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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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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常太后似乎反应过来,随即冷冷摇头,“冯善伊,你少以此为借口吓人。怕自己才到手的后位会因此旁落才命人压下口风不是?”
冯善伊猛得松开她:“无可救药。”言罢索性大迈出几步,大敞开帐帘,“走啊,出去说给百官众妃听,就说皇上病重于榻人事不知。只三日内朝纲不乱,未有篡位逼宫之难,我便把脑袋拿下来给你”
常太后撑臂而起,颤巍巍地走出几步,眼角含泪看去榻上一眼,泛白的指节攥着帐帘,咬紧已是铁青发紫的唇。她闭了闭眼睛,才是睁开,恍惚看着眼前越发真实又清晰的冯善伊,虚了虚眸子:“要哀家如何做才能一时挡住百官。”
冯善伊恢复至平静,先前发白的脸色缓缓升了血色:“大朝之前以懿旨召重臣入世祖阁。”
“何意?”
“在太武帝灵牌之位,当着众臣面讨伐我称后一事。”
常太后如今也不明白她了,抖起寒色笑了笑:“冯善伊,你倒真是有趣。”
“不是不给您机会讨伐我,只您也要选对了时机地点。如今如此,才是适宜。”说着缓步朝去窗前站稳,幽幽道,“我也希望有更好的对策,只是。。。。。。”
除此之外,便没有常太后推大朝,召集文武百官的借口。
“皇上又当如何?”常太后总算问了一声。
冯善伊点点头:“我会守他醒来,他一定会醒。”
“但凡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要想活命了。”常太后最后看了她眼,恹恹垂下目光。
“我做恶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多了自不在乎。”冯善伊笑得落寞,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常太后,“我们便合作这一次吧。”
“我有要求。”常太后仰起头来,半刻之前挂在面上的悲痛惨淡消逝,容色转变之快便要冯善伊也是一惊。
冯善伊淡淡笑着,果然也是魏宫熬出来的女人,实不容小窥。刹那间却是隐隐的哀意,对常太后而言,拓跋濬到底是似乎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的亲人,亦或者只是凭借之富贵尊宠的棋子。权力之前,二十年大于生恩的养育之情,竟比水凉。
胡笳汉歌 013 诬陷李空格君
013 诬陷李空格君
她为他换上了锦色织袍,玄青色的领口刺绣银丝,深浅相宜。云雀金炉燃着安魂静息的香覃,自口中绕出缕缕浮云烟气。他长发未束,凌乱落至肩前,她持着云梳予他梳过,以玉簪别起最简单的髻。
这是每日清晨,她持续未断的忙碌。
为他擦洗身子,更衣翻身,别发梳整。已是十一日。
殿门轻启,是崇之端着亲手熬好的汤药入来,这几日每日夜深才由李弈请来宫外的郎中观诊,她已想好,至最后那日便予郎中一笔封口费逐离京师。
崇之将药端上,声音低弱:“元老王公便好似商量好了,今日也未有来上朝的人。只几位文臣来了便也走了。”
冯善伊点头,唇侧弯了弯:“很好。”
昏时,李弈入。同行是一个由人五花大绑的甲胄禁卫,嘴角淌着血,满目不羁。李弈将他一脚踢跪于地,掀袍坐于侧桌前,端起茶盏灌入两口冷水,朝开殿门的崇之一仰首:“叫娘娘来。”
风帐之上的云纹浮起又落,冯善伊持着一身赤狸长袍正走至殿中,睨了眼李弈,才又看去由两侧羽林郎按跪在地的那人,她记得这眸子,便是之前于西城门那拉弓出箭欲射杀她的禁卫。
她命两羽林郎退避,弯下身来,抬指勾起那禁卫下巴,他口中的血滴滴滑落入她葱白的指隙。她略嫌恶地撇撇嘴,拾起帕子予他擦着,不急不缓着:“皇帝的随行禁卫军安有不听指令的好身手?”
那禁卫别过脸去,半脸沉入微弱的烛火光芒中:“臣只是听凭太后差遣。”
“噢?”冯善伊挑眉笑,“予你发令的上头是谁?”
男子仰头,口中咽了咽,刀唇深抿:“扶风公李昕。”
这名字倒也不陌生,她又道:“当及安扶公之前,你可能指认?”
