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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瓶儿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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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好一阵,吴月娘把众人都赶到厅里。
她流着眼泪道:“让老爷安安静静地走吧,莫吵了他。”然后让陈经济去后面楼上取白布来裁孝衣,自己则带着丫头忙着给老爷准备装殓的衣服。
因布料都堆在潘金莲院里的楼上,春梅和秋菊又忙得团团转,金莲便亲自去开门。
一路走到她的院子里,金莲开了门,让陈经济进来。
两人趁着没人,拉了拉手,又躲着亲了个嘴,担心被人撞见,不敢久缠,上楼抱着布匹就出来了。
吴月娘抱着老爷的衣服,抹着泪道:“你们赶紧将各人的孝衣裁出来。”
【上卷完】
☆、第 67 章
满府的人都在痛哭。
下人们一边忙着哭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 主子们没活可干; 哭得专心致志。
这其中; 最厉害的要数吴月娘和潘金莲两人。
吴月娘满脸眼泪; 一面捶着自己胸口——幸好她没有捶自己的肚子——一面望着里间的老爷; 嘴里叫道:“老爷!老爷!您睁睁眼啊!”
潘金莲拿出她之前撒泼耍赖的气势,一边哭; 一边揉乱了自己的发髻; 边哭边喊:“老爷; 老爷!您走了; 我可怎么办啊!”
顷刻间,她就变成了哭得最卖力的人。
孟玉楼默默流泪,李娇儿用手帕使劲揉眼睛,两下就将眼睛揉得通红。
小玉、春梅等丫头都捂着嘴唔唔哭起来。
李瓶儿看得眼酸,官哥儿在她怀里直接被众人又哭又喊的架势吓了一大跳; 也跟着放声大哭,边哭边在她怀里扑腾挣扎不已。
李瓶儿抱不住他; 又不敢放他下来。
府里这时候正乱着,谁敢保证其他人没有坏心思?没办法之下; 她顾不得礼数; 只能趁大家不注意; 赶紧抱着官哥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院里,绣春双眼红通通,看着六娘可怜巴巴地问:“老爷、老爷真的没了?”
“嗯。”李瓶儿点头,看着绣春的样子; 她忍不住又开始流泪。
西门庆这厮终于死了,虽然她一早就知道有这样的结局,但亲眼看着一个人慢慢走向死亡,这滋味当真难受。
虽然他生前放荡不堪,李瓶儿看不上他的淫|乱无度,但人死事消,此时留在李瓶儿脑海中的是他最后对她讲的那些话。
一想到这些,李瓶儿忍不住唏嘘的同时,眼泪流得更多了。
绣夏也红着眼,小声问:“六娘,那我们怎么办?还能回庄子上吗?”
李瓶儿:“……”想到自己的将来,就更想流泪了。
她擦了擦眼泪,小声嘱咐绣春:“把我们的东西收一收,随时准备去庄子上。”
绣春诧异地看她一眼,道:“这时候……大娘能放我们走?”
“唉!”她叹了口气,西门庆死都死了,她总得朝前看,“我又不傻,这时候提出来不是找骂么?你先静悄悄地收拾出来,以防万一。”
绣春眼见着大娘今天迁怒骂了六娘好几回,她心里也有气,闻言扭头就去收拾。
上房里,吴月娘哭得直打嗝,眼泪汪汪的小玉扶着她,一面替她揉胸口,一面道:“大娘,别哭了,保重身子。”
吴月娘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玳安呢?让他派人去各府报丧,先把我大哥喊来。”
小玉急忙去了。
玳安一直守在门口,得了吩咐,一脸悲容地奔到大门口,挨个派下人去各府报丧。他选了腿脚最快的平安儿去吴大舅府上。
一时间,小厮们全行动起来,连看守大门的来兴儿也得了任务,去各铺子里报信。
府里众人像刚被捣毁了老巢的蚂蚁似的,彼此都忙得团团乱转,顾头不顾尾。
府门空荡荡地敞着,可是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守门呢?
不提众人乱成一团,忽然,从街那边走来一个和尚,身穿紫褐色袈|裟,手里提着九环锡杖,肩上背着一个布袋,一直走到西门府门口。
他抬头看了看府门,口里念了声佛,道:“就是这里了。”然后大踏步迈进去。
府里众人都忙着,一时也没注意到进来了一个和尚,他穿堂过院,径直走到上房,然后站在门口高声念了声佛。
小玉听见动静,急忙走出来看,吓了一跳,道:“哪里来的和尚?快走快走,我们没功夫给您布施。”
正巧玳安赶来了,小玉斥道:“你在忙些什么?怎么胡乱放人进来?”
