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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有恶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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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边用牛角梳轻柔的梳着那绫缎般的长发,一边低低地说:“小姐,是奴婢没有教好燕喜。若看着她实在不行就打发出去另选一个吧!”

    映雪虽然只是陈府的三等丫头,却也是从小受过严格的教导。做一个丫环并不只是服从主子命令即可,要了解所在环境和复杂的人际关系,绝对不能做出损害主子利益的事情。因为主子是树木,而她们是藤,终身只能依附在树上才能活命!

    燕喜这样不知轻重,为人处事毫无顾忌,只会给小姐带来麻烦。不过她倒有些奇怪,以钟实这样老道精练之人,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选了这样的丫头服侍来小姐……

    “且看看再说。”谨惜身上披一件鱼肚白弹墨绫袄,脸色苍白憔悴,更娇弱不胜之态。

    有一顿饭的工夫,燕喜跑了进来,一脸的兴奋,像只欢快的小鸟。她叫道:“小姐,外面可热闹啦,您快去看看!”

    映雪登时撂下脸训斥道:“你还有没有规矩?主子面前大呼小叫的!平日怎么教导你的,看来这地方容不下你了!”

    燕喜顿时呆住了,这才回过神,是她僭越了!这里不是乡下,她也永远不是那个无忧无虑,整日带着弟妹在田野里撒欢奔跑,爬树游泳的大妞了!

    若不是弟弟出了痘,差点没命,欠下了许多债务,父母也不会狠心把她卖了。从此那片自由的天空再也不属于她,她是折了翼的鸟儿,再也不能飞翔了。

    想到这些,委屈不甘涌上心间,她难过的低下头,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奴……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

    “起来,给我讲讲外面的情景。”谨惜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平静的说。

    在燕喜眼中,这位小姐总是很平和,似乎从未对谁真认恼过。而映雪就不同了,总是对她横眉立目的训斥。

    燕喜怯怯的看了一眼映雪,站起来把她在窗外偷看的情景讲述了一番:“老爷穿着簇新的官服坐在正堂上,那些皂隶擂响升堂鼓,满院子的人齐声高喊,一齐挥舞水火棍响成一片。然后老爷手拿朱笔说是要‘点卯’,一帮官吏就上前给老爷磕头。点完名、受完礼,老爷叫钟大叔在二堂摆席,这时候正用祭祀城隍的酒肉招待佐杂同僚呢。”

正文 42特长

    这时紫苏已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粳米粥,还有几样精细小菜。

    原来紫苏的娘在屯里一户乡绅家帮厨,自小跟着她娘出入内宅,熟识内宅规矩,所以很快就能接受身份的改变。

    若不是因为乡绅看中紫苏,想把她嫁给自己的傻儿子,紫苏的娘也绝舍不得把女儿卖掉。若把女儿嫁给没有权势的普通人家,难免会遭乡绅报复。而且她知道钟实不是人牙子,而是给县令小姐选丫环,未来的命运绝对好于嫁给一个傻子,才狠了狠心,让女儿跟着远走他乡。

    于是,紫苏、燕喜这两个命运不同,际遇却一样的女孩才汇集到谨惜身边。

    青花五彩瓷碗中的粳米粥透着一股稻香,让谨惜食指大动。她尝了一口,滑稠软糯。小菜也做得有滋有味。

    谨惜吃了半盏粥,就放下了。才抬起头看侍立良久的燕喜,随口问道:“除了热闹,有没有看出其他什么?”

    燕喜没想到小姐突然如此问,脸红了起来,半晌才道:“奴婢愚钝,以为小姐就是叫奴婢去瞧热闹的。奴婢没看出什么门道……不过奴婢倒是记下了那些书吏的名字,长相和年甲。”

    “哦?”谨惜挑了挑眉,突然有了兴致:“那你记得多少,说说我听!”

    燕喜应了声“是”掰着手指数道:“主薄一人,叫张德全,四十三岁,湖州大安县人氏。典史一人,叫杨斟,二十九岁,本县人氏。医官一人,叫梅傲霜,年二十一,京城人氏。阴阳生一人,叫万莫生,年五十六,本县人氏。书吏共五十八人,兵科司吏一名,书吏二名。兵科司吏叫王震泰……”

    这丫头一口气把整个县里的人员都背了一遍,且不论对错多少,光是记人名年甲都让人头晕,难为她怎么记得住!

