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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乘龙-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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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他看不到。可惜。
  陆僭微笑着摇摇头,笨拙地向后退一步,端详自己肉身的最后一幅大作。
  符印结千万气焰,画的是风飘飘至,是风郁郁来,丹凤翱翔,火龙徘徊,是以生人之力造出云水天雷,救拔蜀山於苦荄。
  最后一笔落定,清气砰然自空中落地,猛地吹开漆黑烈火。
  火舌云旗被天帝衣带起的罡风吹得如同秃鹫的残羽,拍开了陆僭的广袖云袍,拍开了玉冠之下柔软的长发,之后拍向已经吃不进丝毫温度的四肢百骸。
  “扑”的一声,是发尾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又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陆僭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被法印折断的肩膊,小臂,然后是指骨。
  再向下,肋骨盆骨腿骨悉数折断。
  他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姿态和十九岁那年似乎并无分别,但这一次是在等待自己的四肢百骸化为齑粉。
  全身的力量和法气在膝盖落地的那一瞬间被抽空殆尽,钝痛挟着冰寒之气抽离魂魄,皮肉上的焦烫都仿佛轻盈许多。
  经络仿佛烧透了的木炭,从内里中发出橙黄的光亮,从内向外烧出了缺漏,烧得陆僭眼见得自己的肢体在轻轻抽搐,好在他闻不到什么难言的味道。
  残破的四肢烧掉了筋骨,还剩下皮肉在相互挤压时,陆僭偏了偏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声,不知是真是幻。
  法印已经烧掉了他的半幅眉目,陆僭就用这半张脸吃力地抬起头。
  烈火云中,漆黑蛟龙拨开云雾法印,舍开盘旋蜿蜒径直俯冲而下。
  驭龙的年轻人眼圈通红,神情却如同血食之神,稚嫩的喉咙几乎被他撕破,是在喊着什么。
  陆僭茫然地挑了挑眉,薄唇嗫喏般地一动。
  司空斛看不清山上陆僭的形容,喊完一声“师父”,就心急火燎地驭龙而下,径直冲入火海,离地越近,越觉得烈焰灼人。
  八方妖魔有感于蛟龙魔气,涌成一片猩红的妖海,扭曲挣扎着向司空斛和蛟龙涌来。
  司空斛的视线穿不过阻拦,猛地端起隅康,数道黑红光箭窜出,噼噼啪啪带出一条通路,随即又被震天嗥叫的鸡零狗碎填补起来。
  离地十数尺,司空斛笔直地撞上了荡邪火魔的火舌,“轰”的一片火苗燃起,他的半个肩膀被坚硬滚热的火舌砰然踏碎。
  如今司空斛通过结符与蛟龙共生,分崩离析的皮肉虽然烫得发出红光,但仍是借助魔气以惊人的速度长了回来。
  赤书焕提剑划开一条流出绿血的喉咙,回头吼道:“司空,刀!”
  司空斛手里紧握着一只龙角,闻言催动内息,涨出一股与蛟龙联结的魔气,同时举起手掌。
  空中传来“铮”的一阵刀剑破空声,火星血点四处喷溅,随即司空斛掌心一凉。
  掷火万里刀躺在手心,带着一丝宝刀出鞘的自得期待和不可按捺,静静等待差遣。
  司空斛一手提刀,另一手把隅康扛在肩上,倏然在龙背上站了起来。
  龙脊蜿蜒,在妖海之中穿梭。
  火铃的黑金丝线在空中结起密匝匝的大网,阻挡魔气侵袭赤书焕,同时箭矢流光般洒下主峰地面。
  恢漠剑光带着药气焚江倒海地翻开空中血尸,掷火万里刀在空中逡巡来去自如,厮杀如风,刀尖颤动。
  数以亿计的妖魔看似攻无不胜,这场硬仗也看似没有尽头,司空斛置身其中,只觉无比煎熬。
  但若有人可以抽身事外,看一看还未燃尽的线香,便会知道,拍瓜斩泥杀尽妖魔,其实不过片刻。
  司空斛横刀一砍甩开最后一只巨大妖魔,蓦然回过身去。
  吾仙坛上的法印结到了末尾,即将压下。
  司空斛顾不上肩臂仍未长全的疼痛,甩开赤书焕阻拦,从龙头上一松手,径直跳了下去。
  穿过腥臭云气,肩背首先落地。
  司空斛就地一滚,跪立起来,眼前黑烟白灰遮住了视线。
  他拨开漫天遮人眼目的飞灰,有些茫然地又叫了一声,“师父!”