玳安满脸的汗,道:“我腿都快跑断了,谁知道他从哪进来的。”一面伸手去拉和尚,想把他拽出去。
哪知,拽了两下,和尚竟然纹丝不动。
玳安是使足了力气的,顿时知道这和尚没准是个有道行的,便松了手,对小玉道:“你去问问大娘,看她要不要见,省得等下吵闹起来,不连累到你?”
小玉没说什么,转身进去告诉月娘。
吴月娘躺倒在侧间床上,由于刚才情绪过于激动,此时隐隐觉得有些腹痛。
略躺了躺,腹痛却一阵强过一阵。
不会是要生了吧?
她正满心不安,听小玉说有和尚来了,劈头盖脸地把小玉骂了一通:“什么和尚?老爷已经死了,便是佛祖来也救不得了,还不让他出去?府里正乱着,这些贼奴才只会满府乱窜!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种事情还用得着特意来问我?我……”她捂着肚子,“我肚子痛,怕是……”
小玉被骂得脸色通红,连话都没听完,没好气地转身就要去赶那和尚走,把月娘丢在侧间。
没想到,刚出侧间,那和尚竟然已经走进来了。
“哎!你怎么回事?出家人也乱闯的?”小玉大叫一声,其他人见和尚进来,赶紧避到帘子后面。
那和尚不理小玉,几步奔到里间的炕边,看了看已闭过气去的西门庆,微笑道:“虽然迟了些,总算还来得及。”
他伸出手,手心里握着一粒乌漆麻黑的药丸。他用一只手掐开西门庆的嘴,然后将药丸放进去。
“哎呀,你给我家老爷喂了什么?”小玉这时才赶上来,伸手想把药丸掏出来。她扳开老爷的嘴,左看右看,哪还有什么药丸?可见入口即化了。
潘金莲从帘子后面出来,怒骂道:“你也算是出家人?人都死了,还瞎折腾!你的慈悲心呢?”
和尚看也没看金莲,转身径自走了。
金莲在后面跺脚大骂:“玳安,还不快把他拦住?绑起来,送到官府去!”
玳安哪里敢拦他,再说拦也拦不住啊!
吴月娘在侧间听见动静,想出来看视,可惜腹痛越来越厉害,一波疼过一波,她咬牙切齿地喊:“小玉,小玉!”
小玉急忙奔过来,问她怎么了。
月娘来不及骂她,只道:“快去请蔡老娘来,我要生了。”
“哎呀,大娘要生了!”小玉大叫一声,慌得没了主意,奔到厅里对众人道。
其他人本来打算上前看看那和尚究竟给老爷喂了什么,听见小玉的话,齐齐半路转身,走来侧间看月娘,又乱成一团。
孟玉楼指挥道:“快去请接生婆!”
玉箫和兰香去了。
潘金莲:“快准备小孩的衣服。”
小玉和春梅去了。
李娇儿看看大家:“是不是应该先烧热水?”
孙雪娥愣了愣,赶紧道:“我这就去烧水。”
夏花和翠儿道:“那我们去提水。”
如意儿道:“我去准备草纸。”
顷刻间,上房的人差点散光,只留下侧间痛苦呼喊的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及潘金莲都围在床边,安慰月娘,给她鼓劲。
没人想起李瓶儿,更没人去通知她。
前院的小厮们忙着挂白灯笼,各种报丧,后院的丫头们如临大敌,照顾要生产的吴月娘,满府里又哭又嚷,乱哄哄一片。
不大会儿,接生婆蔡老娘来到。
月娘只肯留下小玉伺候,将其他人都赶到厅里等候消息。
她发动得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就生下来了。
蔡老娘捧着孩子,一脸苦色,有口难言。
吴月娘半撑起身子,激动地问:“孩子呢?快给我看看。”
蔡老娘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过去,道:“大奶奶,你放宽心。你还年轻呢,以后还会有的。”
吴月娘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孩子一身青紫,双眼紧闭,一丝人气都没有。
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哪里有气?
