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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之乱中有序-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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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
有风拂过黑红衣袂,儒者背影,似沉稳,又若无形寂寥。
远远,渐有歌诀而来:
“天涯一杯酒,欲饮世情殊,扁舟心不系,江影任沉浮……”
声飘渺,而有小舟破水之声。
夕阳余晖下,只见河流上游处顺水飘来一面竹筏,筏上有竹椅,正有一人长身而立,发丝夹灰蓝,银冠清雅,容貌端正俊朗,一身墨蓝衣裳肩披浅蓝披风,随风猎猎,手持杯酒,时不时自斟自饮逍遥。
凤青苍自若站在岸边,微微抬起眸。
见着岸边黑红袍服之儒者,河心不系舟任沉浮似是一怔,足下不见动作,竹筏已是偏移方向朝岸而来,同时任沉浮善意之询问已是传来:“敢问阁下——”
一句方半,就闻凤青苍冷冷语调:“离开。”
“嗯?”
任沉浮微微沉吟,面上更是带起善意,含笑拱手:“在下——”
便见岸边凤青苍眸光凌厉,蓦然抬手,河水瞬息竟是以磅礴之势卷起高浪,冲击竹筏硬生生倒退一丈,“吾言。”他语气淡淡:“离开!”
不动怒,已是威胁。
任沉浮目光一凝,不动神色,再度注视岸边儒者一眼。“既然阁下不欢迎。”他最终保持了风度,依然文雅含笑:“任沉浮自当不再打搅……”
竹筏一偏,滑入河流另一侧,谨慎同那岸保持一定距离。
渐渐舟已行过,直到转过一个弯。
凤青苍这才收回静默冷凝之目光,也不知那头竹筏越行越快似乎有所感应的任沉浮,有没有心悸出一身白毛汗。
日落月升。
河水依旧涛涛,而夜色已经降临。
一天已过。
而在这一天内,已是发生很多事。
蝴蝶君斗技术斗心智斗手段终于做掉一路跗骨之蛆的夜啼鸟,拖着失血过多重伤之躯蹒跚回到浮光掠影,当然不可能有一个公孙月在等待着他。
——但幸好,同样也木有一个冷道姑宫紫玄提着柳条默默注视他……
心灵饱受创伤的阴川蝴蝶君被刺激到吐血,倔强抱着蝴蝶刃坐在石头下,一边看着伤口嗖嗖嗖继续冒着仅剩不多的血,一边固执等着不知走去哪里的公孙月,嘴里还在碎碎念啊碎碎念。
而被负责调查取证的羽人快刀斩出体内蛊虫,丹枫公孙月神智恢复清醒,又收到那边模糊成一团光影的恩人告知蝴蝶君恐有危险——羽人非獍是收到某道姑一路找茬蝴蝶而去的消息的……带着被批发的六翼风铃,公孙月速度飚至最大一路心慌慌而去,最终在自家浮光掠影外大石下找到失血过多已趋近昏迷的蝴蝶君。
当然没有某道姑友情赞助一掌,蝴蝶君伤势虽然沉重但还称不上有性命危险。
路上果断装垂死骗的公孙月眼泪,却在偷吻之时被抓包,蝴蝶怒然被阿月仔一把从背上掀飞,这下子伤势是真的略有过重了~~
正是河流边上。
竹筏高人不系舟及时出现,善意赠与金丹一枚,并指点武林三大名医。
末了,不知出于怎样目的,任沉浮临时又提了一句,不知蝴蝶君可有同那位北隅毒师有所交情,若是此人,医术也是尚可,毕竟武林三大名医好寻的比如神针惠比寿太远,其余两位又是太忙不好寻。
公孙月表示感谢并记在了心里,任沉浮于是注视两人离去的背影。
此时月上中天。
任沉浮抬头看看月下江影,自言自语一句:奇怪,魔眼回报那带着一柄玉剑的书生正是往这边而来,为何竟是不曾遇见呢?
——火山熔岩。
醒恶者耐心等在罪恶深渊,他已应约答应小谈之请求,顺带也很有范儿地没有要玄宗的报酬,如今通知的书信已送出,但践约另一方溪慕血人呢?
