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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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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欢宴替她拉上衣服,手颤抖得厉害,勉力系好裙子,但是怎么也遮不全那些撕坏的地方。
一袭白袍仿佛从天而降,把谢盈尘盖得严严实实。
柳欢宴头也不抬,轻声道:“你终于来了。”
白衣青年低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不知是谴责还是心疼,说道:“就算你不愿意让她见到那里面的人,也不至于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柳欢宴微微一笑:“还好啊。”
“还好?”白衣青年道,“你还有力气站得起来不?”
柳欢宴哼了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我没事,麻烦师兄送我夫人回府,叫浣纱好生侍候调养,她受了寒毒,没有两三个月下不了地。”
白衣青年瞠目道:“就这样?你呢?”
柳欢宴淡淡道:“皇上早朝说让我出城办个外务,十来天光景,我今晚不回府了,天一亮就动身。”
“嗳,何至于赶成这样,你把你夫人伤了,不回去安慰两句吗?”
“你又不是不知,卿卿我我那一套,为我至恶。”柳欢宴微皱起眉,“我无能,险令夫人身中寒毒无救,自然一时没脸见她,她醒了自己一想就能想得过来,要是还不明白,浣纱提点两句不就有了。”
白衣青年有点啼笑皆非:“做下这么一摊子事,叫我和浣纱给你收拾烂尾,亏你想得出来。纵然不想与她面对面尴尬,何至于需要半夜动身?”
“我赶时间。”
白衣青年瞪着他。
“怎么啦?”柳欢宴摸摸脸,“我脸上生花了?”
“你脸上没花。”白衣青年淡道,“我只在想,有什么在背后追你吗?事事赶得这么急,就象后面有人用鞭子赶你似的,你现在不是以前白身之时了,身为丞相日理万机,尚且如此拚命,身子总有一天扛不住的,小师弟。”
柳欢宴笑了笑,缓缓道:“就是有鞭子在后面赶。师兄你不明白的,我没有太多时间,我知道很多事我央你麻烦你,你也很累,可是真的时间不多,能帮你就尽力帮帮我吧,啊?”
他和师兄一样高,只形体偏瘦,这么一说一摇袖子,孩子似可怜,白衣青年笑了起来:“还象小时候挂着双鼻涕求我偷糖似的那样儿。”
柳欢宴脸一红,整整巾帽,衣襟略理:“胡说。”少年宰相威严又回来了。
谢盈尘这个样子,是不可能抱到前院再回去了,白衣青年自然有办法悄悄地将她送回去,柳欢宴返回前院,打发了谢盈尘来时所坐的轿子,又不知和暖碧低低讲了几句什么,把个小丫头吓得急赤白脸,半句不敢多嘴,这边柳欢宴的大轿过一刻缓缓启动。
柳欢宴慢吞吞地走回来。
矮房子里关的是云罗。谢盈尘本是认得的,即使让她见了,以皇帝来堵她的口,想必堵的住。但柳欢宴真正想要做的是放韶王和云罗共逃,这件事多一个人知晓多一分危 fsktxt。cōm险,多一个人知道今后也有可能多一重罪。谢盈尘于他所作所为本是个外人,不到万一时刻,他不想拖她下水,这是他故弄玄虚吓她的原因,所料未及的是这场戏做到最后,差点连自己也吓着了。
他在门前默默地站了会,那个哑巴小鬟幽灵似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替他把那具大锁打开。他迈步走了进去,举止稳妥冷静,他又是那个周身无懈可击的柳丞相。
天色已然阴暗,这个房里,更是没有半点光亮了。
他眼睛闭了一会,重新睁开,望出去才有蒙蒙一线光。他缓缓朝着床边走去,淡然道:“起来。”
床上人影一动不动。他轻声嗤笑:“这种把戏瞒得了皇帝瞒不过我,我知道皇太后是因为得知你父亲已死才放你一条活路,而你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拿你这条命去向皇帝索偿。对于深知你的底细的我来说,尚且做出这副痴态实在是个愚蠢的决定。”
黑暗中的女子一声不吭。
“不说,是吗?”柳欢宴伸过手来,摸到她,她受惊,躲向更里面,“为什么躲我,云罗?你是怕我多一些,还是恨我多一些?云罗,不要装,不要试图伪装,在让你得到自由之前――”
他有意顿了顿,等待着,云罗果然有所反映,黑暗中他瞧不清她的举动,然而他敏锐地感到她有所反应,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在让你得到自由之前,我一定会弄清楚你的心思。云罗,我能放一个无辜受害者出去,但我不能放一枚随时随地会开弓回头的箭出去!云罗,你理会也罢,不理会也罢,向我示好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就算你瞒过我,伪装很好的瞒过我,你以为,透过你一人之力能报得了这仇?”