小玉已经吓傻了,大着胆子走上前,问蔡老娘:“小公子没哭,是不是你没拍他?”
月娘一听,手里使劲,下死力地拍打着孩子。可是,一个死胎怎么会有动静?
月娘顿时痛哭起来,比西门庆死的时候更加悲切。
“哎呀!大奶奶想开些!”蔡老娘眼尖,见月娘身下涌出一股股鲜血,急忙喊起来。
小玉扭头就要去找大夫。
被人晾在炕上的西门庆,在他的儿子刚滑出月娘的产道时,就小小地闷哼了一声。
可惜,众人都围在月娘那边,竟没一人发现。
玳安满脸大汗地将任太医请来,太医到时,月娘身下的草纸不知换了多少。
见太医进来,蔡老娘用被子将月娘盖好,又把床帐放下。
小玉抓着月娘的手让太医诊脉,月娘不管不顾,哭得声嘶力竭,身下的血一阵猛过一阵。
任太医诊了半晌,询问了蔡老娘几句,还将那死胎看了看,最后才道:“大娘子这是悲伤过度,气冲了精血,最好是施针治血。然后我再开几副药,若能止住,就好了;若不能……”
吴月娘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一心只想着她那死去的孩子,哪里听得见太医在说什么。
小玉急忙问:“若不然就怎么样?”
任太医道:“若不好好将养,只怕将来恐难有孕。”
小玉如同被雷击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等醒过神来,她劝月娘:“大娘,先施针吧。”
“不要,我不要!让他走!”吴月娘大发脾气,手脚胡乱挥舞。
玉箫见不是个事儿,赶紧将任太医请到外间,开了药方,留下药,然后付了诊金,让玳安把他送出府。
绣秋跑到小院,喘着气对李瓶儿说:“六娘,大娘要生了,正在喊痛呢!”
李瓶儿一听,连忙站起来,对绣春和绣夏说:“那我得过去一趟,你们好好守着官哥儿,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也不要离开。”
西门庆这个死人还躺在上房呢,她怕会吓着官哥儿。到时吓得儿子魂魄不稳,找谁赔去?
李瓶儿起身就要走,看看身上的艳色衣服,以最快的动作换了一套素色孝衣,然后去了上房。
潘金莲见她来了,满上的不满毫不掩饰,道:“六姐姐,你又跑到哪去了?老爷才闭了眼,你的心就不在这了?”
李瓶儿不理会她,对一旁的孟玉楼说:“刚才官哥儿被吓着了,我抱他回去哄了哄,顺便换了一身孝衣。”
孟玉楼点点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道:“我等下再去换,大娘还在里面呢。”
李瓶儿看了一眼室内,问:“生了没?”
潘金莲嘴快,回答道:“生了,说是个公子哥儿,不过我们还没见着,后来任太医进去又出来了。也不知大姐姐在哭什么,谁生孩子不疼?”
李瓶儿也不好闯进去,只得陪众人坐在厅里等。
潘金莲等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对孟玉楼道:“看来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出来,不如我们先去换衣服?”
孟玉楼想了想,点头答应,朝李瓶儿笑笑,和潘金莲走了。
李娇儿也顺势起身,说要去换身素衣。
李瓶儿独坐在外间,里面吴月娘的哭声一阵阵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
她听得心里发慌,起身随便走走,鬼使神差之下,竟然走到了里间炕边。
西门庆这个死人正孤零零地躺在炕上。
大家都拥挤在侧间等着新生命的出现,谁还在意这个刚刚逝去的人呢?
无论他生前多么威严,多么伟岸,对大家多么重要,此刻,都没有即将诞生的新生命更引人注目。
他生前最爱热闹,鲜衣怒马,呼朋引伴,豪掷千金,这才死了多久?如此孤寂冷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桌旁那盏豆大的油灯陪着他。
李瓶儿见他身上还是原来那身衣服,连殓衣都没换上,便叹了口气,道:“你的运道不好,大姐姐正在生孩子,都顾不上你了。将来,你若有来生,好好做人,修修自己的后福吧。”
说完,她就想走,谁知炕上的西门庆忽然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啊!”李瓶儿像见了鬼,尖声叫起来。
玉箫听见动静,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抖个不停的六娘,问:“六娘怎么了?”
李瓶儿牙齿都在打颤,一面看着玉箫,一面指着炕上道:“他、他……他活了!”
