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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瓶儿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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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事也牵扯上西门庆; 他慌了,急忙打点金银财宝; 让家人来保来旺去东京办事; 托人情; 免自己的责。
为了这突发事件; 原先说好的迎娶李瓶儿也被耽搁,西门庆龟缩在家里,紧闭大门,不许家人随意外出。
李瓶儿苦等他不来,愁出了病; 夜夜梦到狐狸摄其精髓。过后饮食不进,病容黄瘦; 眼看就卧床不起。
后来请了大街口的蒋竹山蒋大夫来看诊,蒋竹山见她新寡又貌美; 还兼财产无数。起了歪心思; 在她面前说了好大一篇西门庆的坏话。李瓶儿耳根软; 这才知道西门庆摊上大事,难顾上她了,她便把蒋竹山招赘进家,出钱给他开了门面两间的药店。
来保机灵; 在东京将银钱洒尽,总算勾去了西门庆的罪名。
西门庆重新打开家门,这时才想起李瓶儿,谁知已晚了一步。
他气愤不过,找了两个街头地痞,设了巧计,将蒋竹山设计了一通。李瓶儿嫌他事多,又兼风月手段不如西门庆,打听得西门庆无事,于是,她将蒋竹山赶出家门,派身边的冯妈妈重新去找西门庆,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李瓶儿强笑了下:“她挺好的,您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她听见寒了心。”
西门庆不屑地嘁了一声:“一个丫头而已,难道要把她当佛祖般的供起来?”
在这一刻,李瓶儿深深地感受到他的霸道以及对府里下人的满不在乎,人命在他眼里,似乎也就那么一回事。
绣春在一旁听得腿打寒战,一动不敢动。
李瓶儿看了她一眼:“绣春,你去外面候着。”
绣春心里一喜,正想拔腿跑出去,逃离老爷的身边,西门庆却回头叫住她,皱眉斥道:“没规没矩!要是在府里,又该送你几板子长长记性了!”
绣春不敢再动,像被钉在了原地,脸上一片惶惶之色,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李瓶儿轻皱起眉头,看了西门庆一眼,后者正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她脸上一片平静,心里不停默念着:好女不跟男斗,不跟男斗。运足了劲儿,她伸手握住西门庆放在炕桌上的手,柔声道:“好了,老爷让她下去吧,去催催厨房的人,我饿了。”
西门庆反手捏着她的手,脸上很是得意,回头朝绣春凶了一句:“还不快滚下去!”
绣春赶紧爬起来,忙不迭地往外跑。一路跑到厨房,催了几句,出来走到长廊上,她的脸色还是忽青忽白的。想了想,转身去了倚翠的房间。
倚翠正坐在窗前,闷闷不乐。见绣春进来,她连眼角都没抬一下。
绣春受惊过重,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倚……倚翠,刚才……刚才老爷对六娘说,说‘我能六十两把她买来,就能七十两再卖出去。’吓死我了,老爷发起脾气真可怕!”
倚翠神色一凝,认真地看着她,问:“老爷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绣春拍着胸口坐到她身旁:“六娘跟老爷说,让你留下来伺候他喝酒,老爷不肯,六娘就说买你可贵了,不多使唤使唤,岂不是亏本?老爷就说了那么一句话。”
倚翠心里咯噔一声。她已被人卖过两回,知道这样的狠话不是说着玩的,他们要是真的厌烦了你,随便找个老妈子就能把你领出去再卖一回。
她打起精神,朝绣春笑笑,从果盒里抓了一把瓜子给绣春:“给你吃,谢谢你来告诉我。”
绣春握着瓜子,神色难过:“有什么谢的?虽然我之前看不惯你太懒散,但大家同是丫头,你那么贵,老爷都能说卖就卖,更何况我?”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绣春因为这样的心情才忍不住跑来告诉倚翠。
绣春说完话,站起来:“好了,我得回去了。等下叫我我不在,又得讨一顿骂。”
倚翠也跟着站起来,一边伸手把头上的两根金簪拔下来,换了根半旧银簪,道:“我跟你一起去,一起在门外候着。”
绣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早该这样了。虽然老爷收用了你,那也用不着老爷一走,你就跟大小姐似的,连六娘也不管了。你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啊?府里的春梅姐都没你这么……”
“春梅?她是谁?”倚翠边走边小声问。
绣春:“五娘的贴身丫头,是所有的丫头里老爷最中意的一个。她说打谁,老爷就打谁。她说打十下,老爷绝不会只打五下。”
倚翠心里一凛,问:“老爷那么喜欢她,她平时还干活?”
