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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瓶儿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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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回城的路上,众小厮坐在后头的骡车里紧紧跟随。
  他心里得意极了,只觉天宽地广,虽然秋风冷冽却更让人心旷神怡。他骑在马上,摇头晃脑地回味李瓶儿的音容笑貌,时不时发出阵阵淫|笑声,惊得路旁树上的老鸦桀桀怪笑着飞走。
  他放慢马速,和后面的骡车并行。骡车里的玳安听见老爷的怪笑声,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伸头出来瞧。
  “玳安,你小子可有心上人?”西门庆眯着眼问他。
  玳安吓了一跳,心跳如鼓,诚惶诚恐回道:“还没有。我这样的,哪有姑娘看得上我?”老爷啊,我可没有随意勾搭府里的女人啊。
  “看你这小胆儿!没有贼胆,连贼心也没有。”西门庆看不上他这模样,“等再过几年,我替你寻一个,包你满意。”
  玳安凑趣跟着笑:“谢谢老爷的大恩大德。”
  西门庆不再理他,轻夹马腹,又跑到了前头。
  女人嘛,光是温柔如水也没意思。就像月娘,时时谨记端庄大度,就少了许多情趣。再比如潘六儿——金莲小名六儿——她倒是不端庄,在床上也别有一套,可是尽爱使小性子发脾气,还得像李瓶儿这样才好,既能温柔似水,又能稍稍反抗他一下,显出另类风情,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哈哈!”西门庆大笑一声,打了马一鞭子,朝前跑了。
  “老爷怎么了?”来安问玳安。
  玳安:“谁知道呢。快跟上,快跟上。”
  西门庆回到家,先是给谢希大暖屋玩了一整日,过后又忙着打理铺子。等到这五六日忙完,西门庆想起李瓶儿,心想她身上必定干净了,正欲往庄子上走一趟,谁知府里却出了一件大事,一向在书房伺候的小厮书童竟然卷了许多钱财跑了!
  原来那几日,西门庆因格外想念李瓶儿,竟一连留宿在书房三夜。见识了李瓶儿的风情月貌,西门庆现在对着府里的一众老人没一个有胃口的。
  后院的女人们使出百般办法,都没能留住老爷。吴月娘仗着有官哥儿在手,倒能经常请到老爷去上房用饭,虽然她夜里也不敢强留老爷。
  玉箫因这几日被月娘派来书房请老爷去上房用饭,和书童打得火热,趁着没人就调笑几句,你摸我的脸,我捏你的手,不亦乐乎。
  潘金莲心里最不忿,大家都是老爷的女人,凭什么就你一个人霸占着老爷?
  所以,这一天早上,她起得格外早,洗澡熏香,描眉搽粉,打扮好了才赶早往书房去找老爷。
  丫头玉箫比她更早,前一夜,老爷终于留宿在上房。她趁着大家还没起身,偷溜到外院,和书童打了个眼色,两人趁老爷不在,躲进书房干那不可描述之事去了。
  潘金莲打扮得很美,想得也很美。老爷连着旷了好几日,正是需要女人替他纾解的时候。早晨的老爷是最龙精虎猛的,她不取这个巧难道还傻等着?谁知竟当场撞破了书童和玉箫的奸|情。
  潘金莲气极了,狠狠骂道:“找死的奴才,竟然在老爷的床上胡搞!看我对不对老爷说,到时扒了你们的皮!”
  玉箫吓得战战兢兢,胡乱套好衣服,跪在地下哀求。书童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吓得面如土色。五娘是最爱跟老爷告状的人,动不动就说“看我叫老爷打你”之类的话,满府里的下人,谁不怕她?