等啊等,等到即将要出发去火焰魔城冒险的时间降至,依然不曾等来半个蚊子影。
醒恶者脸色微沉,骨杖恨铁不成钢顿地,怒了,转身再度信一封飞出,于是带着一身冷凝低气压出发去了火焰魔城……
月上中天。
河水静静拍岸,月下波光如银。
凤青苍忽而足下微动,一道清风徐徐拂过河水,便见月映之中水中似有儒门气息透出。
继而柔光一闪,骤然剑鸣。
光芒分水破浪,继而汇聚成一道虚幻人影,却是红衣黑发,被风吹动间,比之白日更加看似虚弱几分:“你……咳咳,终于肯放开——吾了?”
秋玄聆轻轻咳嗽,难得几分气弱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 结文倒计时……1
小剧场:
作者娘决定改外号叫做三羊居士,于是去找算命先生桃夭司箓参详参详。
凤青苍淡然掐指,然后开口:
‘你还知道改名啊……’
作者娘乖乖点头。
‘还记得桃夭的诗号啊……’
作者娘眨眼点头。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怨念啊千辛万苦给你撸了诗号你丫的直接弃坑还见到我心虚掉头跑心虚掉头跑我戳戳戳戳——’
作者娘正要继续愧疚点头,忽然察觉不对,默默抬头看了继续一脸淡然的凤青苍一眼,起身慢慢转到黑红袍服儒者身后去。
作者娘( ̄▽ ̄〃) :居士,你啥时候蹲在这里的啊?
☆、往昔事,故人灼华为何
月上中天。
溪慕血带着不解心一路飙向自己临时设在荒山野岭的某茅屋,准备挽起袖子回头做急救。却不想,当她一手托着僵硬人体,一脚带开木门,还在想着要不要去砍个树在屋子里多设一张床呢……忽然抬头,溪慕血愣了愣,正对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
“你回来了。”披着一件旧衣衫,曾经的忠烈府之主笏政抬手摸摸胡子,目光睿智。
物是人非,太突兀了。
溪慕血僵立片刻,然后被手腕上的重量唤醒,顿了顿:“嗯。”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沉默地嗯了一声。
“没想到一晃眼已是百年,如今武林变化这么大。”笏政声音苍老而平和,不像是自己被人从棺材里挖出来,倒是感觉面对面的两个人仅仅只是久别重逢:“能见到你如今模样,老朽也感欣慰。”
溪慕血正默默越过笏政身边,抬手将铁青皮肤死人模样的不解心丢到床上。
“嗯~~你终究也走上医者之道路了。”笏政看看不解心,不由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长须。
“慕少艾,先前有来过。”笏政忽然又开口。
溪慕血袖口一颤。
“今夜月色甚好,便如同那夜之月。”笏政又道,似感慨:“不日,吾也该回笏家庄,祭奠故人……”
听闻这句,溪慕血放开不解心左手脉门,霍然转身。
她之目光一眨不眨凝视笏政。
笏政缓缓道:“当年之事,药师已同吾说过,那种情况,怪不得你……”
“是我。”溪慕血声音低沉沙哑,终究干涩开口。
“半生蛊体,突然爆发,你也是遭人控制。”笏政轻叹:“那夜,你匆匆来见吾,大概便是听闻贵兄长即将行动,劝说笏氏一门尽早离开避祸的罢?”
——却不料,南宫赩人方才入庄,体内蛊毒已是暴冲无法控制,最后关头她仅仅来得及以毒障封闭笏政六识,然庄内其余百户人口,尽皆罹难。
溪慕血缓缓道:“不是。”
她凝眸注视笏政,“我那日来,是为挟持你,威胁正道放弃对付翳流——”笏家庄之地址是南宫赩人所探出,计划是出自为帮助南宫赩人而拟定秋玄聆之手,而最后关头,却也是溪慕血首先后悔……
如今再追寻那时究竟是谁暗中下手,令得自己蛊体失控已无意义,翳流与正道,终究走上旧途,正如西苗中原向来死敌。
“笏君卿,死了么?”沉默片刻,笏政慢慢抚须又道。
溪慕血点头。
“是翳流的手笔罢。”笏政叹:“你那兄长,倒是命韧……”目光一闪,些许精芒。
溪慕血低声道:“他是我兄长。”
——正如无论内心几多挣扎,南宫赩人之最后决定,依然是站在了翳流那方。也正如后来的溪慕血,宁愿双手再度染血同正道又一次为敌,也要覆灭整个北隅,好让这一世的亲人安然无恙。
笏政注视溪慕血,摇摇头:“罢了,如今武林另有能人已不需忠烈府,而老朽毕竟已老……想不到,吾也有活过百年之机遇啊。”一句自嘲,也是宽容。
仇恨若不放下,又几多悲惨轮回。当年笏政便是这样劝说其他人,如今,却轮到他如此劝说自己。
溪慕血微微动容:“你……”她其实是已经做好了,被人寻仇的准备。
“如今,吾只想寻一处山水俱佳之所在,安然享受余生。”笏政洒然一笑,抬手摸摸胡子:“若是笏家,仍有苗裔该有多好。”
“或许有的。”溪慕血慢慢低声道。
笏政眼中微亮,笑一笑:“确实啊……”笏家是个大家族,虽然直系已是几近凋零,但外嫁之旁系不入武林,总是能有些人脉剩下。
“再见你一面,吾心愿已了。这里吾又帮不上你什么忙,不如趁夜色未尽,便离去罢。”
笏政望望窗外,温和道。
溪慕血并未阻拦,看着这位时隔百年后,被自己由天葬坑中辛苦挖出的老者,起身两袖清风,朝门外行去……她已不忍心,再提任何比如您能否回归忠烈府主持大局之类话题。
武林魔祸不止。
或许所谓剧情,早已不知偏离哪里去。而自己所谓先知先觉,又能保持多长时间呢?
