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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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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东西先慢后快,胃口很是惊人。尤其她频频发愣,分出十分之一精力应对方应看,十分之九思考是否从今天做起,更无心在意饭菜滋味,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
方应看眼睁睁看着她风卷残云,用一刻钟吃掉半只鸭子,再用一刻钟吃掉四分之三个火腿,连下酒的小菜都不放过,想惊叹又觉得太无礼,只好静静看着。
他反复回溯自己的言谈举止,始终未能找出不妥之处。在他看来,苏夜的反应异乎寻常。他羡慕了一下苏梦枕与苏夜的兄妹关系,她忽地进入了发愣状态,一筷子接着一筷子,扫荡面前的精美菜肴。
客人胃口好,对主人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他意在拉近关系,并非来酒楼吃饭,几次想插话,都被她轻而易举地打发掉,自然感到挫败。
事实上,他刻意提及苏梦枕,只是为了让她生出好感。这样一来,他可以就坡下驴,提醒她,他方应看亦有权有势,亦可像师兄般照顾她。
如果将来某一天,她遇上危险,自然而然地找他求助,那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苏夜对他爱答不理,向鸭子与火腿发起猛攻,乃是他预想不及的。他知道她有心事,他想问出这桩心事。可惜,这是个绝不可能告诉他的秘密,于是他全部努力都落了空,不得不硬着头皮,维持面上温柔多情的模样。
苏夜喝下第三碗汤,意犹未尽地放下汤羹,轻轻吁了口气,笑道:“这地方虽然贵,贵的却很有道理。我喝汤之时,仿佛又回到了江南。”
方应看奇道:“你是江南人氏?”
苏夜道:“是。”
她的瞳仁仿佛两粒小小的黑珍珠,随瞳孔在眼中滚动来去,泓泓然如有宝光。她盯着方应看,略带抱歉地说:“多谢方公子,我很遗憾不能陪你多谈一阵,但我必须回去了,我还有事要做。你若有话,下次再叙吧。”
她要走,方应看也不能拦着,彬彬有礼地起身相送。他费尽心思,结果直至苏夜打马飞驰而去,心里仍未留下他的影子。与此同时,他做梦也想不到,他轻轻淡淡一席话,竟祸及金风细雨楼,引出一场本来不必发生的大震荡。
苏夜回到天泉山时,天早就黑了,夜幕笼罩了整座山峰。一轮皓月正摇摇晃晃地升起,尚未升至中天。夜空上,悬着斑斑点点的星辰,发着黄白色光芒。
她并不紧张,因为这件事不值得紧张。她只是很想见苏梦枕,因为今日之后,她住在金风细雨楼的日子必然屈指可数。她想着他听到这秘密时的表情,突然又觉得很愉快。她高兴的时候,一张脸在黑暗里仿佛发起了光,一种愉悦而恬淡的光。
然后,她被人拦了下来。
苏梦枕若不在青楼,就在四座楼环绕拱卫的象牙塔。她往象牙塔走,不远处却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青年人,一个是老年人。
那青年眼皮堆在眼睛上,层层叠叠,把双眼压的半睁半闭,像是在梦游,让人怀疑他怎么可能在夜里看清东西。老人满头银发,神情威猛,身材高大雄伟,留着蓬乱硬挺的须髯,仿佛把一只银色的刺猬按在下巴那里。
莫北神与刀南神。
他们是她新近得到的手下,也是金风细雨楼毋庸置疑的守护神。
他们急着找她,见她迟迟不归,竟和温柔一样,打算进城去找。幸好,他们正往外走,恰见苏夜牵着一匹纯黑色的千里马,慢悠悠地拾阶而上。他们耐心等着,等到她把马交给其他人牵走,才赶紧现身,以免她去见苏梦枕,自己又失去了机会。
苏夜见他们拦路强盗似的,急匆匆蹿出来拦住她,不由哭笑不得。她笑着笑着,发现他们神情中有一种急切,好像压抑了很久,今天不得不向她喷吐出来。
满天星光倒映在她眼里,使珍珠变成了亮闪闪的钻石。她不再笑了,犹豫着往玉塔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找我?”
刀南神道:“不错,我们两人有话要说。姑娘是我们最后的指望,如果你不听,我们只好去找公子。”
苏夜一愣,笑道:“何必这么严肃,什么话?”
