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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大人太无赖-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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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渐渐逼退,空气中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古朴肃静的院中空荡,墙角一树玉兰摇曳,花香清幽。只听得‘吱呀’一声,镂雕砌鸾的院门被推开,走进名身形修长的男人来。
男人的眉眼出落的异常精致,如画般绝伦。身着质地精细的白绢纱纹袍,金丝绞边滚了圈绒绒的雪狐毛,贵气雍容到了极点。他走上回廊,步履不急不缓好似闲庭漫步,径自便往廊院深处那扇紧闭的房门处走去。
哒—哒—哒
轻轻的落子声于房内响起,眉目如画的男人唇畔带笑,也不急着进房,就这么隔门朗声道:“十六倒是好兴致,天才刚亮便下起棋来了。”
门内并无人应声,就连那落子的声音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平缓沉稳得紧。
男人也不介意对方的无视,淡然一笑后便推门而入。
入目处先是套做工不菲的紫檀木桌椅,以精细的刀工雕刻出了栩栩如生的鸾凤和鸣。屋内弥漫着股淡淡的茴香味,仅着中衣的俊逸男人一手执棋谱,一手捻子,眉目轻锁似乎是在考虑下一步怎么走。与刚进门的贵气公子相比较,眼前的男人明显多出几分斯文清朗,不过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俊脸却让他看起来有些孱弱。
突然打开的房门带进一阵凛冽的寒风,男人冷不丁一颤,手中黑子滑落棋盘。
“十六,这步可走差了啊。”贵公子浅浅笑着,抬指捻起粒雪白无暇的白子一放,顷刻便吃了棋盘上大半的黑子。
男人仍是不言,却失了下棋的兴致,沉默着将棋子一一收进棋盒。
“怎么?不想理九哥?”贵公子见他此举兴味更浓,美眸稍稍眯起,他扬唇,“今日秋相与朕辞官,现在该是带着似水离开皇城了吧。”
“真是可惜呐,原本多么好的一对儿璧人。”
男人毫无反应,好似他的脸上只剩下那抹似笑非笑的冷淡,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撼动他半分。
“前些日子顾家那丫头也嫁出去了,是镇国将军麾下的副将,据说待她挺好。不过婚礼当日镇国将军也和朕说年事已高想退居幕后了。”
他说着,忽而一笑,“朝中这回可是大换血。旧的一班重臣全都辞官,看来是打算将机会让给年轻的一辈了。”
男人抬头,却仍旧沉默。平静无波的凤目淡淡注视着他,云浅风轻。
将机会让给年轻的一辈?呵,恐怕是担心不斩草除根会后患无穷吧!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换掉了他所有的暗桩势力,决势之干脆利落着实让人佩服。
果真不愧是他的九哥!
对上男人的视线,贵公子微翘唇角,眉眼稍弯,“啊,对了,还有小椒……”他意味深长的顿语,在感觉男人的神色有微妙转变时才缓缓续道:“苏叶和苏泽兰也辞了官,估计这几日便打算回济世县了。”
“……苏家那位五小姐,定是会留下的吧。”男人长睫微垂,语气不咸不淡,“蛊毒未解,帝上放心让她离开?”
“呵呵……若不是当日见着十六失态的摸样,九哥倒真是看不出,十六你是在意着小椒的。”恍似回味,贵公子啧然轻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日男人的举止来。
他那一贯沉稳淡定从来都是浅谈温和的十六弟,首回在外人面前失魂怔态,更甚至差点撞上了刀尖口。
男人眉眼一凝,凤目含着些许疾厉扫去,却在后者故意的忽视中失了气势。贵公子完全不觉对方的转变,只自顾自道:“一直用这法子压制小椒体内的蛊毒也不是办法,他们打算去外面看看。”
诚然梵景的蛊术高超,但说不准会有超越他的人存在,那小椒解蛊的机率就更多了一些。
男人的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悔责,微垂长睫掩住内心的涩然,他又恢复了原先的沉默,低头拾缀起残棋来。
贵公子斜睨了他一眼,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拢了拢衣袖,轻抚着自己齐整的衣角道:“似水在湖心小亭等你,好歹也是自小一并长大的,便卖十六个面子,让你们见上一面。”
男人手下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他的视线满含嘲讽,“见上一面?”
