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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蓝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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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云!”
随着话音,蓝兮立刻转头看了一眼常欢,她由站变蹲,趴在那小摊儿前盯着摊主写字动也不动,摊主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已被她看得满面赤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蓝兮唤道:“欢儿,过来。”
常欢这才站起身,蹦到蓝兮身边,笑眯眯的看着玄月,没让人示意,主动作了一福道:“姐姐好。”
玄月瞧见这桃面灵眸的小姑娘,喜道:“谁家的小姐,长得这样好看?”
蓝兮还未答话,常欢先接了口:“我是我师傅的徒弟,我叫常欢。我不好看,姐姐长得更好看!”
玄月咯咯捂住了嘴,叹道:“蓝公子几时收了个这么机灵可爱的徒弟!”
常欢嘿嘿笑着,蓝兮脸色已不太自然,想了一阵,向玄月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玄月道:“公子请说。”
“在下对这痕影庄很有兴趣,呃……”他顿了一顿,解释道:“短短几年就有如此成就着实令人佩服,很想去拜见一下这位庄主,又不知是否唐突?”
玄月奇道:“公子竟也对商界起了兴趣?你若肯赏脸,那是他的荣幸,只怕他要摆出大阵势来迎你呢,又何来唐突一说,就与我一同前去罢。”
常欢纳闷:“师傅,我们要去哪?不回山了么?”
蓝兮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个念头,看着身边丫头明亮干净的眼睛,心里沉甸甸的如压上了一块石头。老爹对他说过,报仇与否,由常欢自己决定,她还小,她瘦弱的身体还不足以背负起这么大的仇恨。两幅画像,一门血债,那个早已熟稔的名字竟突然出现在如此近距离之处,这机会或许是转瞬即逝的,是与不是,看了才知。再过几年丫头大了,世事变幻莫测,又能到何处去寻仇人的踪迹?他是丫头的依靠,不管她最后的决定是什么,现在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先认人!
有了决定,蓝兮立即雇了一顶轿子,跟在玄月后面向痕影庄行进。临出城前,他从卖字摊上买了笔墨纸张,一上轿便铺纸在地,跪俯在纸边,画了一幅松鹤图,落款盖章卷起,扯下常欢环髻上的丝带横过一系,舒了口气道:“拜寿岂能不带贺礼。”
常欢看着师傅忙来忙去,愈发疑惑:“师傅,你认识他吗,为何我们要去拜寿?”
蓝兮答非所问:“玄月姑娘筝艺天下第一,今晚你好好欣赏一下,若是喜欢,可请她授你一二。”
常欢瘪瘪小嘴:“欣赏弹琴?师傅你不是又想让我学筝吧,我画还没学呢。”
蓝兮不再说话,靠在车厢上怔怔发呆,常欢看他表情十分凝重,模样不像去拜寿,倒像去……奔丧似的。
出城行了十余里,太阳西斜之时,两顶软轿停在了一处新建的大庄园前,两方青灰院墙长延足有半里,高门阔拓四米有余,红漆大门光亮崭新,门前石狮威武气派。门前廊顶挂满寿灯,此刻正是宾客盈门之际。
玄月蓝兮带着常欢下了轿,遣小厮送上帖子,门内不一会儿就迎出一个中年男子,离老远就抱拳高声道:“主子恭请千山画仙蓝兮公子,倾城楼玄月姑娘入正厅一叙。”
蓝兮牵着常欢向门里走去,常欢的眼睛瞪得老大,眨也不眨地看着这气派的痕影庄。园子之大,屋子之高,林草之美,完景之多,已超乎了她的想象,回想起自己曾住过的房子,她边走边叹,这样美的庄园啊,这就是富人的家宅啊,走到正厅时,她下了最后结论,多赚银子,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正厅内已坐下了不少宾客,看穿着打扮都是有钱人,想来正是那庄主的生意往来伙伴。正中主位处坐着一年轻男子,见得他们进来,立刻起身迎上,朗声道:
“千山画仙蓝兮公子,幸会,幸会!”
