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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故国神游-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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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使用流星锤那种奇门重兵器,人也虎虎生威,乱发、戟髯,两只大眼如铜铃一般,简直像座门神。
  苏夜不知道那紫衣的娇弱美女是谁,却一瞥之下,想起了这个人的资料。此人出身于雷门嫡系,名叫雷滚,现任六分半堂第五位堂主,与二、三、四、六堂主同气连枝,形成堂中雷门势力。这几位有着香火之情,动手时经常相互帮忙,惹事时也彼此转圜,因此非常难惹。
  暗器来的虽快,但都击在青罗刀的刀锋上,被她悉数挡下。紫衣女子轻功不如她,在她将至小巷出口时,已经有些追不上了。
  然而,苏夜不继续后退,也不理会大踏步追赶而来的雷滚,反倒飞快转身。青罗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恰恰架住了从她背后刺来的一柄利剑。
  刀剑相击,声音清越激昂。持剑人身穿男装,头梳书生髻,但粉脸如玉,容貌清艳绝伦,明显是个女子。她剑法已至极高境界,剑气隐隐浮动,凌厉绝伦,眼见这一剑无功而返,居然还对她妩媚一笑。
  苏夜成功挡开她的剑,却险些马失前蹄,被她试出真实实力,心中亦觉愕然。她心念电转,已经明白了来人是谁。
  江湖上,常有好事之徒对女子评头论足。其中有人说,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雷媚乃是武林中最有权力的女子之一。她外号“无剑神剑手”,剑术之高,可以和“洛阳王”温晚温嵩阳相提并论。
  她本是六分半堂创始人雷震雷的女儿,自愿将堂主之位让给父亲的得力助手雷损,也因此得到雷损的看重,最终练成高深剑法。
  六分半堂的主力好手都在京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他们绝对不像那几个下层堂主一样,心血来潮,想袭击就袭击,想逃命就逃命。只凭雷滚、雷娇、雷媚的三人合击,就没有多少人能安全脱身。
  苏夜与雷媚交手之后,心中已有结论,决意将她当成武功标准。从此之后,她要以何等武功,何种面目公然现身,已经有了决定。
  红袖神尼曾告诉她,即使刀法练不好,也要把轻功练好。小寒山的“瞬息千里”冠绝当世,只要练到两三成火候,就没什么人拦得住她了。苏夜那时候年纪还小,对武功一知半解,但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决定把它当作人生格言。
  即便她从对方剑下轻易逃脱,联想到红袖神尼的威名,估计也不会有人生疑。
  雷媚居然还有心思说笑,讶然笑道:“果然是红袖刀!”
  苏夜回敬道:“还骗你们不成?”
  她们只说了两句话,刀剑却相击了数十次以上,铮铮声鸣响不绝。兵器上的气劲不停鼓荡震动,将周围的风雪都荡了开来,形成一片小小的空地。
  苏夜心中有数,知道雷媚的确称的上剑术大家,一个不好,极易处理失当。她本来想伺机杀了雷媚,但雷滚来的奇快,竟从她们头上越过,跳下雪地,双流星裂风而至,击向她后心衣衫。
  苏梦枕身为一方霸主,却从不惮于冲锋陷阵,因而不少人见过他的红袖刀。然而,真正的红袖刀凄艳寒厉,将他多病多劫难,又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气质发挥到极限。苏夜手中刀却风流清雅,与“凄”这个字毫无关系,怎样都不露狼狈之态,就像从诗中、从画中走出来的武功。
  他们并不知道,红袖刀法对使用者要求极高,悟性、天赋、气质不可或缺。苏夜性格与这刀法并不相符,难以发挥它的真正威力。但她武学素养到了这个地步,已可自成一派。她的刀法既是红袖刀,又不是红袖刀,令雷媚似曾相识,却发觉有极大不同。
  双流星轨迹不可捉摸,通常分击敌人身前后心,彻底封锁敌人去路。苏夜身影闪动,硬生生从长剑和双流星的截击下闪了出去。雷滚右手回收,将较轻的流星收回,正要再来一击,却听流星锤上一声闷响。苏夜用刀背重重击中了它,顿时使他手臂发麻,不能运转自如。
  雷娇恰好赶到雷滚身边,纤手一扬,再度打出数不清的暗器。
  苏夜将身上斗篷卸下,迎风一展。那件大红斗篷霍然张开,像朵炽红的云,劈头盖脸罩向雷娇。暗器悉数打在斗篷上,力道顿时弱了一大半。雷媚长剑一颤,将它裂为两半,却见苏夜已掠向另外一个方向。
