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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誓-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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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云罗一问,再由皇帝的一问,柳欢宴越发断定了这两个人是搭档在唱双簧戏。他不由得再次看向云罗,口口声声恨皇帝、要向皇帝报复的云罗,目前来看,倒似是全心全意在帮着皇帝,上回冒认军功,可不也就是云罗的计谋?

云罗,倒底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如果这样一味地帮助皇帝,错失此时最佳良机,等到皇帝得胜回朝,那么,无论是云罗,或是他柳欢宴,抑或两人联手,都再也找不到皇帝的弱处了!

她这么做,无非是一个目的,先除外,后安内!

而这个“外”,未必是指“西昌”,却是——定王。

她不想自己枉做了嫁衣,最后接替皇帝的那个人是定王,说倒底,她也是恨着定王的。

如果这个猜测成真,云罗首先需要对付的是定王!则定王有险!定王有迫在眉睫的危 fsktxt。cōm险!

想通这一节,柳欢宴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惯常懒洋洋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他向皇帝深深一拜,道:“臣乃文臣,身临战场,颇有不适之感,方才所出主意,也是太想为皇上分忧,若是不佳,还请皇上恕罪。”

做臣子的,不管文臣武将,职责就是帮助皇帝解决疑难,如果没有解决好,那么无论他是文是武,追究起来都是失职。皇帝很可以借此题而大肆发挥,但在摸清柳欢宴底牌之前,并不欲过分为难,却替他自行转了个圈回来,道:“不关卿事,方才朕也是决意派兵一击,当前欲损对方声誉,也只有这个法子。朕当然希望周应桢不负朕之重托,但是事有两面,万一他败,或者讨不了好,这以后的应对之策,柳卿,这也是朕欲和你细商的。”

明明是勾心斗角,但是每一句话都冠冕堂皇,柳欢宴并无可推托,一拜而已。

消息不久传来,果然西昌早有应对之法,周应桢率最强之铁骑而去,反而吃了个闷亏,没讨着任何好处。与此同时,欧阳铮出山挂帅的消息传遍三军。震动人心的同时,神奇的“铁面将军”,不如欧阳铮,也不如皇帝,这个说法扣准时机,恰到好处地流传开来。

几乎所有的舆论都是朝着皇帝所乐意的那个方向走。而在“欧阳铮”三字大大震动了军心之时,另一个应对之策也相应而生,悄然蔓延开来,取得一定的作用。——这个应对之策,便是拿不久之前在东祁亦是万人景仰的大将军程景养为例,半身残废之后,只能坐在车上指挥打仗,虽然胸中有术,毕竟孱弱无能落得一个战场失踪的悲剧。

这原是东祁上次兵败甚不光彩、所有人提到就胸闷的事实,程景养遇刺失踪的结果,抹煞了他最后那段时期的战绩,普遍被人认为残疾毕竟是残疾了,不可能再复当年勇。而这个欧阳铮呢,听说也是患了软骨症,好多年前就不能行动自由,现在被迫出征,不就是因为欧阳铠被神勇无双的皇帝陛下打得落花流水了吗?但是患了软骨症的欧阳铮,当然不可能是大祁皇帝陛下的对手!

信心,军中的士气,就这么又悄悄滋长起来……

105 天寒翠袖薄

月明如水,净朗澄明的不带半分硝烟味。云罗夜深不睡,只在月下徘徊,顾盼间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没有一定的把握,然而还是在等。

没有风,树影微微动了动,云罗敏锐地捕捉到,嫣然一笑。楚岫飘然而下,道:“娘娘在等人?”

云罗并不讳言,道:“我在等你。”

楚岫有些难为地笑了一笑,低头瞧着自己的足尖,叹道:“我不知道……这样来去可是合适?”

云罗道:“你那位师弟正和我合作着呢,楚相公又何以有此顾虑?”

“合作?”楚岫微笑道,“娘娘和我师弟都是天纵之才的人物,然而,我也、也没有你说的那样简单吧。”

云罗噗哧一笑,“简单”,她曾说过楚岫是个简单的人,看来他表面虽未说什么,心中可就牵挂上了,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楚相公是对我威胁你家师弟有所不满,既然如此,怎么又肯过来呢?”