绣春侧头看她:“怎么不做?天天跟在五娘身后伺候五娘,要茶要水都是喊她。”
“我知道了。”倚翠不自然地笑了笑。
两人一路到了上房,一左一右地候在门外。
李瓶儿体会到了西门庆的权势倾天,至少在这清河县,还没人跑得出他的手心。现在的自己跟西门庆比起来,简直就是汪洋大海里的一片绿叶和重楼豪华大船的区别。
在这个男权社会,她连正妻都没混上,凭什么跟别人叫板呢?
对了,她还是个妾呢!在这年头,小妾仅仅比丫头好了那么一丁点。记得原书中,西门庆死后,吴月娘就干脆利落地卖了潘金莲。
想到这儿,李瓶儿打了个抖,她一点也不想将来被吴月娘卖掉,真的不想,鬼知道会卖到哪,卖给谁?
“怎么,冷了?”西门庆察觉到她在发抖,倒是没想过她是被自己刚才的恶状给吓着了。他转头喊外面,“谁在外面?叫来昭过来。”
倚翠变得特别伶俐,脆生生地应了,也不使唤院里的小丫头,转身就走。
绣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悄悄吐出一口气,复又低头垂手。
不一时,来昭来到。
西门庆对他说:“把我带来的新布拿过来,给六娘看看。”
来昭应诺下去。
西门庆握着李瓶儿的手,一脸笑意:“我从新开的铺子里挑了一些好布,你拿着做几身新衣。我看大娘她们都穿潞绸袄儿,比你身上的好多了,你也做几身好的。”
“谢谢你想着我。”李瓶儿低头做娇羞状,不讨好西门庆是不行的,就算将来他死了,她也得有万全之策才行,不然就等着被吴月娘生吞活剥吧。
“说什么傻话呢,我不想着你要想着谁?我时常说,后宅里那么多女人,就你最可我的心。”西门庆情话绵绵,一派温存,“你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还会亲手给我做酥油泡螺。对了,上回你做的月饼也挺好吃,还有没有?有就上两碟来。”
李瓶儿:“没了吧?不过咸蛋倒是能吃了,等下让厨娘切一碟来,您尝尝。”
西门庆好奇道:“咸蛋?和酒槽蛋相比如何?”
李瓶儿歪头想想:“大约一个是酒味,一个是咸味?我没吃过酒槽蛋。”
西门庆轻笑:“这还不简单,让厨娘上双份。对了,我带了酿螃蟹来,又酥脆又好吃,等下你多吃点。”
李瓶儿正打算问问这道著名的酿螃蟹,来昭捧着布匹进来回话了。
来昭恭敬地将布匹在桌上放下,西门庆牵着李瓶儿的手去观看。
只见桌上摆着六匹妆花潞绸新布,全是粉粉嫩嫩的颜色。一匹浅蓝上面绣着缠枝迎春花,一匹浅粉绣着蝴蝶戏花,一匹玫红绣着浅缠枝,另有几匹纯蓝缎子。
西门庆一边翻看,一边问:“你可喜欢?自己看着做袄或做裙儿,让丫头们去做,自己不要累着了。”
“我知道。”李瓶儿低声应了。
西门庆扫了一眼李瓶儿的素面裙,皱眉道:“我记得你有好些挑线缕金裙,今日怎么倒穿了这件?也太素静了。”又看看她头上,“以前的头面簪环呢?怎么不戴上?”
李瓶儿轻轻扶了扶鬓边倒插着的象牙梳,道:“这是在乡下呢,穿金戴银的不是招人眼吗?”
他听了这话,便笑着拧了下她的脸颊:“不出去不就行了?就呆在家里,想穿什么,想戴什么,统统穿戴上。总不能穿得还不如一个丫头吧?”他想起了倚翠头上的两根亮闪闪的金簪。
李瓶儿见他提起了她的头面金簪,心里那根弦瞬间崩紧,紧张地看着他:“老爷,您可是最近手头紧?我听绣春说了,之前我抬进来的嫁妆,放到我屋里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在大娘屋里被她收着呢!”
一想起这事,李瓶儿就暗恨。
吴月娘和西门庆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在外面娶富家女,一个在家等着霸占小妾的嫁妆。李瓶儿进府前,先抬进府里的几个大箱子并三千两银子,全被送到了月娘屋里,由她把管着。等到她进来了,她又带来几个箱子,西门庆提都没提之前的箱子的事。
这让她如何不恨?
