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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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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骂得好。”李弈吞下满心疑虑,只随着他说。

    拓跋濬又一笑,摇头:“你心里可不这么想。”

    “臣,臣是时来脑子不清醒。只是此事,臣觉得是皇上掉以轻心。”

    拓跋濬将长袍拉在肩上,撑案而起,一手扶着案前,正背身迎冲李弈。他将一卷绘满山河百川,地形要塞的地图展开,卷轴由他袖间一路滑下,延展至脚边、身后,直越入李弈目中。

    “你是糊涂,好歹心还随着朕。不像你那傻哥哥,心思情绪,全由那小狐狸夺了去。”拓跋濬含笑起言,虽字字贬意,面上却一派清和,甚至夹有轻描淡写的几丝娇宠,说着渐渐敛笑,满满地自嘲,摇头笑,“朕。。。。。。何尝也不是。”

    李弈这一头雾水都要涌出来了,眉皱得且紧,连连向前一跪:“皇上。臣如今是糊涂了。”

    “你就没有清醒过一回。你被骗了。”

    “我。。。。。。”

    “她要将你打发走,又需要一个极好的理由出京。如此而已。”拓跋濬再一回身,抬袖指去卷中做了明确标识的那一处西城门,“你那傻哥哥,如今这时候是该同她出城了。”

    “他们这是要私奔?”李弈慌不择言,脑中蹦出一个字眼,想也未想即脱口而出,但也不顾皇帝的脸色。

    “是去通风报信。”拓跋濬觉得口中清苦,端起清茶缓缓吞咽。

    李弈忙拉来地图,一路瞧上去,恍然大悟,一掌拍去膝头:“这是,去往幽州的方向。他们是去迎宗长义的叛军,要给乱党传信”几番不能置信,又细细看了多眼,李弈无语,只攥紧地图两腕发抖,他实在不明白皇后此行为何,莫非她真如任城王谤言那般,是宗长义的奸细再扬头看去帝王,如今更不明白的是,皇帝一脸的沉静,似是万般掌握于手心的稳妥。

    拓跋濬淡淡笑着,将案头上首的奏折捡出来,打开时落目于那之中由朱笔圈划挑出的三个安好字眼,眉宇间笑色愈重:“小狐狸,这一招漂亮。”

    帐外帘子一抖,进来的是禁卫军首领,那人只一跪地不等宣召便连忙禀告。

    “皇上。是打西城门出了。小的们——”

    拓跋濬下巴一扬:“跟着。”

    “可他们,行的小路,骑马疾走。”

    又一只玛瑙珠子滚了下来,拓跋濬一拳落在案上,气得咳声连连:“好,好大的胆子。肚子里还有朕的孩子,竟敢骑马。”

    李弈猛地一惊,皇上恼怒得即是这个。他吐出几口冷气,连忙表忠尽言强抢道:“臣,臣愿前去擒追。”

    拓跋濬倦意袭来,身子半倚案前,他瞥了眼面色沉稳的李弈,清淡一声:“准了。”

    李弈又愣站了半晌,见拓跋濬一手撑额,手下又展开数张奏本。不知进退间,又见拓跋濬向他挥了挥手,立即转身步了出去。

    一轮半月挂了西天之上,江边篝火星燃。

    李敷将简陋的帐篷搭了起来,转去将马牵到江边喝水吃草。冯善伊换下一身宫装,穿着白日里向老乡借来的粗衣,靠坐在江边大石头上,如今江水正寒,她不好脱鞋踩水,只手中掐着长草时不时地转起水波涟漪。

    她扬头看着李敷侧影道,一张口说:“你真傻。”

    李敷抚着马儿的鬃毛,寂静月色萦绕他一身单薄,显得几分清逸疏朗。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只是望着江对面的幽深冷山,伫立无言。

    “你问也不问,就被我拐骗出来了。”冯善伊站起身,拍了拍袖子,捏着一角裙尾顺着江边走过去,与他近了几步,眨眨眼笑,“你知道,同当朝皇后私奔是什么罪名吗?”

    李敷无所谓地撇了唇角,冷声接道:“杀一千次,够吗?”

    冯善伊想了想,歪着脑袋:“史无前例,这不好说。”

    “我们如今算是叛臣了吧。”李敷看她一眼,继而又言,“在魏人眼中。”

    冯善伊转过身,张开两臂迎着江面拂来的冷风微笑:“我们是菩萨,救人命的菩萨。”她又笑了笑,由袖中掏出一纸密奏推了他眼前:“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她撇下身后的他,朝着篝火走去,蹲坐一侧静静拷手。

    李敷僵立在江边,将手中那仅仅有二十几个字的奏折仔细读了数遍。他猛得走过来,扬起手中的金色奏面,匆忙问了声:“你如何拿到的?”