此人身穿白缎印花薄袍,黑发半束半披,宽额窄腮,剑眉星目,眸光晶亮,鼻子秀挺,嘴唇薄而有型,英气逼人,俊美非常。
蓝兮紧紧拉着常欢,只瞧了那男子一眼便已心中有数,按下难言情绪,挂上有礼微笑,将草作寿图送上:“不请自来,季庄主见谅。”
那白衣男子正是季凌云,他唇边带笑,接下寿图客气道:“在下久仰画仙大名,一直心存钦佩,却始终未有机会结识,今日得见,心愿得偿,甚欢!”
玄月在一旁笑道:“看来我是个多余的人了。”
季凌云忙又向她抱拳:“玄月姑娘一路辛苦了,快入座休息片刻。”
玄月道:“楼主托我代他向你祝贺。”说着从身边小厮手里拿过一个四方小盒递给季凌云,“这是他送你的礼物。”
季凌云的脸色有些变化,眼神似暗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替我谢谢楼主了。”
常欢从进厅时,眼睛就没离开过季凌云半分,见他站在跟前说话,更是目不转睛的盯住他细瞧,越瞧越觉得胸闷心悸,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全身不舒服,头也有些晕眩,腿也有些绵软,胃里压不住阵阵反酸,这人,自己好象在哪儿见过?
疑疑惑惑中,蓝兮已拉着她准备入座,此时天色暗了,厅内响起乐声,因了画仙大名,便不住有人上前欲与蓝兮寒暄,蓝兮左右应付之时,常欢的眼睛还粘在季凌云身上,想挪也挪不开,很快那难受就控制不住了,她忙对蓝兮道:“师傅,我出去一下,看看哪有茅厕。”
蓝兮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她小脸唰白,手捂着肚子,很像内急。无奈摆手:“问问人罢,快去快回,莫走远了。”
得了首肯,常欢簇溜窜出厅门,看着前方灯笼乱晃,人声鼎沸,拐了个弯向园侧暗影处跑去。
跑到一棵树下,扶住树干,弯腰大声干呕起来,呕了几声,酸水都呕出来了,也没吐出啥实货来。夜风吹过,园内有早季鲜花飘香,常欢觉得心上的恶心感似乎淡了些。她双手搂住树干,脑袋顶在树上喘息不止,奇怪自己怎会有这种反应,莫不是着凉生病了?
“你,什么人?”鬼魅一样的暗沉声音在身后响起。常欢骇得忙跳转身子,后扶大树,惊恐的望着面前多出来的一个黑影。
心悸感应
“你是什么人?”黑影又逼近一步,树冠阴影罩下,他背着光,常欢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那高大身躯带来压力重重,一时话也说得不甚利索:“我……我跟师傅拜寿来的。”
那人静看了她一阵,沉声道:“此处不是你该乱跑的地方,走罢!”身体一侧,半边面颊映入光源,是个穿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却漆目闪亮。
常欢看他阴沉沉的模样,心中慌张,这厢见他让了路,那厢立刻拔腿飞奔,前方花坛也来不及绕开,蹦起就欲跃过,脚尖不知怎的勾上了坛砖,一个趔趄不稳,“啊呀”一声狠狠蔟倒在地,手掌前蹭半尺有余,膝上火辣辣的疼起来。苦着脸支身抬手一看,麻麻点点的泥沙混杂着血迹,想是嵌到了皮肉里,她回头瞅了一眼,那男子还站在原处,脸颊半明半暗,正盯着她的举动。
常欢翻身坐起,发现膝盖处的裤子已蹭得翻裂污脏,骨头不仅麻痛,似还有粘稠之物糊了出来。这一跤,着实跌得不轻。
她抿抿嘴,觉得脸有些热,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当着陌生人的面摔了一跤可真是难看,艰难爬起身,她一瘸一拐向正厅走去。
“能走么?”身后沉声忽然响起。常欢头也不回,呵呵两声:“能,能。”忍着疼痛,加快了步子,不好意思再回头去看那人一眼。
正厅里开了宴,蓝兮被请上主位,与季凌云坐在一起,他口里应着季凌云的攀谈,眼睛正不住的向着门口张望,寻着常欢的身影,面现焦急。
常欢跟在一送菜婢女的身后进得厅来,瘸着腿蹭到蓝兮身旁,蓝兮一见她就低声训道:“出恭出到哪里去了?这么久!”
