圆滑的鹅卵石,一个不小心就扭伤了脚踝,拉他停步:“我脚扭了。”
竹青炽也没听她喊一声疼,面上也不肯显露,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知怎么养出这样的性子来,道一声:“那便冒犯王姬了。”
扶她坐下,也不管宋卿凰一双脚丫子泥泞不堪就将她的鞋靴套了回去,背对着她蹲身拉过她的手腕,托臀背起,走了两步,着实感觉有些沉,有口无心的说了一句:“王姬平日将养的好,分量不轻啊。”
宋卿凰一听,皱起眉头挣扎着下到地上:“那你走,不用你好心,省得让人看见被我连累。”
竹青炽见说错了话,得罪她了,只得放慢脚步跟在她后头,见她步履蹒跚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搭手去扶:“摔了算你活该。”
汴惠公十四年,国后义渠氏生次女翊菁,后妃姒氏得公子翊宸。
适逢岁除,汴公于章台宴飨群臣,竹允诚奉国后之命,携子入宫。
国后召王姬去漪澜殿,群妃列次,钗环珠玉多得晃眼,王姬居上位,听的烦了,按捺不住性子,正想找什么借口出去,可算听到黄门唱礼:“大良造长公子到。”
竹青炽进殿依礼拜过:“见过王后。”垂首视地,见一双小鞋:“见过王姬。”巡视左右:“见过各位夫人。”
王后笑道:“免礼,赐座。”
竹青炽落座旁听,都是些宫闱闲话,听着也没什么意思,王后提及子嗣一事,扬笑看向竹青炽:“竹家这孩子甚好,你们若是能得个这般的,君上定有封赏。”
汴公妻妾诸多,然子嗣单薄,其中利害不言而喻,汴公不过是装聋作哑,图那千秋大业。
竹青炽素来不喜长谈阔论,何况宫闱妇人虚与委蛇,王后地位显赫,父亲也明言其手段了得,入宫前耳提面命他当谨言慎行,竹青炽只得应一句:“王后谬赞。”而后对宋卿凰使了个眼色,让她寻个由头脱身。
宋卿凰早就待的不耐烦了,招青鸢到身旁来说了几句什么,不多时黄门入殿通禀:“君上召见竹公子,国后容谅。”
竹青炽想不到王姬竟借了汴公之手,本只是想她寻个合适的由头脱身出去透透气,现下倒好,竹青炽起身同王后拜别,宋卿凰也推说腹痛离殿。
王姬虽是国后亲出,似乎与之并太亲近,入宫前沈无虞交代竹青炽将绣好的香囊送她,竹青炽本不打算给她,现下却有几分动摇。
竹青炽候在廊下等她,将香囊捏在手中,见宋卿凰提裙奔来,到底是将香囊给了出去:“母亲让你常来府中走动,你愿意便来,若不愿,我替你回了母亲。”
宋卿凰本欲说别的,见了香囊,双颊染红,难得有些女儿的扭捏之态,手摸入袖中顺出臂钏:“好,这个予你。”
竹青炽接了臂钏,想她是误会了,却也无心道破,有些事,早便注定了:“那我便收下了。”
宋卿凰笑道:“母后二月回鞑靼省亲,到时我再与你详说。”
竹青炽抬头看向她眼眸中倒映的自己,颇为动容:“我等你。”同她拜别,继而转身离去,月光投下长影,好似他们都已长大成人。
惠公十五年三月初二,王后新丧,王姬于栖鸾阁睡下,午夜惊梦,醒来冷汗淋漓,阖宫缟素如覆雪,已是王后尾七。
夜色暗沉如墨,宋卿凰手中攥着被衾,汗泪俱下,人说,霸道无亲…背倚软枕,宋卿凰面色惨白,想起竹青炽曾同她说过的话。
次日一早宋卿凰便出宫去了竹府,先拜见了竹夫人,寒暄几句,并未让沈无虞传他过来,自去后院寻他。
王后薨毙,臣民缟素,院中湖边水榭,少年身着素衣白裳,执剑立身,出剑起势如行云流水,对上师傅赤手空拳却走不过半招,少不得挨训:“招式比的好看管什么用,坐下。”
竹青炽平息静气,上前几步,平举剑身跪地正坐:“徒儿知错。”
听有脚步声前来,师傅待他一向严苛,竹青炽不敢怠慢,倒是江叙见王姬造访,松口说道:“王姬来访,你且去吧。”
“是。”竹青炽正身收剑,整肃衣襟,向师傅行了一礼,将剑摆上剑架,这才迎了上去:“怎么来了?”
