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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上神-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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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遇到了练云生,所以她就变成了一个疯子。
那日益剧增的爱梗塞在她心间,慢慢侵蚀着她的神智,可她这样倾心爱慕的人,从来不会正眼看她,他已成了她生命唯一的意义,可他从来不屑一顾。
当年她意外怀上练云生的孩子,是一子一女。
她因此而惹怒练云生,可当时练云生不知道她腹中已经有他的孩子,那一剑,几乎去了她半条命——方其雅差点死在他剑下,却依然甘之如饴。
见他的第一眼,心魔乍生,已然迈入有情道。她在自己的道中挣扎,早已无法脱出囚牢。
可是方其雅宁可逆天也要生下孩子的原因,并不是想留下彼此的牵系,而是她知道,练云生因当年与一魔修争斗,佩剑断折,陈伤积淤,若再无物修补道基,恐有性命之忧。于是方其雅这疯子便融了腹中女儿的血肉以及儿子的一魂一魄,为练云生铸造了那把剑。
所以女儿生来没有形体,儿子天生缺少魂魄!
这把剑后来辗转来到练云生身边,他讶异于这剑于他的契合,甚至,当看到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它该是他的。
所以后来,即便这是练云生的本命之剑,也能为方其雅所夺,反伤他自己。
方其雅把女儿瞒了三百多年,直到再也无法瞒下去的时候。
她化去了自己的血肉骨骼,为女儿重塑了形体。然后活生生把自己的灵魂禁锢在那剑中,约莫也是想着用这样的方式能陪着他。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活下去。
……这个时候,阿祸还不懂,为何这个女人爱得这样透彻,恨得这样深沉,人世间明明有那样炽烈真实的情感,她还会如此绝望得毁灭自己。
*
所有的禁制随着方其雅的死烟消云散,冰凌寸断,岩层龟裂,冰窟即将坍圮。
方其墨抱着孩子蓦然回头,来不及去拉,便见着眼前一个人影将阿祸搂在怀里,鼻尖涌入一股不同于此境的高山之巅冷雪的气息,略略放点心,赶忙召剑飞出洞府。
洞府门口,那些先前离去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聚拢来。方其墨抬头就望见大师兄静默的脸。
视线移到另一旁,练云生已经将阿祸放下,正侧头望向另一边——那把剑已跟了出来。此刻就悬停在他身侧,微微闪烁着荧光。
哪怕血染白衣,哪怕被迫经历了那等残酷的故事,他的颜容仍然沉稳淡漠,那骨子凌然高贵依然如此慑人的眼。
这一刻没人能注意得到练云生,除了阿祸——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他怀中的孩子。这里有很多都是经历过三百多年前方其雅那一桩事的,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明了前因后果,那几个女修,已经落下了泪。
然后他们都听到一个破裂声。
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就像时空的破裂,那样清晰又脆弱的破裂。
方其墨猛然抬头,那剑凄厉的哀鸣像是也要将他的灵魂再次割裂。
那白衣的真人踉踉跄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如同被强行剥去精气神般萎靡,散落的长发竟然转瞬雪白——下巴上的朱红更将唇色映衬的惨白,所有人都感受得到他身上急剧掉落的境界,那修为仿佛雾气般从他的身体中散出来……练云生的剑,被他亲手折断。
他竟亲手毁了自己的道基。
方其墨死死盯着那两截断剑,因为太过惊骇,面无表情的脸被跳动的肌肉鼓得近乎狰狞,手背上脖颈上青筋绽露得像是要跳出来,但终究是一动也没有动。
他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哀鸣,他那残酷又可怜的双生姐姐,在这世上留存的最后痕迹,便就这么荡然无存。
练云生艰难得抬起脚,走向他。