高高昂起的头定定落下,他答了一声:“臣可以。”
冯善伊不做他言,只命羽林郎将其带下。那男人由殿中拖走时,微以回首窥探她的目中藏着分明一丝寒冷的笑意。她端起杯盏由茶盖间隐隐掠出的视线正睨到那深色,茶盏后于是浮起另一丝冷笑。落盏起身,她朝去殿上玉案前站稳,案上高一摞低一处的奏章已按序归纳稳妥,有未来得及批文回示,也有判过却未发出去的。刺花冷袖正以滑过,她拾起一卷淡无声息地随眼看去。
李弈立于殿中,有些不解:“才杀了一个乐平王,如今又想动扶风公的主意了?”
她由卷中抬起一眼,坦然点头:“确有这想法。”
“李昕是常太后的心腹。若是此时动李昕,太后那——”
“太后那里如今也不敢大动静。”她答了一声,“再且,我好容易找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动李昕,实在不忍心放过。”
“你的意思?”
“那禁卫在说谎。常太后的确有格杀勿论的密旨,但至少,令那禁卫赶于拓跋濬车辇至前城下夺我命的人,不是她,也并非李昕。”
李弈一时心悸,更疑惑。
她看他一眼,简而言之:“我与那李昕有大怨仇。”他杀了赫连,石城驿站,那一双眸子,她忘不掉。
“我为皇命做事,不是为你私仇谋命。”李弈一脸不从,刚正不阿。
“有些人,格外忘恩负义。”冯善伊咬牙用力瞪他,如今只为皇命也是他,从前那为了文氏对自己俯首帖耳谨严跟从的也是他李弈。
临出之时,李弈恰回过首来,淡声一句:“我还是更习惯你做我嫂子,比起主子。”
她闻言稍一愣,旋过身点了盏灯,正置于案前,抽出一支毫笔蘸满朱墨,摊开陈本奏章悉心批改着,虽是百官却朝,只各州衙府上报的案章,甚以奏她冯氏的折子确是如浪潮滚来。这些批过的奏折由宣政殿再下放入尚书台,稍有纰漏,拓跋濬的病讯即便要散了出去。
“娘娘,玄宫人又是求见。”殿下传来一声。
几乎每日此时,那玄英便要自宣政殿前打瞧一番,实在不知意欲为何。冯善伊顿时掐灭灯烛,予那宫人低声道:“便说皇上同我歇息了。”
远远地,果真听见玄英离去的脚步淡去,她终推案起身,回至内殿,坐于榻前凝去一面如玉温文的男子,他是该有多少夜没能安寝了,便是崇之予她道,自她离宫数十日,他便没有半刻阖眼,即是睡去小半刻也会由噩梦惊醒。如此坚持,才是拖垮了身子,大惊大怒,又狂悲狂喜,他这几十日如同坠入惊梦,难眠,更难醒。
“唤我来,不会是为了替你主持葬礼吧。”她嗔了一声,小叹了口气,“折腾自己也就罢了,何必折腾我。”
脱下鞋,赤脚上榻,抱膝蹲坐在他榻角,连日来,便是自己也熬得有些憔悴,再困再累,却始终难得片刻安眠。他之前所受的煎熬,她好似多少体会了。
窗缝扑来风冷习习,窜入脖领丝丝发寒。隐隐皱眉,起身去关窗,却见得帘后窗影中有形影一抖,她初以为是宗长义,忙紧紧阖闭反身贴紧冷窗,悄息不做声。静了多时,觉得窗外已再无人,才开了一角窗。
窗外无人,只窗栏中一抹流光潋滟凄红正是夺目。
雪白的织锦云帕中,静静躺着那支血丝红玉镯,早已由她丢入池中的镯子。
是李敷
她攥紧玉镯,惊得顾不暇未穿鞋的雪白赤足,踩着冷砖猛然跑出,掀开重重长帷,推开殿门,冷风空来,她身后大红刺金的翻抖的锦帐玉帷泛起云海一般的涟漪流波,赤色狸皮的朱袍,映得满目更是苍白。
那已步入阶下的黑色滚袍似乎要揉入凄凄暗夜,独袍角银色滚边泛出星点光亮。
他是疯了吗?明明诈死欺君罔上,却仍敢现身于宫中。他就不怕若有闪失,瞬时丧命。如今便是拓跋濬也保不住他,更不论自己。
袖笼中清寒的冷玉颤抖于掌心,她扶着一截汉白玉栏,刻意压低声音:“李敷,你站住。”
胡笳汉歌 014 心底都有个鬼
014 心底都有个鬼(加更?)