宋卿凰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吞吞吐吐的说:“除夕你说常来走动,就来看看。”
竹青炽见她眼睛有些发肿,将人领到一旁,这才开口问道:“哭过了?”
宋卿凰咬住下唇不言,眼睫轻颤,竹青炽解了护臂卷起收好,也不着急问她。
过了许久,宋卿凰才说道:“母后素有野心,数次要挟公父…”
竹青炽捏着手中的护臂,揣摩其中深意,沉声道:“你生于皇家,当知虽为谋权不择手段,然骨肉至亲,难道要你去恨自己的母亲?是你不肯放过自己。”
宋卿凰恐隔墙有耳,并未多言,只说:“七七入夜则魇,当真后怕…”死便死了,为何要死在她手中,为何,要以她的性命要挟公父。
竹青炽知她要强,必定不愿叫人看见,伸手将她揽到怀中,轻声安抚:“这里风大,该是迷眼。”
宋卿凰昂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伸手探至人身后虚搂着,眼前渐浮水雾朦胧:“风大无妨,不足迷眼,可我怕迷心。”
竹青炽拍人背脊抚慰:“都不足迷眼,何以迷心,听我一句劝,凡事别太较真,若受不住,就常来府上。”
许久,宋卿凰收住眼泪问他:“这回让人瞧见了不挨骂?”
竹青炽将人身子扶正,以指拭其眼下,探得些许湿意:“宽慰你几句罢了,因何受骂?”
嫡后出女,子从庶出,五胡作乱,汴国又该何去何从,一旦战火重烧,谁都逃不掉。
第27章 武曲(二)
宋卿凰不甘示弱,看他这一身打扮,另起了话头问他:“你习武有多少时日了?”
竹青炽收手瞥了一眼桌上的软甲护臂,答道:“有一年多了,你呢,可曾习武?”
宋卿凰摇头说:“未曾,已请旨择师,不知公子师尊何人?”
师傅的来历,竹青炽也不太明白,只知是梁国人,父亲说此事不便宣扬,他也就未曾与人提及。
竹青炽与江叙儿时有过一面之缘,江叙觉得这孩子合他眼缘,便说要收做徒弟,竹允诚亦是大喜,说是他的福分。
故而竹青炽只答:“原先是季父内弟府上的门客,名唤江叙,江湖人,与父亲不打不相识,后引为知己。”
宋卿凰也不深究,说道:“公父不一定允我习武,若是不准,到时我可要偷师。”
竹青炽笑道:“不怕苦便来。”
汴惠公十七年。
沈无虞有庶妹名为沈无忧,姐妹感情甚笃,沈无忧多年前结识宫中协律郎李岩心,甘愿下嫁,沈父不许,沈无忧执意相随,父女决裂,数年不曾相见。
后李岩心病故,沈无忧哀伤过度,重病之中携李缙云还家,因是心病,药石无医,一并去了。
沈无忧之嫡兄沈无咎遂将李缙云改姓沈,归沈家宗庙,自五岁起,沈无咎将其交由竹府教养。
竹青炽初见沈缙云时,沈缙云躲在沈无咎身后,彼时才五岁,肤色尤为白皙,样貌十分讨喜,怯生生的同人问好:“姑丈好,表兄好。”
沈无咎历来不苟言笑,律己律人,对独子沈无辛却尤为宠爱,沈无辛不是个能容人的主,自沈缙云归家,吵闹的很。
沈无咎自身后牵出沈缙云,对竹允诚说道:“为兄怕他将来不成器,有负无忧,往后当是你的孩子一般,跟青炽一处教养,也能长进长进。”
“沈兄言过。”竹允诚看向端坐下首的长子说道:“带去见你母亲,安排好住处。”
竹青炽也不过才十岁,俨然如父,起身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父亲。”
竹青炽端正的行了一礼:“母亲。”
沈缙云也学着他的动作,道了声:“姑母。”
两人先后见礼,沈无虞笑着招沈缙云过来身边:“来这,让姑母好好看看。”
沈缙云见沈无虞比前厅那两位看起来好相处的多,乖巧的应声上前。
沈无虞拉着他的手,上下仔细看了一回,柔声道:“年前归宁,婢子见你在后院被沈府的哥哥欺凌,兄长膝下唯有一子,尤为溺爱,说也无用,故而我将你接来府中。你姑丈虽严苛,也定会对你视若己出,我儿谦持,亦能容人,多少照应你。”
沈无虞这番话乃是肺腑之言,妹妹早逝,她这个做姐姐的,能帮衬的就多帮衬着点。
沈缙云垂首再行一礼,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多谢姑母。”
沈无虞拍了拍他的手背,看向竹青炽:“好了,跟你兄长去看看住处喜不喜欢。”
“往后这便是你的住处。”竹青炽领着他到一处院落,唤来院中的婢子。
沈缙云见这偌大一个院子,显然是刚收拾出来的,陈设虽好,没有半点人气,方才是有大人在,不好发作,这会可算逮着机会了:“我一人睡?”