莫北神抢先一步,在刀南神之前,答道:“附近有巡逻的子弟,能否找个安静地方?”
第三百一十二章
刀南神与莫北神同属五大神煞。
刀南神掌管“泼皮风”部队,控制京师禁军十分之二的武力; 与朝中武官联系紧密; 为金风细雨楼不可或缺的大将。莫北神的地位不下于他; 率领仅有数十人的“无发无天”,乃是苏梦枕最信任的人之一。
两年前; 杨无邪为她解说这些成员时,态度非常郑重,把他们看作楼子里最重要的人物; 而事实也是如此。
当然;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十分之二”; 而是“五分之一”,只静静听着。时至如今; 她已经很熟悉他们; 还生出几分警惕。
无论泼皮风; 还是无发无天; 一旦在战场反水,后果将是毁灭性的严重。
他们若有事要说; 一定是重要的事。与此同时; 他们不去找苏梦枕; 反倒来找她; 可见事情相当严重。她是他们名义上及实质上的上司。她下达的命令; 他们必须执行。那么,他们遇上麻烦,她也有义务想办法解决。
她把他们带到自己住的宿舍; 请他们坐下,才淡淡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对面两人体型容貌不同,神情却差不多,面面相觑后,竟未分出谁先说,谁后说,异口同声道:“我们不喜欢白愁飞。”
苏夜一愣,脸上浮出讶异神色,气氛亦变的古怪诡异。他们齐刷刷说不喜欢白愁飞,很像两名小朋友向老师告状。可他们不是小朋友,而是熟悉江湖事务,历尽武林风波的两大悍将。他们无法忍耐,选择直抒胸臆,表示他们当真受不住了。
她正要去说一桩很重要的秘密,却被这桩同样很重要的事情拦下。于是,她安心坐在椅子里,默不作声看着他们。
白愁飞是苏梦枕认下的兄弟,证明苏梦枕会信任他、重用他。他张口就要副楼主的位置,苏梦枕先提了一个附加条件,然后痛痛快快给了。她一直认为,白、王两人与金风细雨楼相处融洽,最多有点儿小矛盾,不会影响大局。但此时再看,实情竟然与想象中相反。
刀南神性格较为暴烈,说话比较直接。这一刻,却是相对木讷的莫北神开口,“白二楼主是公子的结义兄弟,所以公子一定会袒护他。我们思量再三,决定先找你,看你有什么话说。”
苏夜一惊,奇道:“师兄怎会处事不公?”
莫北神面无表情,“已经有兄弟试过了。公子要他们尊重白二楼主的决策。”
苏夜本来心平气和,认为这也许是因性格不合产生的摩擦。但是,通过这些“小摩擦”,有人竟然开始质疑苏梦枕做事不公正,足以见得这不是普通问题。
她犹豫着,犹豫着,终于问道:“首先,你们为啥讨厌白愁飞?”
莫北神道:“他太张狂,不把楼中兄弟放在眼里。”
刀南神道:“他凭着公子信任,才有今日的地位,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他就算骄狂,也不必狂给咱们看。公子尚未如此,他算什么东西?”
莫北神冷冷道:“而且,他的宗旨与公子分道扬镳。公子素来以德服人,对手有能饶之处,就轻轻放过,从不喜欢斩草除根。他倒好,自以为心狠手辣,在外面大摆威风。”
刀南神叹道:“如果只是这样,倒没什么。可他……他居然当众与公子争执,指责公子不该手下留情,留情会纵虎归山,自取灭亡。公子屡次叫他不用再说,他的话反而越来越多,说什么无毒不丈夫,大丈夫做事就该不择手段!唉!还埋怨公子心慈手软,难怪这么多年收拾不了雷损。我们听着看着,别提多么不服了!”
莫北神大有不耐烦的意思,不屑一顾地道:“老刀,你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再怎么说,他毕竟只是二楼主,做主的有苏公子,有你,还有杨总管。他再怎么样,一个人抵不过三个人。金风细雨楼到了今天,仍然姓苏,不是姓白!”
刀南神说到激动处,胡须一根根挺了起来。在这把银白色的须髯中,他的嘴猛烈动弹着,“总而言之,我们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楼子里的兄弟,平时大多私下沟通,对他极为不满。有人去抱怨,公子却不置可否。再这么下去,人心先散掉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要质疑公子为啥重用这种人!”