那一夜,细雨笼罩冯府上下。
玄英所见到的冯熙只跪身于列祖列宗灵位前静无声息的沉默。她那时满腔怒火。明明有议在先,绝不能破坏离魂术,否则冯善伊醒来,大计必是要败。如今她果然醒过来了,不仅醒来,且与宗长义撕下脸来。如今宗长义在动摇,如此模样的冯熙正也在动摇。
“莫非亲缘以血咒破离魂术,她不可能醒来。是你对不对?你想收手了?”她上上下下打量这样宁静的冯熙,目光如利剑,“我让你亲手解决她,你反让她醒来。”
冯熙睁开眼,迎上她的咄咄逼人:“不是我。”
“笑话。不是你又是谁”
冯熙划出一丝落寞的笑色:“我是险些杀死她,犯了糊涂险些做下错事。“
“冯熙”玄英喝他,“北燕复国之计,若非我出力,宗长义如何肯助你。”
“没有你们,我一样可以复国。”冯熙缓缓起身,身形憔悴,却依然屹立如钟。
“果然。果然是得到了汉符令。”玄英一张脸冰得骇人,“连口气与以往不一样了。”
“我冯家之事,再与你们无关。”冯熙别过脸,紧紧皱眉。
玄英扬手予他一掌,长长一道红印霎时映在他惨白的脸上。
“我将亲姊姊嫁给你,助你兴势,并非是等这一句。”玄英含恨冷凝着他,字字愤懑,声声不甘。
“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而非禽兽”声音太猛,冯熙猛然咳了咳,一脸苍白憋得肿红,惨淡抬眼,望着她,“我是她哥哥。”
“那是你虚伪”她甩开长袖,退步扬声叱呵,当真虚伪,如今她随手予一个汉符令,他便是亲哥哥了,是亲人了。
冯熙神色黯淡,只缓缓扶着身侧一墙,予她跪下:“你骂我虚伪也好,小人也罢。只这回让我做一次好兄长吧。我从未像今日这般悔过,从从未这般清醒。容她离开吧,她已是不在乎了,此夜便离京,与你与我再无瓜葛。”
“你说什么?”
“她说予我,要离开。”
玄英跌了跌,撞入身后硬木冷柱,只心底一个声音最是清晰,若那人离开了,宗长义必会亲自追随她。是,只要她活着,天涯海角他必会追紧她。不,宗长义只能是自己的,是她玄英的。
她这一生,便是为了他活着。他如何能弃她。
。。。。。。
“玄姑娘,皇后娘娘说已同皇上歇下了。”
这一声轻轻落在耳畔,她平静微笑,转身退下,又是歇息,连着十几日来总是有不同的理由。可是结果都是见不到拓跋濬一面。
由中宫转入西宫幽廊,绛色纱衣的裙摆悄声滑过清冷的地砖,步子越来越急,直至停落一处暗室前才停。玄英谨慎地望了四下,推门而入时,室中星火陡然掐灭。
一丝冷烟浮于漆黑暗沉,玄英的声音极轻:“万不能错此时机。”
案前转过身来的宗长义,玄袍落地,冷拳砸入案中:“当真不误?”
玄英摇首:“那一日我亲眼见得拓跋濬支持不住。十几日来虽是群臣纳谏不出朝,可却不见拓跋濬出入宣政殿。必是冯善伊强压消息。”
宗长义冷笑,回至圈椅中坐稳,眼又闭起:“她如何要这么做。她一心一意不过是想与李敷那厮私奔去。”
“她对拓跋濬,或许升了感情。”玄英小心翼翼盯紧他,言语时声息弱去,伺机探看他的神情。
宗长义敛笑,顿时睁眼时挡不住的慌乱,稍后才又缓缓定神,拳无知无觉中握了紧:“怎么会。绝无可能。”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女人,自她四岁起,便是由他看在了眼底。他看着她一头热地爱上拓跋余为那人奋不顾身,然拓跋余的所作所为恰是浇灭了她对情感唯一的希冀。再以后,她便似失了根的浮萍,只为姊姊和父亲活,用力地生存于魏宫。拓跋濬于她,不过是冯希希留下的寄托。她对拓跋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姊姊和汉化。
玄英便知他不肯信,索性道:“你见过不笑的冯善伊吗?我听昱文殿人传,十几日都未见她笑过一时。每日匆匆行走于两殿之间,与从前判若二人。”
宗长义推开满桌笔砚,尽数砸落地间,冷笺飞起,一张张飘远。他随之起身,立于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她,目中尽是不屑:“你别以为这般说,就能让我死心。冯善伊她就算喜欢千万人,也不会有一个拓跋濬,你懂不懂?从前或许可以,如今定是不能了。”
