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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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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他踩碎冰雪,靴底咯吱咯吱。
听得他长摆婆娑的细微声音。
而后那淡漠清远的低语便落了身后——
“在朕面前耍酒疯,你也是第一个。”
她分不出他是喜,是怒,隔着月色,尤是看不清。只是觉得他低吟的声音格外好听,而后再想,才发觉,他总是这么淡淡地言声,她从前把这声音听做没吃饱肚子。然而,不知何时听习惯了,习惯之后,也是迷人。
她退了一步,脚底的伤口似是冻麻了,全无反应,那种温暖涌东的感觉亦不在。
“似乎是在议要事。”咬着唇,声音极弱。
“自然是极重要。”他淡淡接了话。
呼了口气,仰起头,讨好地一笑:“就这样匆匆散了不要紧吗?”
“要紧。”他点头,歪头掐了墙头一支冷梅。
她皱起眉,满肚子掏好话欲化解窘迫。只还未出言,他已走近她半步之间,抬臂将她揽在胸前,手腕绕过她腰身顺势抱起。
脚离地的刹那,她有些惊。腾空之间,唯有贴靠他胸前,手紧紧攥着他一肩。
她的心跳,反是比他快。听得他胸口平稳有秩的跳动,自己的却失了节奏。
他垂眉淡淡掠了她眼,出言仍是平静:“任他们看去,也要紧。”
言一出,她懵,再看去自己一双赤luo裸的脚,才仿佛明白。
殿内的烛火似乎比之前要暗下许多,不知是否是伺候的宫人有心。他将她放在榻上,她想起来行宫时便逾越过一次,如今魏宫内如何不敢,作势不能安心落榻,反由他单手压住双肩。
“这个,不要紧。”他将一番话说得简单利落,更似命令。言着蹲下身,靠着一方脚榻,将她冻足揣了手中捂着,惊讶着女人的脚竟能如此娇小,比手掌还小。目光略一紧,他松了手,看去手心点滴猩红,眉心微微皱起,起身欲唤太医,忙由她制止。
“我身上,酒气重。”内宫所谓繁杂,便是一张嘴,杂七杂八,任何事都能散出去。惊动了太医院,明日太后开罪问拿,自己恐怕连个借口都寻不出。
拓跋濬转身去案阁前翻弄一圈,总算找到些粉药和碎步,净了手,再走回她身侧,只是淡淡一瞥,习惯性地冷言嘲弄:“你还会知道轻重?”
她没吱声,冷劲儿过去,脚底板确实撕裂的疼痛。
先简单处理了伤口,指心蹭了止血的粉药抹去她脚心,尚是小心翼翼,然她突然一哆嗦,几乎将脚踢到他鼻子上。他皱眉看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有些痒。”
“倒是疼,还是痒啊。”他懒懒一句,这回用力扳住她脚踝,一气呵成上药。
痛痒皆有,她委实难过着,直到上好了药,见他略做包扎,才稍许喘了口气。
拓跋濬拍拍手,临她身侧而坐。风乍入窗,最后两盏烛齐暗。二人于黑暗中,反较之前更尴尬。冯善伊自幼读着内宫女则长大,自然明白这时候身为嫔妃当干些什么,无非就是扒衣服,拉帘子,而后床上滚一圈。这乃侍奉。嫔妃对皇帝的侍奉,不仅仅要做到奴婢一般恪尽职守体贴入微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顺从来,更有一项在床上的职责不能忽视。
宫女老嬷嬷们教了她一肚子责任心,却没有传授最基本的扒衣法则。这种扒,又和伺候更衣不尽相同。据说也是要含羞带涩,款款温情,不失情欲,掌握好节奏尺度种种。
她偷偷睨了他眼,见他亦是沉思,果真是心有灵犀,想着同一件事。
她咳了咳:“那个,我不大会。”
他道:“是有些难。”
“所以干脆算了,或者——”她是想说,要么她走,要么任他撕衣服也好,只要她不出手。
他仰头,突然道:“第二局,也赢不了吗?”
“嗯?”她有些瞠目结舌。
他在想什么?
拓跋濬亦由她盯着略惊,淡问:“如何?”
“你在说什么?”她恍惚地摇头。
他挑眉看她:“你在想什么?”
