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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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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个大园子; 园中布置奇花异石; 珍禽灵兽; 规模足够招待当今天子。
府后右侧那一大块地盘; 则建造了石窟监牢,用来囚禁异己; 名叫“深记洞窟”。
蔡党平时暗下黑手; 绑架政敌或其他敌人; 不敢送去普通牢房; 便交给龙八太爷; 集中在同一处看守。换言之,庄园一左一右,差别犹如天堂与地狱。寻梦园歌舞升平时; 深记洞窟经常哀嚎阵阵。府中人住久了,对此已视若无睹。
龙八在朝廷充任职官,在江湖威名赫赫。常人不敢惹他,敢惹他的人缺少证据,拿不到刑部颁发的稽查令,只能望庄兴叹。庄子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外人即使混进内部,也很难成功逃生。
综合这些原因,深记洞窟一直存留到今日,恶名昭著亦无人能管,成为助纣为虐的重要地点。
雪花纷落之际,龙八正坐在寻梦园的海棠楼花厅,用金樽一杯杯痛饮美酒。铜炉炭火炽亮,烧出金红夺目的颜色,照映他的紫色脸膛,使他比平日更显威风。
他当然不肯凭轩独酌。他对面,坐着宝相庄严,不幸缺失左手小指的多指头陀。白愁飞看重的两大知名杀手,田七与杜仲,坐在侧畔相陪。此外还有“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刚从甜山回来的“开阖神君”司空残废。
三征虽损失人员,四棋仍屹立不倒。“太阳钻”钟午负责戍守整座八爷府,“落日杵”黄昏专门把守深记洞窟。余下的利明、吴夜两人,管理寻梦园的安全事务。
园子一旦出现陌生面孔,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惊起满园守卫,续而惊动龙八太爷,造成插翅难飞的窘境。
龙八处于重重防护当中,举目所及,净是他熟悉的得力手下,但他并不感到安全。多指头陀身兼数种绝学,号称佛门圣雄,亦无法让他心神安宁。
对此,他不愿承认,也不可能承认。他只想饮酒行乐,用欢愉掩盖焦虑。但酒性很烈,入口有如火焚,进一步增加了心中焦躁。于是他喝得更多,语气更高昂,借以掩饰异样情状,酒过三巡之时,他甚至叫人支起窗户,任凭户外寒风涌入内厅。
这段时间以来,他心境极不平静。他忌惮苏梦枕的反扑,讨厌白愁飞的一切。他坚持认为,一切均因白愁飞而起。白愁飞庸碌无能,所以出现意料之外的发展。
这么一个人,居然傍上了蔡太师,结下义父义子的关系,令他很不是滋味。堂堂八爷府的人马,居然要帮他收拾残局,更是有风险,没好处,除了憋屈就是憋屈。
谁知这把火会不会烧过来?任劳、任怨都死了,他龙天楼凭什么不会死?
想到此处,龙八一仰头,又吞下一杯烈酒。
叶博识在这里,是因为他重视他的地位势力,愿意费心培养关系。田七、杜仲在这里,是因为白愁飞之不安远超过他,披风冒雪,派他们来商量正经事。司空残废是他的得力干将,多指头陀是他的重要战友。
他尚未醉倒,却有醺然之意,唯在看着这群人的时候,他的情绪方能缓解。
雪渐渐下得大了。北风裹着雪片,不知疲倦,自半空呼啸而过。他侧身抬头,看见黑云密布,漫天风雪。星月藏身云后,恐怕短时间内,无缘与人相见。
这真是个美丽的雪夜。再过几个时辰,雪自然会停,天自然会亮,又是新的一天。他永远预测不出,自己将收到多少指示。
多指头陀举杯,喝了很浅很浅的一小口,慢慢品咂滋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沉着地问:“叶庄主还没回来?”
“……没有。”
约莫两刻钟前,叶博识起身告个罪,离席解手。转眼间,两刻钟过去了,他依然不见踪影。若非多指头陀发问,龙八根本忘了席上还有这人。
解手时间过长的话,有许多原因,譬如生了痔疮、便溺不通畅、忘记携带草纸、喝醉昏睡过去。叶博识乃是习武之人,理应不属于任何一种。
然而,谁说武林高手就不能长痔疮?
龙八情不自禁,神游天外,瞬间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他自知不对,赶紧收敛心神,咧嘴一笑,“该不会,他走丢了?出来门后辨认不清道路,走去了相反方向?”