——真不知是谁将他软禁于此与世隔绝?
贵公子坦然一笑,将一侧的浅青色狐裘拿起,披在了男人身上,“让女人等可不是个好习惯,十六还是快些去吧。”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言一发的起身。迈出院门时恰巧吹过一阵穿堂风,他微眯了凤目,感受着凛冽寒风吹在脸上的冰凉,满心落寞。
陆卿言独自一人来到了湖心小亭。
亭中早有人等候,听到声响回头,露出张娴静温婉的俏脸来。她眉目深蹙,眼角眉梢都透着股浅浅的忧愁。陆卿言见状,不着痕迹的逸出声叹息,“……似水。”
秋似水在见到陆卿言之时,鼻尖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卿言。”
话一出口,已然哽咽。
自几个月前温卿良即位陆卿言被软禁后,他们便再未见过面。可是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却意味着再次的别离……
陆卿言被突然扑入怀中的柔软身体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起先先是一惊,继而便是苦笑,“似水……别这样。”
他轻拍着她的肩,想将她扶起,可奈后者不愿,怎么都不愿放手。
“卿言……卿言……”她一连迭声的唤着他,声音透着不甘与哀怨,就这般一声声、一句句的唤着他,反反复复。
面对着这样的她,陆卿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做,于是只得再次叹气。
——真的。
——似水,你别这样……
***
其实在先帝驾崩的那一日,陆卿言整天都是恍惚难觅神思的。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在暗中积聚势力等待着这一天,但事情真的发生的那刻,他却还是有股难以言喻的闷痛在心头炸开。
——那是自小疼他护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
犹记小时候,身体孱弱常常缠绵病榻的十三哥就一直很疼他,虽每天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十三哥都会教他习字认书、抚琴下棋……
他在文字方面的造诣,全是由十三哥一手教习的。
他记得当时还年幼的他很喜(fsktxt…提供下载)欢缠着十三哥,就算是天天与他呆在房里也不会觉得无趣,因为十三哥永远都会有许多许多新奇的东西给他玩。
可是后来……后来他渐渐长大、渐渐地……也就与十三哥疏远了起来……
认真说起来,疏远的原因他已忘却,但就是从那时起,他对权力有了渴望。
他想做太子、想做储君、想成为下一任的帝上!
——他有了野心……
可是现在……现在九哥成了下一任的帝上,而且还是十三哥亲自下诏立帝。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就觉得闷闷的、还时不时伴随着抽痛。忍不住抚胸,他修眉微蹙,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为什么会觉得被背叛了?
“十六,以你十三哥的身体是撑不住这江山社稷的,所以你要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尽你所能的辅佐他,别让其它人占了便宜。”脑海深处突然传出熟悉的女声,虽柔美却满含阴郁。
陆卿言猛地一颤,漆黑如点漆的瞳眸骤缩,神色怔忪。
这声音是……
……是母妃的?
可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没有丝毫的印象了?
他修眉深锁,开始仔细回顾往昔。
……是了,似乎就是因为听到这句话,他就开始慢慢的拉拢众臣。先是借由似水的关系与秋相走近、再是独身前往镇国将军的麾下,吸引他的注意……
当时他的想法很单纯,听母妃的话,尽己所能的收拢一切可收拢的势力,为日后十三哥即位做铺垫。
但是……但是尚且年幼的他又如何能抗拒得了权力的诱惑?
——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也能清楚的认知到权力的美好,他便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就沦陷了。就跟罂粟一样,初尝飘飘欲仙,继而便上瘾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明里是打着为十三哥招兵买马,暗地里却开始悄悄设计布局。
他不知道他的母妃清不清楚他的转变,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不管吸纳了多少权力想过多少计谋,都无法让他满足了。
那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仅在吞噬着周围的人,也毫不留情的吞噬了自己。
所以……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他也无法去怪十三哥。
陆卿言勾唇,却露出抹凄楚的涩笑来。
无法去怪十三哥……将帝位传给了九哥……
是他先背叛的。
所以只能接受对待背叛者的惩罚。
他没有怨言,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九哥即位后没杀他,已是最大的宽容,所以就算被软禁再不能离开房门一步,他也毫无怨尤。
——可是,似水不行……
“别这样,似水。”陆卿言眉眼带笑,却透着股抹不开的愁绪,“秋相只你一个独女,若你留下,他又该如何自处?”