    原来超强的记忆才就是钟叔选中她的原因!谨惜不禁翘了翘嘴角,不禁仔细打量这丫头,只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圆圆的苹果脸微微泛红,还有着几许青涩。

    谨惜开口问她:“你是怎么记住这些人的?”

    燕喜见小姐似乎没有不高兴,于是大着胆子说:“我也不知道,从小记性就好。反正只要我想记住的人和事,就绝对忘不掉!我爹是宛平县新店驿的役夫,专管驿马。所有铺兵书角往来都是我帮爹记牌号,从未出过错。”

    她悄悄的盯着小姐,希望小姐能赞她两句,让那个凶巴巴的映雪姐姐不敢再欺负她。结果小姐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让她退下去了,燕喜心中一阵失落。

    蒲啸原中午宴请县中的主薄、典史和六房书吏们用饭,还叫手下们把献祭后的猪羊用大锅煮好切成小块分给皂吏和民夫。每人一大块熟肉,四个馍馍,一瓶老酒。

    县中的主薄张德全分管钱粮差役,典史杨斟分管兵马捕盗。他们两人地位在六房之上,所以可以向正堂县令进言。

    主薄张德全年长,而且精通吏道,他早早已叫众人凑了份子,照惯例“孝敬”这位新上任的正堂。

    见新县令风度儒雅,却不知其性格如何。不过伸手不打送礼人,就算再清如水明似镜,这“旧例”也破不得吧?

    想到这里,张德全站起来把盏一巡,才从袖中掏出大红礼单,上面写着全县官吏衙役等人的名字和礼金,恭敬奉上。

    蒲啸原抬起头却看到常老师爷冲他微微颔首,他想了想,命身边的钟实接过礼单,站起来拱手向众人道:“辛苦各位迎接,又如此破费,倒叫本官心中不安!”

    张德全和杨斟忙说道:“虽然微薄也是属下们一点心意,还请蒲大人笑纳!”

    蒲啸原又请主薄引见各房司吏,每人都寒暄几句,直到过午方才散席。

    蒲啸原和常师爷并肩缓行,踱步进入内宅。

    常师爷见周围没有外人,才细细解释道:“东翁不必疑心,这孝敬是旧例,每任知县到衙,吏卒们都会凑银孝敬的,最多视为陋规算不得贪墨……”

    蒲啸原点点头,又说起核对钱粮库银等事,常师爷道:“听闻前任知县乃是丁忧卸任的,回原籍奔丧走的甚是匆忙。不过留下两位钱谷师爷和长公子在渔容,只等东翁您这边核对好账目给他出了‘保结’单子才起程。”

    “那从明日起就辛苦老先生您主抓核对账目之事,有需要人员调配的事情本官这里无不遵照!”

    蒲啸原知道跟前任交接的工作非常重要,如果查出前任知县有亏空之事,就非常麻烦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常师爷拱手道:“请东翁放心,老朽一定尽心竭力。”

    这是新上任的第一炮,一定要打响!好在这钱谷刑狱他都已熟识于心,定要找几处错误难一难那些司吏,也使东翁晓得他的能耐……常师爷暗暗想道。

    这时已走到后院花厅,往东的角门通向县衙吏舍,那边的房间早已打扫干净,裱糊一新。常师爷选了其中一个单独的小跨院住下。

    而钟实买的那两个小厮也早已起了名字:一个叫秋实,一个叫春华,蒲啸原见常师爷没有小厮就叫春华去伺候常师爷了。

    在角门处常师爷向东翁拱手告辞自回住处,而蒲啸原也带着一身的疲乏回到内宅。

    看到女儿一脸病恹恹的样子,他十分担心,问过映雪才知道女儿竟然晕倒了。他沉着脸训斥映雪竟然擅专,不禀告自己。

    映雪不敢回言,咬着唇垂泪。谨惜见父亲真的动怒了,忙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您不要责怪映雪,是我不让她告诉您的!”