寻梦园轩昂宽广,一向值得他骄傲。他说叶博识走丢了,也带着居高临下的骄傲,无形中把对方定为低人一等。
多指头陀目光霎动,笑了笑权当回应,并未跟着他人一起大笑。等笑声停歇,他拈着胡须,坚持道:“园中人多,不仅有固定守卫,也有巡视人马。叶庄主怎么可能迷路?他迟迟未归……”
他的坚持看似不合时宜,看似思虑太重。然而,事实的确如他所言——叶博识为什么不回来?
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常常是古怪的,致命的,一针见血的。杯觥交错间,多指头陀悠闲自在问了两句话,顿时把人拉回现实世界,逼迫他们思考这个疑点。
龙八想笑,胸口似乎梗了根看不见的鱼刺,竟没能笑出声。侍女走上前替他倒酒,却被他一把推开。他讨厌疑神疑鬼,也不明白为何要小题大作,但转念一想,还是按捺住性子,抬眼望向右侧座位。
司空残废心领神会,即时离座,沉声道:“我去瞧瞧。”
他想都不想,顺手抄起席畔的八棱金鞭,大踏步走出花厅。龙八注视他的背影,勉强露出笑容,说:“喝呀,咱们继续喝!”
他再端起酒杯时,酒没来由地变了滋味。司空残废手握金鞭的模样,在他心底留下不可抹消的烙印,顺便搅浑了筵席气氛,使大家心不在焉。
这傻乎乎的家伙,干吗要带走兵器呢?难道寻梦园里,存在需要他出手的危险?
多指头陀神色自若,眉毛轻轻颤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和龙八太爷不一样,他性格更加沉稳。数十年的坐禅苦修,毕竟不是白白耗费时光。他并不固执,只是耐性好,非要弄清楚叶博识一去不回的原因。
他得到答案之后,才乐意继续喝酒。在此之前,他会耐心等候。
想不到这一等,转眼又等了两刻钟。叶博识没回来,去找他的司空残废也跟着不见了。
风雪呼啸,灯影摇曳。菜肴散发香气,宛如厅内不断升腾的疑惑。田七、杜仲坐立不安,狐疑地望着主人。龙八勉强笑了几下,笑声相当生硬,一听就知道是硬挤出来的。
这毫无疑问是反常之事。俗话说,物有反常必为妖。莫非叶博识和司空残废,在去茅厕途中,被妖怪抓走了吗?
一下子,众人的酒无法再喝。多指头陀抖抖百衲衣,含笑站起,从容道:“此事奇哉怪哉。洒家不信邪,这就过去看一看。”
他武功最高,地位同样最高。他一自告奋勇,其他人立即坐不住了。剩下两个人相继起身,你一句我一句,坚持请大师留下,自己去跑这趟腿。
这原是叫个人便能处理的小事,此时忽然变了味道。
龙八侧耳细听,只能听到茫茫风声,绝无半点异常声响。他眉宇之间,陡然浮现化不开的疑窦。到了这关头,他终于不再遮掩真实心情,既觉惊奇,亦觉恼怒,哼了一声道:“一起去吧!”
事实上,连续两人出门未归,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遇上了脱不开身的意外。叶博识好说,司空残废武功极高,双鞭沉猛凶悍,所向披靡。他若遇到强敌,怎会叫都不叫一句,就此沉寂无声?
众人怀着这样的疑问,急匆匆奔出花厅大门,沿着依水回廊,疾步走向回廊尽头。那里有座僻静小院,正是离海棠楼最近的茅厕。
为了讲排场,充门面,尽管多此一举,龙八仍在茅厕大门处,安排两名干练护卫。雪下得太大,两人钉子般伫立门外,身上头上堆满白雪,周身纹丝不动。
龙八一见他们,登时恼怒不已,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这两个傻瓜!蠢材!明摆着出了事,为啥不赶紧……”
风雪声里,斥责戛然而止。他走到近处,突然发觉不对劲,急忙抬起双手,分往两边一推。果不其然,两名护卫同时倒地,僵如木偶,不知是死是活。
龙八面沉如水,脸皮立时紫胀起来,未等多指头陀发话,已闪身走进茅房。
由于皇帝时常临幸寻梦园,园中房屋修缮的尽善尽美。就连五谷轮回之地,也铺上了厚毛毡,熏起了宫制香。四人一拥而入,足底柔软厚实,鼻端清香沁人,理应觉得舒适,实际感受却正好相反。
他们神情都很古怪,眼睛都在往下看,瞪着地上的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两具尸首。
叶博识死了。
司空残废也死了。
他们死在密不透风的寻梦园里,如同扇在龙八太爷脸上的一记耳光。
第三百四十四章
龙八太爷俯身,伸手翻弄一下尸体; 瞪视良久; 嘶声问:“我的人在哪里?”