常欢怯生伸出双手:“师傅,我跌了一跤。”
此刻厅内灯火通明,常欢一双小手斑斑血痕尽现,许多黑灰沙石卡在掌心,蓝兮大惊:“怎会跌跤的,痛不痛?”
听得师傅关心,常欢委屈顿起,揉揉膝盖道:“还好,就是裤子破了。”蓝兮低头一瞧,两个膝头都蹭开了裂口,有血迹渗出,不禁叹了声气:“不是小孩子了,还这样不小心。”
季凌云在一边正欲举杯,听到师徒二人的对话,看向常欢的手,脸上也显了惊意,放下酒箸,起身走到常欢身边,抬起她的手查看了一番,歉意道:“蓝公子爱徒竟在我庄上跌伤,在下寰顾不周啊,”
常欢撇他一眼,不知为何胸口酸意又起,忙抽出手低声道:“没关系的,不痛。”别开眼睛向门边一瞥,正见那看她摔跤的黑衣男子走进厅来,黑发高束,眼若繁星,气质相貌倒真是神明爽俊,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扫了常欢一眼,倏地闪入屏风后不见了。
蓝兮心中烦躁,向季凌云抱拳道:“小徒只是跌了一跤,季庄主无需介意,不过伤口需快些清理,在下就先告辞,不耽误庄主寿宴了。”
季凌云忙伸手拦住,回头唤人去拿药箱,道:“无妨,都是熟悉的朋友,令徒伤口内有沙石,湮久了怕是不好,就在此处挑治吧。”
蓝兮皱起眉毛不再说话。趁着拿药箱的功夫,季凌云感谢了在座诸人,举杯开了席,自己却没回位子,仍站在常欢身边,不住的打量着她。
一会儿功夫玄月跟琴进厅,正巧药箱也拿了来,玄月看了这边一眼,径直寻地坐下拂起筝来。伴着悠扬悦耳的筝音,季凌云蹲下身子,再次握起常欢的手,使温湿纱布轻轻擦拭着她的掌心,眼睛不时抬起看向她的脸。蓝兮面色不佳,常欢更是浑身不自在,面前这人老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小手被他的大手托着,心里乱糟糟的。季凌云瞧着她,她就瞧着师傅不停眨眼,而蓝兮正紧盯着季凌云。
擦干净了手,几粒顽固的沙子还嵌在肉里,季凌云从药箱中取出一支银针道:“需用针挑去再行上药。”说着针尖便触上了皮肉,常欢缩手一抖,叫道:“师傅!”
蓝兮终于忍不住了,丫头接受着灭门仇人的关心是因为不知真相,可他却是知晓的,一时只觉荒唐无比,心里涌起了愧疚,又何必来凑这份热闹,早就该走了。
他一把拨上季凌云的肩头,向后一纵将他险些拨倒,冷道:“还是不劳季庄主费心了,在下这就与小徒告辞!”语毕扯起常欢就向门外走去。季凌云愣在当场,不解道:“蓝公子……”
蓝兮有些怒意冲冲,头也不回,步伐飞快,路过玄月处,轻点了点头便出得门去。玄月停了筝,怔怔望着他与常欢的背影,半晌又转头瞧瞧季凌云,后者还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厅内已有人议论:
“既是来贺季庄主寿辰的,蓝公子未免也太失礼数了。”
“不错,这画仙过于自傲了吧。”
玄月顿了一阵,纤指再次拂上筝琴,心中疑惑不已。认识几年来,从未见过蓝兮发火,她想不通他到底会为何事突然生气?只因爱徒受伤?