溪慕血看着门外笏政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沉默。
……也许,未来她连自己都保不住吧。
就在溪慕血重新收拾好心情,准备继续关注床上断手断脚的儒生不解心之生死的时候。
河水涛涛。
月照波流。
也许是觉得时机到了,凤青苍足下微微一移,解除水下禁锢玉剑灵魄之法。
就见河水双分,水花四溅,从中顿时气急败坏冲出红衣黑发人影……秋玄聆真是难得不太淡定。
“西海之滨,当年不曾见到尸体,我便猜测你或许未死。”秋玄聆平定不安心绪,缓缓直视开口。
千年前将自己引入儒教之人,共同往北域建立起儒宗,当年化名“凤篆桃九”的北落儒宗副宗主,亦是在彼此知根知底之后,能让秋玄聆忌惮且不惜冒风险便要出手置其于死地唯一之人。
秋玄聆从不看轻自己敌人,却偶尔总觉自己无法看清眼前之人。
“你曾言,并不在意中原之事。”
记忆往昔历历在目,秋玄聆轻声又道。
“吾确实说过。”凤青苍表情不动,终于开口。
“既然未死,又长达千年不出,何必此时此刻局势下重涉武林,再染风尘?”秋玄聆柔声一叹,表情恢复平静:“凤谶之下,无所遁形……你所来目的呢?”
若是为魔祸而来,在最初赦道开启,便该现身阻止。
现在,不嫌时机迟了吗?
“吾只知。”凤青苍沉稳淡然:“汝将在此地见到一人。”
“哦?”秋玄聆含笑挑眉,心中却是一沉。
“汝之目的。”
声音微冷,依旧淡淡,凤青苍表情从头到尾不曾有过半点改变,不疾不徐道:“将告知那人,北域毒师体内蛊血,能令阎魔旱魃修为更进一层。”
并不意外桃夭司箓究竟如何得知异度阎魔之大名。
远在道魔之战前,凤青苍便已经存在苦境之中。但秋玄聆之表情依然稍许变化,她确实是有如此打算,刻意让不解心带着玉剑来到这处河边,因为知晓任沉浮必然会经过此地,然后告知,若溪慕血有参与封云山解封一事,无论如何代价也要将其同傲笑红尘一起擒下!
秋玄聆沉吟不语。
这其中缘由,将关系到阎魔旱魃之未来生死。
凤青苍瞳孔内妖异凤羽印痕流转。
他却知道便在不久之后,北域毒师因同阎魔旱魃换血而入魔,翳流黑派因此同异度魔界结盟,青埂冷峰将被魔界攻入,奇峰道眉选择牺牲自我救下同修。玄宗四奇最后一人拨弦道曲仓促将之带走,虽然后来在慕少艾等人的努力下,让毒师溪慕血暂时脱离魔界控制……而在最后,北域毒师愤而找上昔日挚友,却被取走心脏吊命之物,而蛊体再度爆发,自此生死不知。
若时光之轨迹,骤然中断。
秋玄聆霍然抬眸,目光微凉注视眼前之人。若不是凤青苍突然到来,中断不解心之行程,便该在这河流边,任沉浮救治蝴蝶君,而自己也能将一些布局从容传回魔界。
——早在道魔之战尾声。
来自天外的道留萍踪,击落异度三族魔族之王阎魔旱魃之魔心,在天座魔首换心之际,便有人从中阻拦并未让阎魔使用天座之心续命。
邪族初始之王之真身一直被封锁在魔龙之心内,经此一事,有人得以通过三族议定取出真身之魔心。
但本该将之用于让阎魔旱魃重获魔威的纯血魔心,又是某人暗中作手,以另外血脉不纯疑似人工出品的次等魔心替换邪族初王原始魔心,导致阎魔旱魃一直沉睡未醒,仅仅能在保证魔躯不坏的情况下,维持基本生命。
……秋玄聆现在想来,在自己携带初王纯血魔心去往苦境后,察觉真相的魔族众先知,会气得吐血三升,估计直到现在还在咬牙切齿算计如何要将自己捉回抽筋拔皮……
然而以上并非结束。
既然早知阎魔旱魃会因天座之心,而失去第二魔魂重生之机会,那个人又怎会不提前布置手段?