多指头陀不是他的人; 却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他叹了口气,一转身; 走出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屋子。
钟午、吴夜、利明三人很快赶来。黄昏职责较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龙八太爷不愿叫他离开辖地。
三人发觉客人死了; 不禁面带惊容; 异口同声; 均说八爷庄里绝无异样,既没出现陌生人; 也没发生怪事。
龙八心烦意乱; 无心追究; 犹如笼中困兽; 在海棠楼外来回踱步,踩出一圈接一圈的脚印。脚印杂乱无章; 印证了他的心情。他神色可怕极了; 随时准备发作; 却不知该拿谁当出气筒。
叶博识死状十分安详; 似是解手之时; 由后方挨了一刀。司空残废武功高一些,受到的惊吓也大一些,满脸咬牙切齿。
两人一侧卧; 一俯卧,身畔空空荡荡,找不到凶手遗留的痕迹。司空残废可能抽出蟒鞭,预备动手,但一招未出,人已受到致命重击,颓然扑倒在地。
形势极坏,龙八心思早已不在酒席那里。他重重踏步,眉头几乎打成疙瘩,倏地停住,发出简短而严峻的命令,要那三人率领部下,搜索整个寻梦园,寻找可疑人物。
他之所以下达命令,只因这是必做之事。无论来者何人,能在一眨眼间,抢在司空残废蟒鞭出手前,干净利落杀了他,扬长而去,都不是区区四棋可以应付的对手。
他既然不抱希望,就无法真正平复心情,直到众人离去后许久,仍在雪地里徘徊。
在他看来,敌人一走了之,是最令他舒心的结果,如果没走,见到搜索队伍,按捺不住脾气,再度下手杀人,也会暴露方位。袭击过后,他摸到了对方行踪,底气自然水涨船高。
可是,这么一点点要求,注定得不到满足。
搜查途中,钟午、吴夜率领的两组人安然无恙。“明月钹”利明走着走着,突然手捂额头,连声抱怨头晕,随即站立不住,软瘫在雪地里。身边兄弟前去救护时,发现他已经断了气。
这批人有的愚笨,有的聪明。前者如同无头苍蝇,满地瞎转瞎忙,抓不住事情本质。后者立刻想明白原因,脸色瞬息万变,低声商量几句,抬起尸体,去找离他们最近的吴夜。
吴夜听完消息,同样不知所措,赶紧折返海棠楼,直奔龙八太爷,将此事原封不动地禀告上去。龙八惊怒交加,气的手脚没处安放,反倒斥责他一顿,亲自检查变成死人的得力下属。
利明死时,容貌一如既往,似乎只是睡着了,又过约莫一刻钟,面部竟慢慢透出青紫颜色,一看便知他身中剧毒。
他和吴夜都留在寻梦园,用过晚饭后,开始清点人手,安排事务。换句话说,他何时中毒,怎样中毒,毒药来自哪个门派,别人均不得而知。即使他还活着,也很难解释清楚。
多指头陀认为,毒药有可能预先下在饭菜里,至今才发作。说不定,施毒者抵达寻梦园的时间,比他们想象中更早。
叶、司空、利三具尸体,被拖进海棠楼,停放于一楼正厅。龙八出来进去,都能看到这些晦气的东西。但他不介意,所有人都不介意。“凶手仍在”的念头,令他们毛发耸立,毛骨悚然,忘记了无关紧要的成见。
楼中婢女、杂役遵照龙八号令,退至其他地方,换上精悍能干的护卫。几位大人物坐回原处,面色凝重,斟酌着今夜危机。
田七和杜仲面对未知危险,态度异常镇定,甚至跃跃欲试,把这件事看作一个机会。他们深得孙鱼看重,被他列为无惧生死,可堪大用的部属。对他们而言,挑战意味着机会,机会意味着高官厚禄。
一时半会间,高官弄不到手,厚禄也差可告慰。
这并非是说,他们没有自知之明,像梁何那样,叫嚷着要对手滚出来决一死战。他们仅是认为,未到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用不着如临大敌。
两人一直在等待,等候出头时机。所谓苍天不负有心人,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机会悄然而至。
数年前,王小石杀死傅宗书,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龙八没死,却被一石子打中眉间,自此破了相。
他深信相学,认为印堂与人的官运息息相关。印堂处多了道小疤,代表他为官之路崎岖坑洼,不能平步青云。
于是,他把负伤以来的所有挫折,都归结给王小石。风雨楼上下焦头烂额,是白愁飞的错。他这几年运道不好,肯定是王小石的错。
他凑近烛火时,小疤倒映烛光,微微发亮。它不停动弹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清楚地标示出他眉毛的移动趋势。
过了一会儿,伤疤终于回到眉心。多指头陀瞟他一眼,轻叹一声,“依洒家之见,不如吃了这个暗亏,日后再图报复。”
出家人口称“报复”,当真违和至极。龙八听惯了,不以为意,恨恨地道:“难道放他跑了?”