失足落水见真情
据本草纲目》记载,狐:形似小黄狗,而鼻尖尾大,全不似狸。狐南北皆有之,北方最多。有黄、黑、白三种,色者尤稀。味甘、温、无毒。
——济世医报》
虽然她没说出心中的想法,但熟知她如陆卿言,自是明了。
他与她一同长大、一同度过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又怎会不互相了解?
她想留在他身边。纵使他败了、被软禁宫中一角,她仍旧无怨无悔。她的心意很简单,她爱着他,那么不管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上还是阶下囚,她都愿意伴他身侧永不离开!
她秋似水不爱则已,若真是爱上了,那上穷碧落下黄泉,她绝不说半个不字!
她跟定了他!
——可是……不行的啊……
陆卿言在心中无声的摇头。他已经害她失去尊贵身份便为平民,又如何能再让她这后半生都囚于自己身边?囚于这深宫冷院之中?
“你和我不一样。我身侧无人,自是怎样都可以,可你不行。你还有父母需侍奉,又如何能说走就走?”
就算有兄弟姐妹,离开一个也会挂心难以释怀,又何况她是独女?!
“我……”秋似水欲言,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他说得都是事实。
况且,父亲也绝不会同意她留下。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愿离开他,真的真的不愿!
他是她幼年时便爱恋着的人,经过了这么长的相伴与扶持,他们一点点的扩大势力、一次次的与九王爷斗局,可是现在……现在却要两相散……
她无法接受这么久的相恋是这个结果!也不能就此与他分开!
“卿言,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从头来过的。”秋似水抓着他的袍袖,温婉小脸透着期待,“新帝即位了又如何?我们还是可以将势力收入囊中,卷土重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陆卿言摇头,轻拂开她的手,“不可能了。”
朝中文官一派的势力早已化为散沙,而武官一派却一再提拔,早已不是他们能够反转的局势。
再说……他累了。
勾心斗角算计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已经倦了。
若是下半生就在这园中赏花、观月、闲敲棋子落灯花……倒也不错。
“有些事,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那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可是……”秋似水眼中积聚出浅浅的雾气,声音也开始哽咽,“可是卿言……我该怎么办……”
若此一别,此生别再难相见。
一颗真心已悉数给了他的她,日后又该怎么办?
“……”陆卿言正欲开口,却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女声打断:“我不要!!!”
竹苓直接挥开递到面前的药碗,“把这东西拿开!”
“五小姐……您别这样啊。”傅香见她扭头便走,不由端着药碗焦急的追了上去,“不喝药的话您身子会受不住的。”
少爷一行离开皇城外出寻医,唯独留了她在竹苓边上,就为了能够照顾她。可现在……现在小姐这么不合作……让她可怎么和少爷交代啊!
“姐姐的身体怎么样自己清楚,用不着你在边上废话。”竹苓毫不客气的怒斥着,满心烦躁无从发泄。
——哥哥们一声不吭的离开,却将她一人丢在皇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闷头往前走着,身后的傅香一路小跑,嘴里还一连迭声的劝慰着,就是想竹苓把药给喝下去。
——来了宫中这么久,却一次也没见到大姐,难道大姐也一起离开了?想到这,竹苓忍不住咬唇,有些慌乱了起来。
——大家都离开,却只留了她一个人在这……到底是为什么?