  潘金莲撂下这句狠话,转身就走。玉箫一骨碌爬起来,紧紧跟在五娘身后。
  潘金莲气得花枝乱颤,尤其是得知老爷昨夜歇在了上房。她回了自己屋子,等玉箫进来后,让她关好门。
  玉箫刚进来就扑通一声给她跪下,苦苦哀求:“求五娘行行好,千万别说出去。要是老爷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们两个的。”
  潘金莲坐到炕上,慢悠悠喝着茶,打量了玉箫好几眼,才慢慢道:“要我不跟老爷说,也行。以后你得听我的话,我若要问点什么,你得老老实实对我说。我若要干点什么,你得……”
  玉箫嘭嘭地磕着头:“奴婢一定听五娘的吩咐,不敢不从,只求五娘给条活路。”
  潘金莲得意地笑了。
  玉箫是月娘的大丫头,现在却被她握着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不愁将来用不上。
  潘金莲:“那你先跟我说说,明明大娘好几年都没有身孕,她怎么忽然就怀上了?”
  玉箫便把月娘从薛姑子那买药,用别人生的头一胎男孩儿的胎盘,拿酒洗净,烧成灰,配上符药,挑个壬子日,空腹用黄酒送服,再和老爷春风一度,不出一个月,保管稳坐男胎。
  潘金莲面上不言,心里却震惊无比。
  她没想到大娘为了生儿子,竟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来。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吃别人的胎盘相当于吃人。
  潘金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又问:“花了多少银钱?”
  玉箫不敢看她,垂着头道:“人是王姑子给介绍的,大娘给了她们每人一两银子。”
  潘金莲恨声骂道:“平时装得端庄大方,动不动就说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身子嫁进来的。瞧瞧她背地里干得这些事,也不怕将来遭了报应!”
  玉箫不敢搭话,把头埋得更低。
  潘金莲心念急转,迅速做出决定,道:“我晓得了,你下去吧,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看来,她也得找个机会见一见那能帮人生儿子的薛姑子才行。
  玉箫出了一身冷汗,终于过了这个坎,谁知留在书房的书童见势头不好,急忙忙地搜刮了许多汗巾手帕,挑牙簪环,并老爷收下的人情等物,又跑到外边铺里柜台上,哄骗傅伙计支给他二十两,谎称要替老爷办事。
  然后,书童径出城外,租了一匹马,一路疯奔到码头,坐上船回老家去了。
  西门庆在上房慢慢用完早饭,逗弄了官哥儿一番,走出来找书童有事,到处寻不到人。一路找到外边铺子上,傅伙计报告说书童找他支了二十两银子,说替老爷办事。
  西门庆听了,心说不好,赶紧跑回家,到了书房一看,只见里面翻得乱七八糟,丢了许多东西。气得他大怒,狠狠砸了两个茶盏,令人报官备案捉拿书童,嘴里狠骂道:“这死奴才,等捉了回来,看我不活活打死他!”
  书童早就坐上了船,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不知多少道弯,多少座山,哪里还找得到?