“你一人睡。”竹青炽就话应话。
沈缙云扯住竹青炽的衣袖,一双眼睛直瞅着他:“我怕黑,你也一人睡吗?”
竹青炽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一人睡。”
沈缙云仰着小脸说:“那我要跟你睡。”
竹青炽约莫在沈缙云这个年纪,也就自己睡了,管教之事,竹允诚一向亲力亲为。
他不同于庶妹竹采箐,娇气些也无伤大雅,他要肩负起整个竹氏,沈氏已有嫡出的公子,将沈缙云接来竹府是母亲的意思,既如此,应当多照顾他些许,娇惯些也无碍:“不过是多铺一床被褥的事,你想来便来。”
沈缙云见这位哥哥是个好说话的,便有几分肆无忌惮起来,像这种高门大宅院,要想知道一个人在府中的地位如何,看下人就知道了,沈缙云吃过苦头,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竹青炽还要回去上早课,暂且让下人们照看他,沈缙云趁这机会将院中的婢子都喊到跟前来问话:“姐姐们以前都在谁跟前伺候。”
为首的榛儿俯身一礼,面上带笑:“奴家原在大公子跟前伺候。”
琴儿随礼:“奴家原在夫人院中伺候。”
榛儿接话说:“除了我跟琴妹妹,其余都是新入府中的,大人不喜铺张,府中役使不多,听闻公子要来,特地置办的。”
沈缙云心想,怪不得这二人穿着打扮都有所不同,琴儿原先虽在姑母院中,想必不是近身伺候的,榛儿说话滴水不漏,表意颇深:“那你知道表兄什么时辰下课吗。”
榛儿以往是近身伺候竹青炽的,竹母看重,便叫她携琴儿来藏秋院伺候:“大公子到午时就下早课了,申时过后再上晚课到戌时三刻,亥时熄灯,卯时三刻起身。”
沈缙云一听那小脸皱的:“我以后也要上课吗?”
榛儿见了不由好笑:“大人正想为小公子另请一位蒙学先生。”
到亥时就寝,沈缙云果不其然跑到竹青炽屋里去了,依过去同他打着商量:“哥哥,我看不必再请先生了,你教我就好。”
“待明日我同父亲商量过后再说。”父亲的意思是要为沈缙云另外请个蒙学先生,他自三岁启蒙,如今先生教授的,只怕沈缙云听了也不解其意。
沈缙云现已有五岁,蒙学教起来倒也容易,过两年便可同他一道听讲,前面的,慢慢补上也不是问题。
“…大无信也,不知命也。”沈缙云日日听着竹青炽用不急不缓的语调翻书念诗,装了一肚子的墨水。
竹青炽的一言一行,皆如他口中所念:“矩步引领,俯视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
竹府明明是戎马府门,倒教出谦谦君子,所谓君子如剑,气势如虹,克武循礼,才是竹家的好儿郎。
一日竹青炽上完早课回屋,坐于窗前拭剑,沈缙云刚从外头逮了一只蛐蛐回来,见竹青炽坐在窗前蹙着眉头,将竹笼放在桌上,伸手抚上竹青炽那皱的跟小山一样的眉间,想他日日都要上早晚课,一上便是好几个时辰,换做是他,可受不了:“哥哥是不是累了。”
竹青炽牵住那只小手,握于掌心,会心而笑:“哥哥不累。”
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是不是累了,父亲一贯问他,是不是会了。
汴惠公二十一年,五胡将兵攻汴,汴公以大良造竹允诚出征,其子竹青炽随往。
汴惠公二十二年,汴军平五胡之乱,边境暂定,汴姬宋卿凰及笄,汴公将王姬许大良造长子竹青炽,不日完婚。
王城巍巍,城外芥草青青,马蹄踏青泥,车辇摇金铃。
竹青炽下去车辇,伸手牵车中童子:“缙云,到了。”
沈缙云扶着他下辇,草没小腿,走得吭哧费力,骏马膘肥,竹青炽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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