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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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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脸,手中持着同样的药瓶。原是那女人不仅答应了李弈会救自己,甚至允诺他会将自己许给他一生一世。她确实做到了。只是如今,她又在何处悄悄望着这边团圆佳夜。
李弈见她又是出神,揽着她柔道:“又想去她了。”
文氏点头:“如何不想呢,又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若她过得不好,普天之下,便再没有人过得好了。”李弈于是劝她,贴近时反手压她至身下,欲望袭来,笑着蹭她:“可还记得她的话。若不是三年抱两子,便是我的罪过了。我可不想再由那女人数落。”
红帐覆下,他二人缠在一处,窗前落影抖了抖,烛火迅速灭去,影灭,只声音隐隐约约。
东厢阁子的侧室,紧邻喜房,如今内墙正贴着一只耳朵,越贴越近,半张脸几乎都要蹭上去。
侧室门一开,宗长义直接迈了进来,步上去将贴在墙上那人揪着耳朵拎了一边,冷声训着:“别人夫妻好欢喜,你偷听什么。”
被拎了桌前的女人揉了揉耳朵,向他吐着舌头:“你就嫉妒吧,见你偷看人新娘好几眼。”
宗长义甩甩袖子,走过去斟了杯茶:“掏银子办红事,我出了大血,多看几眼才赚得回来。”
隔壁又是阵阵动静,宗长义脸红了红,见她又是要贴凑过去,扯着她的袖子拉出门外,立在廊上吹风。借着月光看了她,面色虽有些发白,却是比半月前好看了许多,如今见得她又能生龙活虎才稍安心。
他二人像往常一般坐在房檐上,同饮一壶酒。他起先不由她喝,却拗不过她。皎洁月色莹着她满身,她将手探入袖口中,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很轻:“我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
宗长义笑了笑:“先说你这次,要走多远,走多久?”
她皱起眉来,掰着手指算,最后摇头:“数不清啊,数不清。”
宗长义低眉,又道:“今日婚宴上,我看到几个探子,是宫里的人。”
她也笑:“文氏是他结发妻子,总要来探个究竟吧。”
“或者,只是想来寻你有没有出现。”宗长义幽幽接过话来。
她止住笑,努力想了想,点头:“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将姐姐接回去。他想明白了,就会回头。她总算陪了他七年,不论以谁的名义。”
宗长义叹了口气:“她在潜邸中几次寻死。连我都束手无措。”
“你还记得拓跋余当初要娶赫连莘的时候,我怄火得要命。”她望去漆黑夜幕,风过树枝摇颤,有些凄冷,“我那时觉得拓跋余娶谁都好,便是不能娶赫连,因她是对我极其重要的人。越是重要,便越不甘心分享。姐姐也是这样想我的吧。至少证明多少年来,她些许在意我。”
“冯善伊。”他突然唤了她。
“做什么?”她片头看他。
“待皇上接回希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便来娶你。”
“安心。”她拍拍他肩,一笑,“我怎样都好。你照顾好她就是,不用担心我。”
她最后站起来,衣盏绣着白荷色的牡丹,荡了风中,裙纱层层绽放。她背影像极了飘渺虚幻的梦,他有些发愣,难道方才那一幕幕都不是真实的吗?下定决心抬手握去她的盏袖,却似握住一缕清风,空空如也。他猛摇头,看着他面前她的身影像雾气般渐渐退散。
耳边仍是她的声音在飘,她带着笑音说:“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来信都娶我好不好。我要穿着最美的红装嫁人。”