“把,她,给,我。”他低低得吐出几个字眼,声音仍然没有一丝波动。
为那样的眼神所注视着,方其墨几乎要动摇。可他马上控制住自己,后怕得往后退了几步。
“把,她,给,我。”练云生又重复一遍。
在方其墨要说不可能的当时,听到大师兄的声音:“给他。”
方其墨惊诧得抬起头,他那个温柔如和风般的大师兄,缓慢又坚定得说出口。
“给他。”
这个人的话,他没法不听。哪怕这样一送,就仿佛从胸膛中活生生剐去一块肉。
练云生抱着女儿。
视线有那么瞬间的怔忪,然后,惨白的唇角微微上扬。
……他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12。10
……我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我要报社。
☆、第73章
练云生带着阿弱回了赤城山。
抱着女儿甫一踏下云舟的真人;当时的惨状几乎让迎接的人都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亲手折断自己的本命剑,也相当于亲手毁去自己的根基,更有反噬之力难消难解,便就是那一行,赤城山失了一位叱咤风云的真人;当年敢执剑向天引劫雷炼心的绝世剑子被打落泥尘。然而;但凡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不会认为这个男人便会就此悄无声息。
练云生这个名字已经代表了一切。他的眼瞳仍就充满了星辰般璀璨的光华;他的气势仍就如同山巅亘古不化的积雪般清贵孤傲,他只站在那里;便让人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于是明明清楚重塑道之根本是何等荒谬的事,也觉得,若是这件事落在练云生身上,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
练云生很快带着女儿闭关。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凌云峰管事已准备接收一位小祖宗,谁料到自家主人竟然将小主子带进了洞府!当下大惊。
道基被毁,清微真人竟不曾陨落,已是件大幸事。但他此刻决计比凡人都好不到哪里去。闭关自然在所难免,但又何必将女儿也带进去?别问众人如何确信这便是他的女儿,也别问如何猜测他近些年都闭守凌云峰不出怎会平白多出个女儿,练云生冷情冷性惯了,唯一有点情绪波动的大概就是面对阿祸的时候,这会儿能让他这般紧张的,还别说不是他女儿!
既是婴孩,总避不过吃喝拉撒等烦琐事,管事只要想想边上杵的是清微真人,便头皮发麻。可再心慌,练云生都将孩子带进了洞府,闭的又是死关,倒让人连焦心都没用。
如此晃眼,却是十一年。
洞灵源,和桑峰。
方其墨难得空出点闲来,就来这峰顶寻阿祸。当年方其雅那档子事解决后,阿祸便讨了这和桑峰住下。和桑峰原本便是他母亲留下,既予了他也不算什么。只是那年的事太过惊骇,且他当时还是在场的,众人猜阿祸面上虽不曾露出任何端倪,心中还不知如何思虑的,总归是没人能看出他的真实情绪,经年累月来那心事更是藏得越来越深。
阿祸生得像练云生。越长更是越好,颜容之盛都到了光彩灼目的地步。不过他倒不是他爹那般喜穿白衣,他不挑衣饰,惯常穿的便是与派中弟子类似的蓝纹道袍。阿祸性淡,不喜与外人接洽,不过倒并非练云生那般的冷漠,只是温静中含了抹隐避世俗的出尘之意罢了。
方其墨找到阿祸的时候,他正坐在洞府口那颗繁花茂叶的大树底下,盘腿打坐。
那棵树也不知道怎的,近年来,倒是越长越好,那冠盖比昔时都大了不止一倍。此刻碧花如茵,花色的清冷却难掩绽放的热烈,映衬得树下那人,更为眉眼容华。
方其墨双脚才踏上峰顶,那边便已然睁开双眼,起身迎上来:“舅舅。”
方其墨看着他倒觉得有些尴尬:“这许久不见,阿祸又长高了些哈。”
修真不计年月,比起方其墨不合年纪的脸嫩,阿祸无论外表还是气质就都显得镇静稳重些。到底是像练云生,乍一眼看上去,都分不清谁是长谁是幼。
青年笑笑不语。乌发垂肩,眉目静雅,气质寡淡了些,却已有岁月沉积的波澜不惊。
“阿祸,下月十九罗浮剑庐大开,藏剑自择有缘之人,派中这代除了你便未有专习于剑的弟子,阿祸可有意向去看一遭?”说来就是憋屈,这师尊要是会的多了,底下人选的余地虽然大,但这边搀和一手那边搅合一脚,学的也杂了。他这代好歹有几个剑修,再往下数就一个成气候的也没。阿祸勉强算一个,可人家是练云生教出来的!
阿祸并未直接应下,那眉眼微微停顿了一下,却连任何情绪都不带的,只是道:“舅舅以为?”