西门庆又不是镶金的,值得她花这么多钱才进他的家门?到底是谁娶谁?
西门庆奇怪地看着她,反倒笑了:“又说什么胡话,老爷会要你的钱?”
李瓶儿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靠着娶有钱女人发家的男人,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这种话!
他搂着她,走到窗边榻前坐下,解释道:“月娘毕竟是正妻,家里的银钱让她保管着也是正理。再说有我呢,亏不了你的。”说着,挑起一边眉头问,“你手头紧?上次我不是刚送来二百两?”
李瓶儿抿着嘴不答话,二百两跟大娘手里收着的东西相比,简直是毛毛雨。这时,正好厨房的两个下人抬着酒席过来,一丈青跟随在旁边。
一丈青行礼,问:“饭菜好了,老爷、六娘,用饭吧?”
西门庆点点头,看了看席面,问:“摆的是什么酒?”
一丈青:“之前府里送来的茉莉酒。”
西门庆摇头:“这酒不好吃,把我带来的内造菊花酒拿一坛上来。”
李瓶儿大惊:“老爷,我吃着药可陪不了您喝酒。一坛这么多,喝得完吗?要不,还是把倚翠叫来吧?”
西门庆捏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轻笑道:“少哄我。我看了你的模样就知道你已经好了。菊花酒甜甜的,你也喝上两盅,就当是陪我了。”
一丈青听见老爷这样说,连忙换了酒,又安排下两个酒盅,各自斟满。
西门庆拉着李瓶儿坐下来,亲自递了一杯酒给她,道:“中秋、重阳,你都不在,这酒已是迟了。来,我们喝一杯!”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李瓶儿推却不过,只得接起来喝了。本以为会很难喝,没想到入口竟像后世的果酒,度数不高,无辛辣味,很易入口。
西门庆笑着看她喝下,又亲自替她倒了一杯,道:“这杯,算是祝我俩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我还指望着你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呢!”说完,他正了正神色,眼神哀伤,神态凄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走在我后头。上次,你病得那么凶,吓得我……”他打了个冷战,惊恐万分道,“太可怕了!每想一回,我就担心害怕一回。”
李瓶儿看着他一脸情深的模样,肚里笑翻了天。可能是喝了一杯酒的缘故,她没太控制好自己的神色,嘴角弯弯,眉眼也弯起来。她把酒接过来,学着他的模样豪迈地一饮而尽。心内暗想:这回您可要失望了,因为我来了,所以您会走在我前头。
这……也算是他梦想成真了吧?
西门庆看着眼前鲜活的李瓶儿,忽地又开心起来,再次替她添上酒:“六娘一向善饮,再来一杯。”
不知是这酒后劲大,还是重装身体后的李瓶儿格外娇弱,三杯酒下肚,她脸色绯红,眼波含水,似笑非笑地瞅着对面的西门庆,嘴里吃吃地笑着。
“不会是傻了吧?”西门庆心里欢喜,他喜欢看她这副娇弱女儿模样,伸手捏她的脸,“才三杯而已,你怎么跟醉了似的?”
李瓶儿的如水美目瞪了他一眼,娇斥道:“谁醉了?我没醉。”
西门庆连忙点头:“对,你没醉。来,我们再喝。”
李瓶儿不端酒杯,心心念念着酿螃蟹,问他:“你说的那个非常好吃的酿螃蟹呢?”
西门庆忍俊不禁,指着盘子道:“可见你是喝醉了,这么大只的螃蟹,你竟然没瞧见?”新手夹了一只螃蟹放进她的碟子里。
李瓶儿瞪着裹了一大团黄色物体的蟹壳,笑了。
西门庆也笑:“可见你是没吃过,都高兴成这样了。快尝尝,极好吃。”说着,从蟹壳里夹出一块肉,亲自送到她嘴边。
李瓶儿嘴一张,吃进去,嚼了嚼,然后捂着嘴四下找地方吐。
“哎呀,这是怎么了?”西门庆赶紧将桌上多余的一个空碟递到她嘴边,李瓶儿顺势将嘴里的肉在里面,再用茶漱了口,啧啧叹气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在门口等着使唤的一丈青,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此时探头一看,赶紧进去将吐过的碟子接了出去。
西门庆摇头,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李瓶儿,一面用筷子轻点那盘酿螃蟹:“这东西可难寻了,是常二嫂亲手做了送来的。你看,她剔剥得多干净。挑出蟹肉,用油煎之,再用椒料蒜米儿及面粉裹成一团炸了,最后再塞进蟹壳里,不然哪里能有这般酥脆好吃?”