    冯善伊由他手中抢回来,丢了冉冉篝火堆中,直至亲眼见着它化为烟灰灭去才出声:“顺手牵羊来着。”说着又一抬头,不是有心偷,只是奏面之上的字出于兄长冯熙之手,她一眼瞧出,于是才好奇地翻开,翻开之后才恍然得知哥哥出征的真正意图。讨伐云中柔然叛军是假,那不过是给满朝文武做出的一个表相。先除内患再抵外攘,三万将士,仅五千人是遣派入云中,剩余四千人留守于平城近郊的边防营军中,只待宗长义的叛军逼近一举擒拿。拓跋濬要为新政开路,古往今来,借杀人以儆效尤不失为帝王整顿朝纲镇压臣心的手腕,所以乱党晚反不若早反,踩着这些如今成了乱党的旧臣老朽尸骨,是他步向汉化新政的第一级血阶。可宗长义一日不反,便全无名由拿他,于是他便要先助他反。

    而宗长义以为拓跋濬将兵力尽数放之云中,如此大好形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是心急,才会就此上勾。拓跋濬前脚派兵出征,他后脚于幽州举事,时间拿捏的一丝不差。而压扣幽州郡守密奏的折子并非宫中内奸,正应该是拓跋濬自己。他一心一意织起这张细密无缺的大网,只等宗长义一个猛子扎进来。

    宫中本无奸,这奸是皇帝自己捏出来的。拓跋濬曾经说,他会杀了宗长义,并非唬自己的戏言。依他的心思,还能看不透她与宗长义千丝万缕的牵连。他那般说只是提醒自己,勿要同宗长义再近一分。

    “这是帝王心术。”李敷长叹一声,两袖负去身后,“你又何苦去破。”

    “我不想宗长义死。”冯善伊淡淡目视着他,扬笑幽声道,“每次看着一人接一人地离开,我都好怕。父亲是,拓跋余是,赫连是,你也是。你不知道那多么令人恐惧,会发抖,会噩梦,会莫名的浑身发冷,会傻傻地愣神愣一整天,最痛苦的是明明相信了却要装作一脸我不信的没心没肺。”

    冷风欺来,他收紧袖口,僵硬地背过身去,有些不能面对。

    她一直笑着:“那些挥一挥手就潇洒离开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替他们活下的未亡人有多辛苦。”如果再有人离开,无能阻止地离开,她一定会逃得远远的,努力避开恐惧的一切。或许是因为脆弱,因为永远也不成熟,她就是不能接受死亡,死也不想面对。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用尽气力地活着,身边的人却总是无缘无故地死去。

    李敷一时心酸,他们总是将她看得过于坚强,是啊,只魏宫的皇帝,她便亲手送走了两位,接连而发的惨祸,她无动于心甚至要麻木不仁的应对。他们都以为那是她的心硬了,凉了,看透万般一切。却不知道,她就像拾捡柴火的小女孩,每走一步,每每离开一人,她便将他们背在肩上,撑起笑容努力走下去。所以她才总说自己活得那样用尽气力,她肩上的包袱一定很重。

    “我肩上再也承受不住一丝一毫的重量了。”她很认真地看着他,用力点头,“不是所有离开的人都会像你一样努力回到我身边,回到我看得到摸得着的地方。所以,不要死最好。”

    她转身要走,清冷的袍袖擦过他,他连忙握住她一角袖口,握紧时竟止不住地发抖。他一时紧张,紧张得舌头打结,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你。。。。。。你若是累了。。。。。。累得再走不动一步。”

    她扬起头来,故作不解地看着他。

    “到你走不动的那天,我就背你。”李敷猛然脱口而出。

    冯善伊平静地微笑,眯起的双眼如夜空那一弯牙月。

    他又重复了一声:“我就把你把背在肩上。”

    她笑着低头想了会,再扬头:“我很沉的。”

    李敷傻傻道:“我背。”

    “说你傻一点也不假。”冯善伊提着裙摆的手缓缓松落,搓着手有些自责,“其实我没那么好。我好几次都想杀了你,在去往云中的途中,我怕你告密,怕你伤害润儿,有几次我想在你茶里下毒来着但没找着机会。”