一顶轿子将两人送到了千山脚下,爬上单绝至少还得半个时辰,蓝兮在轿中时就一路默默,常欢自然也不敢说话,从师傅将她带出痕影庄时,她就看出师傅不太开心。
此时明月已升,皎洁光芒洒向山间,风过叶动,山阶两侧的林子发出温柔的沙沙声。蓝兮牵着常欢走上台阶,一屈膝,常欢吃痛的“唔”了一声。蓝兮停下步子,退下两阶,微弓了背,对她道:“我背你。”
常欢呐然:“这么高远的路……没事的师傅,我走慢一点可以的。”
蓝兮坚持:“膝盖伤了不要逞强,快上来。”
常欢扭捏了一阵,还是趴上了师傅的背。蓝兮抽了抽她瘦小的身体,道:“抓好。”卡住她的腿,一步一步向山顶登去。
常欢初始有些羞涩,毕竟是十二岁的姑娘家了,虽是懵懂年纪,老爹也教过哪些是女孩儿家不该做的,第一次和男子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让她很不适应。紧抓着师傅的衣服,上半身抬得高高的,僵硬得厉害。
慢慢走了一段,随着师傅呼吸的节奏,步伐的稳定,她才放松了下来,手指缓扒肩头,身子俯了上去,她将脑袋歪在胳膊上,凑向蓝兮的侧脸,轻声道:“师傅啊,你累不累?累了就把我放下来。”
“不累,你趴好。”蓝兮依然保持着匀速前进。
常欢又道:“师傅啊,你为什么不高兴?”
蓝兮没有作声,似轻微叹了一口气。
常欢见师傅不答,便也不再说话,闭起眼睛,专心享受起那一晃一晃的感觉来,师傅的背,好宽好温暖啊,就像爹爹的怀抱一样温暖踏实,在那怀抱里,她学认字,学诗词,学到穷不弯脊的道理,度过了清苦却很幸福的童年,爹爹的爱,陪伴了她八年,不知道这样幸福的时光,能不能在师傅的背上延续下去?
快至峰顶时,蓝兮身上已冒出涔涔汗意,背上的丫头半晌无声,脑袋在他肩膀一侧颠来颠去,想是睡着了。
“欢儿……欢儿?”蓝兮用手拍拍她的腿,“不要睡着了,会着凉的。”
“唔……”常欢迷糊着答了一声,果然是舒服的睡过去了。
蓝兮想了想,她这样睡着可不是办法,于是开口道:“欢儿,这次之后,为师就不再带你下山了,你好好学画,待有小成后方可再次下山,听到没有?”
“嗯。”
“明日起我便开始教你,你不可再寻借口了。”
“嗯。”
夜里山间寒重,听着她半梦半醒的声音,蓝兮生怕她会受了凉气,忙加快了步子,再上三十余阶,便进了画筑。
一股作气又背上二楼,攥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转过身未作停顿,忙又奔下楼打了热水,寻了药箱复入房内。
常欢闭着眼翻了个身,搂住被子预备开睡了,蓝兮坐在她床边,润了干净纱布,拉过她的手,将那没有清理干净的沙石麻点细细擦去,有些嵌得深,蓝兮也没有用针,按下皮肉,一点一点向外拭着。丫头顺着他的劲又躺平了,眼睛虚睁,哼道:“师傅……好困啊。”
蓝兮微笑:“困了就睡吧。”
“唔。”常欢闭上眼,忽地又睁开了一半,“师傅……你为什么不高兴?”
蓝兮一怔,随即无奈拍拍她的小脸:“困了还那么多话?”