  西门庆得了信,将满府下人聚齐到一起,一个个敲打过,又发了狠话,再将书房的钥匙交给了王六儿的弟弟王经看管,这才出门,准备往庄子上去找李瓶儿散散心。
  他刚走到大街上,被应伯爵看见了,一把扯住马僵,硬拉着他到妓|院去玩耍。
  应伯爵会说话,且善长自黑,常常哄得西门庆哈哈大笑。他们在妓|院呆了好几日,西门庆倒把思念李瓶儿的心淡了一些,连去庄子上的事情也暂且搁下。
  西门府里那么多女人,全都盼着西门庆一个人,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每个都顾忌到。
  他不在府的这几天,潘金莲又整出了幺蛾子。
  她趁着薛姑子进府找大娘说话,偷偷把她请到自己屋里,给足了银钱,也要买一贴生仔药。薛姑子接了钱,喜得眉开眼笑,连声保证,等药一配好立马给她送过来。
  薛姑子走了,潘金莲却陷入了沉思。
  府里已有一个官哥儿,再加上月娘也正怀着,她已落后了一步,就算将来她生了儿子,哪怕生十个八个呢,也抵不过官哥儿和月娘肚里的那一个。如果有机会,这府里最好还是只有她生的儿子才好。
  潘金莲心里烦闷,老爷又不在家,长日漫漫,没个去处,她在府里四处乱走,打发时间。
  这一日午后,府里众人都午睡了。潘金莲因上午醒得太晚,这会儿并不困。她慢慢晃到花园角门口,花园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因老爷不在家,大娘将各处门禁管得很严,陈经济没事不敢到后边来。
  潘金莲的苦闷无处诉,一路乱走,竟然走到了大厨房。
  时近年下,老爷偏爱大鱼大肉,所以厨房添治了许多活物,用来做年食,比如鸡鸭鹅鱼之类。鱼全装在一个大桶里,一半活吃,一半用来做腊鱼。鸡鸭鹅则关在一个竹笼里。
  厨房里没人,管着厨房的孙雪娥见老爷不在,也懒散了几分,安排好各人的午饭,她就回屋去歇午觉了。
  金莲在厨房外面的院子里走了一圈,见到墙角的竹笼来了几分兴趣,站在旁边看了看。
  鸡和鸭大约是被关久了,神情恹恹,萎靡不振,都耷拉着脑袋缩进翅膀里,蜷在竹笼的一角。唯独那只大公鹅,生龙活虎,在竹笼里踱着四方步,巡视它的领地。
  潘金莲扑的笑了:“你这扁毛畜生,倒还挺精神!”说着,踢了竹笼一脚。
  公鹅受到惊吓,扑扇着翅膀嘎嘎乱叫,似乎还想出来和她打一架。
  潘金莲气极,又踢了竹笼一脚:“就你这畜生还想欺负我?小心晚上拿你做菜!”
  潘金莲穿了一条绿绢绣花裙,公鹅扑到笼边,伸嘴啄她的裙角,气势汹汹。
  潘金莲退后一步,皱眉看着公鹅。半晌,她提起裙角,在竹笼边来回走动,果然,公鹅随着她的裙角转动视线,时不时还想扑上来。
  她笑了,正想做点什么,旁边的一道门开了,孙雪娥站在门口,没好气地问:“原来是五姐。你不睡午觉在这儿干什么呢?倒惹得这群畜生叽叽乱叫,扰人清梦。”
  潘金莲柳眉倒竖,骂道:“我在哪儿要你这个奴才来管?自己整天懒得皮子发痒,倒嫌我吵到你睡觉。老爷在家时,你也敢这样?”
  孙雪娥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老爷不在家么!”
  “睡你的觉去!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
  孙雪娥砰地一声关上门,再也不理她,径自又睡下了。随五娘折腾去,就算这些畜生有个好歹,再买就是了,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她急什么啊?
  潘金莲对着紧闭的屋门骂道:“等老爷回来,看我对不对他说!”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潘金莲走回自己屋,春梅在她房间歇午觉,只有秋菊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打着磕睡。她连屋门都没进,也没吵醒秋菊,转身又去了上房。
  上房里,吴月娘是身孕的人,本来就比别人贪睡,这会儿睡得正好。
  小玉和如意儿也歇下了,如意儿在睡前托不想睡的玉箫帮她看着官哥儿。官哥儿正躺在炕上,手脚一动一动的,睁着眼睛,自在玩耍,玉箫在一旁做着针线活。
  潘金莲悄悄进了侧间,玉箫见她进来,手脚慌乱,连忙向她行礼,讨好地问:“五娘怎么不睡?我去给五娘倒杯热茶,再拿几样点心。”
  “嗯,去吧,我替你看着官哥儿。”潘金莲坐到炕上,伸手逗弄官哥儿。
  官哥儿穿着一身绿绸璐棉袄,上面用浅色线绣着小片的树叶子,手腕上戴着黄灿灿的小金镯。他正用手拔弄着小金镯上面的金铃铛,听着声响儿,嘴里无意识地啊啊小声叫着。
  “胖小子,家里的好东西全都使到你身上了。”潘金莲趁着没人,在官哥儿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谁知,官哥儿也不叫痛,只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继续玩铃铛。
  “真是个傻子。”潘金莲嗤笑道,“连痛都不知道,就算长大了又有什么用?”