冯善伊闭眼暗暗咬牙,他是在思量第二回比试,她却想去了如何扒他衣服或者任他撕。
静了半晌,她开始说入正题,一出言,便有些呛火:“你是故意的。故意出这些匪夷所思的题目。你哪怕随便让默句**也好,不是也好那口吗?我仁王经背得最熟了。”
“朕又不召和尚。”他道。
“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或许我也能蒙对。三字经我看了好几遍。”
“朕也不缺文人墨客。”夜色中,他视线直直对紧烛架绕起的青烟,声音有些倦。那烟丝完全散去时,他便起了身,朝帘外走去,东窗案前还有十几份本子未判。
“脚上既然不方便,今夜便宿在这吧。”
“这就是对我即将被扫地出门的补偿。”她意味深远地笑,手下却摸去那极平滑的衾被,没有那个福分洞房花烛夜于此大婚,睡个半晚倒也并非白混一场。这样想着,却笑得苦。
拓跋濬已走出几步,抬手正握紧帘穗,径直放下,绕出。于帘外只是住步,愣了愣,继而走了出去。
冯善伊果真觉得有些困了,几个呵欠后便是蜷缩着睡去,明日的胜负皆忘在身后。梦里极是欢好,石娃同小雹子玩了一处,冯润教授他们诗文,小雹子朗声做念时,那声音,先是稚嫩,而后清冽如拓跋余,再入沉冷,便像李敷那般的声音,哑哑沉沉,话总言半句,仍极慢。最后,那声音渐渐飘渺,淡淡地,像浮在空中,她也记不得,这声音似谁。言来奇怪,一直以来梦里她如何记不起一个叫拓跋濬的人,哪怕声声念着他的名字,却忆不出这人的模样,即便那人便是在数步之外,或仅仅一臂之间。
四更时,风落。披着长袍的拓跋濬放下最后一份奏章,由窗前回首,幽幽望去内室。隔着轻纱幔帘,目光渐有些热。他本欲去西殿休憩,推门时又怕惊动了殿外宫人。明日太后一个干扰皇上安休,怕是又要落了某人身上。
他回了她所在的内室中,见她眠于内侧正沉,索性和衣平躺了外侧。她翻身时,他便感觉她呼出的热气荡在耳边,好在她忙又翻回去。只是方才平稳的心跳,竟是被搅乱了。是极倦极困,却如何不能静心睡下。
吸了口冷气,他终于侧过身,抬眼看着细微的月光越来越淡,窗外天越来越白。
“你为什么不抱我?”
身后猛然一声,拓跋濬怔愣,忙阖紧双目假寐,手却不自知地颤抖。
她的呼吸声一轻一浅,又是出言:“你不抱你,我抱你好了。来,儿子,娘亲抱抱。”
拓跋濬睁开眼,静静回身,看着她其实正是睡得沉,为自己的慌乱无声嗤笑。
他抬手抚着她额头的汗,许是又梦见了小雹子了。
他撇嘴,苦苦笑着。
“不碰。是不想再犯错。”他的声音比以往更淡,“你若是输了,自以后的人生,再不能被下一个小雹子牵连。”
冯善伊仍是难离梦魇,于他怀中不习惯地挣扎了番,迎向他胸前便是一拳,梦中这拳头极重,只现实中却轻得不能再轻,由他一掌握住攒握手心。
“拓跋濬。”她含糊唤了一声,紧闭着眼,吧唧了嘴,傻傻地咧嘴笑:“我知道你就是故意的。去你个比试,去你个输赢,不过是想看我输惨而已。”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可他也总算,出现在她梦中了。
随着鬓发滑落的手,终是不能再忍,沿着她后肩摩挲而下,落了腰上,微微而带,即是将她收揽入怀。她或许,不能大方地扒他衣服,至少,他这样揽她入怀,极是熟练流畅也不会脸红。就这样依偎着,心跳复落稳,平静地贴在一处跳动,连节奏都趋于一致。
他轻轻端起她的下巴,动作轻缓而温柔,似要看清这张脸,静静凝着,温和而又清冷:“不过是,想留你在我身边而已。”
不过是想握住,于自己而言,风一般虚无缥缈的凫公英。
年幼时,便听惠裕说过民间一种名为凫公英的菊草,传言是随风而落,落地生根,路旁,山野,田间,随处即能孕育生命。坚韧却非执拗,略略的清香并不醉人,却引人歆羡。惠裕说,终有一日,他会需要凫公英般的女子。他没有见过凫公英,却见到了这样的女人。
这女人一定是拥有尘世最自由的心,才会将这座寒宫视作乐园。纵是不幸福,也要当做乐土来生活的冯善伊,屡屡让自己惊讶又好奇。
她对他而言,或许真是那一株凫公英。然而惠裕又说,凫公英总有一日,白色的冠毛终要尽散去,会随风而来,随风又走,化作无数的新生命。如果只有一颗不随风散灭也好,哪怕仅仅是一小株,他也会捧在手心牢牢护住。