  苏夜下定决心,今日事毕之前,后面追逐她的三个人中,至少得死一个。但雷娇轻功比之同伴稍逊,竟然无法跟上他们的速度,再次落在后方。
  雷媚美而清的脸上全无表情,似乎对这猎物势在必得。雷滚则更为焦急,怕之前的布置落了空。毕竟普通好手根本跟不上她,只能靠他们出手。
  在这场追逐中,苏夜绕过了两个箭阵,数次伏击,比伏击更多的陷阱。很多好手从街旁、屋中闪出来,想要偷袭她,但没有一人成功。这场伏击如行云流水,她的应对也是。如果无视其中的残酷感觉,其实称的上赏心悦目。
  还好,她本人也因这些拦截而慢了下来。在她逃离六分半堂地盘前,三人再度交手。
  雷滚眼中已露出喜意。
  越靠近双方势力边缘的地方,伏兵就越多。这里是三合楼一带,离三合楼不远,离苦水铺不远,离他平日驻守的破板门不远,离势力交界处更不远。
  他真希望苏夜无头苍蝇般乱撞,撞进破板门。那时他就可以一声令下,命令部属一拥而上,彻底断掉她逃向金风细雨楼的可能。
  然而,苏夜仍无落败迹象,甚至不太焦急。她回身与他们交手,刀法仍然灵动犀利,一丝不乱。三条身影此起彼落,如飞鸟般翱翔不定,煞是好看。
  这也是一条长街,两边同样商铺林立,只因今日天降大雪,除了酒楼、饭堂之外,各家都没什么生意。风雪愈发大了,扯棉堆絮一般,想要迷住所有人的眼。很多店家见客人不上门,索性关上了大门,等雪停再说。
  苏夜身上的雪早已融化,拦着雷媚的剑,看似势均力敌,却更关注雷滚。这人比起雷媚,实力大为不如,且性情也更凶暴。她若想寻找突破口,从他身上下手最为简单。
  街道左边,忽然打开了许多扇窗户,露出其中闪着银光的箭头,黑洞洞的弩机口,还有从蜀中唐门买来的奇门暗器。雷媚刻意将她逼来这里,想要来一场天降箭雨,却因离她太近,导致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青罗刀尖上一点光芒,亮了又亮,始终没被呼啸的风雪淹没。三人都已经竭尽全力,没有一点飞雪能够靠近他们身畔。
  忽然之间,苏夜身上爆出一团淡灰色的烟雾,受她内力一激,箭般射向四面八方。灰烟夹杂在雪霰中,视力只要稍微弱一点,都不会发现有什么异常。
  雷媚脸色遽变,抽身急退。她人比真正的鸟还要轻巧,翩然腾空,又无比轻巧地落地。长剑上剑气激荡,已将灰烟挡了回去。那烟雾被北风一刮,立刻消失了。
  但是,雷滚身法远没这么轻灵,当场被一道烟箭射中胸口。烟雾在胸口散开,尽管他立刻闭气,仍有几缕钻进了他的鼻子。
  雷滚大喝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狂暴,也充满了惶恐。
  街左民居的窗棱骤然碎裂,扑下了一个枯瘦的汉子。他左手拳,右手掌,双手一合,发出晴空霹雳般的巨响,凌空击向苏夜头顶。
  就在此时,长街右边的酒肆二楼,亦有人影闪电般掠出。他身法太快,快到让人看不到他的容貌和身形,只见当空飞出一道绯色刀光,拦住了雷恨的“五雷轰顶”。
  刀光凄而冷,烈而艳,仿佛一柄魔刀,刹那间动人心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人一出手,就像发出了无声号令。右边的所有窗户也轰然打开,亮出几乎和六分半堂一模一样的配置,立刻将长街带入真正肃杀的气氛。


第三十七章 
  苏夜同样不认识雷恨,见他出手,才看出他也是雷门的人。“五雷轰顶”为霹雳堂绝学之一,威力仅次于“五雷天心”。雷恨能将它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
  他和人动手时,总是满怀忿怒憎恨,恨不得把对手撕成碎片,将轰天雷、掌心雷等暴烈绝学发挥的淋漓尽致。此时,雷滚中了苏夜暗算,木雕泥塑般立在那里。雷恨大怒,破窗而出,一出手便是五雷轰顶,想将她毙于拳下。
  在场的所有人中,他的武功最刚猛、最狂暴,单凭掌风激起的劲力,就可将人的身体活活撕碎。拳掌未至,风雪已因拳风而回流。苏夜立在他正下方,满头青丝随风飞舞,仿佛不堪一击。
  她可以抽身躲避,也可以正面相拦。何况,雷媚避开她的毒烟,须臾间又掠了回来。剑光骤然亮起,向她身畔霍霍闪动。她若不作反应,难免要伤在拳剑之下。
  但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反而仰头上望,出神地望着那道刀光。
  刀光一出,雷霆爆响声便蓦地中断,活像被人硬生生掐住了脖子。半空中,绯色流光转瞬明灭,忽地由淡红变为深红,飘零四散,瞬间化作深秋时节的落花,夹杂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美到让人不忍呼吸。
  落红纷飞如雪乱,凄艳到了极点。雷恨身体向下直坠,咚地一声落在地面上,人毫发无伤,神色却极为狼狈。他落地后拿桩不定,又腾腾往后退了四五步,才怒喝道:“苏梦枕!”