多指头陀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有三分苦涩,“给人方便,乃是给自己方便。咱们若能平安度过今夜,便是佛祖庇佑。”
一语惊破梦中人,点出众人最大的隐忧。他们不怕凶手离开,只怕他潜伏在附近,伺机再找受害者。龙八自负勇武,多指头陀亦对武功有着充足信心。然而,他们均觉焦躁不安,担忧此地是否安全。
最讽刺的是,这里并非被风雪封锁的孤岛荒山,而是大宋都城,天子脚下。寻梦园可说是私人产业,也可以说是半个御苑。龙八平日津津乐道的武学、人脉、后台,全部成了笑话,派不上半点用场。
他犹豫不决,嘿声不语。田七忽道:“八爷,我们兄弟迟早要回金风细雨楼,不如现在就走,顺路替你报信。”
龙八肃容道:“哦?”
杜仲说:“我们先去太师府,通报此事,听候太师示下,要么直接回去,要么跟太师府朋友一起回来,联合八爷,准备瓮中捉鳖。而且……今晚十有八九,是那失踪了的黑衣老人在捣鬼。白楼主知道了,一定也非常关心。”
两人地位低微,轻易见不到朝中大官,想到有机会面见蔡太师,顿时更加雀跃,有意逞逞英雄。
这个建议利人利己,暗合龙八心思。譬如说,他过去很讨厌天下第七,认为他阴森诡异,像墓地里爬出来的活跳尸。可是,如果天下第七来到寻梦园,强强联手,还有什么好怕?
他又想起,蔡京多次提醒他们,一定要查清黑衣人的来历。他仍未死心,仍未放弃,仍想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刹那间,他脑子里冒出无数念头,同时沉声道:“很好。”
他之前不怎么瞧得起这两人,因为他们只是白愁飞手下,甚至比不过坐拥山庄的叶博识。若非白愁飞派遣他们传口信,他才不会把这种人奉为座上宾。
此一时彼一时,到了见识真功夫的关头,他的夸赞是真诚无欺的。两人甘愿冒险,带回援兵,即便动机不纯,也值得他大大褒奖一番。
他左手按在桌上,一只蒲扇大小的右掌,用力拍着田七的肩背,一边拍,一边颔首称赞。也许是他天生领袖的魅力,动人心魄的气势打动了旁观者。他尚未拍完,“白热枪”吴夜已抢着道:“八爷,我想送他们出去,确保他们平安离开。”
龙八眯起眼睛,说:“好,你们都很好。你叫上外面的钟午,一起送两位客人出门,等送完了,别着急回来,去石洞那边走一趟。”
多指头陀微觉诧异,问道:“你担心……”
龙八断然道:“我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全是王小石那贱人的计策。我若沉不住气,把黄昏叫到园子里,那可方便了他!”