  话音突然顿住,司空斛突然意识到了他手掌拨开的是什么东西的飞灰。
  司空斛缓缓抬起手掌,放在眼前。
  掌心纹路蜿蜒,汗水晶莹覆盖,上面沾着数片米粒大小的灰烬。
  蛟龙在他身后缓缓落了地,赤书焕跳下来,“司空,离开那里——”
  司空斛恍若未闻,陡然直起身,甩开沉重的隅康弩,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了吾仙坛,在法印落下之前离地的空隙里猛抓了一把,“师父!”
  少年吼得撕心裂肺,衣袂在火海扬灰中翻飞,飞得遮住了脚下天梯,司空斛“啪”地绊倒在吾仙坛上,同时手心中一烫。
  他保持着那个俯卧的姿势,抬起头来。
  陆僭的血□□天融化,而他的手心中仅仅是半截森白手骨。
  那截骨头烧得发灰发烫,甚而仍在燃烧,如寺院中供奉的线香在油烛上点燃的一刻,从内里发出通红的光色。
  通红向内侧扩散一分,骨骼就又滚烫一分,试图赶开司空斛的紧握,如约化成灰烬。
  天帝衣法印承袭万钧之力,势不可挡地压在了司空斛弓起颤抖的脊背上。
  司空斛恍若未觉,趴在坛边,不言不语,把手里的一截白骨紧紧握住,拼死握住。
  法印继续下压,司空斛的膝盖下渗出血花。
  赤书焕扑过来拽着他的肩膀向后拖,“司空,这是天帝衣法印,任何活物都扛不住,你——”
  司空斛抬起头来,眼底空空,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黑衣少年刚刚褪去稚嫩的白净面容上沾着火星,沾着血痕,还沾着一些惶惑。
  这是师父的骨头。
  那么,师父在哪里。


第50章 严冬
  一场鏖战之后,吾仙坛下镇压了魔尊灵识,作为代价,蜀山亦是半作焦土。
  赤书焕和华金指挥尚有余力的弟子们挖开焦土、重建锋锐,山中虽然依旧弥漫着血腥味,但堪堪算得上井井有条。
  秩序井然之中,犹存着一丝丝高压之下的寂静。
  丹青崖长老陆僭以身作祭,用天帝衣法印将魔尊镇压封印。
  天帝衣法印虽然天衣无缝,但事无完全,只要魔尊尚存一息,法印就不能算是千秋万代的功业。
  因此,陆僭的法印尚且还给后人留下了一丝可以作为的余地。
  就是这一点连陆僭都有心无力的余地,仿佛传世的碧玉玦上缺失的最后一笔刀刻,令人心底生出期望和野心。
  陆僭尚且做不成那个青史留名的英雄,且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么,英雄可不可以是我呢?
  吾仙坛下,弟子们低头扫清乱石,各自遮掩眼底神色。
  蒙云中受了伤,正在闭关,华金替他掌管此间事宜,素来养尊处优的脸庞上也爬上了几分忧心忡忡。
  年轻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她年轻过,却知道天地苦辛。
  成败之间的一丝灰色罅隙,是少年的野望,也是成年人不可逾越的高山,更是掐在喉中的鱼鲠,悬在头顶的利剑。
  赤书焕道:“师娘。”
  华金回过神来,又沉默半晌,突然说:“我去丹青崖看看。”
  陆僭死后,司空斛反客为主,一言不发地驭龙回到了丹青崖,因此,丹青崖上现在只有司空斛一人。
  少年脸色惨郁,连心大的赤书焕都不忍多看。再加上陆僭生前是华金最疼爱的晚辈,赤书焕更拿不准华金受不受得了。
  他抿了抿嘴唇,“师娘,司空的事,可以从长计议。那孩子虽然驭龙,又有魔气,但心眼不坏,一时半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华金道:“我是怕他太过伤心。”
  她说完就意识到“伤心”二字对司空斛而言有多微不足道,当即也摇了摇头,“算了,由他去。你安排弟子,按时辰巡视丹青崖情况……”
  主峰上弟子往来络绎,衣衫渐次分拂开云气金光。
  华金细细嘱咐,突然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司空斛不请自来,正在几尺之外看着她。
  过了这么几个时辰,司空斛大概没合过眼,脸色白得吓人,眼底铺满血丝,但黑亮瞳仁中最后一点稚嫩的犹疑都消失殆尽,极其沉稳地行了一礼,“华金夫人。掌门何在?”