  他大喝出声,如雷贯耳。这条长街也像个舞台,正在演出无比荒诞的剧目。舞台之上,演员、布景、道具全部开始移动。
  苏夜耳畔,不停传来惊呼声,大多都在念叨着同一个名字——苏梦枕!
  一瞬间,她尘封了许久的记忆再度鲜活起来。森寒剑气冲近时,雷媚难以置信地发觉,她眉宇间竟浮现几分怀念,几分追忆,好像根本没把她的剑放在心上。
  长街两边都在发生变化。每一扇窗、每一扇门都开了,从中涌出不少伏击者。又有许多人从街角转出,缓缓前行,却以长街正中为界限,绝不越雷池一步。两方人马保持着这态度,隔着无形屏障,无声等待主使者的命令。
  剑尖指向苏夜胸口,眼见就要穿胸而过。苏夜飞一般向后退开,让出雷媚正前方的位置。刹那间电光石火,艳红刀光破空而至,与长剑硬碰一招。雷媚手臂剧震,自觉不是对手,不得不骇然后退。
  刀光的主人却没有追击,静静站在原地,任凭她退回本方阵营之中。
  直到此时,众人才能亲眼看清他的模样。
  他本人和“英豪”两字毫无关系,满脸病容,瘦骨嶙峋,竟是个病弱公子。练武之人不畏寒暑,无需应季换衣。他却披着厚厚的狐裘,站的笔直,有种不胜寒冷的姿态。
  他容貌毫无出奇之处,不丑陋,也绝对不英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似寒星,如鬼火,又像冰山下深埋着的两簇幽暗火种,透出孤寞冷淡。因为这双眼睛,他的神情寒傲至极,让人一看,就忽略了他容貌的平凡。
  他右手握刀,仿佛用力过度,青筋条条绽起,在苍白的肌肤上尤为鲜明。那柄刀刀锋透明,刀身绯红,刀光漾映一片水红。
  刀是“金风细雨红袖刀”。人则是统管黑白两道,统摄正邪两派,统领官民两路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
  苏夜正好看到他侧脸,只觉他容貌没有大变,人却比十年前更加消瘦,连颧骨都凸了出来,不由脱口叫道:“师兄!”
  苏梦枕没理她,仅仅用眼角瞥了她一眼,似乎一愣,又将目光收了回去。他无意与苏夜交谈,正对着六分半堂的人,淡淡道:“你们走吧。”
  雷滚中了毒烟后,便木然立在那里,尽管满脸愤恨,却动都不动一下,像个被这鬼天气冻住了的雪人。雷媚用贝齿咬着下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啊眨的,似乎拿不定主意。雷恨森冷地看了苏梦枕一眼,然后望向苏夜,冷冷道:“你用毒。”
  苏夜道:“嗯?”
  雷恨语气森然,道:“我是雷恨。你今天这么做,以后我就要从你身上讨回这笔债。”
  苏梦枕面无表情,目光似有不屑之意,却一言不发。苏夜笑道:“好,捡日不如撞日。你出来,和我单打独斗。”
  雷恨当然不敢,只好当没听见。他自己一个人,绝不可能是苏夜的对手。何况那边还有个刀法号称天下第一,人称“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梦枕。
  雷媚咬着嘴唇,他也在咬。但他神色狰狞至极,好像要把自己的下唇吞进去,看的苏夜都有些不忍心了。
  忽然之间,雷媚笑了,笑声如银铃般动听。风再大,也掩盖不住那撩人之意,“有了师兄撑腰,连口气都不一样。”
  苏夜道:“我一直都是这个口气。但你们方才追我追的太紧,我没有机会说话。”
  雷媚风情万种地瞥了她一眼,笑容愈盛。苏梦枕不等苏夜开口,已冷然道:“你们还要我说第二次?”