    李敷细细听着,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那你还知不知道,有一次你生了恶寒上吐下泻,那也是我。我把酸了的**掺进你行军的水囊里。”她牵起他一角袖口轻轻摇着。

    李敷想了想,点头:“现在知道了。”

    “我将你用来用去也不会给你甜枣吃。你就是背着我走来去那,待我腿脚方便了说不准还把你一脚踹开了。我从小就被姑姑骂良心被狗吃去了,我偷偷告诉你,不是被狗吃掉的,是我根本没良心。”

    李敷果真犹豫了,咬牙思索,抬了眼看她:“这个,也早就看出来了。”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认真看你,哪怕一眼。”

    因为她是皇后,大魏的皇后,而他只是她的臣子。

    他微微笑,这一笑竟也不别扭,坦然道:“我自没那个胆量多看娘娘一眼。”竟又想起曾经娘娘庙中与皇上君子信约,他既再不为臣,便再没必要见她。那时,他便知道,这女人,自己再没有资格多看一眼。

    夜空星罗密布,月色格外皎洁,长风扫在细密的丛草中发出沙沙的声音,篝火旁,江水畔,依稀飘来女子的笑声越来越亮。。。。。。

    “李敷,你这样老实,是要被媳妇欺负的。”

    “李敷,我回去同皇上为你选个女人罢。”

    “李敷李敷,要不,你做我孩子的干哥哥吧。”

胡笳汉歌 057 义举实在可敬

    057 义举实在可敬

    秋瑟瑟,凉意逼涌。

    江水退后,宗长义的叛军西渡滱水,万人军马扎营灵丘。三日之后,魏国平叛的大军亦由平城出,但不知有多么浩浩荡荡的铁马铜兵。

    营长中炉火正旺,宗长义歪在榻上端着热**盯着挂在眼前的狼皮地图,他看得认真,满满一碗**淌落衣袖竟也不知。身后冷帐掀飞,寒风逼入,谨慎的他仍是听到敏捷的脚步声,他连忙回身握剑,手刚落在剑鞘上,颈上一把匕首随即抵上。宗长义冷冷抬目,瞥去上方一双更寒的眸眼。虽是黑衣蒙面,只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分不清李敷的冷息。

    剑眉稍挑,宗长义勾了一笑:“李大人。”

    李敷没时间同他多做解释,将他大穴点住,凝住声息:“退兵”

    “李大人这一言好不英雄。”宗长义瞪住他,强言,“不退。”

    长帐又一抖,一身仆役装束的冯善伊钻了进来,拍着两袖连连道:“李木头你傻愣着做什么,抱他扛起来逃命啊。”

    宗长义看清来人,未免惊讶,咬牙低了声息:“两军阵前,要不得女人来。”

    若非李敷拦着自己,她倒真想冲上去赏他两巴掌,忍着火爆脾气,转到他身前,她道:“我眼下没空与你解释那么多。我已命人将苏姨接到临郡,你现在就走,领着苏姨离开,去宋国,我都替你们打点好了。”

    “你胡闹。”宗长义气得皱紧眉。

    “我一巴掌拍晕你。”她扬起手来,却由李敷制住。

    李敷暗中提醒着时间不多,魏军连夜行军不做歇息,只怕就在今明两日,第一批军马便当与宗长义之辈兵戎相见。

    “把他卷马车里。”冯善伊拍了拍李敷肩头,临立长案,转着宗长义的统领头盔。

    宗长义勉力挣扎,身子不稳,重重栽倒于她身前:“你别闹。大敌当前并非儿戏。”

    冯善伊恰蹲在他身前,将自己的袍子给他裹上,一手黑炭擦去他脸上又道:“我不懂社稷,不谈家国,只知道宗长义不能死在明日沙场上。”

    “我不会死。”

    “是谁告诉你拓跋濬出兵北伐柔然?”

    宗长义眸子一闪:“玄英。”

    “李婳妹死后,玄英即被拓跋濬软禁,你知不知?”

    既是被禁,又如何能传出消息。

    “此次拓跋濬出军,并非你的五千兵马,而是五万。”

    宗长义已是面目表情,李敷借此将他一把扛了肩头,前有冯善伊开道,三人火速离开营帐。军营后方栅栏处停着马车,李敷将肩上人扔了进去,拉上冯善伊,驾着马车便欲南逃。

    宗长义在车中几次挣扎,冯善伊将长剑架在他肩头恨恨压着。

    “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是做狗熊吧。”她叹口气,掀帘瞧了瞧外边天色,心里琢磨着时候。至天明时便能过尧山、恒水,至定州望都。苏夫人的车马便预先候等在望都城下,只待与他们接应。

    她见他唇口干裂,便将皮囊中的清水灌入他喉,见他模样实在痛苦,便道:“只你答应我不再做挣扎,我就让李敷解开你大穴。”

    宗长义别开脸,不愿去答。

    “养兵千日才可用,你耐不住性子,自觉捡着机会就要攻入京都,就不想着是狼入虎口吗?你那么年轻,又不是快死的年纪,难道不知留下青山韬光养晦?”