  蒙云中强打精神,接见了从丹青崖来的毛头小子。
  司空斛没等蒙云中开口,一掀袍,端正跪下,劈头道:“掌门,我要丹青崖。”
  “我要丹青崖”,五个字,掷地有声,不是疑问,不是商议,而是通知。
  司空斛来“通知”蒙云中,丹青崖,他要了。
  仰启洞渊中既然已经没有妖魔,那么,丹青崖也没有什么紧要大事了。
  蒙云中欠了欠身,“要来做什么?”
  司空斛平平板板回答,“吊怀。”
  蒙云中一皱眉,司空斛突然一笑,“说笑了,师父在时,教我胸怀宽广、不为外物移志,我怎么可能为了这点事情要丹青崖。”
  他继续说道:“师父的志向,是庇护蜀山成万古长青基业,但到了……到了如今,大业未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遗志,自然应该我来继承。丹青崖,我来守。”
  蒙云中的视线飘了飘,看到了他身后背着的隅康。
  司空斛也瞟了一眼隅康弩,慢慢说道:“我司空斛,此生此世,最挂心的人就是师父。师父心忧三界,以身作祭,我不幸不能奉陪。但这点小事,还请掌门允许。”
  窗外日光瓢泼而入,蒙云中一时没动。
  这少年虽然跪在地上,但和十几日前被关在锁魔阵里的那个司空斛,已经从里到外换了个人。
  有一丝魔气的是妖,魔气堪驭鬼道的是魔,堪驭龙的,或许却可以是神。
  说到底,人的话语权和地位不是由身份和立场决定。
  那时的司空斛或许是囚犯,现在的司空斛,则是彻头彻尾的掌控者。
  现在,这个掌控者跪在地上,清醒、诚恳地通知他:陆僭的山头,他要了。并且,以此为代价,他愿意对蒙云中俯首称臣。
  司空斛要丹青崖,不是用来做什么大事。
  他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年轻人,如果陆僭在,就做做菜烧烧饭;如果陆僭不在,就发发呆睡睡觉。
  不管陆僭在或者不在,他终归会需要这么一个地方。
  至于为什么选择丹青崖,可能一来是懒,二来是为了有年轻弟子们做个伴,三来,可以时不时怀吊一下陆僭。
  他求的甚至不是立足地,只是一个容身处,仅此而已。
  蒙云中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魔气。”
  司空斛从善如流,“掌门如若担心,可以亲自来看,我将蛟龙放走。至于自身的魔气……自身的魔气,我没有办法,但我会收敛。师父的养魂之法,我摸到了关窍,假以时日,必能剥离。到时候,以仰启洞渊收纳起来,我便是清白之身。掌门?”
  他还不知道,仰启洞渊失去了和神亲缨结界,所谓禁锢已经形同虚设。
  蒙云中半撑起身,困顿地点了点头。
  司空斛走下台阶,脚下一晃,同时身体一轻。
  他向后退了一步,“多谢师叔。”
  赤书焕把搀扶的手收回来,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司空斛道:“不必,我走一走。”
  他上次走路回丹青崖时,节气还未到深秋,山底是青翠竹林,山腰是丹枫如火。
  而现在,丹青崖失去了法光支撑,亘古春秋节令已改,竹林丹枫都现出了正当季节的苍白枝干。
  他一阶一阶爬上山顶,额角都渗出了微薄的汗水。
  走上最后一阶时,司空斛停下脚步,抬手摸了摸紫玉兰的树干。
  陆僭总是用法气灌注得漫山遍野都是蓬勃花草,他也想学着侍弄,可是不能了。
  司空斛的左手搭上右手手腕,感受了一下平静、平常的脉搏。
  没有一丝魔气在其中,他现在就像陆僭生前所希望的一样,干干净净。
  肩背一轻,紫玉兰树上黑金丝线绕起,火铃幻出人形,坐在枝头上晃着脚,“你刚才挺厉害啊?把蒙云中都糊弄住了,他一时半会不敢上丹青崖。”
  四歌轻声阻拦道:“火铃。”
  火铃不再说话,司空斛也当没听见,抬起沉重的脚步,继续迈上石阶,走进仰启洞渊。
  洞外金乌坠地,明明如月。
  洞内,一片黑暗之中,结着一片极其微渺的黑红气雾。
  司空斛放轻了脚步,踩着潮湿的黑土缓步走过去。
  气雾中心处浮着一个白衣的人影,看似正在安睡。
  司空斛垂眼看了一会,抬起手来,徒劳地圈住了对方冰凉的手腕。
  掌心的纹路格外长,似乎预示命途多舛。手指上有薄薄的茧子,手腕上有白皙的皮肤,还有青蓝的经脉,唯独没有跳动的脉搏。
  司空斛冷冷地站立了不知多久,终于抬起左手来,按住了眼睛。
  透明的水泽自指缝中流出,伴随着少年压抑的哭声。
  四歌和火铃跟进来,又不由得在洞外停下脚步。
  司空斛手中握着一段空气,捂着脸滑跪在地面上,背脊微微抽动。
  隐约的言辞透过魔气化成的气雾传出,火铃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司空斛的声音断断续续。
  “师父,世人不配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外面,没电脑,没信号。
  所以明天,要请假……
  后天可能也要请。
  咣咣磕头了,谢谢大家呜呜呜呜呜_(?_‘」 ∠)_


第51章 清浊
  眼角一凉,陆僭下意识地抬手捏去,睁眼才知,原来是一片白樱花瓣落在眼尾上。
  白樱?