  他唇边,忽地浮现出一丝傲慢到了极点的笑意,“雷动天不在,狄飞惊不在,雷损不在,只凭你们几人,就要在这里与我展开决战?”
  雷媚不惊不怒,笑道:“苏公子,你亲自赶来这里,亲自接走令师妹,还不惜动用‘无发无天’,那我们又有什么说的?即便狄大堂主在这里,只怕也得暂避锋芒。今日就算我们栽了,老四,我们走吧!”
  这些人来时毫无预兆,去时也迅捷利落,转眼间,居然就走的干干净净。他们一离开,街上一触即发的气氛顿时松懈。
  绯红刀光又一闪,敛进袖中。苏梦枕的手也拢进了袖子里。也许他真的很怕冷,也许他习惯了这个姿势,总之,他转身望向苏夜时,苏夜也已收回青罗刀。
  两人站在漫天大雪中,默然对视,任凭雪花落满肩头,都有种熟悉又陌生、五味杂陈的感觉。
  几个人从旁缓步走了过来,一个是精悍健壮的大汉,一个是账房先生般的中年人,一个是阴阳脸的汉子,手中握着一把龙行大刀。另外一个则更年轻些,是个满脸呆滞迷糊的年轻人,眼睛像没睡醒似的眯着,偶尔一翻,便见眸中精光四射。
  账房先生和善地冲她微笑,显然在表达欢迎之情。其他人则面无表情,同时望向苏梦枕,等着他的示下。
  苏夜很熟悉这个师兄,知道他从少年时就这样,能用一句话说完的事,绝对不肯用两句,好像用了两句话,就会浪费他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似的。如今时隔多年,他这脾气竟半点没变,真让她感慨万千。
  那大汉为他拂去肩上的雪,手中拿着一把油伞,罩在他头上。苏梦枕不动声色,简短地吐出一个字:“走。”
  四匹马拉着一辆大马车,从前方街角转上长街。马车装饰华丽,描金嵌银,车帘上垂着璎珞,木质铮然生光,一看就知道主人身份不凡。马车前后,都有精壮武士骑马陪伴,充当马车护卫,同时组成显赫排场,使人不敢小觑车中人。
  苏夜一看便知,这是风雨楼楼主的车马队,顿时生出些许感动。她跟在苏梦枕身后,走近马车,看着大汉为他撩起车帘,请他上车。
  她还在等人家给自己牵匹马,却听苏梦枕冷淡低沉的声音从车中传出,“上来。”
  她下意识望了大汉一眼,却见他也在冲自己笑,笑容中只有友善,没有不耐。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感动之余,还有几分温馨感觉,便不再犹豫,道了声谢,轻盈地跃上马车,钻进车厢中。
  车中地方宽敞,布置的十分舒适,有软榻,有小几,还有让仆役侍立伺候的位置。车厢中央放有一只铜炉,炭火烧的十分旺盛,一进去,便觉热气扑面而来。但苏梦枕仍穿着狐裘,毫无脱下来的意思,好像不知道这地方温度已经很高。
  苏夜坐到他对面,刚刚坐定,便觉大汉攀上车辕位置,低喝一声。
  马车启动了,下方传来车轮辚辚滚动的声音。车轮也经过特别处理,不曾发出半点震动。
  她踌躇着正要开口,却看到他脸色大变。
  苏梦枕本来面色苍白,隐隐透出暗青色泽,令每个人都知道他身患重疾,此时被车中火炭之气一激,总算添上了几分血色。但血色尚未褪尽,他便从衣襟里取出一方手帕,捂在嘴上,剧烈呛咳起来。
  苏梦枕饱受痼疾所苦,经常咳嗽,随时随地咳嗽,有时咳嗽到整夜睡不着觉。甚至在他性命攸关时,喉咙处仍会传来那要命的麻痒感。但是,很少有人忍心听完他的咳嗽。
  他咳嗽起来的样子,就像要把五脏六腑一并咳出来似的。他的双眼充满血丝,满脸青筋浮动,连太阳穴都在一鼓一鼓,既撕心裂肺,又狰狞可怖。咳完之后,帕子上经常沾满他咳出来的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以苏夜的定力,哪怕泰山崩于面前,程英忽然变成马云,她也可以眼都不眨。然而,一听这熟悉的咳嗽声,她双手已不自觉地抓住了衣摆,忘了刚才要说的话。
  苏梦枕咳完一抬头,便见她脸上满是忧虑与怜惜,关切地凝视着他。这一刻,他清清楚楚记起了小寒山上,那个永远用这种目光看着他的小女孩。
  本来还隐约存在的一丝隔阂,忽然就这么消散无踪。
  苏夜看着他咳完,看着他将手帕塞回衣服里,才慢慢道:“看来,过了这么多年,你病情并未好转。”
  苏梦枕摇摇头,淡淡道:“更重了。”
  他仍陷在那团狐裘里,声音因剧咳而嘶哑。苏夜垂下眼睛,又抬起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苏梦枕一边喘息,一边打量她,忽然道:“你晚了一年。”