他希望她赢,也希望她输。
如是赢了,她是能由自己掌心护起,却重要成为他手中的凫公英。
如是输了,她依然可以做她喜欢的梅花,自由而又坚毅,只为她心中那一人盛开的雪中傲梅。
胡笳汉歌 四一 只是一场结束
四一 只是一场结束
瓦碧檐飞下,龙涎香静静缭绕,转出青丝云烟。
银针穿过袅袅青烟,冯善伊一手持针,另手撑额,倦倦念出姑母信中言字:“颊车,承浆。”
随信附上银针,包裹在干净帕子中,银白色的光芒极是乍眼。姑母连夜递信入宫,意欲不凡。她松手落信,推开一角窗,正觉冷风清光尤是欣好。这并非一个平常的早晨,拓跋濬已先去大朝,散朝后便是同召李申与自己同入宣政殿面禀第二试。
清早拓跋濬离殿时,她虽是跪地迎送,却仍然睡眼惺忪,全不知情况如何,只记得他逆光看了自己几眼,无言转身而出。步出后,仍是细心地吩咐崇之唤来青竹伺候她梳洗,那一声由窗外传来,她隐约也听见。
而后她追出去,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将自己腕上的红绳解下,系在他腕中。
他不解地皱眉。
她于是微笑:“是我毕生的追求,让她陪着你。”
妆后,青竹悉心予她更衣。金色裙纱垂尾浮摆飘摇,内罩胧月色的长裙,秋菊花瓣的纹边勾勒出曼妙身姿,瓣心恐是镶了金丝,否则不会那样耀人眼目。青竹自在她身后夸赞不停,说是花底子是尚工局的新手艺,衣服质地也是尚服局最精致的新品,拿来手上时倒是觉得亮丽不无其他,如今穿在主子身上才知道有这许多光彩。
只她今日的话,唬不了她。
冯善伊对镜随意笑笑,略显自嘲:“我本就不如李申美。好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身量如今更比不上。一把年纪了还要东施效颦,承应不起。”说着便欲换回一身素朴如旧。
钟声鸣散,至此时,大朝毕。殿前公公来请她入辇,守在辇前的恰又是李弈。
步入辇中,扶窗栏垂眼看着一言无发随辇而行的李弈,她言:“我有些紧张。”
李弈倦倦抬眉:“假的。”
冯善伊向后倚靠,摇头笑着:“总觉得身体里有两个自我。其一是为了许多人而活,全心全意想赢得那位置。另一个只是自己,看不透世间百态更看不懂自己的冯善伊。”
曾勒紧紧勒在腕中的红绳已经消失不见,父亲临终的目光一丝丝淡去。当自己认真努力简单活着的时候,似乎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所有人都要离开她。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宣政大殿高高明亮的匾额刺得眸眼发烫。
李申的车辇同落一侧,她二人同时出辇,同时仰头,同时望去对方,同时无言。
这一次,是李申走向她。她檀紫色的玄袍于风中舞出绝美的弧度,那倾世的容貌,当映出一个朝代的盛世。聪慧而又美丽,她该成为内宫所人女子的典范,作为六宫高高至上那一人。
“我很卑鄙。”李申悲凉地望着冯善伊,言是一句。
立在半步之间的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为了赢,可以卑鄙。”李申静静挑起无力的微笑,为了赢,她于是选择这一步,在危急之刻,用最尖利的匕首刺穿对方的所有梦想,所有信念,一切的一切,她亲手将它捏得粉碎。
冯善伊笑:“你可以。”
肩上似落了花白的团舞,扬眉望去,自云间飘落剔透晶莹的雪花,一团团开在她肩上的荷花纹中未化。为什么,京都平城带给自己永恒的记忆,便是雪,周而复始延绵不绝的雪。京都的冬日总是那样长,天空永远阴霾,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入殿时,拓跋濬仍高坐殿首,一眼平静地望下四周。
呼啸声转入重重帘帐,便如低鸣,隐忍喑哑。凿玉金漆的砖地,透亮的似乎能将人一口吞掉。权力才是吃人的东西,地砖将人心的欲望赤luo裸地呈映,无比清晰。
俯身,叩首,问安,一套全礼行云流水。