  陆僭欠了欠身,醒神过来。
  周遭景物繁华如梦,分明是阔别已久的千秋山白头崖。
  漫山遍野白樱如雪,正是初春时节。
  山上空无一人,陆僭心生疑窦,低声道:“阿斛。”
  他原本是不抱期望地叫了一声,没想到崖顶小厨房的木门吱呀打开,黑衣少年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师父!你醒啦!”
  陆僭直觉不大对头,但话到嘴边时,司空斛也到了身边,造型无比清奇,逼得陆僭额爆青筋,生生改口,“……谁给你的围裙?!”
  司空斛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低头端详,完全没发觉红边绣花花围裙有哪里不对头,“山下集市买的。怎么了?”
  浓眉大眼小少年,黑衣裳平平展展,被宽肩拉开笔直肩线,往下是诱人窄腰,再往下是红边绣花小围裙。
  啧。
  陆僭移开目光,摆摆手,“罢了。怎么回事?”
  说到“怎么回事”,司空斛突然沉默了。
  陆僭这段日子过得魂不守舍,几乎都忘了之前是他把司空斛骗下蜀山、留在人间。但司空斛这么委屈巴巴地一低头,陆僭脑袋里“轰”的一响,全都想起来了。
  先不论司空斛是怎么把他从天帝衣法印下拉回人世的……陆僭看着司空斛瘪嘴的小脸犯起了愁。
  司空斛,千秋山出了名的记打不记吃。如果要举办记仇大赛,司空斛就算争不到状元榜眼至少也是个探花,总之出不了三鼎甲。
  陆僭揉了揉眉心,“阿斛,你在怪师父。”
  司空斛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
  陆僭道:“有就说有。”
  司空斛道:“真的没有。师父,我都十八了,总不能还不知好歹吧?我、我知道你骗我走是为我好,我不怪师父。”
  少年的眼睛纯黑透亮,真挚得像头没上过当的小鹿。
  然而陆僭清楚司空斛这辈子被他骗了多少次,要还是不长记性,可能脑子是有一点问题。
  陆僭犹疑道:“那你为什么又回蜀山?”
  司空斛道:“要送一趟十九师叔那个废物。没想到,刚好碰到……”
  没想到,刚好碰到陆僭以身作祭结天帝衣法印。
  司空斛沉默了一会,慢慢地,就像之前的十七年里每一次听陆僭讲课时一样,他半跪下去,握住了陆僭的四指尖,只敢握住一点,就结成了一个依恋之上再添依恋的姿势。
  司空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低很低,就像怕惊扰了一阵风一样,轻声道:“其实,师父,我已经炼成了剥离魔气之法。那天回蜀山,就是想告诉你,我不要师父替我担这份罪孽……”
  原来司空斛真的长大了,已经不要他去扛那座仰启洞渊,也不要他去毁掉那个禁锢。
  陆僭垂首看着司空斛的发顶,用指腹按了按徒弟漆黑的发丝。
  司空斛道:“好在,我赶得及。师父,我在书上读到过,除了肉身,天帝衣法印也是、也是可以用魔气结成的。所以……刚刚好。”
  陆僭道:“所以,你就用魔气换了为师的躯壳,然后回了白头崖?”
  司空斛点头,“正是。师父,我和四歌火铃他们一起重新修的白头崖,你喜不喜欢?”
  仿佛离开蜀山,天地之间就只有师徒二人。两全其美,花好月圆。
  陆僭倦倦地靠回床头,说道:“是为师小看了你。”
  司空斛替他拉上被子,狗腿道:“不小看不小看。我现在没魔气了,废得不行,以后还是要靠师父罩。师父,你得好好养着,以后不辟谷了,想吃些什么?”