  话甫入耳,苏夜终于动容。
  在苏梦枕离开小寒山时,她曾说过,等她满了十八岁,就去京城帮他的忙。那时,苏梦枕并未拒绝,只说到时候,他会派人去小寒山接她。
  她当然还记得这件事,却没想到,苏梦枕已成一方霸主,权倾京城,居然也还记得这个承诺。


第三十八章 
  苏梦枕喘息渐渐平复,胸膛不再一起一伏。苏夜方道:“是这样的,我十八岁时从家乡出发,路上耽搁了很多时间,一口气走了一年多,所以这个时候才到……”
  苏梦枕瞟了她一眼,也不和她认真计较,只道:“回来了就好。”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望向那铜炉,“你的刀练的很好,逃跑的本领更好。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都在打探你,竟没一人能找到你的下落。”
  苏夜笑道:“是吗?你也不错。”
  她想苏梦枕可能懒得理她,因为他又看了她一眼,似有无奈之意,却什么都没说。她只好理了理头发,以此表示自己非常无辜。雪水沾在她发间,如同许多晶莹透亮的珠子,闪着点点晶光。由于炭火热力够足,这些水珠很快就蒸发干净,仿佛刚才那场鸡飞狗跳的追杀。
  她忽然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苏梦枕笑了几声,微微笑道:“没有,你没给我惹麻烦。我每天都要处理麻烦事,你在里面还排不上号。”
  苏夜道:“我才不信。你又试图轻描淡写,将大事说的微不足道。如果六分半堂每天都死几个堂主,那又怎会和你势均力敌。”
  她在师父师兄面前,说话向来十分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即使师兄身份变了,只要人还是那个人,她的态度就永远不变。苏梦枕又笑了,笑道:“好吧,你算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但在六分半堂眼中,你却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相比之下,我还占了便宜。”
  他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却还倚在软榻上,又问道:“你把雷滚怎么了?”
  “……雷滚?”
  “就是那个使水火双流星的莽夫。”
  苏夜摇了摇头,坦然道:“我不知道,要看他内功如何。”
  苏梦枕道:“只能算一般。”
  “那他的下场也就一般,”苏夜声音很低,也很平静,“我用的毒药有些特别,对没有内力的常人毫无效果,但内力越强,发作得就越快。”
  她自有打算,不介意在苏梦枕面前展现医术,所以畅所欲言,“你肯定注意到了,他中毒之后,站在原地不动。那是因为他运功化解时,毒质趁机侵入脏腑,感觉五脏被冻成冰块,难以移动。如果他立刻收功,后果可能没这么糟糕。”
  苏梦枕八风不动,绝无惊讶之色,淡然道:“这是你父母教你的本事?”
  苏夜这一世的父母早已逝世,所以说什么都行。她随口应道:“是啊。”
  谈话又进入僵局,好像已无话可说。但事实上,他们心里都千头万绪,急于找到一个共同话题,急切间又找不出来,只好做出沉吟模样。苏夜发了一会儿呆,才再度开口道:“我的行李和马都丢了。”
  苏梦枕讶然道:“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
  “什么都没有,不过有九十多两银子。”
  如果旁人说这些废话,苏梦枕早已不再理会。然而,他从少年时期起,就拿苏夜毫无办法,任凭她胡说八道,自己装作没听见。这时苏夜没话找话,反倒更令他觉得熟悉。他眼中的寒冰已彻底融化,却没答话,只把手捂在嘴上,轻咳了几声。
  他咳嗽完了,慢慢道:“据我所知,六分半堂死在你手里的成名人物已有三人。雷滚虽然未死,也算死了一半。”
  他不说“重要”,只说“成名”,说明这些人在他心中,实在还算不上重要。
  苏夜总结道:“所以是三个半人?”
  苏梦枕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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