眼前渐渐恢复真实,空荡荡的夜幕,只有自己一人孤影。他慌乱地起身,飞檐而下,匆忙望去四周空冷的街道。一楼寂静的喜堂内,独自喝酒的冯太妃,见他惶恐地奔了进来。冯太妃没有惊讶,举起酒盏,淡淡道:“你一人傻傻在房檐上待够了没有,寂寞了,就来同我喝酒。”
宗长义连走几步,突然一笑,原来真的只是虚像。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以来,在自己衍生的记忆中,他去七峰山上救下了她,而后她便日夜缠在自己身旁,她天天唠叨着,要他做这做那,她说要他举办李弈的酒席,于是他照做不误。
冯太妃摇了摇头,这模样的宗长义似乎痴傻了,两个月前他明明是晚去了一步,他追过去时只见得山脚雪地鲜红的血梅开得格外鲜艳,从那之后,他整个人便似空了,时而对着空气说着常人听不懂的话。两月来,他一直很忙很忙,操持许多事,待到夜阑人静,便执着一壶酒去檐上呆坐整晚。
他接过冯太妃递来的酒杯,声音轻了轻:“我总觉得,她并没有走远。”
胡笳汉歌 002鬼善也被人欺
002鬼善也被人欺
长长一条石道,半个人影也没有,她失魂落魄地走着,石壁滴下露水,砸落眉间,她眨眨眼,继续拖着步子向前走去,竟也不知身处何地。
她刚刚热闹过,如今只剩寂静。白日去了一场喜宴,天下第一楼的喜宴,宴上李弈笑得格外欢畅,她朝着他挥了几次手,他却好似未瞧见般,只顾着同临桌的宾客推杯把盏。
而后她爬上了三楼喜房,拉着文氏的袖子祝贺她了好几句,她盖着红幔子,一时只顾着微笑,害臊得什么也说不出。直到姑姑来了,她随文氏起身去迎,可姑姑便知道和文氏唠,如何也不理自己。
三更时,李弈来了,二人当着自己的面便亲热起来,她甚有些不好意思,就退去隔间偷听墙角,他们果真提了自己,文氏谢着自己,她便在想,我在你面前时,你怎么不肯当面谢给我听。他们说了李敷,文氏说李敷没有死。听至此,她的心便似跳了出来。正要往后听去,宗长义便把自己一耳朵拎了过去。宗长义还是第一个同自己说话的人。他们在檐上喝酒,是她喜欢的竹叶青。他说了好多,最后说要来娶自己。她又得意了,这一辈子,总算遇见个肯娶自己的男人,且模样也俊,身家也好。她想想,天下第一楼的老板娘无数风光着,于是一口应下。“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来信都娶我。”她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回应,信都似乎没有桃花,只她一张口,便出了这句话,自己全然控制不住。
听过这一句,宗长义似乎不开心了,脸色全暗下去,垂头闭眼一会便飞下檐把她丢下了。
她追着他,想说你别生气,她立马嫁他就是了。她从房梁上滚了下去,本以为会跌得满目金花,却是满眼黑暗。再醒来时,竟是躺在冰天雪地一片寂静中。水珠落在她惨白几乎透明的肌肤上并未散落,凝成一珠冰凌,指尖捏起它,置放眼前,由中看到自己的一双眼,淡得无色,连瞳仁中的漆黑都是极淡极淡。
耳边有一个声音,她隐约听到,极是苍老粗哑。
“这是个没人来领的。”
她随着那声音看去,荒野上枯草冷藤,一片肃杀,零星堆砌的棺木年久斑驳。几个抬送尸首的老人蹲在棺木下喝着热酒壮胆,说起一月前在城西口的河沟捡来的一具女尸,由风雪足足冻住了个把月,眉毛眼睛俱是清晰,整个人似鲜活一般躺在殷红的冰渣中。
一个老者眼扫了扫,只道:“东首棺材里置着呢。”“咋就还不入葬呢。”另一人问。
“尸首冻着呢,你看她锦衣玉锻好出身,腕子上那大血丝玉镯子闪亮亮。如今转暖冰雪化得差不多了。”那老人转过身去,见着天色又暗了暗,才小心翼翼提醒道,“我们捡了她身上宝贵的东西换去银子,以后也不干这一行当了。老晦气的。我媳妇都不耐让我碰了。”
“你个蠢蛋。早不说。我们几个拿凿子把冰凿开不是好。”身侧那胖子生得一脸横肉,胆子也壮,擒着斧头便要步过去。
老人一叹气:“我倒是怕一锤子砸醒了她。”他又想去初把她自山郊野地拉过来时,见她虽是冻在冰中,整个人却鲜活亮丽,一双眼睛平静而睁,隔着冰渣,似乎能盯瞅自己。