  陆僭合着长目,唇角一挑,“你做,随意。”
  司空斛轻手轻脚走出书斋,掩上了门,跟四歌交待道:“奉茶。”
  门外落英缤纷,被踏出一条两点一线的小径。
  司空斛沿着那道小径走回厨房,摘下腰间围裙,推开后门。
  气温陡然变冷,初春的暖意转而被寒冬的肃杀冲淡。
  司空斛面庞上脖颈上以及更多的纵横血痕尽数被风吹显出来,他无所谓地抬起手,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手腕上新添的伤痕。
  血腥气带着腐臭气息,是人血夹杂兽血。
  火铃蹲着画圈,闻声抬头,“有人找你。”
  司空斛“嗯”了一声,走下已经废弃的仰启洞渊禁地石阶,越走越是风冷。
  这是丹青崖,一片焦土之上,紫玉兰连花都开不出,枝干瑟瑟。
  树下,蓝袍金冠的中年女人转过身来,细黑的长眉微微蹙着。
  司空斛行了个礼,“掌门夫人。”
  华金的目光在他身上纵横的血痕中逡巡,十足担忧,“司空,你这是……”
  她停住了话头。
  这些天来司空斛都不曾离开丹青崖,想必,司空斛有什么事都不愿意说。
  司空斛道:“掌门夫人,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金懿死在了这个时候?”
  华金道:“我们已经查探得出,那几日常有魔气在山中隐没,想必是魔族人所为。”
  司空斛慢条斯理道:“血统所致,金懿在魔族极受推崇。魔族人就算是弑君,也不会杀他。”
  华金皱起眉头。
  司空斛继续说道:“以及,为什么十九师叔会被金懿残魂控制?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我会在那个关头回来?”
  就像山谷中骤然分开的山石之后漏出一线阳光一般,华金的神色一动,与蒙青童肖似的工整嘴唇抿得更紧。
  司空斛低下头,摸了摸袖中,随口道:“清气为灵法,浊气为鬼魔。清浊相生,灵魔自然也可相生,觊觎蛟龙魔气、意图强化自身功法的大有人在。此事有蹊跷,掌门夫人,拜托了。”
  听完这些话,过了半晌,华金缩在袖中的手才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夕阳西落,淡青的雾气笼上了寒冷的崖顶。
  司空斛比了个手势,“掌门夫人,不早了。”
  不等他话音落地,华金振袖一挥,云光飞快地沸腾而下,离开了丹青崖。
  司空斛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被火铃踹了一脚,“司空,你疼不疼了?”
  司空斛借了四歌的灵力,这些天来在蜀山各处寻找被陆僭扔出仰启洞渊的妖魔。妖魔自然没什么用,被司空斛放的放杀的杀,他要的是陆僭绑在妖魔身上的和神亲缨碎片。
  和神亲缨可以用来捆虚无缥缈的灵力和魔气,自然也可以用来缝补有实无形的魂魄。
  陆僭躯壳已灰飞烟灭,只剩魂魄飘飘荡荡。
  司空斛每天心急火燎,时不时就被妖魔挠出一身血窟窿。
  现在又不像从前,他的全身魔气都灌进了仰启洞渊的锁魔阵里,生造出一个白头崖来养住陆僭的魂魄。
  此消彼长,肉体自然不大好过。从前他被砍掉半个肩膀都能长出来,现在一道小小的划伤都要反反复复化脓结痂。一走出魔气浸润假象的洞渊,司空斛俨然就是个血人。
  不知是疼还是什么,司空斛半晌才回过神来,拽了袍袖在火铃旁边坐下。
  火铃细细的指尖按了按他手腕上翻卷的皮肉,“今天是哪个?”
  司空斛漠然道:“是灵芝精。”
  解开和神亲缨束缚的时候,那小灵芝精又哭又叫,张口便咬,咬出一地血花,司空斛险些一错手就杀了它。
  但小灵芝精还算是好招呼的,解开和神亲缨还知道跑路。要是换成荡邪火魔,他保准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火铃叹了口气,歪头看着司空斛,“然后呢?你怎么了?”
  司空斛凝神注视着云雾外稀薄的夕阳,从袖中摸出了一样东西。
  三四寸长的手骨犹自带着被天帝衣法印烧焦的痕迹和气味,被日日夜夜地握着,灰茬都现出了一种毫无生机的灰白。
  司空斛珍之重之地把那截白骨握在手心,又凑到唇边,像在嗅某种经久不散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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