玉箫伸头去瞧,见老爷仍闭着眼,还是之前那副模样,便不高兴地说:“六娘不要一惊一乍的,外面太阳都快升起来了,胡说什么呢!”
“真、真的!”李瓶儿扭头去看,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
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刚才眼花。到底还是不相信,颤抖着去摸西门庆放在外面的手,那只手还是暖的。
李瓶儿咽了下口水,扯着玉箫道:“真、真的!不信你摸摸,他还是暖的。”
玉箫皱着眉,她才不想去摸一个死人,顿时不耐烦道:“老爷才刚死,变凉也得等会儿。再说了,他躺在暖炕上的,能不暖么?六娘还是回去坐着吧,若是坐不住,回自己屋里好了,省得在这里打搅别人!”说着就要朝外走。
李瓶儿不敢再想,更加不敢独自留在这间诡异的内室,紧紧攀着玉箫一起出去了。
吴月娘哭了好半天,小玉和蔡老娘怎么劝也劝不住。
小玉劝月娘:“大娘,您别再哭了。太医说了,若是血止不住,将来……将来就难有孕了。”
月娘哭得更加大声:“老爷都不在了,治好了又有什么用?”
如意儿熬好药,端进来给月娘喝。
月娘赌气不肯喝,将药碗劈手摔到地上,药汁洒了一地。
李瓶儿等在外间,枯坐了一个多时辰,月娘还在里面哭闹,也没人出来报个信。
那三个去换衣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不见回来。
她一个人坐得害怕,看看这间上房,心里慌得很,总感觉阴森森的。一想到老爷刚才那一眼,她的心就开始发凉。
她确信自己没有眼花。打了个抖,李瓶儿站起身,鬼撵似的回了自己院里。
吴月娘身下血流如注,既不肯让任太医针灸,也不愿意喝药,一直大哭大闹,直到吴大舅和吴大妗子赶来。
这两人进了上房,也不去见西门庆,先循着月娘的哭声进了侧间。
吴大舅拿出大哥的威严,半是劝导半是教训:“他才刚走,你也该打起精神,一味哭闹能顶什么事?儿子没了,我们比你更难受。老爷还躺着吧?装殓了没有?抬到外边没有?一会儿客人上门,你打算怎么办?”
吴月娘只顾哭,一声不出。
吴大妗子见屋里没外人,小声道:“你愁什么?那边院里不是还有官哥儿?你是正妻,他也是你的儿子。”
吴月娘听了这话,才止住哭声,啜泣道:“他一去,我就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旁的?还在里间炕上躺着呢。”
吴大舅叹了口气,站起身:“那我过去看看,先帮着装殓,再抬出去,总这么放着不是个事儿!”
吴大舅进了里间,喊丫头将西门庆的寿衣拿来。
他先抬起西门庆的上半身,替他脱了身上的白绫袄儿,一摸之下,吴大舅大叫一声:“你们办的什么事?老爷还暖着呢!”说着,又伸手去探西门庆的鼻息,虽然微弱,总算还有口气儿。
吴大舅放下西门庆,安顿好,拐进侧间骂他妹子:“你看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老爷没死呢,你就嚎成这样!简直是瞎胡闹!”
吴月娘的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其余众人全都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吴大舅。
吴月娘微弱地辩解:“我们亲眼看着他咽了气。”
吴大舅恨铁不成钢道:“他那是一时闭了气,不是咽了气。你是太医?能分得清这里面的门道?我亲自摸过了,他身上还是热的,鼻间也有气儿!”
这话一说出来,一旁的众人齐齐扔下吴月娘,都奔进里间看望西门庆。
挨个确认过后,众人喜笑颜开。
吴月娘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片刻后,她一脸羞愧,大声喊小玉:“快去找玳安,让他把那些去各府报丧的人都叫回来。”
月娘忽然有了力气,强撑着想下床看看老爷,身下热流滚滚,她哎呀一声又倒回炕上。
吴大妗子也一脸喜气,问她丈夫:“要不要先请个太医来瞧瞧?”
吴大舅气得直跺脚:“当然要请!”
小玉脚步轻快,飞奔出去喊玳安,让他去请大夫。
玳安一脸懵懂:“大娘又不好了?”
小玉啐了他一口,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老爷没死,还有气儿呢,你快去请个大夫来好好看看!”