他说得口水四溢,赶紧又夹了一个扔进自己嘴里。
李瓶儿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慢悠悠道:“这么鲜的螃蟹,又是煎又是炸的,能有多好吃?改天我清蒸几只,给你开开眼!”
西门庆瞪大眼:“你还会弄这个?那我可真是有福了。”
李瓶儿摇头,很不赞同他的吃法:“螃蟹贵在一个‘鲜’字,它属于海鲜。这弄得也太重口味了,就算是香辣蟹也不是这种做法。”说着,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你长得这么壮实,还吃得如此重口,小心得高血脂。”
西门庆怔了怔:“什么高什么汁?”
李瓶儿酒壮怂人胆,斥道:“蠢驴,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西门庆脸一黑,正想摔筷子,李瓶儿又接着道:“反正就是常吃油炸食物,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应该少吃些。”
西门庆一听,像大热天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似的,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六娘关心我的身体。府里的大娘也是这样,总劝我少用些酒。自从做官后,哪一个酒席是能推的?”
西门庆说完,闷头喝了三大杯酒。也许是长久没见到李瓶儿,也许是此情此景正好,他变得絮絮叨叨起来:“外人看我无限风光,哪知我心里苦痛。人人都喜欢银子,处处都等着我手捧银子求他们花……”
李瓶儿轻拍自己的脸颊,头有点晕,眼前的景物一摇一晃的。最重要的是,西门庆是跟在她诉苦抱怨吗?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百年难得一见。
☆、第 38 章
“老爷; 您喝醉了。”李瓶儿看着西门庆; 笑嘻嘻地说。
西门庆停住话头; 怔怔地看着李瓶儿。良久; 他发出一声轻笑:“这才几杯; 哪里会醉?我这是怎么了,干嘛跟你说这些呢?说了你也不懂。”摇摇头; 将李瓶儿杯里的一点残酒泼到地上; 重新满上一杯。
李瓶儿摇头:“不喝了; 不喝了; 再喝我就要醉了。”她感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头越来越晕,大脑越来越兴奋。
“再陪我喝一点儿。”不知什么时候,西门庆竟然坐到了她身旁,一手搂着她的腰; 脸都快凑到她脖子根了。
李瓶儿一把推开他,人晕乎乎的使不出多少力气; 对方连晃都没晃一下。
西门庆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撑着脸颊; 斜眼笑看李瓶儿。
六娘最近真是养得好啊; 肤色白里透红; 人也灵动极了,敢瞪他,敢凶他,还敢斥责他; 和以往那个温柔顺意到近乎没脾气的人迥然不同。
西门庆兴情反至,用嘴含了一口酒,一把扳过李瓶儿的脖子,嘴对嘴地要给她喂下去。
李瓶儿正盯着桌上的那盘酿螃蟹,在心内暗笑西门庆真是暴殄天物,不懂欣赏。猛然间被扳过脖颈,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嘴,菊花酒淅淅沥沥的从他嘴里流出来,一直流到李瓶儿口里。
她惊讶地差点当场就要呕出来,她开始剧烈挣扎,西门庆不愧是从小练就的好拳棒,力气比寻常人大了许多,李瓶儿哪里挣得开。她差点把头上的发髻都摇散了,也没能推开西门庆的头。
挣扎了半晌,她一时换不过气,略微张了张嘴,那菊花酒顺着她的喉咙往下滑。她连连咳嗽,西门庆这才放开她。
李瓶儿又恶心又气愤,咳得粉脸通红,恨不得咬下西门庆的一块肉来。
西门庆伸手抹去她嘴边的酒渍,戏谑道:“这一回的酒是不是比往常的更好喝?我觉得甜极了。”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又咂咂嘴,似在回味刚才的亲近。
李瓶儿低着头,深深吸一口气,长长地、慢慢地吐出来,把连同对西门庆的恶心一起吐出来。
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她对自己说。再忍忍吧,他蹦哒不了几个月了。越国勾践在吴国为奴三年,饱受屈辱,他都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我又何惧这短短的三个多月呢?