方其墨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感觉着在外甥面前怎么跟在大师兄面前一个样的,让人就像怀揣着个兔子呢:“走一遭也好。阿祸你还缺个趁手武器。虽说你前些年学了铸剑,想着自己的剑以后自己炼,毕竟时日还短,这会儿去碰个机缘也不赖。”
“凭舅舅吩咐。”阿祸说道。
尼玛越长越不好玩!小时候白着脸含两泡泪喊舅舅的感觉多好玩啊,这会儿就那么张练云生的死人脸!方其墨哼哼两声表示知道了,随意扯了两句就告别了。
飞剑飞到一半,偷偷隐了息溜回来,见外甥站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会儿又走回去盘坐在那树下打坐,他悬停在空中看了老半天,也心知外甥是早已发现自己,只是自己藏着他便也不来戳破,看着看着就有些心酸,自顾自心酸老半天也默默走人了。
阿祸缓缓睁开眼。
头顶满冠盖的花硕都在摇曳着找存在感。他抬头看了一眼,眉目间便带上了一抹冷色。
“你可真闲。”淡得几乎没有波纹的腔调,倒是听不出喜怒。
这十年多来,这玩意儿与自己交流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掰得出来,却哪次都挑着方其墨在场的时候,怎么不令人怀疑究竟谁才是那个让它另眼相看的?
满树碧花极为人性化得舒展腰肢,颤颤巍巍得似乎下一秒那花硕就会掉落下来,极像是在开怀大笑。
“你想说什么?”许久之后,阿祸又闭上眼睛,如是道。
虽说他身体是凭他的意志掌控着的,但渡来的命魂过于强势的后果,便是将他生生牵绊在前主的命途中。若一天解不开因果,他便一天不得自由。否则,怕是一有所不岔便会被天道打作灰灰。
当年挑了和桑峰为洞府住下,未尝不是还方其雅因果的意想在,但更多的,倒是为了这株不同寻常的长春树。彼此都在打探对方的虚实,到底是这长春树的来头更大,底气更足,主动来寻的是它。
‘你去罗浮,挑剑魂可以,剑不行。’
“为何?”
长春树摇了摇枝桠:‘说了你不能再修剑了。越修你身魂的契合便越高——太弱或太高都对你极为不利——这身体着实不错,你也不舍它这样早就崩溃罢!拿剑魂来炼炼心尚可,本命剑什么的,碰都不要碰。’
“算是你的忠告?”
‘臭小子!吾年岁比这天地还久远,怎会骗你一个小娃娃?!’
这话说的倒真是不错。当年太子长琴若真饮下忘川水入了轮回,那么也就成一平凡之人,这世间种种妖邪仙神便都与他无关,偏偏经历血涂大阵被分了魂后又合了渡魂之术,一半仙魂一半人魂,便怎么也脱不开这天地的本质。一世一世渡魂,妖魔鬼怪全遇上了,这一世更离谱,遇上个设计超脱天道外的混沌魔神!
混沌三千魔神,哪一位都是法则的化身。盘古开天辟地毁去了混沌,也让那三千魔神随混沌湮灭。那些法则融入天地,便在天道之下孕育出新的神祇。说来,这长春树原是混沌中一先天灵根,为大道压制化不了形,到底是开了灵智,在那等穷凶恶极的混沌之中还能保存,那自然是有点功底的,它的依仗便是本命法则,四季。开天之后根据四季法则诞生了春夏秋冬四神,而当时,这四神的神力是归于一条法则的,就握在长春树手中,可见其底蕴之强。
长春树算是少有的识时务则为俊杰。开天辟地的危机它提前感知到了,但它没想着与之抗衡再不济也搏上一搏,而是干脆利落剥出了自身的法则,散去所有道行退化成一粒种子,钻进盘古的血肉之中,随盘古大神的陨落融入大荒。
后来的灾难让它更是明了混沌魔神的气数已尽,面对着极快成型的天道,就越发不敢冒出一点头。把自己伪装成后天灵根,小心翼翼在天道之下求生。为了得一合法身份,不惜取悦于木神句芒,以此沾上点东方大帝的气运。
彼时阿祸很好奇得问:“这些都改变不了你便是来自鸿蒙的事实,众神迁洪涯境于它界,天地屏障立下,所有违格的事物不是湮灭就是被丢入妖界,天道怎能容你这般异种存留于人界?”