胖子不顾他言,一把推开棺木,只盯着棺中人瞧,几乎留下口水:“这模样做香红馆的ji不差。可这冰也极够,就是再暖个三五天,也化不开啊。且这日子似是又冷了,老三头,你也揣把斧子,我们今夜就把她凿了。”
她踩着那胖子的步子走过去,一并探头往下瞧,冻在冰中那一张惨白的脸,尤是惊人,惊人的熟悉。她指着那棺中人,忙拉了拉胖子:“你瞧见没?她和我一个模子。”
胖子感觉自己的袖子被风吹歪了,他将袖子挽起来,回头冲那老人喝了一声:“嗨开工了。”
“你先把那棺木拉出来。”老人拎起自己的斧头,喷上一口冷酒,从远处而来。
胖子先是朝棺中人举了个躬拜了拜:“打扰了,看在我们为你好歹打了口不错的棺木,就忍忍,一会就给您安静了。”言罢啐了口,拍过两掌,两手握着棺木一前一后使劲朝外拉。
她一急,连忙跃上去,护着棺木,朝反方向拽。
胖子拉了半天,已是出了半身汗,却不见动地丝毫。不由得有些慌,唤着身后走上来的人:“老三头,你快来,帮我推。”
她更是急,跳上棺木,跪在自己冰冷的尸身上,连连向这二位拜拳:“二位壮士,求你们放过她吧。我认得这人,她有家人,不出几日就要来寻她的。你们缺得好吃好穿,待她醒了,一定双倍奉上。”
老人绕了另侧,由内向外推,一人拉,一人推,却不知为何,仍是分毫未移。
“老子推了几十年棺,第一次遇到这奇事。”老人叹了口气。
胖子有些发憷,懵懵道:“老哥,我有些怕了。”
“怕啥子。”老子强撑一口气,“老子几十年不都这么活下来了。不管了,直接上斧头。”说着退了半步,吆喝了声,举起斧头便砸向棺中。
她急得连忙上前拥住那老人,两手横穿过他腰身,抱住他腰,哭得极惨:“别凿啊。我脱下来给你们,不就是一把玉镯子嘛。”
老人扬起斧子,却浑然用不上腰身的气力,正有些发懵,好容易举起的斧头果真又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瞧看棺中一眼,轻声道:“我们知道你死得惨,珠宝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两个小儿子三四天没吃食了。你们这些富贵人,哪里懂我们辛苦,谁不好好过日子,来偷死人的东西不是。”
她正脱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子,恍然闻听这“死人”二字,有些惊讶,空空地瞪着眼看向自己身侧的棺木,是啊,不是死人,谁躺在这东西里。她死了?就这么死了?一梦睡下去,醒来时,就只看着自己的棺木孤零零地倒在死人堆里,自己也成了无人认领的尸首。堂堂一个冯昭仪,生前前呼后拥万人追捧,死后连眠宿的风水宝地都没有。可笑是,没有人知道她死了,城中人或许还在四处寻她。那闾氏果真好狠,她捅了自己一刀,任她死在冰天雪地中冻成雪人,还叫人将她丢弃城郊野地,无人能寻得到。
她眨眨眼,泪忽然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恨恨地垂在手上。
谁说她死了,谁准许她死了,她自己都不允许
泪水坠了棺木中,冷冰突然划裂出一记口子。
先是那胖子惊得一声:“老三头,你看,这冰,莫不是要化了。”
老人诧异地说不出话,猛得跪地,对着那棺木磕了磕头:“这位娘娘,我知道您是听得见得。使我们贪心,我们不好。你莫要恼怒。”
胖子小心着俯低身子,手由棺中捞了一把,袖口湿了,他甩了甩手:“照这样化着,清晨时两臂就显出来好脱镯子了。”
老人贴着棺木坐下去,幽幽道:“这是她听见了,才好化给我们拿去。做了鬼都这么善,活着时一定是个大好人。”
胖子摇摇头,临着他一并坐地,苦苦等着:“都说好人不偿命。”
她听着他们低声的议论,看着身下化在雪水中的自己,探出腕子,贴着冷冰去触那张脸,她笑了笑:“原来你也算得上好人一枚。”随着雪水散去,明显感到自己气力不再了,与其说身子越来越轻,不如说魂魄就快持不住了。贴着冷冰滑了下去,和雪水凝在了一起,她已经坐不起来了,就躺在自己的棺木里静静地睁开眼睛,想看清她意识中最后一眼黑夜。