苏夜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手指忽紧忽松,借以发泄逐渐升腾的意外感觉。
她见他们第一面时,就看出白愁飞桀骜不驯,却不知他桀骜到这个地步,敢当面顶撞苏梦枕,消解苏梦枕在下属心里的权威性。这样的场面出现一次,大家不忿白愁飞,出现两三次,也没太大问题,那要是十次八次呢?
苏梦枕曾说,金风细雨楼就是他,他就是金风细雨楼。他声名极盛,远远超过了父亲苏遮幕。现在,他身边多了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底下弟兄眼睁睁看着,又会作何感想?
刀、莫两人一句递一句,尽情倾吐一番,声音渐渐小下去,话与话之间,停顿长度亦慢慢增加。苏夜等他们叙述够了,微微一笑,问道:“其次,你们喜不喜欢王小石?”
对面的两个人又互视一眼,一起摇头,“王三楼主很好,王三楼主待人很和气,也愿意尊重苏公子。”
刀南神说到半路,又愤慨起来,“这才像认大哥的样子!”
莫北神笑了笑,沉重眼皮下的两只细针般的眼睛,忽地精光乱闪,“争执全发生在楼子里,倒不妨事。但姑娘请想一想,倘若白愁飞外出时,也和公子当面狡辩抗议,叫敌人看见了……”
苏夜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么说,你们的确厌恶白公子的为人处事,并非因空降两位楼主,心怀不忿。”
莫北神点点头,“是,我们的心胸没有那么窄。不然的话,我们应该讨厌你才对。”
苏夜不想管太多,因为她迟早要走。但是,她一直秉持这个原则,就得承受原则带来的后果。
他们两个老老实实,跟她回到白楼宿舍,自然指望她帮忙解决风雨楼新生的矛盾。她可以找苏梦枕谈谈,陈述矛盾有多么严重。但白愁飞似乎不在意苏梦枕怎样看他,否则不必激烈争辩,并作出种种苏梦枕不喜欢的过激举动。
她觉得,自己仍然要从白愁飞那边着手。如果白愁飞愿意听从她的建议,那么万事大吉;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他是苏梦枕的兄弟,不是她的。
她沉思之时,莫北神突然道:“姑娘刚来楼子的时候,苏公子就给你留出副楼主的位置。他身体不好,患了二十七种病症,谁都不清楚他能活多久。”
苏夜笑道:“这样明摆着的事实,你不用特意告诉我。”
莫北神固执地道:“公子过世之后,风雨楼自然是你的。我们私下商议,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苏夜道:“承蒙你们瞧得起我。”
刀南神声音隆隆响起,“所以我们不明白,公子给你现成的位置,你为啥不去坐。你坐了,就能压一压白愁飞的气焰。现在可好,你不用听他的,他也用不着听你的。以后你多陪一陪公子,自然能发现他多么不像话!”
苏夜苦笑道:“我陪陪师兄,又能怎样?还要我压压气焰?难道你们指望我和白愁飞对着吵架,从以前的两个人吵,变成以后的三个人?”
莫北神坚持问道:“你为啥不当副楼主?”
苏夜冷冷道:“因为我想给你们一个熟悉我的机会。况且,我的地位一步一步上升,别人也容易接受。”
刀南神道:“你的地位?你到底不一样。你和公子意见相左,随便撒个娇就过去了,我们能这么干吗?”
苏夜笑道:“随便你们说吧,我不可能怂恿师兄收拾他的结义兄弟。”
刀南神双眼顿时瞪的很大,像两只铃铛,“你不管?”