楚岫为之语塞,苦笑道:“娘娘,我楚某人就是一个在师弟背后做影子做了若干年的人,我说不过你们俩的任何一人,还是不要难为我了。”

云罗轻轻叹气,道:“楚相公,我不会为难你。……楚相公,你不明白,我心里是多么害怕,你不肯再来见我。”

这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又似乎是一句绝不寻常的话,楚岫心里砰地一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偷偷望了她一眼,她仿佛很是自然,是随口所出的一句话,不禁想道:“她在宫里,所接触的人,除了皇帝,那就只有太监和宫女了。她不会是把我当成、把我当成……”公公两个字他连想都不愿想,可是这个念头就此徘徊不去,脸上腾地红了起来。转过眼神,却见云罗静静注视着他,楚岫越发手足无措,讷讷地道:“那么、那么,我走了。”

云罗叹道:“楚相公,你想到哪里去了?”

楚岫结结巴巴道:“不、不……我不曾……”

云罗淡淡地道:“我很了解,自己的身份,已经两嫁,并且正为人妇,我也很了解,你和你师弟早有婚约,你不必担心什么不应当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只是不想因为我和她的关系,你却远着我。”

她神色里寂寥无限,楚岫觉得自己是让她误解了,着急地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娘娘,我……”他忽然低声道,“我俩的婚约不过是镜花水月,当不得真,我也从来不曾当过真。”

云罗道:“怎么?她既有才且貌美,你不喜欢?”

“不是。”楚岫摇了摇头,忖度有时,慢慢地道,“我被师傅带上山,师弟先我已在。我能上山,得学艺,都是因为有师弟,师傅交代给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任务,便是让我终其一生都为师弟而存在,保护他,在他身后,或许是师傅觉得这样子得不到他想要的完整的承诺,言语间便又隐约定下了我俩的婚事。并不曾明白的说,我和师弟却都知道这回事,也承认是事实,但是彼此之间,是从不曾当过真。”

“那又是为什么?”

楚岫苦笑道:“我说不清……可是从记事起,我不曾见过她女孩子模样……你能想象么?每天我面对着一个小男孩,他慢慢地长大成少年,到后来是日渐威严的宰辅大人,你想象一下,我又怎能当真?”

其实她也曾还复女装,但每当那个时候,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总是不太愿意让他亲眼目睹,只除了两年前大相国寺一行,但他因为有事而到晚到,只见到她为定王示弱的一幕。那是她难得的女装,也是难得的她着女装时面对男子,正是心防最弱之时,从此以后她心里深藏下的那道影子,深为禁忌,可是绝不是他。

只不过,在他心里,也未必见得,就有她深深的影子。

楚岫想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而且她喜欢的……”

他不曾再说下去,云罗目光微烁,却也没有再行追问,道:“楚相公,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楚岫道:“是什么事情?”

云罗微笑道:“不用这样大防似的防着我,我让你答应的事,会有多难?”

楚岫也为之一笑,却一本正经道:“你和我师弟越来越象,我怕胡乱答应。”

云罗点点头,默然不语。楚岫道:“怎么又不说了?”

云罗道:“你既防我,余下的话再说毫无意义。”

楚岫道:“何不说一说,也许……不难呢?”

但是无论他如何问,云罗都不肯再开口,只道:“夜深了,楚相公,请你走吧。”

皇帝与将士宿在前营,不在这里,但云罗的身份,倒底尴尬,她既出了言,楚岫就不能不走,楚岫走了两步,回头道:“你下次想好和我说?”

云罗微笑道:“我再想想罢。”

楚岫望着她,半晌,忽道:“云罗,你说,我答应。”

他少年起答应保护师弟,就是一辈子的事,这个人“答应”这两个字的份量很重很重,云罗顿然眼睫微湿,低声道:“我就要你唤我的名字,我就要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视我如仇,也别,视如陌路人。楚相公,请你永如今日,请你一直都是云罗的知友。”

原来她只是这样微薄的要求,楚岫一阵心酸,却从话里听出别样的意味:“你和师弟成仇,是打算开始正式清算了吗?”

云罗不答。

楚岫不死心,又问:“你和他,都是可怜人,你……不能原谅他?”

“原谅他?”云罗睁大眼睛道,“原谅他假装是我的好友,原谅他借我认识韶王,原谅他害我全家父丧弟亡,原谅他……”

戛然而止,眼泪却不自觉涌出,轻泣道:“我明白那个要求未免过份,你和他多年情谊,你和我不过萍水相逢,我……只是太寒冷。”

楚岫忍住替她拭泪的冲动,柔声道:“相识一场,不在久或不久。”

云罗抬头道:“那么,你答应了?”