“五小姐……”
“烦死了!”竹苓的心情本就焦躁,傅香还这么不停在耳边念叨着,她自然是没好脸色了。
她劈手夺过药碗欲丢,可察觉到她此举的傅香却紧紧抱着不给她抢走。黑稠的药汁在拉扯中不住往外倾倒,傅香连连哀求,竹苓却仍是无视。就在这僵持的空档,傅香手下一滑药碗被抢走,竹苓却因这突松的力道稳不住身形连连后退,径自便往湖内倒去。
她起先是没反应过来的,直到自己重重摔进水花之中,湖水淹没口鼻这才惊慌的想浮出水面。混乱间喝进几口水,呼吸立刻便乱了。
傅香见状愕然,接着便在竹苓的救命声中哭着跑去找人了。
湖心小亭中的陆卿言看此一幕就差没把心跳给吓停。
“苓儿!”他想也没想的解开身上狐裘,自亭中一跃而下跳进湖中。
可当他置身于冰凉的湖中时,却蓦然想起……自己完全不会水!
——这真是要命的不会!!!
“卿言!”秋似水下意识的追着跑到栏边,看着陆卿言在水中沉浮不由怔忪,握着围栏也想跳下去。好在最后关头理智刹住了脚,她望向四周,声音首回失了冷静,“来人!快来人呐!!!”
其实在记起自己不会水的那刻,陆卿言倒是冷静了下来。他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与四肢,使头尽量浮出水面。能清晰看到不远处的竹苓,他心里焦灼担忧,手脚却并没乱,就这么缓慢的、忽上忽下的往前‘游’去。
相较于陆卿言的镇定,竹苓倒是吓得够呛。她在济世县长大,哪曾有过溺水的经历?就觉得整个世界已被水无情湮灭,再无一点空气的存在。
傅香没多久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禁卫军打扮的年轻男人。他们来到湖边也没废话,直接下水游向竹苓,当然,也顺便把刚刚摸到一点门道的陆卿言给带了上来。
“咳咳咳……咳咳……”竹苓呼吸紊乱,小手揪着胸襟急剧咳嗽着,杏眼透红的呛水。她浑身*,偶吹过阵凉风,被冻得不住哆嗦。傅香扑到她身上,呜咽着哭诉,但因为哭腔太重实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陆卿言在人群的另一头,秋似水将狐裘披在他身上,吓得就快没哭出来了,“卿言……可有哪不舒服?”
陆卿言低低咳嗽了两声,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取下身上的狐裘,脚步虚浮的走向竹苓。
就在竹苓哆嗦着发青的菱唇,环着双臂被冻到不行的时候,一件犹带体温的温暖狐裘落在了身上。她下意识的抬眼,刚好撞进一双透着担忧关怀的温柔凤目中。
心中忍不住一颤,她莫名觉得神思有些虚渺。
仿佛在某个绯红桃花纷飞、杏扬初柳缭绕的春日午后,她行走于古旧的青石街道上,身侧之人青袍秀带,风姿俊朗,是一抬头就能触及的温柔宠溺。
是了,在那个时候,那人是那般的纵容放任着她,只要是她想做的想要的,不论什么都能成真实现,不论什么都愿意给她……
只要她开口……
可是后来……
后来他变了。
他变得陌生可怕了,就好像是另一个人一样,再不复当初摸样。
其实口上是说着不愿再见他,也明白不管怎么都不会再有结局,可是有时候……有时候还是会很怀念。
怀念着当初那个容姿秀丽温文儒雅的他、也怀念着,当初那个事事以她为先的他……
陆卿言的面色有些难看,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担心她。他将狐裘严严实实罩住她,接着便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离开地面,竹苓下意识的环上陆卿言的脖颈,动作熟练快速的让她自己都忍不住想抽自己一下。
“放开我!”她推他,双腿在空中晃荡了几下,却差点没把自己给摔下来。
“别动。”陆卿言蹙眉,语气难得有些严厉。竹苓被他那神色唬住,一时半会也就消了声。
可后来,后来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会怕他的时候,已经被带进一处陌生的庭院中了。
傅香一直跟在他们后头,陆卿言将竹苓放到床上,拉下帷幔吩咐傅香替她换衣,自己却在点燃屋中所有炉火后掩门出去。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湿透的青衫,冷风一吹冻得咳嗽了好几声。他抬手掩唇,还没走几步就撞到了随后走来的秋似水。陆卿言意外挑眉,“……似水?”