  玉箫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碟米糕,一碟鲜菱角,一碟瓜子儿,一盏果仁泡茶。她把东西在炕桌上摆好,请五娘品尝。
  潘金莲索性脱了鞋,盘腿上炕,接过玉箫亲手递来的茶盏,呷了一口,开始嗑瓜子。
  金莲的牙口好,嗑起瓜子来既快又清脆,发出的声音比官哥儿的金铃铛还好听。他干脆也不玩铃铛了,专门盯着五娘的嘴看,看得目不转睛。
  潘金莲笑了,指着官哥儿对玉箫说:“你看,他贼不贼?这么小就晓得这东西好吃了。”她从嘴里吐出一颗瓜子仁,递到官哥儿嘴边,“来,五娘让你尝一个。”
  玉箫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她:“官哥儿的牙齿还没长好,不能吃这个,别呛着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瓜子多小啊,没事。来,不怕,五娘给你尝的。”潘金莲不肯听玉箫的,正好官哥儿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粒瓜子。她笑着对玉箫说,“你看,他不是挺喜欢的吗?”
  玉箫急得不行,想拦又不敢:“大娘说了,像这类东西是不许给官哥儿吃的。”
  “嘁,你还真以为大娘是真心爱这个孩子?”潘金莲见四下无人,嘲笑道,“等她肚子里的那个生了出来,看她还拿不拿这个当宝贝。”
  玉箫哪里敢在这个地方说月娘的坏话,只为难地笑着,并不搭话。
  “放心吧,”潘金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大娘好命,这会儿睡得正香呢。也只有我这种苦命人,才在这时候落得看守孩子的活儿。”
  “五娘,您喝茶,我来看着官哥儿。”玉箫陪着笑。
  “没事,我爱跟官哥儿一起玩。好吧,不喂他瓜子了,这米糕总能喂吧?”
  “能,能。不过要少喂一点,大娘不许他吃这些呢!”玉箫道。
  
    
    ☆、第 42 章

  潘金莲拿了一块米糕; 用一条销金青葡萄手帕托着; 掰下一小块; 喂到官哥儿嘴边。官哥儿嘴一张; 一口就吃下去了; 几乎连嚼都没嚼。
  金莲见了小公子这副贪吃模样,笑道:“玉箫; 你快看; 他一定是饿极了。贼奴才如意儿; 让她奶着官哥儿; 动不动她就歇下了,要不就是夜里缠着老爷,她真当自己干的那点龌龊事别人都不知道呢?也只瞒着大娘一个人罢了。”一面说,一面又掰下一大块米糕要喂官哥儿。
  玉箫这回再也看不下去,急忙伸手去拦:“五娘; 这一块太大了,官哥儿会噎住的!”