便是在漫长苦境岁月中,一点一点如同蛛网般,布下重重机巧。今日,本该是落下关键棋子之第一步——溪慕血之蛊体血液,在重生后已是在有心人引导下,已是能完美融合魔气。
以此为媒介,互换血液,在令得自己挂心之人入魔免得阻碍自己行事,并顺带牵制正道之同时,本就有容纳万物功效的蛊血导入阎魔旱魃之躯体,方能最大程度融合本不属于魔族之初王魔心,以免因魔气暴冲而走上最初魔族不完全体时之疯狂旧路。
既然融合魔心,自然不会再有佛元魔气抵抗破坏躯体之忧,就算不曾吸纳傲笑红尘之功体,那时的阎魔旱魃,再无一丝破绽,刀戟勘魔之局不再存在……
秋玄聆早知溪慕血绝不会忽略封云山解封一事,必然会协助玄宗出关。
她还需要暂时潜伏正道一段时间,需要平衡双方战力以免中原警觉而鱼死网破,所以今夜借由救援蝴蝶君,才是最好同异度魔界交换讯息之时间。
因为单纯的儒生不解心,并不知早在自己接收到属于曾经邪族初王“七情邪罗”过往记忆之时刻,阿蔻……便该已在逐渐恢复成“秋玄聆”。
无心?或是无情?
原本还会有第二种选择——杀人取血,令体内早已种下魔引的傲笑红尘彻底入魔,并将溪慕血之死嫁祸与他……
或许。
真正的秋玄聆早已分不清自己是最初冷眼观世的魔,还是融合人之三魂转世的人——宁愿以种种借口欺骗自己只是为了稳妥,而费尽心思保下某些人之性命同时,不损魔界利益。
也幸好,鬼族封印未解之前,另外一人并不会选择亲自出手……
然而正如月色之下,江水岸边。
桃夭司箓凤青苍再度悠悠开口,“魂魄俱散,凝儒家修为以自救。”他目光凝视月下红衣虚影,顿了顿:
“汝之根本,依然是魔。”
月下水流寂寥。
秋玄聆不觉已再无笑容,缓缓道:“你该早知,吾是魔。”
凤青苍微微沉吟:“引汝入儒教,吾并不悔。”当时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起某些熟悉的往事,索性来试试看能不能让一只有心行事的魔,成为正统儒修。
“既然无悔,何必今日行事……”秋玄聆目光一闪:“宁愿多费手段,以水流引气洗剑身,如此将吾之儒道修为剥离,岂非让往日一切尽做无用功……”
凤青苍定定看秋玄聆,慢慢道:“汝总是如此多话。”
他突然抬手,河水似若被无形之力牵引,越流越急。
秋玄聆脸色微变,身形似是不稳:“司箓这是为何?”依然镇定含笑。
凤青苍淡淡道:“让汝出来,不过怕汝未曾听见吾之言。”
“嗯?”秋玄聆突然心生不妙!
“吾言。”凤青苍语调转冷:“此行为断汝天命——”抬手间,河水分流,刹那玉剑再度哀鸣,似是水下又断一截。魂识再遭重创,秋玄聆彻底维持不住身形,一声闷哼魂影散去。
莹莹月光,映照河水之中点点玉色。
“千载儒家修行,点滴殆尽。”凤青苍表情不变,俯身看向水底,目中烙痕再度浮现,云淡风轻:“一叶,这个教训,汝可要铭记于心!”