——显然,他已经忘记秋似水也在当场了。
秋似水的面色看起来有些涩然,她微微苦笑着,“卿言真的很在乎苏家的五小姐啊……”
自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失仪的时候。言谈温和浅笑端方,一直都是他对外的面具,就是她都没得到过特殊对待。
但就是这种一视同仁的做法,才让她那么的忐忑不安、毫无信心……
陆卿言面色微变,继而沉默。
对苓儿的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发现对她的在意时,已是泥足深陷再难抽身。感觉这东西真的很玄妙。他与似水认识二十载,却偏偏抵不过一个刚认识了半年的女人。当整个心全数沦陷在她身上,他便没了退路。
——不管他是选择她还是选择权力,都没有获胜的机率。
——他对她动了心,输的一败涂地。
秋似水微扬的唇角有着抹苦郁,“从有记忆起便是我陪在你身边,现在却得分离,倒不如最初没有相遇的好。”
若没遇见,她便还是宠辱不惊淡然若处的秋家大小姐,权倾朝野秋相国的独女。到年龄了,家中长辈安排成亲,嫁予名疼她宠她呵护她一辈子的夫君,闲时下棋赏花,自在悠哉一世。
可若真是那样,那她回顾此生,安逸幸福、平淡恬静,真的会觉得幸福吗?
也不见得吧……
所以还是希望过这样的一生,能在幼时遇见他,相互扶持着走过那段漫长单纯的年少。
纵使最后不能在一起,纵使最后他爱上了别的女人……
秋似水眨了眨睫毛,蓦然觉得阳光变得刺眼了起来。她微微闭眼,隐隐能感觉到细碎的眩光如水一般流淌,下意识的抬手一抹,却感觉手背湿润了大片。
“呐,卿言。”她微笑着看向他,眼眶微红眸底是清可见底的水润,“日后还望珍重。”
远离深宫知其踪(上)
据本草纲目》记载,荷:荆襄江湖间多种之,北地亦有。春初生,叶似甘蕉,根似姜芽而肥,其叶冬枯,根堪为菹。其性好阴,在木下生者尤美。味辛、温、有小毒。
——济世医报》
她再不会伴他身侧替他排忧解难,也不会再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为他周旋。其实她一直都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得公婆疼宠、有夫君呵护。只可惜他的地位他的野心不容许她平凡,所以为了追上他的步伐,她只能将自己变得坚强独当一面,成为他最有力的臂膀。
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这层层重担,一心一意只做自己……
秋似水在心中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可越来越酸楚疼涩的心却容不得她真的洒脱。
——这是她爱了几乎十几年的男人啊!
她曾以为这是她的整个世界!
可是现在,世界崩塌不复存在,她却还要跌跌撞撞独自一人前行……
陆卿言看她强忍悲伤倔强不愿落泪的摸样,心中不免有些不忍。他虽未爱过她,却一直当她是最重要最舍不得伤害的人。
他轻拥她入怀,言声线微哑,“似水,今日一别恐怕再难相见,你便好好的,别让家人担心了。”
他已经伤了另一个女人的心,至今未得到谅解,不仅仅是他身心受熬,她也不好过;所以他是真心希望似水日后能安好。
秋似水泪水簌簌,清澈剔透的泪珠滑落他早已湿透的青衫,难辨踪迹,“卿言就不担心我的吗?”
是真的舍不得,也是真的不愿离开。可纵使再难舍弃,她又哪有第二个选择?
——他不爱她,她便失去了留下的资格。
“……似水。”
听出了陆卿言语中为难,秋似水深吸一口气推开他,在后者不解的视线中微笑着拭去了眼角的水痕,“那么,再见了卿言。”
她微笑,隐隐带着水光的眼睛明亮清澈,很是迷人。
陆卿言不自觉蹙眉,眼角眉梢也透出股浅浅的怜惜,他点头,轻声道:“再见,似水。”
他这一声再见,又何尝不是在对他的过去诉别?
忘却那些曾经的是非纷扰,只需记住欠苓儿的一段欺瞒、一段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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