常欢肩膀一松,睫毛密覆,很快睡了过去。
待清干净了掌心,蓝兮又望向她的腿,裤子摔破了,就不能再穿了,那处摔得流了血,不处理不行。想了半晌,他去找了把剪刀,延着常欢膝盖将裤腿剪了下来,内里亵裤也破了口子,一并剪去,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膝盖上黑呼呼的两块,青紫已出,血凝成了斑。
摇头叹息,还是个孩子啊,走平路也能跌个大跤,不知道是怎么蹦哒来着。依样清理了一番,手膝都上了药粉,用纱布裹了一层。蓝兮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抹抹头上细密的汗珠,这才舒了一口气。
望着常欢安稳的睡颜望了很久,蓝兮喃喃自语:“为什么不高兴?师傅也不知道,今日去那痕影庄,让你二人照了面究竟是对是错……”
千山春意浓浓,正是学画时候。即便常欢手上还假模假样的裹着白纱,蓝兮仍坚持将她带进了画室,扑面墨气洇人,由墙至地,无不堆挂了大量练笔画作。常欢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欣赏了一遍,啧啧赞叹道:“师傅,你画得真好,这些画若是拿下山卖……”忽觉失言,忙转头吐舌,面前已递上一物。
蓝兮微笑:“带上它,从起笔磨练,今日你就……画圆。”
那是一个重甸甸的铁砂护腕,戴上之后,常欢只觉胳膊坠得慌。无奈师傅之命大过天,不戴也得戴,常欢只好抖着手,用那小楷笔在纸上哆嗦了一天。
到晚上吃饭时,满室歪扭不成形的“圆”和吃饭举不起筷子就是常欢的收获。
第二日仍是如此,常欢一边艰难画圆,一边听着师傅教诲:
“作画基本功便是笔法,分起笔、运笔和收笔,起笔和收笔逆入藏锋、自然含蓄,行笔要有力度。用笔要意在笔先,以意使笔才能因意成象,笔自动人之处在于有意趣。笔要有力度,达到“力透纸背”、“骨法用笔”、“力能扛鼎”,便是得成,所以用笔要全神贯注、凝神静气、以意领气、以气导力,气力由心而腰,由腰而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指,由指而笔端纸上,这才能使笔具有节奏和韵律,才能做到心至笔至。”
蓝兮正说到用笔精髓,常欢正作认真听讲状,忽听屋外鹤翅扇飞,鸣叫不止。蓝兮步出画室,见三人正由青松道口拾阶而上。正是玄月,季凌云和一个不知名的黑衣男子。
蓝兮眉头一皱,转头吩咐常欢:“你且继续练着,我稍候回来。”说罢便迎了出去。
季凌云先看见了蓝兮,立刻急走几步,抱拳道:“蓝公子,凌云冒昧前来拜访了。”
玄月随后跟上,捂着胸口喘了一气:“许久未登千山,竟愈发觉得高不可攀了呢。”
黑衣男未说话,手里拎着两盒,无表情站在季凌云身后。
蓝兮回拳道:“未想几位今日来访,请入屋内说话。”
玄月指着黑衣男手中的盒子道:“蓝公子,季庄主对前日之事深觉歉意,特地前来看望令徒。”
蓝兮看看季凌云,心中略有不快,此人为何对自己如此重视?不过粗略交谈了几句,至于关心到这般地步么?他面上并未表露,淡道:“小徒无大碍,不过小小蹭伤,已痊愈了,劳季庄主挂心了。”
季凌云道:“应该的,在我庄上跌伤,我也有责任,不知令徒在否?”