‘臭小子!吾能历经亿万万年尚存于世,成为唯一逃脱劫难的魔神,怎可能没一点真本事?纵吾本体于此,天道怎会觉察到?又能奈吾何!’
“你如此暴露自己的来历,不怕我于你不利?”
‘臭小子!你亦是不容于世的存在,算上去,比吾更危险,吾与你计较什?若不是感觉到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吾才懒得搭理你。不,不是你的身体……也不是你的魂魄!那是……比魂魄更深的东西,我说不出来,却是真正存在的。’
……
赤城山,凌云峰。
管事终于见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主人。
清微真人还在闭死关,倒是他的女儿已走出了洞府。
唤作阿弱的女孩,长相并不是练云生般冷冽出尘,却也不像洞灵源的那位清雅含愁,而是说不清楚的温柔静美。粉雕玉琢的小脸面对着人时,真真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屏住。
而那软软的一句几乎要化掉人的心脏。
“阿爹唤我去罗浮。”
作者有话要说:12。15
混沌啊混沌啊混沌……长春树又是推进剧情的一大利器呀~
长琴要变老板了,真期待呀~
☆、第74章
阿弱遭到了整个赤城山的围观。
毕竟她的身份;实在……过于奇妙。练云生这般人物,在这山门的地位,真真不好用语言去描述。但受人敬仰甚至可以说是被人当神般崇拜,也是由来已久。曾经哪怕是能与其搭上关系的些微事物,都能为众人争相传告;所以当年他与方其雅的纠缠;有情无情两道的碰撞;才令得世人都震撼至此。更奈何后来牵扯到的是他忽然蹦出来的女儿。
而那时被清微真人抱下云舟的襁褓婴孩;晃眼间已然变成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如她爹爹那般;美得都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当然,鉴于练云生的辈分与积威,有胆量前往凌云峰看上一眼的人,倒也不多——至于练云生会不会再度得道,压根就没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异议。
阿弱在洞府中对着练云生整整十一年。
那是真正空无一物的石室,连墙壁都凹凸不平,石棱在角落杂乱堆砌,除却当中大概随洞府开辟留下的石榻,便什么都没有。幸而石壁中原本就夹杂着发光的萤石,哪怕被人随意劈凿过仍然散发着微光,彼时练云生也只维持着一口气强撑着罢了,连储物戒都无法打开,那一入定,阿弱自顾自呆了三年。
如果说方其雅眼中只有练云生的话,那练云生所执着的也仅仅是他的道罢了。他太过于风华绝世,这个人本身已经是最得天独厚的存在,任何身外的陪衬连锦上添花都没法做到。所以,即便是他那样狼狈的时候都消减不了他丝毫的魅力,这什么都不存在的石室,更是让人连意外都没有,如此顺利应当得就接受了有关他的一切认知。
练云生,光是这样一个人就足以叫人忽略他身后的所有背景。
很长的时间里,阿弱就那么不声不响无静无动得注视着他。血肉是方其雅重塑的,魂魄是千年冰芯为基底置换的,与他最大的牵系,大概便是冥冥中父女的因果牵系。可这一世,她实际连真正的人都称不上是。
她不需要进食,不需要代谢,不需要呼吸,不需要睡眠,魂魄控制着血肉如正常孩童般慢慢长大,可三百七十五年的封印连她的魂魄都改得面目全非。现在她就如同妖灵般,那冰芯就是妖灵的妖核,成为她生命存在的动力——方其雅布下的禁制的毁灭,也造就了如今的她。
练云生定要从洞灵源将她带走,携着她进了闭关的洞府,数年不管不顾也不担心她出什么事……约莫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可他还是把她带了回来。
一岁的时候,阿弱能走了。洞府中什么也没有,但洞府下有一截完整的灵脉。赤城山风水最好的不是凌云峰,但凌云峰有一个独到之处,护山大阵在此地为错开两截交汇的地脉,阵图分支近乎绕了大半个圈,以至于未能将整座凌云峰收纳在内。于是凌云峰底下的灵脉独立成支,源源不断抽取地气,却不必担心灵气会被大阵吸走。
这样的宝地不是没人眼红的,偏偏他的主人是练云生,于是什么算计都化作泡沫。
练云生将重塑根基的地点选在这里,未尝不是因为下面的灵脉能令他事半功倍的缘故。而那般紧要关头,一点差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他也真放心把女儿放在身边。
事实上,阿弱端坐在练云生面前,一动不动看了两年。三岁之后,她终于守到他睁眼。
当年练云生筑基之时引天地异象,夜半星开,天昙坠地,声势浩荡得震撼了南面整个修行界。这回破而后立,反倒是悄然无声,若非他睁眼时那一道光芒为她所见,她都不敢相信,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竟然再定道之根本,寻回了他迷失的方向!