楚岫道:“我答应,在你说之前我就答应了啊。楚岫有生之年,一定做到。”

是他有生之年,倘若有生之年是看得到的时限内,云罗听出这话语中一丝不祥之意,却不愿深思,微笑起来。

目送白衣远去,云罗方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听了多久啦,出来罢。”

秋林笑嘻嘻地闪出来:“奴婢护驾,可不是偷听些什么。”

云罗莞尔道:“你护驾护得很好,也不会去禀知皇上吧?”

秋林肃然道:“奴婢只有一颗心,一双眼睛,没有嘴巴。”

云罗笑了笑,却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秋林,你真好。”

“奴婢再好,娘娘也不曾反復求着奴婢做娘娘一生的知友。”

云罗道:“只怕秋林志不在此,倘若你愿意,我自然求之不得。”

秋林道:“娘娘,你越来越象一个人。”

云罗道:“柳大丞相?”

秋林摇头道:“闻晦老和尚。”

云罗不解地瞧着他,秋林笑道:“难道咱俩不是在持续打机锋吗?”

云罗笑出了声:“和秋林说话,真是快乐。”

然而她的笑容渐渐湮止,慢慢地道:“秋林,有件事我拜托你。”

秋林看着她的脸色道:“娘娘请吩咐。”

“我要找到那位铁面将军的下落。”云罗道,“柳欢宴明明和他有联系,所以我已让皇上绊住柳欢宴,楚相公,我自有办法,秋林,单你一个,肯定能找到这个人的下落,对不对?”

秋林不答。这一回,才是真正的犹豫,虽然他早就开始帮助云罗,然而,迄今为止,不曾“背叛”柳欢宴。

身为奴婢,心却是这个天底下最随性的人,他不肯对任何人表忠心,他不肯向任何人轻易许诺,他只想能力范围帮助他看得顺眼的人——但决不意味着对此忠心,对彼就可背叛。

云罗轻叹道:“秋林,我不是逼你,但是,你也明白,这一件事,必须要做的,我不做,皇上做,皇上将派何人,你岂有不知?”

秋林慢吞吞地道:“皇上是派小林子出马。”

小林子是当下宫中最得用和走红的太监,小林子和秋林的关系一点也不融洽,甚至见了面,小林子就眼红,恨秋林恨得牙痒痒的。

但是秋林却不能恨小林子。

因为小林子是临止的徒弟。

临止的徒弟取名叫小林子,是因为临止记得他有一个师弟叫“秋林”。

秋林闷闷地道:“娘娘,奴婢和你在一起,也开始感到压力了。”

“人之一生,岂能永远随心?”

“……我去寻找你要的答案,可是别让小林子冒险。”

“多谢秋林。”

106 君今在罗网

月色如霜,映得半山一片雪白。

摘下面具,还原成一个最普通的人,穆澈怔怔抬头仰望着天上半轮钩月,月下一道拖得很长的凄凉影。

柳欢宴那次来,把彼此间那层薄幕掀开,换来的不是惊喜,而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失落。

平心而论,从前柳欢宴待他不算好,把他从山中救回之后,便一直将他困于地下囚牢,令他失去了自由,然而那段岁月对他而言,却是平生中最美妙的日子,只因为心中有一个她。尽管柳欢宴说,他心中的“她”另有婚配,断言他们的缘份到此为止,尽管他自己朝不保夕,安危难测,可是种种困境都无法使他感到颓唐,这个世上,有一个“她”在等他努力,那些困难,那些荆棘,不过是幸福之前惯有的折难。

后来楚岫悄悄地放他走,历尽千辛来到边关,重新组织属于自己的力量,两年来,所做的每一分努力,都仿佛身边有“她”相伴,分外甜蜜,分外充实。他在想,总有一天,阳光灿烂。

可是柳欢宴不曾骗他,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是世界上最近,又最远的那种。

他不怪柳欢宴为何不肯早些相告,他只管造化弄人,苍天无情。

他俩是兄妹,竟是兄妹!

柳欢颜秀美绝俗的容颜时时闪回,每一张脸都是充满悲哀。他想忘掉她的名字和容颜,可是两年来早已铭心刻骨地深。

失去她,就算得到这天下又有何意义?