    “你这孩子,何时变得如此任性?生病如此严重都不派人告诉父亲一声……”蒲啸原听说女儿生病晕倒又急又气,可又怕训斥太重女儿添病,只得叹了口气,又派人去请梅医官亲自询问病情。

    梅医官翩然而至,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厮叫龙葵。

    因蒲啸原不放心,又请梅医官复诊一次。隔着锦帐谨惜把手伸了出去。只感觉他微凉的手指按在她的腕子上,谨惜不禁想起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觉得他的眉眼倒真有几分像那个说话如刀的梅老太医。

    若他真的是梅老太医的儿子又怎么会蜗居在这个小地方?不过他真是梅老太医的儿子,医术应该不差……望着印在帘幕上男子修长的身影,谨惜安心的闭上眼睛沉入梦中。

正文 43清政

    诊了一回,蒲啸原请梅医官花厅奉茶。梅医官把谨惜的病情讲了讲,又把药方给递给蒲啸过目原,蒲啸原见已无大碍才放下心。

    因问起梅医官的籍贯,听说是京城人氏,蒲啸原深为奇异,问道:“梅医官家远在京城,为何要来此为医?”

    梅医官欠身道:“傲霜一直游历四海,想要把各地的草药种类和分布编纂成书,以全历代医书之缺遗。听说渔容境内的玉虚山终年云雾缭绕,奇异花草颇多才来到此处。正赶上县中许多小儿闹疟疾,傲霜上山采药救治,侥幸救活过来。一则前任知县与百姓怕疫症蔓延苦留不放;二则傲霜在玉虚山发现了几种新的草药,正在研究其药性,所以也就一直留在此地了。”

    蒲啸原见他气度不凡,有几分世家子弟的傲气和洒脱,一心只研究草药医理,心中倒有几分赏识。又问起他的家世,他却含混不肯十分透露。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为外人所道的一面,蒲啸原是聪明人,便转了话题:“梅医官只身在外十分不易,若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外道,对本官明言才是!”

    梅医官微微颔首示谢:“多谢老大人抬爱,傲霜一席一被,粗茶淡饭足矣。只求老大人准我每月请假五日上山采药即可。”

    清高之人通常视别人的怜惜为耻辱,蒲啸原自然明白,又聊了几句便端茶送客。

    映雪见客人走了进来收茶盏,眼睛红红的,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时魏泽钊也拿着一沓大红礼帖走了进来,施礼道:“县中众乡绅闻听老爷到任,皆送来贺礼,还请老爷示下。”

    蒲啸原皱起眉说道:“你出去记下人家的名讳,就说本官所言,到任未造福乡里一分一毫,不敢劳各位士绅厚礼相赠。案牍烦劳,容改日再一一拜会!”

    魏泽钊答应下来,抬起头却看到一旁侍站的映雪,不由得目光沉了沉,转身而去。映雪却扭过头装做没看见,转身躲进内宅。

    不一时魏泽钊就回来禀报老爷,那些乡绅见新知县不收礼,都悻悻地抬着礼盒回去了。

    蒲啸原又把县衙吏卒们凑的礼单递给魏泽钊,说道:“你造个册子,把这些归入公账,明示衙门上下人等,日后再有公务上的花销就从这上面支出。”

    魏泽钊不禁错愕地看着老爷,因为这项银子是众人孝敬新长官的例银,应该归老爷自己花销,为何却要把银子划入公账?

    蒲啸原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说道:“县衙支出庞大,每一分钱都出自百姓。我也是乡间长大的,难道不知这项‘孝敬银’哪里是吏卒们出,分明是向下面各屯的里甲收取。而里甲从何处治银?自然从百姓身上!虽然我今日收了此银,可这银子用在公务上,节约了县衙开支也等于变相减轻百姓负担!”

    魏泽钊心中一暖,他也是穷苦的农人出身,还因闹灾经历了颠沛流离。年长后当了门子,看惯那些老爷们贪赃枉法的勾当,早已麻木了。

    没想到这位蒲老爷都跟他伺候过的官员完全不同,他倒觉得这位老爷不是庸碌之辈,也许他真能把这个县变得政治清明,打破“重臣不出州县”的神话!

    第二天,消息便在县衙和六房中传开了:蒲大人不但拒绝乡绅送礼,还把全县衙吏卒们送的例银充入公账!