主人既这么说,客人当然不便反对。其实,多指头陀表面气定神闲,沉稳内敛,内心却在起伏不定,悄悄打着小算盘。
他不太害怕强敌,因为江湖上,能杀掉他的高手着实不多。偏在此时此地,他遇上了这种人,不得不替自己多多打算。
他宁可放两个无关紧要之人去冒险,也不愿亲履险地,于阴沟里翻船,所以他一句话不多说,一个动作不多做,向田七等人露出慈和微笑,变相支持他们。
吴夜找到钟午,转达龙八之意。两人遂联袂而出,恭送风雨楼两大杀手。
外面北风呼啸,雪片如细小的冰渣,打在人脸上,留下轻微痛感,再化作冰冷水珠。钟午深吸一口寒气,抹了把脸,油然而生一种活着的感觉。他不怕冷不怕热,但冷风灌进脏腑,使他耳目一新,让他把心思放回人间。
他和龙八太爷一样,赞成田七的主意,暗中祈祷他们手脚够麻利,尽快打个来回,把他从这咄咄怪事里救出去。
到了寻梦园外,事先有人得到消息,等在外头,一步一个脚印,牵着两匹坐骑,把缰绳递到马主手中。田七跃上马背,然后是杜仲。他们拱手为礼,客客气气地道别,用力一夹马腹。那两匹马一路小跑,冲进没有尽头的雪夜。
钟午手提风灯,目送他们离去,蓦地豪情万丈,心想这真是两条好汉。一瞬间,作案怪人也不太可怖了,尸首也不太吓人了,好像鼓足勇气,世上所有困难就不在话下了似的。
就在此时,他猛然发现,田七、杜仲身体同时一僵,同时发出狂叫。狂叫声里,有四分惊惧,四分不解,还有两分痛楚。
他大为惊骇,下意识往后退去,但见肆虐的风雪里,两人仿佛瞬间失去力量,相继倒撞下马。马匹训练有素,在原地打了几个圈,站住了,困惑地望着倒地的主人。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这时候天昏地暗,以钟午的眼力; 至多能看清二十步开外的情况。
他一下子慌了。
他慌了; 身后的吴夜也慌了。堂堂八爷府两大高手; 如同不谙武功的小丫头,嘴一张; 脚一跺,提着灯笼,狂奔回寻梦园; 速度别提多么快了。
新出现的两具尸体; 被其他人抬了回去; 照常抬到海棠楼那边,交给龙八太爷。他们发现; 死者胸口插着透明冰柱。冰柱刺碎胸骨; 穿透心脏; 随后因血液温度而融化; 留下体外的一小截。
有人用雪水凝冰,迎着烈烈寒风; 甩出这冰做的暗器; 一举杀了他们。
难怪钟午看不见凶器; 难怪两人像中了邪; 没来由地胸口溅血; 死于非命。
别人还好说,钟午的反应尤为激烈,怎么都不肯去深记洞窟; 查看黄昏是否平安。他怕一出门,黑夜里又来相同一击,让他同赴幽冥。
不得不说,他的担心很有道理。而且他无端身亡,对他的主子有什么好处?
龙八脸色如同放坏了的猪肝,多指头陀的脸亦透出蜡黄色。两人负手而立,故作平静,但平静之中,总带着点无精打采。府中侍卫替他们关门闭户,将窗户销紧。他们坐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宛如身坠冰窟。
毒药可以预先准备,杀人暗器却得亲手施放。如今每个人都相信,那个无名高手就在寻梦园,迟迟不肯离开。
龙八叫钟午守在楼外,吴夜站在花厅屏风处,监视大门和两旁窗户。与此同时,他调来一百余名亲兵护卫,要求他们围住海棠楼,不准放进一只苍蝇。
寒冬腊月有没有苍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花厅里,总共只剩龙八、多指头陀、吴夜三个人。龙八一向很高看多指头陀,很信任吴夜,才允许他们留下。外人退走之后,他抬眼一扫,看见空荡荡的厅堂。这是个狼狈不堪的场景,却能让他安心。
他想说话,斟酌再三,居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不说,有人说。多指头陀沉声道:“八爷,咱们有两个出路。”
龙八用一种格外柔和,格外迷惑的语气,反问道:“出路?”
他还在想呢,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雪刚下的时候,他正饮酒行乐,吃腻了银盘中的肥鹅、虾蟹、醉鸡,浑不觉大难临头。结果,仅过去一个时辰,司空残废死了,利明死了,田七杜仲叶博识都死了。
他无心统计损失,因为他本人也陷入同一场危机。他不满钟午再三推拒,打算事后训斥一顿。可他本人都不想出门,只想缩在这张宽大的座椅中,坐到地老天荒为止。
多指头陀说:“园中有数百人之多。八爷可以把他们聚集起来,一起往外冲。敌人本事再大,也无法同时拦截这么多人。”
龙八眼皮一抬,问道:“你和我混在这些人里,迷淆对手的判断?”
多指头陀道:“是。”
龙八脸皮发紧,紧张到接近抽动。他板着脸问:“第二条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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