  “噎什么啊?就你瞎操心。”
  这一块的确太大; 官哥儿用几颗门牙将递来的米糕咬成两截,金莲把官哥儿吐出来的另一半用手指头托着; 硬往他嘴里塞。官哥儿咽下前头那一大块; 赶紧将后来的这一块也跟着咽下; 哽得瞪眼伸脖子。
  潘金莲看了玉箫一眼,没好气地说:“大娘就在隔壁睡觉,你别咋咋呼呼的,当心吵醒大娘你不好交差!行了; 我心里有数,官哥儿要真是噎着了,我不会给他拍背?不会喂他喝茶水?你去我屋里,把我前几日做的那双蝶戏花的绣鞋拿来,我也做一会儿针线。”
  玉箫想了想,冲她福了福,转身去了。
  潘金莲见玉箫走了,眼珠转了转,伸手又取了一块米糕,一分为二,一半放到仰躺着的官哥儿的下巴前,逗他:“小哥儿,你自己吃着玩儿,我得去一下净房。”用青色手帕包着另一半米糕,握在手里,转身出去。
  官哥儿轻声啊啊叫了两下,也不在乎没人陪他,自己抓着米糕就啃,脖子上、肩膀上全是掉落的米糕屑。
  潘金莲紧握着手帕,一路潜踪,溜到厨房外的院子里。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孙雪娥睡得正熟,她的房门紧闭,不见一丝声音,就连墙角处的几个生畜笼子也是一片寂静。
  潘金莲来到笼边,轻轻踢了一下竹笼,鸡鸭俱无动静,只有先前那只好斗的大公鹅撩开眼皮睃了她一眼。
  “呵,瞧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儿!”潘金莲轻声骂了一句,揭开手帕,露出里面的米糕,逗弄那只鹅,“想不想吃?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掰了一小块扔进竹笼。
  大公鹅长脖一伸,也不嫌弃就将米糕啄来吃了。吃完,它歪头看着潘金莲的手,似乎对她的手帕更有兴趣。
  “畜生就是畜生,不懂好坏!”潘金莲又踢了竹笼几脚。
  竹笼上的竹扣做得不够结实,可能是这几天开开关关的使用多了,就有些松动,被潘金莲这几脚踢得竹笼颤颤巍巍地开了巴掌般大的一条缝。
  大公鹅贼精,一见有路可走,赶紧伸脖扭腰挤了出来。院子被下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根草也没有。它径直奔着潘金莲的绿裙而去,扑扇着翅膀就要开啄。
  潘金莲没想到它这么凶残,又心疼自己新做的裙子,提着裙角就往回跑,大公鹅在后面嘎嘎怪叫了两声,一路追赶。
  屋里沉睡的孙雪娥听见这两声怪叫,气得在床上扯着嗓子骂了一句:“畜生就是畜生,大中午的也不让人清静!”
  金莲不睬她,轻手轻脚出了院门,特意将院门半敞,大公鹅从后面追赶而来,顺着她的引逗,竟然一路被引到了上房。
  金莲闪身进了官哥儿睡觉的偏房,玉箫还没回来,她进了屋就躲到屋当中的八仙桌后面。大公鹅长得高大壮实,伸长脖子都能够到她的大腿了,她也害怕,只远远地将脆绿欲滴的青色手帕团成一团,朝着炕上扔去。
  大公鹅毕竟是畜生,见眼前闪过一团绿色,赶紧追着那一团而去,飞扑上了炕。
  官哥儿正在一边玩一边吃米糕,忽然见了这么一个大活物,竟然也不害怕,还笑了两声。
  潘金莲暗自撇嘴,悄悄溜出来,将门关紧,然后进了不远处的净房,坐到马桶上。
  大公鹅上了炕,找到那一团手帕,尽力啄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它气性上来,又扯着脖子怪叫了一声。
  隔壁屋的月娘正在睡觉,听见怪叫声,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东西在吵?”
  没人应她。
  她仔细听了一回,见那声音不再响了,便没放在心上,闭眼又睡了。
  大公鹅和官哥儿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半晌,它似乎对官哥儿身上的绿绸袄儿极有兴趣。它在炕上来回踱着步,末了,朝官哥儿身上狠狠一啄,官哥儿穿得厚,也没觉得疼,还嘻嘻笑起来。
  大公鹅又啄了绸袄儿好几下,不忿没食物进嘴,倒是官哥儿脖子和肩膀上的米糕屑吸引了它,虽然不如青草那么美味,好歹能哄哄肚子。
  它放过绿绸袄儿,尽力啄官哥儿□□在外的脖子。
  这一回,官哥儿挨不住痛,大声哭闹起来。
  大公鹅被他吓了一跳,也跟着怪叫,一面抓紧时间继续啄米糕屑吃。
  隔壁里间睡觉的吴月娘这下被吵醒了,她吓得打了个机灵,坐起身喊两个丫头:“玉箫,小玉!死哪去了?官哥儿怎么在哭?”