云罗静悄悄的,黑暗之中,她连呼吸都似乎停了,柳欢宴眼睛不好,听力却一向极好,居然就连他也听不见她的半点声息。他也沉默。
太久,太久,久到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这两个人都睡着了,才响起低微而真切的语声,在她发鬓,耳畔:
“云罗,你恨我,我不怕,我是注定了下地狱的人,单愁不能把更多的人一起带下地狱。我这样坏,你可别学我。我是宁可你一早就死了,带着你原来的纯真和洁白,也不想你被我拖到同一个地狱。”
语气森森,他们仿佛同时堕入了地狱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啊第二更,看文滴jm,不要霸王,不要霸王,碎碎念ing~
019 碧潭冷浸寒玉
柳丞相因外务出京,因为不耐烦俗套的送别祝福那套公干,一大早便排出阵仗经西城门出城。差不多的时候,一顶青帷小轿悄然抬出鼓楼街柳宅别院,由东城门向京郊的青麓山而去,这条路若是骑马赶车两个多时辰就到了,但是轿伕抬轿力求平稳,不追速度,晌午在神京观歇得一歇,至晚方抵达此行目的地,在一静僻小谷中竹篱茅舍,别是一番幽趣。
云罗被扶下轿来,她本就高烧未愈,经此一天颠簸更是委顿非常。但没想到一下轿就有个侍女模样的人扑上前来,一把把她抱住又哭又笑:“小姐!小姐!没想到香吟还能见到小姐,小姐,你受苦了,香吟听说,实在好生心痛,我的小姐啊!!”
云罗微有一惊,低头瞧了她半晌,目中方才凝聚些许沉吟:“香吟?”
“是我啊!”那丫头哭得断断续续,“小姐,你还记得香吟么?小姐,香吟后悔离开你,害小姐受苦,香吟不能追随于左右。”
云罗缓缓道:“你,嫁人。”
香吟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恻然道:“香吟多蒙小姐恩典,将我发付嫁给表兄,只是香吟无福,表哥他开春之时就撒手尘寰。”
她见云罗目中犹有困惑,她感到有些奇怪:“小姐,这些你不是都知道的吗?那时还说香吟一个人无依无靠,好生可怜,想把我一起陪嫁到王府去,只是老爷嫌孀居不够吉利,小姐那时还许诺我以后找机会再让我进王府的。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香吟尚未进府,小姐便遭不幸。可是香吟若随小姐一起到王府,现在只怕也就见不到小姐了。呜呜,小姐啊,你怎么这样可怜?”
她哭诉许久,云罗最终只简单说了一个字:“累。”神情依旧木然,她折腾了这一天,路上还呕吐两次,给香吟哭着抱着纠缠这么一会,早就很不耐烦,说“累”的同时,便站着也几乎阖上眼睛了。
香吟虽是柳欢宴找来的,其中缘故却所知不详,而随同云罗过来的一名聋哑小丫头以及两位嬷嬷,也是一问三不知,见到云罗大异往日,非常紧张,陪在云罗身边不肯离开,摸到她额头滚烫,一晚上换了无数块冰泉里冒过的巾帕。天将明时云罗体温有所下降,她也累了,伏在床边打盹。
半夜惊醒,听到云罗梦呓一般的语声。
“锦瑟。”
“小姐?”
云罗又说了一次:“锦瑟。”
香吟道:“小姐,你在叫谁?”
云罗两眼微阖,象是醒了,又象是梦话:“锦瑟。”
香吟依稀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半天,猜道:“小姐,你是不是说的表小姐?怎么想到她了?”
云罗不答,半晌幽然微声:“表小姐……”
锦瑟本姓方,她母亲和云罗亡母乃是同胞姊妹。锦瑟八岁那年家里坏了事,梁尚书念着至亲旧情,悄悄地把她母女接到府中,待以锦衣玉食。这样的日子大约维持了不到一年,某日突然来了很多气势汹汹的人,把锦瑟母女带走,听说是没入宫中为奴。梁尚书因为隐匿亲戚不报,还曾遭受上斥。一入深宫如海,香吟之后再也没听说她们的消息。这件事过去了很多年,香吟比云罗大了两岁,所以提起这个名字勉强还能记起,按说云罗不太可能记得这位表小姐了,是什么原因让她在既病且落难的日子里突然问起呢?锦瑟当日入宫,莫非是在宫中遇到了?