水底玉剑气急不言。
凤青苍转身便走,一步慢慢踏出,骤然身形幻作凤形凌空入虚——方向,竟是直往火焰魔城……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2
摸下巴崩大纲的缘故,本来慢慢50章来写的布局似乎需要压缩到五章内表明……阎魔旱魃那段,不行下章丢解说吧。
☆、黑暗道,夜水凉,高人踪
‘一曲一调转苍梧,一柱一弦在玉壶。’
‘昔年三载识兰谱,却见转道在歧途……’
黑暗之中,有人漫声浅吟,接着传来不满将书卷拍在案上:‘诗以淡泊明志,麻烦可不可以告知我,这四句诗号之最后‘歧途’,您老究竟是期望我该所‘明’何‘志’?!’
‘一叶,儒音。’
‘那为何吾一定要学琴?’
‘琴属六艺之乐。’
‘所以为何一定要学这个琴?’
‘时间不足。’
‘嗯?’
‘以吾能为,亦只能令汝勉强通过六艺之一考核。’
‘……为什么一定要过考核?’
‘汝提出要往学海。’
‘但为什么一定要是乐?’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似有人缓缓将手中书卷置于案上另一边:‘一叶。’
‘若是儒音问题,你可以省下了。’
‘吾是想告知,由一窍不通至能通一窍,对汝而言,仅修乐之一道已是勉强。’
‘凤·青·苍——’寂寥黑暗。
护身氤氲儒气不断随流水散于天地,反而让这河底方圆禁锢空间,回荡外界声音越发清晰。
秋玄聆已无能力维持魂体外形,然而魂识散于这方空间内,却愈发能够回忆起当年一点一滴。桃夭司箓凤青苍,究竟是个怎样形象,在最初的时候,秋玄聆仅以为这只是一名普通不入世之儒教先天,后来离开学海,还顺便邀请一把共建北落儒宗。
不料凤青苍思索片刻,竟是答应了。
‘何必惊讶,不过是闻言偶得一念,或许吾也能尝试,执着某物罢了。’
‘凤青苍,原来你非苦境之人。’
‘嗯,为何?’
‘……从不在意世间变幻,身在儒教而游离世外,一念专注世间寻找一人,不得不让吾有所联想。’
‘错一点。’
‘请教。’
‘一叶,汝该断言,吾绝非四境之人。’
如今想来,对于下定决心不能让此人活着离开自己视线之内,大约杀心便是从那时种下——对于脱离掌控,不再剧情之内,且能为偏偏隐约能感知这人来历,纵然一时不涉大局……本就邪族习性多思,秋玄聆笑谈间心意已是决绝。
直至今日再见,也从未言悔。正如凤青苍之那句,‘吾并不悔引汝入儒教’。或许冥冥中秋玄聆并未真正视他为友,只因无形中,却是能够明了彼此之间某些想法手段。
看似淡泊随意的凤青苍,有些时候,却会做出同秋玄聆极为相似的选择。
伊为何来此?又有怎样目的?秋玄聆静静悬浮黑暗,不放过记忆中所了解的昔日重重细微,以及自凤青苍现身以来,二人交谈过程中那人一点一滴所有变化。
看似再见故人因忌惮而显得极不平静的内心,再度回归纯魂识状态,此时却是不见秋玄聆再有一丝一毫波动……顺应情绪之变化,有时也是一种手段。
可惜这种手段,大概并无大用,“凤谶双眸”,能隐约看穿时空长河,能断一切真相。
秋玄聆无奈,明知如此,做出重重反应,也只是因为习惯。那么究竟,事情是在哪里出了变化,变数之所以存在,也该有个征兆。
‘吾来断汝天命’
短短六字,听起来却有种别样之力量。
那么……
莫非真是凤语断谶,这个人,竟是当真自未来见到了什么——
桃绯掩映,翰墨飞扬。
云散几重碧?雁徊南天长。闲观苍穹起暮色,笑语星河生夜凉。
……箓魂成谶,凤啸青苍。
局外之人。
抬头静静仰望星河明灭,凤青苍经常会给自己下如此定义。非生苦境,何必动心,何来染尘?凤谶司箓能见一切,却不愿见,此乡非故乡,自然淡泊,而非无情。
秋玄聆,大约也会是这种想法罢。
凤青苍淡淡地想,若不然也不会最终,仍是选择那种决定。相处数百年,又隐约彼此同样境遇,他自然是能体会部分心境的。
一步一步向着火焰魔城踏去,四周夜色诡谲,隐约鬼哭,偶尔冷风卷过不明幽光,凤青苍并未有任何动容。
魔城魔火,肆掠之下世间平添几多亡魂。怨气缠身,执念甚重,怕是魔氛多几重。
此乡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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