  没人应她,她只好挺着大肚子起床,披上外衣,走来偏房察看究竟。
  刚推开偏门的房,就见炕上有一只大鹅正扑扇着翅膀在啄官哥儿,官哥儿边哭边闹,挥动着两只小手去挡大鹅,手背反倒被啄了好几下。
  月娘惊叫一声:“哎呀!谁把鹅放进来了?”几步走上前,伸手赶鹅,“去,去!你这畜生,怎么跑这里来了?”
  吴月娘小瞧了鹅的战斗力,特别是这种大公鹅,性凶猛,又好斗。不惹它还好,一惹它,它能跟你不死不休。
  吴月娘虽然没有穿绿色的衣服,但她头上插着一根镶碧玉金簪。大公鹅一眼就看上了那块玉,从炕上扇着翅膀往月娘头上扑。月娘见它展开翅膀,来势汹汹,吓得“哎呀”了一声,气势顿减,捧着肚子就要往外跑。
  大公鹅从后面飞扑而至,一嘴啄到她的后脑勺上。
  月娘感到疼痛,顾不得炕上仍在哭泣的官哥儿,她吓得花容失色,发髻都乱了。现在哪还有心思赶鹅?还是快点出去叫人才是正理。
  就算她肯暂时放过大公鹅,大公鹅却不肯放过她,追着她头上的那一抹绿,死命开啄,能跳多高就跳多高,能啄到哪算哪。
  月娘护着脸往外跑,路过八仙桌时,被桌旁的凳子绊倒,脚下打滑,身子向前撞去,刚好把肚子撞到了八仙桌上。一阵疼痛从腹中传来,她弯着腰,疼得脸色发白,慢慢滑坐在地上。
  大公鹅抓住战机,越战越猛,直奔着她的头而去。
  吴月娘双手捧着肚子,低着头,一边痛苦得大叫,一边任由大公鹅啄她的头发。头发和肚子相比,当然是肚子更重要,她的头发在倾刻间就变成了一个鸡窝,看起来狼狈极了。
  玉箫被金莲派去取她的绣鞋,她叫醒在门口打盹的秋菊。
  秋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走到房里找起来。她翻了绣篮,翻了箱柜,还斗胆爬到金莲的床上找了一通,满屋里都找不到五娘说的那件蝶戏花的鞋,倒是翻出一只未完工的翠鸟衔樱桃的鞋来。
  秋菊拿着鞋,没好气地说:“找不着,只找到了这一只。”
  玉箫不肯走:“五娘说得清清楚楚,是蝶戏花,你不要拿这件来糊弄我,再找找吧。”
  秋菊懒得动:“你不是看着我找的?哪里有?要不,我去把春梅姐叫醒,她肯定知道。”
  “那算了,”玉箫赶紧拦住她,春梅在府里的地位及在五娘心中的份量,她是惹不起的,“就这只吧,反正这只也正好在做。”
  玉箫拿着那只翠鸟衔樱桃的绣鞋,回了上房,刚进院子,就听见偏房一片响,有凳子倒地的声音,还有月娘的呼喊声,以及官哥儿的哭声。她吓了一大跳,当即扔了绣鞋,急忙忙地跑进去。
  “大娘!”玉箫见大娘被大公鹅啄得像捣药的药杵似的,心里焦急,左右一看,顺手拿起墙角处放着的一根细竹枝扫把,挥舞着冲了上去。
  玉箫成功地将大公鹅的注意力从月娘的身上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她和大公鹅且战且退,一路打到了门外。
  扫把过处,鹅毛纷飞。
  大公鹅大怒,在漫天飞舞的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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