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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情天梦红楼-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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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自觉忘情,羞红了脸,用袖子把脸遮住,笑着说:“人家睡觉,你进来干什么?”
宝玉见她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你刚才说什么?”
黛玉:“没说什么。”
听见二人说话,紫鹃走了进来。
宝玉:紫鹃,把你家的好茶泡壶给我喝可好?
黛玉:别理他,先给我舀洗脸水。
紫鹃:先倒茶,后舀水,他是客人嘛。
宝玉: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西厢记台词,这里宝玉自比张生,黛玉比作莺莺、紫鹃比作红娘)
话音刚落,黛玉的脸晴转多云:“二哥哥,你说的什么?”
宝玉:“没说什么。”
夏天的天,林黛玉的脸,说变就变。
黛玉哭着说:“我是以前的我,而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在外面听了粗话说给我听;看了混帐书,也拿我来取笑,我生来是为你解闷的吗?”一面哭,一面往外走。
宝玉慌了:“好妹妹,我该死,不会说话!这是你的家,要走也是我走。”
正说着,袭人来了:“快回去换衣服,老爷叫你!”
宝玉听到“老爷”二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也顾不上黛玉了,拔腿就往家跑。
换好衣服,出了园门,茗烟正等着,宝玉不敢怠慢,边跑边问:“老爷叫我什么事?”
茗烟跟在后面跑:“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转过大厅,只听墙角叫传来哈哈的笑声,薛蟠拍着手笑道:“要不是说姨夫叫你,你能这么快出来吗?”
茗烟急忙跪下:“爷别怪我,是薛大爷逼我这么说的。”
宝玉骂了一句:“**你妈的,滚一边死去。这种玩笑也敢开,不知道会出人命吗?”
薛蟠搂着宝玉的肩膀:“好兄弟,我忘了你忌讳‘父亲’二字,改天你也哄我,说我父亲找我就好了。”
宝玉惊魂已定,问:“找我什么事?”
薛蟠:“这不是那啥吗,明天我生日,古董行的程日兴非要给我过生日,不知从哪里找的又粗又大的莲藕、又大又圆的西瓜、又长又新鲜的鲟鱼,还有泰国进口的灵柏香薰的猪。这些东西我自己舍不得吃,请你出来尝尝鲜。”
说着,来到了薛蟠的书房,书房里已经坐满了人,有詹光(沾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还有走穴的戏班子。众人见宝玉进来,请安的、问好的、作揖的、磕头的,忙乱了一阵。然后各就各位,开始喝酒听戏。
只见觥筹交错,大家你一杯,我两杯;你一言,我一语,喝的不亦乐乎。
薛蟠笑道:“昨天我看了一幅春宫图,画的真好,栩栩如生啊。好像是‘庚黄’画的,真是了不得!”
宝玉纳闷:“我才识短浅,各位有谁听过‘庚黄’这人吗?告诉我是哪个朝代的画家可好。”
众人摇头:“这个还真没听说。”
宝玉想了半天,笑了。让人拿来笔,在手心写了“庚黄”二字,问薛蟠:“是这两个字吗?”
薛蟠道:“怎么长的不一样?”
宝玉在旁边又写了“唐寅”二字,问薛蟠:“这个像吗?”
薛蟠不好意思的笑了:“貌似是。”
众人哈哈大笑:“肯定是唐寅,薛大爷眼花了吧。”
薛蟠笑道:“管他‘糖银’‘果银’的,咱们喝酒。”
正热闹着,小厮来回:“冯大爷来了。”
【冯紫英】红学家们热衷的神秘人物,一个交游很广,较少封建束缚又带有某些纨绔习气的官二代。父亲是神武将军冯唐。
大家让座,冯紫英说:“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拿个大杯来,我喝两杯酒再走。”
说完,斟满了两大杯,站着一饮而尽。
宝玉说:“什么重要的事?说完再走。”
冯紫英:“现在还不方便说,等以后我摆好酒席请各位去我家慢慢说。”
此处略去若干酒场的客气话。曹雪芹安排冯紫英此刻出场有二个目的:
第一,冯紫英说要重要的事情要忙八到十天,此处可能因某种原因隐去了当时一次重要的历史事件。
第二,承上启下,冯紫英要请客,为蒋玉菡的出场做准备。
宝玉醉醺醺的回家后,袭人焦急的问:“老爷找你什么事?不会叫你去喝酒的吧!”