苏夜道:“别这么心急。我管,你们先让我想想。”
风雨楼中人认识苏夜后,十分期待温柔进京。苏夜出身贫寒,又被出家的红袖神尼收养,从未受过针对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教导。温晚则不同,既是江湖前辈高人,又是朝廷命官,教养出的女儿,一定比苏夜更出色。
至少,以莫北神为首的一干青年是这么想的。结果温柔一来,大事不干,小事不断,连人在六分半堂卧底的薛西神都得照顾着她,防止她惹上祸事。莫北神失望之余,重新把注意力投回苏夜,接受了苏梦枕只有一个师妹顶用的现实。
单温柔一个,已经让人头痛,还得加上飞扬高傲的白愁飞、温吞厚道的王小石。他时常觉得,这日子还不如温、白、王三人没来的时候。
他这么想,刀南神也一样。他们双眼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苏夜,非盯到她给个答复不可。
事已如此,苏夜无可奈何,暂时放弃和苏梦枕坦白的计划,长叹一声,叹道:“行啦,你们该说的都说过了。”
莫北神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苏夜道:“我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总得问问另一位当事人吧?你们两人去找白公子,说我要见他……不,算了,我又不是师兄。他人在哪里?我自己过去找他。”
第三百一十三章
苏夜看待白愁飞,角度与那两位不同; 对他的观感并不坏。
她认为温柔娇纵任性; 武功稀松平常; 是一位很典型的刁蛮千金小姐,幸好心地较为善良; 乐意帮助落难受欺的人。问题在于,温柔的头脑不足以分辨谎言,能力不足以独当一面; 做的好事; 大多建立在他人的帮助上; 同时还有一半几率是好心办坏事,拖着朋友们一起倒霉。
王小石则纯朴踏实; 拥有少年特有的好奇心和上进心。他有时也用诡计; 也设下一些弯弯绕绕的圈套; 但一切都为了行侠仗义; 从不见他捉弄自己人。他做事很像神侯府的成员,却不受律法约束; 更加灵活多变。
至于白愁飞……
王小石谈起白愁飞时; 曾亲口承认; 这位结义二哥为了达到目标; 做事经常不择手段; 甚至六亲不认。他还说,白愁飞表面深沉傲慢,其实只是泾渭分明; 态度因人而异,并非真正的坏人。
对苏夜而言,白愁飞并非竞争者,亦非上司。她在金风细雨楼里,地位比他高;以后回去了,他只是她师兄结义得来的兄弟,师妹的好朋友。因此,她可以摆正心态,用尽可能公正的眼光评价他。
然而,他屡次自行其是,独断专横,不惜违逆苏梦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古代的帮派也好,现代的公司也好,都不会允许员工这样做。尤其双方宗旨正好相反,风格迥然相异,很可能在未来埋下祸根,导致风雨楼四分五裂。
换句话说,白愁飞不认同苏梦枕的做法,而苏梦枕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好,无需改变。这种情况延续下去,他不是愤而走人,就是鸠占鹊巢,赢取大多数人心。
她觉得他做不到后者,同时不太愿意见前者发生,所以离开白楼之后,她立刻找到了正与温柔闲聊的白愁飞。
她想避开苏梦枕的耳目,不愿在风雨楼地盘中交谈,开口邀请白愁飞出去,到山上走走。当然,“山上”指的是远离青红黄白四座楼的地方。
如今夜色已深,月亮隐在细云里,洒下朦朦胧胧的月光。由于天泉山林木茂盛,这点惨白光芒洒进密林,就消失不见了。林间崎岖小路亦模糊难辨,很容易一脚踩空。
她选择今夜邀请白愁飞,显然不想游山赏月,而是有话要说。
他们绕到风雨楼后方,大概走了二十分钟路程,前面断崖边,出现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凉亭。游人走路疲累时,大可到亭子里歇歇,凝望远方风景。因为很少有人喜欢冬天登山,山中一下子清静多了,也使这个亭子空旷寂寞,积起厚厚一层白雪。
苏夜拂开积雪,坐到那只冰冷的石凳上,示意白愁飞到她对面去坐。
她喜欢有话直说,于是今天也是如此。她直接挑明,之前楼中子弟找她,述说对他的不满,不想听从他吩咐。她问白愁飞,是否真有其事,是否他办事时无视苏梦枕,只凭喜好去做?