孪生姊妹娉、婷由人送入殿,远远地站在廊角,静等两妃摆布。
拓跋濬轻咳了咳,他在思索如何开口。两侧朝臣多是镇定如常,也不乏耐不住好奇,偷窥瞧看的目光隐约由娉婷两姊妹身上转入两妃。
李申偏首,淡淡看去冯善伊,这一刻,她在等着她开口,开口言输。
冯善伊刻意避开她的目光,平静地望去殿上那一人的注视,咬牙:“皇上,臣妾输了。”
拓跋濬容间毫无一丝诧异,他只是覆下睫子,抬手端起侧案上的茶杯,继而抿茶,所有的目光落入漆黑的杯底。也只有身旁的崇之能辨析他内心此刻的波澜,那盏茶是空的。
李申轻闭上眼睛,略呼出一口气。心中夹杂着那般情绪,能吞噬所有胜利的激动与欣喜,只剩无穷尽的荒凉悲戚。
冯善伊如同鬼魅幽荡的声音飘入四角,那音中似有笑,也是哀。
“民间百姓无能果腹,魏宫上下却齐尽心机途求小儿欢笑。我不懂,实在不懂。这是不是我一心助您所求的清平盛世。这般后位,不要也罢。”
大殿似窒息般,老臣目中已染尽愤怒,对一个一出言便将皇家龙威踩于脚下恃宠而骄的女子,他们不需要宽容。只是在帝王言声之前,没有一人具备当众斥骂的资格。
拓跋濬没有出声,他只凝着她,便能看透她目中所有的决绝。如是一个人下定决心,那么她的目光会利过最锋刃的刀子,将注视的人割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她不期待他说半个字。
或者,她庆幸一言未发的他,用沉静面对她的所有荒唐,从来都是如此。
从鬓间抽出那枚玉簪,象征着魏宫品阶最高女子的针簪,掷落地间时,仍是一般的粉碎。她转身而去,脚步发僵,似由裙摆制住,困步难行。
她最后看了一眼李申,静静笑了笑,提起一角裙摆,走了出去。
殿外侍卫抽剑以挡,凛冽的目光团团迎去殿首,只等帝王一个字,他们便能将这个藐视龙威的女人就地正法。
拓跋濬倦倦玩弄手中的杯盏,面色平常便如不晓得发生着什么。
诸尚书齐齐向他跪下叩首,悲中带愤:“皇上,可要治罪?”
这一声问得如何好,圆滑又不失分寸,拓跋濬含着清冷的笑抬首,将殿下众人一一看尽,十几年来,他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嘴脸,掩藏着内心欲望,却又故作平静淡然的玲珑面。只有一人,她坦然得让人反摸不透,想要什么了就来求,不要了即扔。她无所畏惧,从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从不介意将自己所有的欲望彰显。现在,那些不习惯的人想要除去这另类的一人,借他之手。
拓跋濬抖了抖袍子,立起身来,肃然绕下殿,手中的空盏交落迎首尚书,淡淡而笑:“雪煎的春茶,果真不错。”言过离开,身影消逝在帘后,崇之追了上去,不忘朝向众人道了声“退朝再议”,仓猝间望了眼由冷剑挡住的冯善伊,摇头叹了口气,忙又转身追去。
大殿声隐隐约约传开议论声。
冷刃映出她更冷的眸子,冯善伊声音一轻,似乎提醒:“散朝了。”
那接盏的老臣已立起身来,转身走了几步,停于她身后,略显不甘地叹气后,苍老的声音漫出:“放她走。”
这一声落,冯善伊迎风眨了眨眼睛,推开那些剑,迈步而出。
狂风卷起雪沙扑了满袖,她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去,雪落入睫中,不眨,任由它化了冰水滑落眼中。满目空洞,看不清的雪白一晃一晃,最后看得那一人飘摇的身影立于殿下,似乎等着自己。
她迈下殿,看着绿荷凌乱的发与衣袖荡在飞雪中,青丝雪白缠绕,红肿的眼充斥着悲愤。
她走过去,拍下她肩上的雪,习惯地笑:“瞧你模样,似是由人欺负了。”
绿荷猛扬腕。
“啪”一声落。
猝不及防,又是意料之中的一掌。
冯善伊闭了闭眼睛,半张脸炽热的红,睁眼时仍旧笑,却不说话。
“我。我是为了你才不要命地挤进这个地方。”绿荷哽咽了一声,泪染满面,“想着你或许需要我,所以不在乎生死,只想同你站在一起战斗。你却,你却。。。。。。”
冯善伊看了她一眼,径自越过她,走了几步才又停下,顿了顿,解下袍子。回身披在绿荷身上,拍了拍她肩,抖出一笑转身而去。