蓝兮一听他说的这话,心里更加不高兴,当事二人都不知晓对方身份,内里详因只得他一人清楚,正因如此,他对季凌云想向常欢示好或表示关心的态度更为恼怒。口气瞬间冷淡下来:“小徒正在功课,不便打断。”
季凌云年纪虽轻,阅历不浅,多年商场打滚早已学会辨人眼色的本事,他从蓝兮眼中分明看到了一丝抗拒的意味,垂下眼帘低笑一声,礼貌道:“前日未能与蓝公子畅谈甚觉遗憾,对蓝公子的人品画艺,凌云钦佩至极,也只想与公子交个朋友而已,所以今日才冒昧前来,若扰了蓝公子清修,还望见谅。”
蓝兮见他这几句话说的倒是周全,一时不知该如何推拒,但脸色已慢缓了下来,此时玄月突然上前几步,凑到蓝兮身边,轻道:“兮,你到底怎么了?”
蓝兮一震,茫然看向她:“玄月姑娘你……”
玄月柔柔一笑,又退了回去,大声道:“蓝公子正在授艺,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就此告辞吧。”
季凌云未再说话,眼光向蓝兮身后一飘,腾然一亮。玄月顺着他目光看去,笑道:“令徒看来已练完笔了。”
蓝兮回身,瞧见常欢正站在廊下,瞪大眼睛抱着柱子望着他们,不禁怒道:“谁让你出来的?画完了么?”
常欢撅撅嘴:“歇一会,歇一会再画,师傅,我手好累啊。”
季凌云从黑衣男手中接过盒子,急走几步到了常欢跟前,将盒子递向她,又指指那黑衣男道:“前日是不是他害你受了伤?”
常欢不接,将手背在身后,看看黑衣男阴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摇头诚实道:“我自己摔的。”
季凌云笑道:“送你些好吃的糕点,吃了便不再疼了,拿着吧。”
常欢看着他盈笑的眼睛,莫名又是一阵心悸,慌忙向后退了两步:“我不要,我早就不疼了。”说着退进了画室,“我继续练了!”
季凌云忙道:“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常欢已“砰”地将门关了个死紧。
蓝兮看着这一幕,郁闷不解溢上胸间,季凌云说着要与自己交朋友,看起来似乎却是对丫头更感兴趣一点,这到底是为什么?
季凌云略有尴尬,回身笑道:“令徒甚是可爱啊。”
蓝兮突然觉得自己失却了耐性,忍不住逐客道:“一阵还要授课,季庄主若无要事,就请回吧。”
季凌云顺水推舟:“既是如此,就不打扰了,告辞。”将那两盒糕点放于廊下阶上,抱拳施礼,带着黑衣男下道离去。
玄月也一同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看向蓝兮,幽幽望了他一眼,道:“你徒弟叫什么名字?”。蓝兮心头一滞,别开目光,轻答:“常欢。”
玄月又道:“蓝公子此次见我疏生的紧呢,莫不是因为收了个徒弟的缘故?”
蓝兮蹙眉不答。玄月咯咯笑出声来,裙裾一甩走了。
蓝兮原地站了半晌,方慢慢踱回画室,推门一看,常欢正趴在画桌上发呆。
“欢儿,为何不练了?”
常欢抬头看蓝兮一眼,皱起鼻子道:“师傅啊,我们家没有大门真不好,怎么谁都能上来呀?”
天真话语逗得蓝兮心情略好了点,轻笑道:“近些日子是热闹了些,以前可没有这么多人。”
常欢直起身又道:“那个……那个什么庄主好怕人。”
蓝兮凝神:“怕人?你怕他?”
“嗯,我一见他就害怕,心里慌得很,不知道怎么了。”
蓝兮无语良久,踱到常欢身边,摸摸她的脑袋:“专心练好你的画,以后……师傅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了。”
唯尊大会
酷暑寒冬交替,静好岁月如梭。千山单绝俯瞰人世万千变幻,岿然不动屹守沧海桑田。
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千山一片银装素裹,铸岩岫岫白如银,松柏郁郁傲雪坚。雪封山路,既不得上也不得下,数月来,千山上几无人迹,砍柴的,采药的,又或是求画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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