香吟欲待追问,却见云罗阖目而眠,鼻息微酣,早又睡着了。香吟对她既爱又怜,轻揉她的长发,低声道:“小姐,你受苦了,香吟再也不会离开你。”
时天色微明,烛花不停毕剥,香吟回身吹灭蜡炬,没有发现,云罗眼角微濡的湿意。
此行就是柳欢宴曾向皇帝提及的,让他的孪生妹妹来替云罗看看,她的痴呆之症能否痊愈或减轻。但柳欢颜行踪向来莫辩,云罗一顶小轿抬到这里,这位更多只在传说中的二小姐仍然未到。
出了京,云罗待遇略好,安排了一名小丫鬟以及两个老成嬷嬷在此服侍,也不再将她多种限制,禁足禁身都已取消,加上有香吟的细心照顾,云罗身子日渐康复,除了神情依旧呆滞以外,内伤、外伤,一天天都好得差不多了。
云罗在宫中受尽苦楚,时日虽不很久,却养成见了惊惶胆怯的习惯,禁足限令纵然取消,她还是更愿意躲在房里不见天日。香吟在她到来的第二天,终于弄清楚小姐受不起折磨,变得痴呆了,大恸之下又哭了一场,服侍越发经心,等她精神好转,硬把她拉出来散散心。
“小姐,这个地方,你也曾来过,还记不记得啊?”
不管香吟问什么,云罗总是一片茫然,现在的她,就算提到父亲,她也愣愣的也不改变神情,其实香吟想她是知道的,就象那天见到自己,马上就认了出来,只是表情略微呆滞而已。至于韶王,香吟小心翼翼避免提起,这个名字过于忌讳,万一激起云罗反映只有适得其反。
她们行走在枫叶林里,其时秋光明媚,枫叶树梢仍然一片翠绿,只偶有两三片悄然改上红装。三秋桂子的清香隐约随风送到。云罗停了脚步,听着什么,似有水声苍苍,流泉漱石。
山角背后,一挂瀑布浩然起于目前,犹如天坠玉河般万流奔腾。
瀑布看似极近,实则还有一段距离,落入其下深泉之中,形成一道溪流,而湍且急,就在云罗眼前奔涌而过。云罗眼色显得有些奇怪,好似想起什么,第一次不用香吟的搀扶,自己移动脚步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转过弯,水流顿时平缓起来,缓缓向东注入深池,连山角那边的瀑布之声也变得绰约难循、玲珑轻响。一方碧玉湖,周围绿意盎然,山花拥簇,宛有轻雾缥缈起于其间,神光离合。
云罗眸光幽微变幻,有画卷于她眼前徐徐打开。
那年暮春天气,草木更深,花更艳,湖光滟潋清绝尤胜仙境。
梁云罗神京观访谒柳欢宴未遇,随意游览山景,且赏且走,无意中闯进了这个生人不容易走到的幽僻山谷,并且发现了这方水比琉璃还清的碧玉湖。
她走得累了,就在湖边,脱下鞋子,双足入水嬉沐。
忽闻水声划破,轻雾间有人出浴,倾城颜色,水墨眉眼熟稔至斯,她怔了怔,不禁脱口而出:“欢宴!”
那人乍然回眸,在水中,碧玉般的水波轻轻回漾,衬着她晶莹肌肤,妖娆身段纤缕毕清,云罗见是女子,兼又无一物遮挡,当即羞得满面红晕抬不起头。
少女笑容初生,犹如春花璀璨,或者只是女子见着了女子,她也不怎么慌忙,从容开口道:“请你回转身去。”
云罗依言转身,心中惊疑不定,少女眉眼是柳欢宴无疑,叫她也回头,难道柳欢宴竟是女儿身?
“好了,梁小姐,请你转过来无妨。”
梁云罗依言回转,眼望她有无穷疑惑,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如何启齿。
少女着一袭宽大白袍,全无式样可言,但身材玲珑曲线毕露。她尚裸足,坐在石上,两足一晃一荡甚是自在,其人其形,美得不可方物。一手拿了梳子,缓缓梳理玄缎也似长发,语音清幽,漱漱水声中如有回音:“我叫柳欢颜,是欢宴的孪生妹妹。你一定是我哥哥经常提到的梁云罗。”
梁云罗惊疑未定:“是吗?我从未听欢宴提过家有二妹。”
“不足为奇。”柳欢颜淡淡道,“我在这世间,本是虚无的存在。”
“何意?”
柳欢颜道:“萍踪浪迹,寄情山水,是我的兴趣,我哥哥热衷功名,红尘痴迷,我们俩同源同根不同生长。”
梁云罗那时对柳欢宴也当真说得上“痴迷”二字,闻言微觉不喜,道:“那么小姐毕竟来此何为?”