    有人说:“无非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给下面人看的。”

    也有人说:“大概是蒲大人嫌钱少,故意贴出来警示众人……”

    清晨的议论还未烟消云散,新知县又叫仆僮在二堂之上贴出一张谕单,更是让众人咂舌不已。

    原来是晓谕那些跟随他来的幕僚、门子:本官初到任上,倘有幕僚、官亲,及门稿书役等人不安分守己,私自向人索取贿赂,一经查实,按例严惩不贷。

    这张红谕不仅让那些门子、长随们心惊,也让县衙的其他人疑惑不定。谁也拿不住这位大人是真的打算“清如水明似镜”还是为了弹压手下,抑或是装装门面?

    典史杨勘悄悄来到主薄张德全的签押房相商,说道:“如果这位蒲大人一心要做清官那兄弟们怎么办?都是拿惯了的,难道让大家喝西北风不成?”

    张德全捻着胡须眯起眼道:“哪有猫儿不吃鱼,只不过要看猫儿喜欢吃什么鱼!人么,七情六欲,就算不贪钱,难道还没别的爱好?听说这位蒲大人鳏居一年多了,身边只有一个女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谁要是攀上这个关系,做了舅爷想干什么还不成?”

    杨勘闻言不禁微微皱眉……张主薄的话正中他的心怀,他有个妹子正当芳龄,倒有几分姿色,不过要让妹子做续弦只怕那丫头心高气傲未必肯呢!

    他想了想说道:“老大哥,蒲大人心思如何现在还没有表露,不如试一试?”

    张德全抬起头,混浊的老眼闪过一精光:“杨老弟的意思是用那人出面?”

    “那人的后台显赫,就算闹出事来,蒲大人又敢拿他如何……”暗昧的房间内传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树影摇落一地,如鬼魅潜行其中。

    入了“瓜月”天气愈加炎热,恼人的蝉鸣吵得人心烦躁,而渔容县衙内的签押房却忙得一片热火朝天。这几日常老师爷正领着手下几个书役和户房司吏核对钱谷数额,库存;还有下面村屯所欠征粮的税单。

    而此时,内宅却是一片肃杀之气。谨惜端端坐在正厅一张太师椅上,眼眸微垂,面沉似水。

    房间鸦雀无声,只见燕喜跪在青砖地上茫然地望着小姐。

    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小姐说话总是柔声细语,举手投足带着一股柔美,让人生出无限怜爱。可今天,她就那样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燕喜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她的唇小巧饱满,没有擦胭脂,那种自然娇嫩的淡粉倒如清晨新撷的蔷薇般诱人。

    不过当她开口说话时,燕喜却被她的冷酷无情惊呆了:“你可知,身为奴仆就是把身体和性命全都交给了主子。就算主子打杀了不过卷到乱坟岗子上一埋,更狠些的丢弃于野让豺犬分食,也没有人敢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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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4训婢

    “我……奴婢做了何事,小姐要如此惩罚奴婢?”她还是不太习惯“奴婢”这个称呼。

    燕喜倔强地抬起头盯着谨惜,眼中噙满了泪水。

    那份不甘气怒都落在谨惜的眼中,看到她的手紧握成拳,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她不知道,每个人活在世上都要肩负起责任。不认命、不服输没有错,想要改变命运也没有错,她只是错在不肯认清眼前的现实,不肯一步一步踏实的走下去!

    “请方三娘进来吧。”谨惜说道。

    方三娘规规矩矩走进来给小姐见礼,然后侍站一旁,看都没看燕喜一眼。

    谨惜道:“燕喜,昨日方三娘与你闲聊,你可曾对她说过内宅物品存放的事情?”

    燕喜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方三娘。怒气冲冲地喊道:“没想到方三娘是这样搬弄是非的人!燕喜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如此陷害我?”

    “住嘴!”谨惜呵斥道:“方三娘是我派来故意试探你的!你身为奴婢不知轻重,被人几句话就问出主子房内的事情。今日你可以泄露我房内首饰银两的位置,明日你就能做出卖主子的事!留你这样眼中没有主子安危的奴才有何用?给我堵住嘴着实打五十板子!”

    一旁的方三娘眼皮都未抬,冷冷道:“小姐,不必五十,衙门中的公人这点手段还是有的,只需十板……若死了只能怪她身子‘弱’,命比狗贱的东西死了有谁还会过问不成?”

    此时燕喜方才醒悟,原来小姐是真的要她的命!她没想到小姐真是这样心冷意狠的人,她的性命原来如此脆弱,主人一句话便决定了她的生死……原来这就是身为奴婢的命运!