宝玉哈哈笑,把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袭人说:“人家牵肠挂肚的等你,你怎么也不打发人回来说一声。”
宝玉:“刚开始还想着,谁知半路杀出个冯紫英,一乱就忘了。不早了,大家洗洗睡吧。”
正说着,宝钗掀帘子进来了:“偏了(优先被照顾的意思)我们家的好东西了。”
说着,丫鬟倒了茶来,两人坐下说话。
话说黛玉见贾政叫宝玉去了一整天,心里放心不下。一直到吃完晚饭,才听说宝玉回来了,心里想着要去问问宝玉何事,所以,袅袅婷婷的去往。
黄昏的沁芳桥,笼罩在一片胭脂色的薄雾中,各种水禽都在池中嬉戏,一个个文彩炫耀,好看异常。黛玉忍不住站在桥头看了一会儿,等到了的门口,天已经完全黑了,院门紧闭着,黛玉只得轻叩门扉。
晴雯刚跟碧痕拌了嘴,正没好气。见宝钗来了,晴雯就把气转移到了宝钗身上,不敢当面说,自己在院中抱怨道:“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能睡觉!”
忽听有人叫门,晴雯越发的不耐烦了,也不问是谁,便说:“都睡了,明天再来吧!”
林黛玉知道丫头们平时闹惯了,以为是丫头们闹着玩,便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
偏偏晴雯还没听出是谁,使性子说:“谁也不开!二爷吩咐的,一律不许放人进来!”
林黛玉不禁气怔在门外,想高声问,又想起自己的身世:虽说舅母家跟自己家一样,但终究也是客。如今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就算跟丫头们怄气,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黛玉不禁悲从中来,滚下两行热泪。回去不是、站着也不是,正没主意,忽然院内传出一阵笑语之声,仔细一听,原来是宝玉、宝钗。
林黛玉想:莫非是因为今早拌嘴的缘故?好,今天你不叫我进门,难道明天你就不见我了吗?
黛玉越想越伤感,也不顾苍苔露冷,花茎风寒,独自站在墙角边的花阴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林黛玉本是绝代姿容,她这一哭,附近树枝上的宿鸟栖鸦都忒愣愣飞走了,不忍再听。
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
黛玉正在啼哭,忽听院门“吱喽”一声开了。
第二十七回 宝钗扑蝶 黛玉葬花
林黛玉正独自悲泣,忽听的院门开了,她连忙躲到一边。
宝玉、袭人等送宝钗出来,黛玉有心想问问宝玉,但当着大家的面,又恐怕宝玉脸上挂不住,于是,眼睁睁看着宝钗离去,袭人她们重新关了院门。
黛玉躲在花影中,望着紧闭的院门又落下几行凄美的泪水。
转身离去,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馆——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驿站。
昔日熟悉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满心的伤痛,无望纠缠在她心中;吹面不寒的春风,吹得她寸步难行。
就让一切念想都随风、都随风、心随风痛;今晚花开花谢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黛玉回房,无精打采的卸了残妆。紫鹃雪雁见她泪痕犹在,也不多问,任凭她闷坐,只管睡觉去了。她们已看惯了黛玉的泪水,如果有一天黛玉不再哭泣,那才是不正常。
可怜美丽到极致的林黛玉,独倚栏杆,双手抱膝,眼含热泪,好似一尊凄美的木雕泥塑一般,一直坐到二更,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就是传说中的芒种了。时间已近五月(农历),百花开始凋零、衰败,民间有在这天祭祀花神的仪式,以饯送花神归位,同时为了表达对花神的感激之情,大观园的人早早就起床了:女孩子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五彩的鸟羽饰品用彩线系在每棵树上、每枝花上。只见满园里彩带飘飘、花枝招展。
荣国府年轻的女人们倾巢而出,主子、丫鬟、戏子、还有年幼的大姐儿,唯独不见黛玉。
迎春首先打破了沉默:“这么晚了林妹妹还在睡懒觉吗?这不科学。”
宝钗笑道:“你们等着,我去把她叫来。”
说完,宝钗径直往馆走来,忽然看见宝玉进去了。宝钗心想:林妹妹心眼儿特小,喜欢猜疑,如果我跟宝玉一前一后进去了,不知她又会瞎寻思什么,我还是干脆回去吧!
这么一想,宝钗转身往回走,于是走出了妇孺皆知、震惊中外的“宝钗之经典扑蝶”:
在寻找小伙伴的途中,宝钗眼前出现了一对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飞翔的路线十分有趣,忽起忽落、来来往往总在宝钗眼前一米的距离之内。宝钗蹑手蹑脚,一直跟着这对蝴蝶到了滴翠亭,颇具杨贵妃之态的宝钗此时香汗淋漓、娇喘微微,已无心再追逐下去。刚要往回走,忽然,从门窗紧闭的亭子中传出了嘁嘁喳喳的说话声。
疑似坠儿:你看这块手帕是你丢的那块吗?是就拿着,不是,我再还给芸二爷。
疑似小红:可不是咋的,正是我丢的那块。给我吧!
疑似坠儿:你拿什么谢我?