柳欢颜道:“梁小姐与柳欢宴相交一场,不曾听说他有寒毒之疾?”
提起此事梁云罗深以为憾:“知道,还曾见发作数次。”
柳欢颜道:“欢颜忝为药王弟子,这个奇难症候一向是由我主治,故此一年之间,我总有两次过来寻找哥哥。”
“原来如此。”梁云罗道,“欢宴今日却不在。”
柳欢颜道:“原来梁小姐与哥哥今日有约,被我打扰,真是抱歉。”
梁云罗脸一红,道:“原也不曾说定日子。”
柳欢颜道:“我没什么爱好,多少有些挑嘴,酷爱芳响斋的点心如曼陀罗蒴果、金银夹花平截等,所以一年来两次,哥哥就被我折腾两次。他是出山帮我买这个了,最迟傍晚就回来的。”
关于曼陀罗蒴果,梁云罗倒曾听柳欢宴提起,说是有个人最爱吃这个,这道点心之所以难做,在于原料难寻,对于烤制的工具也有特别要求,是采集曼陀罗、玫瑰、鸢尾、石竹,后两样除花以外再拿刚刚开裂的果实,将蒴果捣汁,浸入鸡蛋调和的面粉,鲜花拌为馅料,蜜制后放在特制工具之中嵌成曼陀罗形状,置于炉上蒸烤,两面金黄之后另外洒上玫瑰花瓣、香晶与桔片。做起来已是烦琐,出笼之后更是三个时辰内必须吃掉,不然味道就掉了,原来就是他的妹妹爱吃。柳欢宴本人对于吃食不甚讲究,他妹妹就酷爱挑嘴,柳欢宴的传说与皇家密不可分,他妹妹远离红尘,这双兄妹,当真算得上是一对奇人。
柳欢颜留她:“梁小姐既然进山来了,不忙急着走,等哥哥回来,当山野之风尝一尝这平时高楼盛宴中所食的点馔滋味,想必别有味道。”
那天下午梁云罗与柳欢颜相交甚欢,柳欢颜性子冷漠,笑容寡淡,不过谈得还算投机,柳欢颜还引她看了一个大药圃,神京观后面有个偏僻山谷本是世所未晓,居然还有一个显然不是培育了一年半载的药圃,更是令人吃惊。柳欢颜说平时这都是浣纱在料理,浣纱跟她学来,也算是半个大夫了。
三年多里面梁云罗只与柳欢颜见过两面,后来一次是她把柳欢颜拉去参加诗会,故此柳欢颜与梁云罗并称双绝的美名遍于京华。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俺脑子秀豆了,明明是新晋榜还差30位的,俺不会做数学。。。灰溜溜滴爬下,看来希望不大鸟。。。。
020 牢锁金关,坎离颠倒,须要识根源
水声响,惊破云罗遐想,抬眼望向湖中,这冷的天气,自不是又有人出浴,苇丛中拨出一只独木舟。
其上白衣翻飞,缟袂如仙,白衣少女遥遥对她颔首:“别来经年,云罗尚安否?”
柳欢宴比云罗大四岁左右,那么这少女也是,云罗初见她在三年以前,可是岁月光阴不曾给她刻下任何痕迹。云罗神态平静,这句“尚安否”于她毫无影响,香吟却着实有些气恼,梁云罗薄命多骞世几无不知,更何况她是柳欢宴孪生妹妹,这种轻飘飘的语气简直岂有此理!
“我们小姐不是很好,”她如母鸡护雏鸟,挡在前面,“所以要麻烦姑娘,费心替我家小姐看上一看了。”
柳欢颜清冷如星子的眼眸在云罗脸上停留片刻,说道:“人生多苦少甜,云罗失慧倘是真,那是幸福,不是噩运。”
香吟为之气结,梁云罗与柳欢颜相见两次,两次都恰是香吟随侍在侧,所以深知柳欢颜一直是这种淡漠若即若离的性情,但在故交旧友发生惊天动地改变之后,她的态度依然如此轻飘飘,真象是心如明镜台未惹半点尘埃,外人看来,未免过于不近人情了。
长篙轻点,小船儿搁在浅滩,柳欢颜招呼:“上来。”
这只小舟载两人已属超额,香吟不情不愿地让开些些,看着云罗慢慢地伸出手来,与柳欢颜相接,她在底下扶了一把,助云罗上船。
“你坐好。”柳欢颜招呼了声,“开船啦。”
船声破水,小舟晃动,自小生长于北边的云罗果不习惯,紧紧拉住船舷儿。
舟行碧湖中央,船速缓慢,左右晃动的频率亦大辐减少,上船时那阵眩晕减轻得多,她才睁开眼睛,静静而坐。
“我哥哥巴巴儿将我找来,是要替你诊治痴呆之症。”柳欢颜专注地看向对面女子,“不过他的意思,看病是假,他其实怀疑你这样子是做出来的,你要想明白了,装成痴癫,固然可使人对你戒备大减,但相对的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诸如上位者的宠爱,以及因此而来的权力。如果你是假痴假呆,不妨可以借此台阶来下,就说是被我治好了,便于行事。”
云罗不避她的目光,嘴唇忽然动了动:“欢颜。”
柳欢颜道:“想好了吗?”