一路毫无阻拦,守宫门的侍卫似乎早有传报,以冷淡的沉默为她让出一条出宫宽敞的大道。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平静,然后世界便似空了般,只有自己的存在。
鞋子由雪冻住,双足僵麻,跺跺脚,继而朝前。
只有一个声音,从内心深处涌动而出,她该走了,回去了。这个地方,再也容不下自己,再也没有驻足的意义。
宗长义抱剑站在最后一扇宫门外,他靠在宫墙下,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匆匆。
她走出几步,停下,没有转身,没有看去身后的人影,仅仅是道:“冯希希回来了。你也该回去。”
既是冯希希的梦想,便由她自己圆。父亲的期待,冯希希也可以做到吧。如今,只剩最后的了解,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命运。
她跃上马,马背上挂着一柄肩。果然,他把这些都替自己做好了。
很多年前,她便警告过他,终有一日,她选择结束一切的时候,他不可以出手。那时他沉默,却在今刻,选择了成全。
纵马疾过,京都安逸的雪景,因蹄蹄的马声压绕一丝浮躁。自晨入昏,离宫,出城,驰入隐秘的山道,马再不能上前,她便跳下马,持剑翻山越岭而上。霞光渐渐退去,她摸黑在林间陡峭的山道间攀爬,几次跌落,翻滚回原处,几次死命握紧断裂的树根,划裂手心。比起这些痛,曾经那些许,又算是什么。
山间隐约亮起灯火,那是七峰山云释庵。平静诵念的经声为人度苦度难,可笑,那女人竟也能念得起大佛经言吗?
长发高高束起,霜结的鬓一如寒冰,已是气喘吁吁的她推开庵门,提着剑扶墙步步行着。
四年之后,她又见到了她。
她如今已不再年轻稚嫩,不再心软如水。
而面前的她,已经年老,再妖娆的容颜也抵不住岁月,抵不住青灯苦烛的悲戚;她失去了华美的衣物尊绰的地位,一身僧衣不是沉静,而是耻辱。
是年幼的她,将这份耻辱一寸一寸深深地,刻入她的体内。
剑尖滑地,冯善伊拖着剑走上去,弯腰抬手扯下对方的面纱,轻轻地笑:“您还是这样美丽,郁久闾夫人。”拓跋濬的生母,郁久闾氏。
李银娣曾经问过自己,她是如何成了这模样。那么这一刻,她更想问问面前的女人,自己的人生也是如何至此。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她所然。
木鱼声断,端坐蒲团间的郁久闾氏静静抬眸,言笑:“你又输了,冯善伊。”
冯善伊一笑,抬剑指去她:“你也没有赢。我说过,只我活着一日,魏宫便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不,是连回去都不可能”纵是皇帝的生身母亲,她也会将她囚禁成一个废人,永远永远远离魏宫。
“冯希希回去了。你失去了留守魏宫的意义。便如你暗中指示那些汉臣迎立一个卑微低贱的乳娘登基太后之位,夺去我的立足之地。我们只是彼此彼此。”
冯善伊笑了,她以先帝的旨意将她囚禁于此四年,望她存心悔过,却不想,她与从前毫无二样。难道佛祖也渡化不了她的所有贪婪与罪孽吗?
“你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冯善伊叱呵了一声,仰笑三声。
“那为什么不把我杀了”郁久闾氏亦怒言。
“因为拓跋余。他无论如何都要你活着,我又能怎样做”再次提起这个名字,她目中充斥着泪,她哀他爱的那样诚挚却又悲哀,他以所有的生命爱着一个并不能爱的女人,沉浸在失伦的痛苦情欲中不能自拔,而他的真心,却换来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践踏。她是多么想想告诉他,他爱得刻骨铭心的女人,是多么不堪,多么肮脏。
胡笳汉歌 四二 胡笳汉歌(终)
四二 胡笳汉歌(终)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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