    她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嗑头不止:“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胡说,一定安份守已。再有下一次就是活剐了奴婢,都不敢怨言!小姐,您就饶了奴婢这遭吧!”

    她伏在地上不停的头磕,不一时青砖就染成一片鲜红,斑斑点点,那样触目惊心。恐惧死亡的本能已让她顾不上疼痛,可是小姐却没有说一句话。

    她心中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是不是悔过的太晚了?难道她的性命只能在此时结束?她真的不甘心,她想活下去,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渴望活着的权力。

    这时,方三娘却突然开口:“小姐,老妇人代这丫头求一回情。看在她是初犯,小姐给她一次机会,若以后再发生,定不轻饶。”

    燕喜抬起头望着小姐,惊恐、期盼、懊悔在眼中闪烁。泪和血混成一片朦胧了视线,她的生死只在一瞬。

    点点寒光流于那双秋水眸子,谨惜开口道:“看在方三娘的求情的份上,笞杖五下,就地执行,以儆效尤。”

    这是最轻的处罚了,没有把她拖到中庭示众。

    燕喜趴在长凳上,狠狠咬住嘴唇不叫出声来,毛竹板子笞在身上的痛楚牢牢烙印在记忆里,让她永生难忘。

    紫苏扶起她时,声音低不可闻,在她耳边道:“主子留了情面就说明还想用你,别左强,去谢主子恩典。”

    燕喜强忍着走到厅里跪在谨惜面前,声如蚊蚋:“谢……谢小姐恩典。”

    谨惜摆手叫紫苏把她掺下去,映雪端上刚温热的汤药。说道:“才刚好些就置气,大暑天的,打人事小,若气着了可怎么好?”

    谨惜端过药一饮而尽,吃了颗掐丝珐琅小盒里的话梅桃干。自从那天吃了梅傲霜的珍珠蜜枣,她已经喜欢上当地这种特制的赣州蜜饯,连随身的小荷包里都装着几枚。

    谨惜忙叫方三娘坐,又叫映雪给方三娘上湖州的顾渚紫笋茶。方三娘忙欠身接了,品了一口,味道鲜醇,沁人心脾,果然是茶中上品。客气道:“又讨小姐的好茶喝了!”

    谨惜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御供的茶,父亲同窗宁御史送他的。我脾胃不适这种茶,三娘若喝着好我那里还有一罐,送与你罢了。”

    方三娘忙站起来道:“是老大人赐给小姐的,我怎么敢要!”

    “我从未把三娘当外人,三娘对我如何,我心中自然有数。就拿今天这事来说,三娘若避嫌疑定然不肯帮我;我若不是视三娘如心腹,也不会请你做这种事了。”

    方三娘知道这位小姐出手大方,办事也有雷厉风行的手段,所以很快就投到她的麾下。当她知道小姐要收服不贴心的丫头时,毫不犹豫的一口应答。内宅的这点小事岂在她眼中?监牢中没有天理的黑心事若逼到眼前,不也得咬着牙做吗?若真有阴司报应,那她早就死过几十遭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敞开的槛窗卷来一阵淡淡花香,外面促织鸣叫的欢愉。屋子里没有点灯,只闻啜泣声时断时续。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燕喜没有抬头,她不愿让紫苏看到此时的难堪。同样是买来的丫头,紫苏很快就得到小姐的认可,已然站在映雪身后,成了她最得力的帮手,而自己竟然被当众笞刑!

    “觉得委屈,是吗?”清冷的声音响起,惊得燕喜抬起头,竟然是小姐!她挣扎着起身,却被小姐按住。

    “趴着别动,我给你拿了点药,一会叫紫苏帮你敷上。”黑暗中看不甚明显她的面容,对上那双清水般的眼睛让燕喜更觉无措。

    燕喜趴在床上低声道:“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乱说乱动……”

    “从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变成别人的奴仆心中一定有很多不甘吧?何况你又是如此聪慧。可是燕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要面对,譬如你、譬如映雪、譬如我,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是要随波逐流还是抓住机会争取,为了以后能改变命运而努力就看自己的决心了!”

    燕喜抬起头,两道泪痕在夜色中晶晶亮亮:“小姐……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机会?”

    谨惜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素帕,轻轻拭过她的面颊,说道:“每个人都要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争取更好的生活,你看紫苏她就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很快适应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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