他所熟识的冯善伊,绝不会和冯希希抢任何东西,包括男人。
这也是他尤其心疼她的来由,不论何时都是能避则避,永远不会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为冯希希而活的冯善伊,可以握有天下万物,如今只有她时,她便只是冯善伊。
“只有你一心一意以为她不会为了拓跋濬与你成敌。”玄英抬手攥住他一只腕子,猛地贴向他胸前,紧紧环住他腰,止不住的颤抖,“你是不敢信,还是不愿信。这世上只有一人不会成为你的敌人,不是冯善伊,是玄英。”
胸口一热,似有什么顷刻瓦解,宗长义愣愣垂下首,仔细瞧着她,缓缓探出一手,抬起她下颚,凝着她目中恍惚映出格外空洞茫然的自己。
喉咙滚了滚,似艰难出声:“你的意思是说,拓跋濬当真躺在病榻上,善伊她隐瞒不报,便是防我。她是笃定了要成为我的敌人。”
玄英脸白如纸,重重颔首:“你若不信。自可以去宣政殿一探。”
宗长义眸中闪烁,一把将她推开,猛地摇头:“我不会去。”如是真的,他宁愿不信,宁愿不见。
玄英站直身子时嘲弄惨笑:“你守了她那么多年,终所以得不到她的心,便是因为你当真懦夫。可笑,我竟是爱上了一介懦夫。”
暗室中,宗长义踏着冷风踩空一步,扶立冷案时,肘臂直颤。
玄英退身而出,冷扑入室外风中时浑身气力泄尽。能做的,她全做了,甚至不能做的,也没有放过。她如今是不期待做什么好人了,他若想做好人,她便替他将坏人做尽。他的眼中有江山,有冯善伊;她的眼中,却只有他。
心中微痛,冯善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始终未能看懂。只如今多少有些明白,她多少有些力量,能让人从心向善,只可惜,她玄英心冷如石,若是向善,那必是要自己粉身碎裂。
“玄英。子时了。回昱文殿吧。朕再等等她。”
这一声随风而来,极是熟悉,又渗骨。玄英猛望去周侧,无人,更无拓跋濬。
是啊,拓跋濬此刻应躺在宣政殿神志不清才对。
“皇上,奴婢知道娘娘在何处。”
她迎风走了几步,又突然听到这一声,犹如自己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冷夜中。那夜子时,搀扶拓跋濬回昱文殿的路上。。。。。。她说了。。。。。。
忽然觉得冷,玄英迈不出步子,跌落空廊,团臂蹲在墙角中徐徐摇头。隐约看见拓跋濬踉跄的步子声声踏来,那一袭冕袍卷起满地枯黄的落叶,尘烟扶摇。拓跋濬,玄英猛摇头,你不要过来,我是为你好,你不是想找到她吗?所以我告诉你,她还活着,不仅还活着,便在城门口等着与李敷私奔去。你一定要抓住她,你不是想抓住她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用那样寒的目光看我。你说,玄英,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不过是看你太难过了,寝食难安,日夜担心,所以才告诉你而已。
不。
因为,我想你握住她。这样她就不能缠着宗长义。
她若爱上你,宗长义就是我的了。我与宗长义说,她对你生了感情,或许是我心底更愿意那样想才对。
可我还是好想杀了她。她死了,我才能安心,再不会担心哪一日便失了他。
她若不肯爱你,我便杀了她。如此宗长义仍是我的。
我以复国大计诓骗冯熙助我杀她,冯熙一出手就败了,且把自己也输了进去。
这一次,我将自己的人充入禁卫军,要他在城门率先解决她,可惜仍败了。
我太不相信自己了,便是觉得自己处处都要输给她。
我将坏事做尽了,他们却一个个要做好人。好人便能夺来天下?
拓跋濬,为了江山社稷,你斩杀无数,不也同样做了坏人吗?我们都是不得已。
眼前的袍影滚入廊前,大步而来,扬起的风尘扑入眼中,迷出了泪。
他步近时,她猛地闭紧双目,只一行泪落入冷襟。
身前那一人扶紧她双肩,声音低哑:“阿玄。你怎么了?”