西门庆见她始终低着头,便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又捏了捏,模样极尽轻佻风流:“你是欢喜得说不出话了?来,老爷疼你。”伸手去拉她,想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李瓶儿拂开他的手,轻声道:“我饿了。”
“哦?”西门庆的神色冷下来,忽然又笑了,像癞皮狗似的,“那你就是在气我这么久没来看你了。我不是说了吗?最近忙得很,日日去衙门办事,又新开了绸缎铺子。我跟你说,那新开的铺子极好,极赚钱,头一日就进账五百多两。”
李瓶儿打起精神,换了一副笑脸,用手帕遮着嘴,轻笑几声:“恭喜老爷又进财了。”然后用手帕悄悄地按了按嘴唇,一把团到手里,从炕桌底下扔到地上去。
西门庆搂住她的肩膀:“我赚再多的钱,好处还不都是大家的?”
“那可不一定。您的钱是大娘管着的,我可没见着一个子。”
“又来,又来。前日送来的二百两是给了鬼不成?”
李瓶儿嘻嘻笑,重新抽出一条新手帕握在手里:“那么点钱,跟我放在大娘屋里的比起来,九牛一毛呢!”
西门庆微笑不说话。
李瓶儿接着笑道:“老爷可是嫌我太粗俗?成日里只盯着银钱。您还别说,身边没钱难办事哪!”她眼珠一转,故作吃惊地问,“大娘不会又让你来搬我的银子吧?听说您今日过来是带了骡车的,我可没那么多的钱,装不了一骡车。”
“哈哈!”西门庆听得大笑,拍着她的肩,“六娘病了一回,真是……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当着大娘的面可千万别这样说。”
“我又不傻。”李瓶儿暗自翻了个白眼。
“我不要你的钱,新铺子极赚钱呢!不过……大娘倒是提过几回,说庄子上不周密,万一被人盯上,你的钱不是打了水漂吗?”他说话带笑,眼睛却紧盯着李瓶儿,仔细分辩她脸上的神色。
李瓶儿挥挥手帕:“大娘就是爱操心!她的肚子快六七个月了吧?我听人说,怀孕的时候想太多,小孩生出来身子虚。您回去让她放宽心,好好保养才是正理。”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别老盯着别人手里的银子。”
西门庆:“收拾收拾,你下午跟着我一起回府里。带着你的银子一起,到时还放在你屋里,谁也夺不去,这样总行了吧?”
李瓶儿愣了愣,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笑脸,娇滴滴道:“我不回。回去了老爷就不稀罕我了,那么多女人呢!我就在庄子上,老爷想我了就来看我。都说远香近臭,我要做香的,不要做臭的。”
“歪理。”西门庆捏捏她的脸颊。为了前途,李瓶儿不偏不躲,忍下了。
西门庆正正神色,叹了口气:“你呆在庄子上,不晓得外面的情况。人人称颂当今太平盛世,歌舞升平。虽然朝庭没有明文,但身在官场,我自是知道有一小股恶势力在作乱,虽说蚂蚁撼动不了大树,但谁也保不准那撮人会不会跑来清河县。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大家都在一起才好。”
李瓶儿听了他这话,想起后来上了梁山的武松,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武都头武松……听说也上山落草了?”
西门庆捏着酒杯的手一顿,惊讶非常:“你从哪听来的?他早被我托人情,发配到孟州去了,不需忧心。”
他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回想起当日在酒楼被武松凶狠恶状地来寻仇,幸亏他机灵,一早从后窗跳走了,留下李外传做了替死鬼,若不然死的就该是他了。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稳,可一想到发配的公文他可是亲眼见过的,便又放下心,笑着宽慰李瓶儿:“不要担心,万事有我呢!他一个刺配充军的人,能翻起什么浪花!”
李瓶儿佯装无知,故意问道:“万一遇赦放回家呢?”
原书中潘金莲的死,就是因为武松遇赦回家,头一件事就是寻仇。可惜彼时西门庆已死,他只好把满腔怒火发泄到潘金莲身上,手挖其心肝,供祭于大哥灵前,又亲手斩了牵线的王婆,然后落跑上梁山去了。
西门庆心里一咯噔,遇赦……东宫……这两个念头在他心内转了又转,忽然间觉得头疼起来。
“老爷,”李瓶儿轻抚他的手,“我还是住在庄子上吧,这里的金银宝玩也不要搬。鸡蛋不适合放在一个篮子里,风险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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