至依稀天明时,她感觉自己要和雪水融为一体,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黎明时分,天边染过一色清明曦光。冻冰化了冷霜,裙摆滴着雪水。视线一丝丝模糊,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地冰凉中,幽幽的,一个脑袋探了进来,他咽了咽口水,对她说:“你真的很美。要不你死了,我真想娶你回去做媳妇。”
她想笑,却发觉自己全然提不起气,腕子似乎由人举了起来。
第一束曦光照射进来,碎裂的视线中,她看着自己腕上的镯子被一丝丝退下去。那温暖的手滑过自己指尖时,她下意识动了动食指。那胖子捧着镯子吓得翻了过去,惊醒了半夜沉睡的老者。
胖子攥着镯子,就好像要护住自己的宝贝般,一面探出袖子,龇牙乱叫:“老三头。她动了。我们快走。”
老头向内同探一眼,看不出动静,于是道:“莫要混说。”说罢,将棺材板推了上去,转身追着胖子走去。
听得那远去的脚步,她想开口唤也出了声音。如今连清朗的天都看不到了,一片漆黑寂静,她想动一动,只是气力不足。
算了,她放弃了,索性闭眼再睡过去。
又一阵动静,步声越来越近,似乎二人贴了过来,便蹲在棺材后。
说话的男人将声音压得尤其低:“公主,你快躲这棺材里。”
“里面躺着死人,我不去。”再接过话的,竟是个小女子,声音极细极柔,哭音很重。
“他们要追上来了。快”
“将军,福君同你一起死吧。若要我做魏国的皇后,我宁愿只作你北凉的亡妻。”
胡笳汉歌 003 隐忍的权谋术
003 隐忍的权谋术(加更)
魏国的皇后。
这声音尤其刺耳,转而扑入的阳光更烈。
睫毛间落下一层灰土,冯善伊抖了抖眸子,看见棺材板又推了开,她吸着一口清冷的空气,渐渐向外看去。身着异族裙裳的小女子正攀爬入棺内,她身侧的甲胄男子抬臂助她,一面推她入棺木,一面向身后打瞧。
女子突然扯住他袖角,泪眼婆娑:“将军。万不能抛下福君。”
“周将军~~金棺藏娇,非好汉也。”
自远处飘来的人声无比熟悉,冯善伊惊,她身侧半跪立的女人更惊。甲胄男子以身相挡,护住身后人,抽出剑来,迎去前方步来的男子:“冯大人,不要逼人太甚。”
冯大人,是哥哥
她心里一惊一喜,目中盛满了泪。
“沮渠福君,身为北凉的公主,你难道只懂这些儿女情长,置祖宗大业为空愿。”冯熙持着一身白衣而来,猛击开扇子,半挡阳光冷淡望去。
“冯熙。这样卑鄙的手腕我做不来。你若想杀魏国的皇帝,自己的亲妹妹近在咫尺,为何偏偏逼我哥哥将我送出。”沮渠福君扶着棺材,冷声应去,气势尤是逼人。
“她若做得到。我又何必要她死”冯熙再近一步,甩下扇子,朝棺木中同瞅了一眼,只目光极是淡,“你以为自己脚边躺着的人又是谁。”
沮渠福君垂首,又恍然抬目:“你”
冯熙扶着棺木探下身子,手垂落,顺着冯善伊的眉间滑着:“好妹妹,你如何跑了这里来,还是这样光鲜亮丽。”说而挺直身子,束发的长带由风卷去,目光只是一沉,转了晦暗阴郁,他微微挑了一笑,朝后吩咐去:“你们愣什么,还不快将周将军与福君公主请回车。”
冯善伊尚睁开的目,静静冷了。
祖宗大业,卑鄙,杀魏国的皇帝,要她死
当这些字眼字字清晰地挤入耳中,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懂。然而这些,又都是自己的哥哥冯熙亲口承认的,无以抵赖。哥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可是,可是从头到尾利用了她
一滴泪,从她眼中滚了出来。
冯熙转过身,略了一眼棺木,恰盯紧冯善伊那一串眼泪。他睁大了眼睛,有一丝不可置信,咬唇狠紧目光,慌乱中握起她腕子,分明摸到极弱极弱的脉动。他一把甩开她的手,连退数步,身子靠着另几桩棺木滑了下去。怎么会。。。。。。她还活着
那一日,他分明确定了她血流而尽,鼻息全无,而后才将她丢在城郊沟地之中,直到看着她被风雪埋落,他道是她绝无生还的可能。待到雪融后,他有心去辨认尸首,这样也好向全天下诏告冯善伊已死,去至才又发现,尸身早由偷尸行窃的小贼拖走。如今,才又惊觉棺木之中的她完好无缺,全无身亡的迹象,甚至还有生还的希望。
他摇摇头,冯熙,你可是又在心软已经走至了这一步,绝不能后退。