阿弱被他抱在怀中,短短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还要费力抬头才看得到他的眼。那双眼睛从未变过,犹如星渊寒潭一般,或许因为眼睛里从来都空无一物,当阿弱清晰得见到自己的倒影时,那种朦胧似光影般的羁绊才瞬间清晰——这是自己血缘之父。
“阿弱,唤爹爹。”低低的声音略带着喑哑,却依然无比动听。
“……爹爹。”
练云生抱着阿弱,以指作梳为她整理长长的散乱的发。打开储物戒才发现里面除了古籍与玉简外什么都没有,索性就这样抱着她。
他的入定是断断续续的。修为一直在涨——当然与其说是凭空增长,不如说是丢失的重又回来。阿弱丝毫不怀疑,当初他达到什么高度,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回到什么高度,甚至,还要胜出。
有时候没入定,他便抱着渐渐长大的阿弱,与她说话。
练云生给她说剑。他不教她什么是剑,只是给她讲剑。他走的是无情道,看的一直是本质,也就不拘于任何事物的形体,因为趁手的武器是剑,他就把蕴含着剑的道教给她。
他说:“阿弱只是阿弱,无论阿弱是什么样子,都只是我的阿弱。”
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女儿,便从来不曾介意她的身体是怎么个模样。
当然,阿弱也问过,她问:“爹爹为什么不要娘亲。”
睡了三百七十五年,却不单纯只是睡着,发生在周围的一切都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她只是醒不来。方其雅活生生炼化她的身体的记忆,她记着,方其雅与洞灵源将她封印在冰胎里的记忆,她记着,三百七十五年时光中的每一刻,她都记着。
练云生并未有任何异样,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曾经因他而死的方其雅也如那山河日月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无甚两样。这个男人,始终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固若金汤。
“她不是你们的娘亲。”练云生这么说。隐藏的意思,大概是方其雅不配罢。
阿弱也觉得她不配。方其雅是个结结实实的疯子,让轮回都差点为之震颤的疯子。
“可她爱着爹爹。”深爱着,无人能说不的深爱。
练云生摸摸她的后脑勺:“阿弱懂什么是爱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明白所有人认为是爱的东西叫爱,却不知道它真正是怎样的情感。不曾经历过,怎会懂得。
“只是一场错……缘。”到最后,他还是说出了缘这个字眼。
他也承认那是缘的。很多年前,般若寺外他背着剑代门派参加一场法会,逢到两位大能一言不合开战,他退后免去被殃及——那么一低头,就见着一个女人。
大约也有那么瞬间心是动了下的,宿命中的缘分,他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可这又如何呢,他不曾停步驻留,他所追寻的大道依然在前方等待,那抹影子,终究会在他的脑海里消失得无隐无踪。
不过一场错误。
“所以爹爹折断了剑。”阿弱轻轻道,“哪怕从头再来,都没有她能那般深刻得影响到爹爹……更可怕。”那么她的爹爹爱过方其雅吗?阿弱没敢问。
阿弱只是问:“有一天,我也会被爹爹遗忘吗?”
练云生笑了笑,好像雪夜之后破开穹宇的那一线黎明,说:“会。”
何其残忍。却出乎意料得,没有一丝意外。
因为,他是练云生呵。
*
阿弱揣着围观者孝敬的大堆法宝,上了前往罗浮的云舟。
赤城山的现任掌门都得唤上练云生一声师叔,阿弱的辈分当然也不会低。
说起来,她名为阿弱,她的哥哥名为阿祸,方其墨取名字的能力差劲到让人绝望,但偏偏他取的哪个名字都被人给接受了。
“爹爹,为什么阿弱要去罗浮?”
“因为你的哥哥会在那里。”
很多年前,其实也有人为练云生批过命的。可他一个字也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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