结果,白愁飞听说有人抱怨,冷笑几声,先问是不是杨无邪,再问是不是师无愧,见苏夜两次摇头否认,才停止猜测,开始回答问题。
她开门见山,他竟也直言不讳,坦承那些话都是真的,自己的确喜欢斩草除根。面对金风细雨楼重要人物的指控,他居然态度傲然,不赞同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
月光本就微弱,被亭顶一遮,只能给亭子里的东西涂上稀稀拉拉的白色。这种发阴的月光已经足够,足够她看清他的每一个神情动作。
苏夜看着他的时候,没来由想起方应看。他们都很年轻英俊,鼻梁挺直,眼神明亮,五官轮廓分明,喜欢穿白衣。但方应看谦和有礼,白愁飞飞扬不羁,方应看带着一股贵气,白愁飞则是一股傲气。
此时此地,这股傲气不分青红皂白,在她面前漫延流动,让她无法忽略。两人加起来只说了四十句话,白愁飞声音中已漾出火气。
一阵短促的沉默过去,白愁飞冷声道:“苏大哥想结交兄弟,可不想结交唯唯诺诺的奴仆。二小姐,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若想我当个应声虫,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办,那么,我姓白的决计做不到。”
苏夜笑道:“结义兄弟得齐心协力,而非背道而驰。苏师兄竭尽所能,用尽了他最后一点精力,换取金风细雨楼的侠义名声,你不要为片刻的快意,任性损坏它。”
白愁飞再一次冷笑,“侠义名声?名声有什么好处?只有实实在在办出大事,才值得人家重视。蔡太师、傅丞相、童将军、梁太傅那帮人,名声已坏到不能再坏,仍然权倾天下,操纵朝野政务,他们为啥不去赚好名声?。”
苏夜笑道:“原来你这么想。”
她口吻越和缓,白愁飞就越觉得受到触犯。他喜欢控制别人,不喜欢纹丝不动、完全不受影响的回应。如果对付温柔,他可以三言两句,说出她最不爱听的言论,把她生生气走。可对面那个不是温柔,而是苏夜。
他脸色阴沉,不知该不该发怒,转念一想,也采用了较为平静的语气,“当今京城局势如何,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哦?我不清楚自己清楚不清楚……你听,我这话说的像绕口令,”苏夜浅浅一笑,“苏师兄向我解释,我就听着,所以我的想法与他一致,你不信就去问他。”
她挥袖拂雪,把桌凳上的雪扫落在地。他们身畔地面一片银白,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月光照上一两片雪,反射出微不可见的银芒。苏夜若愿意,完全可以看到这些微小光芒。但她只扫了一眼,旋即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白愁飞的看法相当常见,就是大部分有识之士的那一种。
在过去,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保持着平衡,都想彻底毁掉对手,又怕两虎相争,一死一伤,失败者成为江湖往事,胜利者被朝廷趁机发兵剿灭。雷损亲近蔡党,常用金钱和人手换取好处。苏梦枕团结天下主张对金国作战,夺回燕云十六州的侠士,独立自主,同样过的很好。
两人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杀死对方的方法,京城不行,就到外省去找。等五湖龙王进京,这个各站一边的局势终于变了。十二连环坞与金风细雨楼结成隐形同盟,至今彼此秋毫无犯,隐隐有联手之势。雷损迫于无奈,正式与蔡党勾结,壮大自身实力。
白愁飞对此极不服气,认为苏梦枕应抢先交好蔡京,彻底拔掉六分半堂。雷损率先出手,苏梦枕失去好机会,导致京城局面回到难以言喻的平衡状态。
苏夜安静地听完,笑道:“我懂了。你的意思是,风雨楼应该一家独大,先依附朝廷,除去六分半堂,再同盟友翻脸,依然借助朝廷的力量,抢占以十二连环坞为主的南方地域,甚至杀死五湖龙王。到那一天,风雨楼独霸天下,成为如昔日权力帮般的怪兽。”
白愁飞听到“权力帮”三字,眼中不由发出了光。他艳羡创帮的燕狂徒,也嫉妒把权力帮发扬光大的李沉舟。他有时想,李沉舟能做到,他白愁飞凭什么做不到?他智谋过人,武功非凡,眼光远大,今生所缺的,只是一个当家做主的地位。
与此同时,他不承认亦不否认,只问:“这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身份卑微时,说话不算数,也办不成事。我必须扬名立万,把权力抓在自己手中,才有可能随心所欲。苏梦枕不是打燕云十六州的主意吗?想收回失去的疆土,就得有军权。你瞧瞧他那些命令,那一项与夺权沾边?”
苏夜微笑道:“独霸天下之后呢,咱们最好和蔡京翻脸,杀了他们,捧出自家选定的权臣大官,以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做宋室江山的幕后推手。”
白愁飞冷笑道:“不错。”
他并不愚钝,听的出苏夜话中的揶揄,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权谋手段仅是过程,是达到目标的必经之路。等我们成功了,要做多少好事都行,为啥非要拘泥一时的成败得失。若非苏梦枕太固执,六分半堂恐怕已经垮了。”
苏夜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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