抽出腰间的匕首,他缓缓上前,看着冯善伊沉睡中格外平静的脸,亮出匕首时吸了一口冷气。
“为什么,哥哥,为什么?”她发不出声音,只是睁着一双失去光泽的眼看着他,分明清楚地看到他匕首间的冷光,看到他眼中沉沉的痛色。
“如果你醒来,一定会阻止这一切。永远不要醒来,好不好。哥哥求你。”冯熙喃喃着,最后闭上双目,捅向她心口,下落的一瞬间,一股邪力冲来,直击他下肘,匕首猛地飞了出去,顺着棺木滑下,正落在她手边。
冯熙回身,见一蒙面黑衣人持剑相迎,他果断起剑接应对方。一时剑击声,如雨落,听得冯善伊心寒发冷,如是死人一般的自己,只能听着见着,说不出话,更不能动一分。这样,远比死了更痛苦。
十招之内,黑衣人便掷住冯熙,最后一击,他收剑反以拳将冯熙击出几步之外。
冯熙慌稳住重心,用力站住,扬了扬脖子,狭长的眼漏出一丝鄙夷的笑:“你从前以五步便能胜我,果真是不及旧日了。”
布满老茧的手摸过一角棺木,他探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身子凉凉的,还有些发硬,裙角袖摆皆是湿漉漉,除了睁大的目淌着泪,面容僵硬全无神情。左手持剑的手向着冯熙迎了过去,终于开口:“这一次,是我让你五步。”
他出声的瞬间,她觉得自己胸口忽然热了。
冯熙一手撑剑,重新站直了身子,直击而来:“少废话,李敷”
李敷
这一声,唤得她心神俱碎
身子轻转,是他边护她边起剑与冯熙对峙。
剑光流闪在她鬓间,她却丝毫不怕,因为他在,只有李敷在身旁,她才是最安心。这般的感觉,从未忘记过。原来,可以记得这样清晰。
冯熙的每一击皆是致命,却并非是冲李敷而来,反是他怀中的女人,自己的亲妹妹
守不比攻,李敷因尽全力护她,出手明显受阻,只能尽六七分全力,另三四分,全在护她。
冯熙的功力尽在快而奇,步风凌厉,招招逼向要害,李敷胜在稳而定,每每都能断开对方的进攻。果真第十步时,李敷重占上峰,将剑身稳稳地落在冯熙颈前,滑过他前肩一寸,血顺着剑锋滑落,染红他一身缟白的袍衣。
风吹落蒙面,李敷整张脸映在明光之下。
在清冷的晨光下,这张脸更瘦了,仍是记忆中刚毅方正的下巴,挺直英武的鼻,飞入发鬓的剑眉下那一双黑得混浊的沉目,在他覆眼看去她的一刹那所绽放的独特温柔,让她总算相信,他确实是那个李敷,跋涉千里却说不到百字的沉默如山,心细如绵的李敷。
他甩下剑,将她再一环紧,只是返过身去,予身后冯熙道:“你走吧。我不会在她面前杀你。”
冯熙咳出了几口血,撑着剑走出去数步,冷声笑了笑,挺直身子:“你还是这么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冷漠中淡无声息的忧伤于他眼中流出,为什么总要一次次逼自己杀人
“告诉宗长义,李他们。”李敷朝前迈了一步,冷喝,“若再不收手,我便回去断了他们的手”喝罢,却僵直了后脊,身后由人贯穿,冷冷的钝痛滑入,他止了一息,抿紧唇。
冯熙将半个剑身插入他后背,闪过一丝悲戚的冷笑,抽出剑时,猩红的血盈满目。他擦着剑,左袖红染,似描出一朵艳丽的红牡丹。
李敷踉跄了半步,弯身去捡回自己甩落的剑时,另手仍紧紧圈住怀中的冯善伊,似小心翼翼保护的瑰宝,便来风过,都替她遮挡。冯熙又添一剑直去她额前,李敷转身抬臂以挡,血溅向空中,她随风飘起的长发染着他的猩红。他另出掌将冯熙挡出去,掌力击断了他的剑。
冯熙从地上爬起来,撑着断剑爬过去,他看着李敷的背影越来越近,心中满是可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在意冯善伊的男人?他从前也是以为,一个也没有果然她这辈子并非虚度。
李敷单膝跪地,换了另手接过她,将她的脸紧紧压护在胸前。他勉力支撑,半身摇摇欲坠,却仍是说着:“别怕,李敷在,冯善伊便在。”
她眼中胀满了红,她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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