    宗长义眸中泛红,用力地眨了几下,惨笑而言:“母亲、阿英,她们都被困在魏宫。我怎能不急?”

    这借口实在,听得她满心想笑,也想哭,声音恍如叹息:“为什么不来求我。还是我,已经不能被你相信了?”

    宗长义摇头,笑中漾起丝丝暖意:“任云回水转,世事浮幻,不变的,也只有你。”

    “可是你都不问问我,是否还会想帮你。”

    “我没那个脸。”宗长义猛地哽咽,声线发抖,“我都没脸见你,又怎么开口说一个求字。再况且,我想让你做个好皇后。你为之努力了那么久,才得到的一切,不能因为我。。。。。。”

    他话未来得及说下去,前帘由外掀开,探进来李敷的半个身子,他将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隐隐担忧地扫过宗长义。

    “我们遇到了些麻烦。”

    李敷言中的麻烦,是入定州时,关隘兵将要细细查验。冯善伊探去了形势,又想过,由腰下取出令牌丢了上去:“你试试这个。”

    李敷只望一眼即道:“又是顺手牵羊来的?”

    “你知道就好。”冯善伊拍着额头,又钻回车里,她将宗长义的头发披散下来,弄得蓬头垢面。宗长义盯着她一举一动,半天没有声息,最后闭了闭眼。

    “你这样,不是很难做人吗?”

    冯善伊僵了一僵,满心疑惑:“你说我回去宫中,是不是也要被他软禁?”

    宗长义抬眼瞥她,憋出三字:“你活该。”

    冯善伊瞪他一眼:“拿我姑姑的话说,你这叫死没良心。”

    车马停落,脚步声逼近,冯善伊示意宗长义敛声,静静听着李敷与驻守统兵交涉。似乎进展得并不顺利,久久不能放行。李敷无奈,只得扬出令牌。

    打首一员统领将那令牌接来,扬起一腕迅速落下:“拿下”

    场面一团混乱,周侧兵将忙得围住马车,众人起剑之时却又跪落地间。

    “皇后娘娘,我们也是奉皇命行事,多有得罪了”那统领又一声,吩咐手下,“将人请出来,不得伤及半分。”

    依,皇命行事。

    冯善伊闻之身子一冷,终究是被拓跋濬识破了,好不灰心丧气。

    她迅速看去身侧的宗长义。反是宗长义更为镇定,他只坐起身来,向外看去形势,冷笑着:“将我大穴解开,给我一把刀,他们都能消失。”

    她依言解开他穴道,长剑握手时,却告诉他:“给你一把刀,你架在我脖子上,逼他们放行。”

    果然,这一计似乎并不大好使。出马车那瞬间,宗长义方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还来不及惊声吆喝,李敷立时回身,一拳击向宗长义腕骨将刀夺下,几招又将宗长义制服。

    李敷挡至他身前,上下紧张地瞧探:“没事吧。”

    冯善伊欲哭无泪,戳着眉心哀念:“你是猪啊。”

    关心则乱,他反应过来才蹙眉。

    “他就是猪。”宗长义说着爬起来,手腕上由李敷的剑尖划出血痕,长乱的发丝绕着猩红缭绕于夜风诡秘中。他弯身由地上捡起长刀,正反两面以袖子擦拭。

    “李大人想不想当一回奸臣。”宗长义提刀前去两步,已向四周的兵马拉开抵命厮杀一场的架势。

    树枝由风刮过唰唰直颤,乌鸦嘶哑着哀鸣而过,长夜凄厉。

    李敷未应,只一双眸子飘去冯善伊。冯善伊坐在车前,双脚正悬空荡着,她将袍子拉了拉挡风,抱拳回看他,点了点头:“奸就奸吧。”