“啊?我这就去!”玳安吃了一惊,随即欢喜无限,脚上像安了风火轮似的,飞奔着亲自去请太医了。
☆、第 68 章
李瓶儿回到自己院子里; 想着刚才的事情仍然觉得诡异无比; 连打好几个寒颤。
绣春捧来一杯热茶; 递给她; 问:“六娘; 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李瓶儿揉了揉脸; 本来想跟她说说的; 可是一想到绣春的胆子……只得罢了。
她一口气喝了半盏茶压惊; 牙齿终于不抖了; 这才道:“绣春,晚上来我屋里睡。”
李瓶儿不喜欢夜里有丫头给她守夜,每晚都让她们回自己屋里睡,或者在侧间睡。
绣春一听,抬头看看四周; 想到老爷刚死,魂灵没准还没走远呢; 自己也打了个抖,道:“好; 好。我……我也有点害怕; 和六娘挤一晚。”
绣夏抱着官哥儿正进来; 对绣春说:“你睡在六娘的床榻上就行了,还真的爬上床和六娘挤啊?官哥儿肯定不依。”
绣春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就是在六娘的床榻上挤一晚。”
绣夏对李瓶儿道:“晚上我和绣秋在侧间睡吧?人多些,热闹点。官哥儿毕竟还小; 万一看到不该看的……”
“对,对。”李瓶儿猛点头,她也听说过这种说法。
据说,小孩子在三岁前,第三只眼还未曾关闭,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极易受到惊吓。
三人正说着,绣秋忽然大步跑进来,顾不得行礼,扶着门框道:“六、六娘,老、老爷没死!”
“什么?”绣春和绣夏同时惊叫。
李瓶儿手上的茶盏没拿稳,掉到炕桌上。
绣夏忙着擦拭,绣春咽咽口水,问她:“你说真的?不会是诈尸吧?”
绣秋走进来,缓了缓气,道:“是真的,吴大舅亲口说的,说老爷身上还是热的,鼻子里也有气。玳安请太医去了。”
绣夏看了李瓶儿一眼:“六娘,我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绣春害怕,往后缩了缩。
李瓶儿站起来,看着大家,艰难地说:“刚才我过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老爷睁了一下眼睛。不过,我没敢说出来,害怕得要命。”
“这就对了!”绣夏拍着巴掌,笑道,“老爷那会儿应该是岔了气,是谁说老爷咽了气的?”
当时大家都哭成一团,谁知道这消息是谁先说出来的?反正有人带头哭了,大家跟着哭就是了。
李瓶儿看看儿子,对她们道:“先不过去,等太医看过了再说。绣秋,你再跑一趟,去那里盯着,若有动静再告诉我。”
绣秋清脆地应了,转身正要跑出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换了一副悲容道:“大娘,生了个……死胎。”
三人还没来得及从老爷仍然活着的坑里爬出来,又被绣秋这句话给打回了坑底。
绣春牙齿打颤,全身瑟瑟发抖:“好邪门,大娘怎能生个死胎呢?”
绣夏忍不住快速而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故作镇定道:“这哪说得准?也许是那孩子有哪里不对吧?”
李瓶儿的震撼又加多了一层,绣春说得对,吴月娘怎么能生个死胎呢?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原书最后的结局,是吴月娘生的孝哥儿出家为和尚,而玳安则改名为西门安,给她养老送终。
现在,孝哥儿没了,难道这个家最后还得看玳安那厮的脸色?
不,不对不对,西门庆还没死呀!
顾不得多想,李瓶儿匆匆去了上房,总得安慰下吴月娘,哪能装作不知道呢?
谁知,吴月娘根本不提她的肚子,只一脸喜色地对众人说老爷没死呢!
她不提,其他人更加不敢提,生怕戳中了她的痛处。
众人仿佛都忘记了她刚生产过孩子似的,个个赔着笑说老爷福大命大。
任太医又来了。
任太医的医术好坏难辩,毕竟他曾把原身李瓶儿给治死了。但作为一个太医,肯定比吴月娘懂得多些。
大夫也是人,他们不是神仙,谁能打包票说一定治好某人、一定治好某病?
从医德来讲,任太医还是有一丁点的。
他刚才建议吴月娘针灸止血,又细心开了药方,留下药材。虽然月娘不肯接受,但他好歹把自己的本分做到了。
刚从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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