云罗道:“这里,沐浴。”
所答全非所问,柳欢颜不以为意,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就当你是真的痴呆了,我会替你治疗,治疗过程有点难受,你忍一下。”
云罗没有反映,柳欢颜道:“还有一点我有必要提前告诉你,痴癫之症,经脉之中经行血流与常人不同,我将对此进行针炙,是酸是痛,我不确定,但是你那时的表情,一定会明白无误告诉我的。假若是酸而你做出痛楚的样子,意味着什么呢?”
云罗好似看得她累了,缓缓偏过头去,望水波。她的眼神,似乎在那瞬间动了一动,但又似乎从未动过。
柳欢颜轻点竹篙,船行甚快,云罗一直都很安静,眼见小船即将入港,云罗忽道:“欢宴。”
“嗯,”柳欢颜应了声,意识到她唤的是另一个相似的名字,“怎么?”
“欢宴,”云罗睁大眼眸,神情楚楚,“自由。”
“什么?”
“自由,他说。”是那夜柳欢宴所讲的话,云罗虽未回应,却似乎深深记在心里。
柳欢颜瞬瞬双目,道:“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云罗?有些人成了白痴话很多,你就变得言简意赅。我只是接到哥哥传书,很多事情他书简里不会对我提的,假如你想问他,等几天,他就快过来的。”
云罗不开口,看着她的脸。
船儿停下了。
柳欢颜上了岸,也不招呼云罗,自顾系好绳索,走了段才回头道:“要是不跟着我,我倒是不介意你在这里坐上一夜看风景。”
她说话的语气、方式,都是绝无可能在对一个白痴讲话。
云罗似乎领会了些什么,慢慢站了起来,船靠岸,水一冲,又离开得有些距离,一步显然跨不过去,她便连人带衣跳掉水里,攀着弦,牵着水草,拖泥带水地到了岸上。
柳欢颜观察着她,很难得露出笑容的她也不自禁微微一笑:“云罗,我承认我看不出真假,你真厉害。”
两人走回草堂,这里原有几个下人,似乎是接到了事先通知,避得一个都不见,柳欢颜把云罗引入最后面的一间大屋内。
这间屋子依山而建,在外面看平平无奇,实际上屋后直接连着一个很大的山洞。云罗刚刚走了进去,身后的洞门便无人而自启,自行轧轧连声关上了。
“别害怕。”柳欢颜清幽的语音响在耳侧,“我在替你看病。”
有微光打出,云罗靠着门,神色紧张。柳欢颜不知躲在哪里,说道:“看到前面有张座椅吗?过去,坐下。”
她说得极慢,非常清晰地重复了两遍,云罗似是听懂了,朝着那张椅子走过去。
“很好,把两只手,放在扶手上。”
这是一张宽大的太师椅,红木锃亮,扶手特别的宽,镂刻精美,外表虽说不上有何怪异,总之是不太象一般的太师椅。云罗也不知道看出来没有,在柳欢颜的连声催促下,最终如她要求。
刚刚搭上那扶手的一霎那,忽然有皮条子从底下弹出来,绕住她的手腕。云罗惊得跳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带子蛇一般缠上纤腰,缚住双足。
天花板上微弱的光芒,陡然熄灭,周围陷入死一样的黑暗,而在云罗头顶上,徐徐呈现一道光芒。
光芒起先很弱,逐渐逐渐地打亮,将她全身笼罩在内。云罗感到非常不自在,忍不住用手遮挡眼睛,手不能动了,欲行躲闪,也全然无法站起。
她叫了起来,略有挣扎,听得柳欢颜的声音道:“别动,我不会伤害你,只是看看你的精神状态,还有看看你的耳疾。”
云罗不管她说些什么,还是挣扎,但觉那光线加强到某一程度,不再变亮了,只是光亮如同水波摇曳,极不舒服,不由得紧紧闭上双眼,脸上神情也是紧张之至,她养成习惯遇到任何情况都象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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