更何况,这天下,对他而言突然间那么遥远,他无意趣,柳欢宴也在压制,他再也没有勇气,再次振起雄心万丈。

颓丧、焦急、难耐的日子里,他眼中所见,再也不是那个变化万千的战场,只有她时而明媚时而悲凉的眼。

“欢颜,你在哪里?”他痛苦地想道,“我要见你,我要见你,我只要再见到你!我不要快乐,不要幸福,不要生命,我不管你是不是我妹妹,我只想再见见你。”

草木间雾气轻袅,平素精明过人的定王,丝毫也不曾发现自己这一刻的意志是多么软弱,竟将心里的话,喃喃吐出。

草木轻耸,穆澈倏然回过头来,隐约见到一条窈窕身影,脱口而出:“欢颜?!”

那女子缓缓走出,雪白的衣裳,不染纤尘,眉目如画,清丽脱俗,穆澈只感有三分眼熟,可是大失所望:“你?”

草木轻扬,白衫女郎的面庞在其中隐隐约约,眉目间有未及收回的三分讥嘲,三分惊异,还有四分,却是冷若冰霜。

她缓缓开了口:“不记得了?看起来定王殿下记性不太好呢,不过算起来,我怎样也该唤你一声四哥吧。”

“四哥?”穆澈脑子里昏昏沉沉,记忆深处仿佛还留着那片如雪衣影,然而眼面前的人陌生多过熟悉,情绪一时难以转得回来,“你是谁?”

云罗冷笑地看着他,半晌,唇中吐出一个名字:“梁云罗。”

穆澈募然吓了一跳,不禁倒退半步,睁大眼睛望着对方,头脑中却越来越糊涂:“梁云罗、梁云罗,你是、你是梁云罗?梁云罗是……”

云罗语音平静不波:“韶王妃。”

穆澈失声叫道:“韶王妃!”

云罗慢慢地转过了脸。

穆澈努力使神思清楚起来:“那么你现在?”

云罗凄然微笑:“拜四哥所赐,我如今身为皇贵妃,荣华富贵,风光无二。”

穆澈声音冷下来:“你失节另嫁,同我有何关系?不过早知你是这种失节女,我无论如何不会说合你和潇弟。”

“你说合?”云罗幽然道,“你不曾说合,你不过是做了任何小人都会做的一件事罢了。”

如果柳欢宴之前不曾提过这事,穆澈在这般神思昏沉的情况下,一定想不起来云罗意在何指,但是之前柳欢宴十分凝重地对他提过,在柳欢宴的态度看来,仿佛这一件事情,是比他和她为亲兄妹更加重要,穆澈听时不以为然,可也有了印象,到这时不禁怔怔眼望着那个白衣幽凉的女子,一时失语。

云罗分开长草,缓缓走了出来,明明走在坎坷的山地里,她却好似凌波飘然而至,声音轻缓。

“我十三岁起,便认定了,自己一生的归宿,梁云罗,其实并不需要别人替我来安排。可是你假借兄弟之名,做得好似那般有情有义,背地里肮脏不明,你明知道,穆泓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宠爱,没有地位,没有前途,他是那样一个孤零零的人,他身边除我以外,无人可相伴。你斩断一个兄弟一生的幸福想望,也斩断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想望,来成全你那宏大无私的兄弟情。你做下这样缺德的事,甚至不认得,你那成全的弟妇是哪个。”

这话若在穆澈从前听起,必然斥之以无稽,荒唐,强辞夺理,可是欢颜非夺如夺,他终于能够懂得,他怔怔听着,前所未有的愧疚涌上心来。

“云……”

“请不要唤我的名字,你不够格。”云罗道,“若是你瞧不起我,大可认准前面一个韶王妃,若是当我陌路,你不妨改唤皇贵妃。”

穆澈只得叹息。原来这姑娘,有这般如雪的性情,如此敏锐的谈吐,也难怪潇弟当年,痴痴相恋。

“你怪我无妨,请不要怪潇弟。”他道,“潇弟无辜,我只是不忍见他痛苦,出此下策,实在他于这事并无责任。”

云罗低了一低头,眼泪悄然滑落,轻声道:“我不怪他,没有怪过他,可是我也不能爱他。”

穆澈道:“我不适合问,可是……你从不曾爱过他?”