阿玄,如此般唤自己,只有宗长义。
肿痛着一双眼猛然睁开,她抬手捧着面前这张清晰无比的脸:“宗长义。你来了。你信我是不是,你信我的。”
宗长义挣扎着,皱紧的额头漫出细密的纹路,抿唇,咬牙道:“罢了。便同你去一番宣政殿。”
玄英猝然点头,落下更多的泪,栽入他怀中,贴他贴得那样紧:“只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倘若不是。”宗长义同点了点头,坚定道,“你便答应我。”
“如何?”她急急一问。
唇角浅浅扬了扬,宗长义沉沉予她道:“不可再害她。”
胡笳汉歌 014 一年短十年长
014 一年短十年长
宣政殿的帐子尽是垂地,将冷风浑然挡去。
皓白赤足踩过软毯,冯善伊猛地回身,予身后戒备道:“你先躲于此殿。我差备李弈护你出宫。”
李敷摇头,似乎不劳她,只道:“我怎么来的,即可以怎么回去。”
“如今魏宫上下都是眼线暗人,莫非你想得容易。”她解释着重新坐回榻前。
李敷探去帐内得拓跋濬,忙又垂下头,补上一声:“你便这样守着他?”
她转着一角袖子,半是犹豫:“我也实在想不清楚。不懂他想要什么,也不懂自己要什么。”清淡的容色中添了一抹疲惫与茫然,她再扬起头看着李敷,“不如你来说吧。”
一口茶哽在喉咙,李敷平眉渐抬,声音很轻:“何意?”
“不如你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冯善伊侧眸,恬静一笑。
李敷缓缓吞下那口茶,静静道:“无所欲而无所求。”
她点点头,又一笑:“真好。”
殿中忽然静下,她只想再说些什么将这诡秘的沉默糊弄过去,稍起身,听得檐上细微的声响漫过,隐约听着似脚步声。几乎是同时,李敷已敏感地提剑盯紧梁上。
房上有人且并非一人。
瞬间反应下,掐灭室内所有灯盏,漆黑不见五指的寂静中,她转过身,将自己长袍解下掷于毯中,一扭头出手示意李敷敛声。
李敷颔首为应,却见她裹着一层轻纱蹑手蹑脚由帐后角架前环抱一身长衣而出,并推递予自己。他只垂首睨了眼那袖口在夜色中绽出玄色云纹山章,退半步,圣上之物,如何敢接。
她知他不敢,不由分说展开长衣,黑暗中衣背正心一处青龙闪耀出奇特的夜明光,似游龙腾出。
“皇上。臣妾予您更衣吧。”走近李敷,她将那拓跋濬的长衣披在李敷双肩,扬声道着,却好似言予房上之辈。
檐上脚步竟是轻了,几束风扑了入。
她示意他垂首,他依眼色照办,才低下头,腰间玄带即由她攥起,下一刻便是由她推入榻前翻滚的团帐中。
冯善伊拉起李敷滚入帐内,同肆飞纠杂的帷帐缠绕于一处。翻身间长臂撕裂一角冷帐铺向卧榻之内侧,借此遮掩住拓跋濬。
双腕似水蛇缠入李敷后颈,环着他脖子,贴紧他耳侧声音低弱:“压在我身上,低头。”一手迅速探入他束发的簪圈,落下他满头墨发遮住大半张脸。
“把窗砸开。”攀上他肩头时,她又是低声提醒。
李敷放出暗招,最近的一扇窗猛然由风击开,窗扇凄凄翻摇。滚入室中的风更狂,榻两侧的长帐由风带起,似铺天映地般将二人团团裹起,隐约露出一男一女纠缠的翻滚,异彩流光的锦绣团簇满榻间,两头长发一青一墨,缠绕肆飞。
他二人箍于一处纠缠俱是大汗淋漓,只檐上之人的双影仍是伫立不动。
冯善伊渐渐扬起头,借着云帐浮摇间的漏隙,冷冷望去,随即咬牙,捧起李敷的脸压在胸前,突然似乎呻吟一般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唤:“皇上,吻我。”
纠缠中她一身轻纱裹衣褪至双肩下,一滴冷汗正自他鼻尖滑落她赤luo的肩,他怔怔扬首,却由她再次压下。
“你莫非不会?”极低极低的声音由她唇中吐出,掩着惊讶和一丝隐隐的慌乱。
他闭眼,双颊生起微弱的晕红。
“笨死”她似轻叹了一声,抬起他下颚便凑上去紧紧贴着。
猝不及防地由她叼住唇,他窒了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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