    李敷似得到了批准般,予宗长义一个眼色,持剑迎去另一方。

    冷夜只听得刀剑激烈碰撞相抗,以二敌三十,这壮面实在可观。如果李敷二人不能速战速决,恐怕城池中前来的相助的兵马半刻即能扑入,至那时,连最后三分的活命把握都没了。她心里却有些急,却不能出言催促,此时恐怕一个字都能让这二人分心不挡。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弥漫在四周,她扬起头来,想去看看当空的明月是否也笼映了那一层凄迷血红。对着月亮空叹,拓跋濬,你是想要把宗长义逼到哪一步才罢休。

    你说杀他不是儿戏。我不让他死,也不是儿戏。

    当空箭雨冲入,她眼疾手快,忙躲在车帏后,静观半刻,瞧清楚了那矢箭皆是朝向驻守兵将击去。李敷与宗长义同是一惊,稍怔后继而杀得更猛。冯善伊搓了搓鼻子,暗想自己怎样好的命,一路贵人扶持。

    三十人杀毙,十人是由冷箭射杀。宗长义的大刀,李敷的寒剑,俱是淌着鲜血淋漓。冯善伊见场面平静,才跳下马车,自二人跑去。他二人貌似都没有受重伤,宗长义不过是面上被划了一刀,眼下半寸染了猩红。李敷背过身去擦剑,持剑的手仍在落血。

    冯善伊走去李敷身前,将自己的裙袍撕裂一角,予他包扎。

    宗长义一手擦着面上冷血,看了一眼李敷,神色依然清冷孤傲:“你当真是猪,你杀西面杀着好好的,谁让你来东面管我。”

    冯善伊用力扎紧李敷手背的伤口,回瞪了宗长义:“屁话,若非他及时替你那一挡,你现在还说话吗?”

    李敷好脾气的握了握伤口,不与身侧宗长义计较,只冷静道:“此地不易久留。由此入城,恐怕是不行了。我们改换方向前去望都。”

    “等等。”冯善伊绕过他身后,向着树林丛中依稀的人影探了探。方才便是由这个方向射来冷箭相助他们的,她想,如今那些贵人一定仍埋伏于此,未曾走远。

    “壮士,您做好事不留名,义举实在可敬。”

    随着她一声,宗长义李敷同时回首,再握紧手中兵器,须臾不动地紧盯去丛中。

    风摇树影乱,细密长草葱枝晃了晃,渐走出一个少年,他手持长弓,身后并随几个大汗,皆是江湖侠士的装扮。

胡笳汉歌 058 谁算计了谁

    058 谁算计了谁

    少年步步走向冯善伊。

    她不无怀疑地凝着这张虽然年轻却布满沉着的熟悉容颜,哪里熟悉,却又实在记不得。少年将长弓掷地,敛袍跪在她身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扬起头,目光迥然:“母亲记不得儿子了?”

    冯善伊由这一问发懵,一手摸着后脖子,转身看了眼李敷,细细弱弱地发声:“我什么时候生过这么大的儿子。”

    李敷一步走来,同望去这少年,紧绷的容面终于稍显释然,李敷一抬臂扶他而起,一拳击落他肩上,朗声笑:“好家伙,都长这么高啦。”

    冯善伊转而摸脑袋,退了一步,见这两个男人抱做一团,交情实在好,便如亲父子。宗长义徐徐走了她身后,啧啧了两声,低声嘲讽她道:“同李敷也生了个儿子,你当真厉害。”

    冯善伊也觉得奇特,瞥了眼宗长义,指指那少年,又指指自己:“你觉得我们有可能是母子吗?”

    少年由李敷身前向后望去,迎着冯善伊迷惑的眼神,傻傻笑着:“母亲,您不认得儿子了。我是冲儿,李冲。”

    李冲,这名字是有些熟悉。

    宗长义一听这孩子也姓李,便是李敷儿子无疑了,心底确凿,拍了拍她肩头暗叹一声:“完了。你真干出千夫所指的丑事了。”

    冯善伊皱着眉走上去,将那少年拉来自己身前,恨不得贴上去细细瞧看。观摩了许久,恍然清晰,她怔怔问:“你是陇西李冲?”

    少年猛地点头,一脸兴奋。

    “你怎么会在此?”

    “我随干爹来,说是助娘亲一臂之力。”

    “等等。”冯善伊觉得此事要绕清楚,他喊自己母亲,又唤人干爹,那自己这个为人母,和那干爹又是什么关系。

    她正要问,却见李冲已有些犹豫,他退了退,摇着头道:“母亲,我干爹他行事低调,不喜欢被人知道。恕儿子说不了那么多了。”说罢他扬手,命手下将两匹骏马牵来,李冲将一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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