云罗沉默了一会,轻轻地道:“他已经死了。”

她转过脸来,瞧着穆澈的脸,唇角浮起微笑:“四哥,你和他这样好的兄弟情,他在地下如此孤单,不曾想过去陪陪?”

穆澈道:“嗯?”

云罗一字字,把刚才听来、而瞬间明白的那件事说出来:“又或者,你是愿意陪着你那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那倒也无妨,我终能将她送下来陪着你。”

穆澈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感脑子里越来越是昏乱,浑身似是僵住,站在那里,动弹不了。

“你听。”

听什么?穆澈奋力振起精神,侧耳静听,只闻风声。

云罗慢慢地转过身子,朝着西向走了几步,似也在听。穆澈见到她所走的方向,心中募然一凛,想起了那个方向,正是他屯军所在。

远方,隐隐约约,传来兵戈之声。

“你!”

穆澈大惊,一跃而起,然而霎时如堕梦中,他竟然似被万千柔丝捆缚,全身软绵绵、懒洋洋,再也动弹不了。

云罗道:“铁面将军,这些天来,传得神乎其神,也不过三千兵卒。一旦暴露藏身之所,你之前心血,也就付之汪洋。”

穆澈咬牙道:“我得罪了你,他们没有!穆澈麾下三千精兵,自东祁西昌两国开战以来,他们只为国而战!他们都是大祁的功臣,何故致死?!”

云罗道:“你得罪我,本不至死,他们更是不曾得罪我。只是定王殿下那句话少了点儿什么,他们不仅仅为国而战,更是为殿下而战,想必你听说过一句话,一山岂能容二虎?你要死,那三千将士,同样也不能不死。”

穆澈道:“原来你是为、为那个人而来!你、你果然是辜负了潇弟,宁可为虎作伥!”

云罗嘴唇一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穆澈一面斥她,一面奋力振作精神,挣扎不已,额头上一滴滴的汗滚滚而落,与此相应的神智却是越来越模糊。

他募然大吼一声:“逃!逃啊!”

云罗望着他,淡淡地不加阻止,然而穆澈也悲哀地明白这声音肯定是传不到那里,就算传到了那里,那三千士兵,也逃不过这一场撒网捕鱼式的大杀戮。很简单,他自己就是例子,所处之地很偏僻,但是绝非身边无人保护,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样走近他来,甚至不知不觉中毒也完全不知情。

月光越加的白,是那凄凄惨惨一片冷幽的白,好似是九泉地下阴森的味道,不再似人间光景。

穆澈的双腿缓缓弯曲,弯曲,以至于一跤跪坐到地,他的头颅深深垂下去,半睁的眼睛还对着地面,他看见一张清晰而生动的脸。

云罗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身躯沉重倒地。

四周寂寂如死,西边的山谷里,更没半点动静……没有战争,完全不曾发生过战争。云罗从头至尾,便不曾想过这件事,有皇帝的参予。

“我非恨你而杀你,”低低叹息,“只是你,不得不死。”

她霍然转身,对着了楚岫惨白的脸。云罗脸色微变,她设计给楚岫服下了沉睡之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两手沾上鲜血。――他早晚一定知,但她只是不想让他亲眼目睹。

可是最终还是他看见了。

让他看见,是所不愿,但是另外一种可能,是云罗更加不愿的。只是楚岫之前并无疑她之心,而能迅速赶来,这件事的后面,已经隐约看到另一个人的力量。

楚岫看着她,半晌,沉沉地开了口:“她让我小心,我不信她,信你。”

云罗哑然。

楚岫继续道:“我做影卫多年,不曾辜负她一件事。第一次,我想有自己的主张,却终究是这样的事实在眼前:我是一个多么简单的人!――我,不是你们的对手。”

107 何以有羽翼

夜来山谷里的风,冷彻骨,寒彻心。二人哑然相对,其情更冷。

楚岫连头也不曾抬,但忽然说道:“下来罢。”

树稍悄没声息了一阵,终于飘下来一条人影,是秋林,笑嘻嘻道:“奴婢给楚大人请安。”

楚岫并无官职,秋林一向随着柳欢宴沿习称呼,楚岫从来也不计较一个称呼,此刻听得刺耳,淡淡道:“你我都是人的奴才。秋公公,你这事儿办得真好。”

秋林道:“奴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楚岫冷笑道,“我早就知道西昌有人和你暗中联系,你说她逼你办事,这都是个借口。”

秋林道:“奴婢既与西昌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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