疑似小红:咱俩这关系,说谢显得生分了,你权当助人为乐吧。
疑似坠儿:我倒没什么,只是拣手帕的芸二哥说没有谢礼就不让我给你。
疑似小红:你拿这个给他吧。
亭子里沉默了片刻,疑似小红又说话了:今天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不相信你,所以你必须发个毒誓。
疑似坠儿:如果我告诉了别人,就舌头上长疮,永远不能吃饭,活活饿死!
疑似小红:我们只顾说话了,也不知外面有没有人偷听?不如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看看外面有没有听风的、扑蝶的?
站在窗外的宝钗大吃一惊:连我抓蝴蝶玩儿这事都猜得出,也太神了吧!听声音,刚才说话的应该是宝玉房里的丫头小红,此人心眼极多,而且都是刁钻古怪的心眼子。她若开窗看见了我,一定会记恨我,俗话说狗急了跳墙,人急了也不例外,打架,我打不过她,使阴招,我更不是对手。如今,我只能来个“金蝉脱壳”,把责任义无反顾的推到别人身上,这叫一举两得。
于是,在短短的10秒钟内,薛宝钗开动脑筋、发动机器,做出了一个大胆、有效的决定。
在小红、坠儿打开窗户的刹那,宝钗故意放重了脚步,高声笑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跑。
亭子里的小红、坠儿大吃一惊,看到宝钗都怔住了。
宝钗笑道:“你们俩把林姑娘藏到哪了?快快交出来。”
坠儿说:“我们没见到林姑娘啊。”
宝钗:“这就奇了怪了,我刚才明明看见她蹲在这儿玩水来着,本想吓她一跳的,还没来得及,她却看见了我,往东一绕就不见了,我以为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小红和坠儿面面相觑。
宝钗接着说:“不在这里,那么一定是藏在那边的山洞里了,也不知山洞里有没有蛇?”说完,也不等她们说话,就急匆匆的跑掉了。
小红吓呆了、吓傻了:“这可怎么办?林姑娘肯定听见咱俩的话了。”
坠儿:“听见就听见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红:“我宁可让宝姑娘听见也不愿让林姑娘听见。林姑娘心眼多,人又刻薄,要是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坠儿刚要说话,只见文官、香菱、司棋等一路追着闹着过来了,只得闭了嘴,跟她们一起玩起来。
远远地,小红看到凤姐儿在对面山坡上招手,小红丢下众人,跑到凤姐面前:“奶奶有什么吩咐?”
凤姐看了看小红,干净俏丽、说话有礼貌,就笑道:“我的丫头今天没跟出来,你到我们家,告诉平儿姐姐,把外屋桌子上汝窑盘子架底下放着的那卷银子拿出来给绣匠发工资,一共是一百六十两。另外,把里屋床头间的那个小荷包给我拿来。”
小红答应着去了,转眼回来,凤姐已不在原地。
小红沿路寻找凤姐的足迹:
1、司棋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子——看来山洞里不只有蛇,也许还有便便。小红问:“姐姐,看见二奶奶了吗?”司棋道:“没看见。”
2、宝钗和探春坐在池子边看鱼,红玉走上前陪笑问:“姑娘们可看见二奶奶了?”探春说:“大概去你大奶奶那边了,你找找看。”
小红来到稻香村,院子里坐满了丫头:晴雯、碧痕、麝月、莺儿……
晴雯看见小红,迎头一句:“你只知道疯,花也不浇、鸟也不喂、茶炉子也没生火,就知道在外面闲逛。”
小红:“昨天二爷吩咐说,花隔一天浇一次;我喂鸟儿吃饭的时候,姐姐还在睡觉。”
晴雯:“茶炉子呢?”
小红:“茶炉子今天不归我管,有茶没茶的别问我!”
绮霰:“你听听她的嘴!你们别说了,让她逛去吧!”
小红:“二奶奶使唤我回家拿东西了。”
说完,把荷包举起来给她们看。
晴雯冷笑道:“怪不得不把我们放眼里,原来攀高枝去了。二奶奶使唤一回就觉得了不起了,有本事出了这园子,永远的站在高枝上才算本事。”
小红听了,气的吐血,但公务在身,只好忍气吞声的来找凤姐。凤姐正跟李纨说话,小红回道:“平姐姐说,绣匠们的工资已经发了。还有几件事平儿姐姐让我问奶奶……(此处省略掉a奶奶、b奶奶等十四个奶奶,主要为了表现小红同志办事利落、伶牙俐齿)”
李纨听了,笑道:“什么‘爷爷’‘奶奶’的一大堆,我听糊涂了。”
凤姐笑道:“此话太复杂,估计普通智商的人很难听懂。”又对小红说:“好孩子,难得你说得这么清楚,比那些扭扭捏捏像蚊子哼哼的丫头强多了。以前我们家平儿就是那样,自从我告诉她,不是所有装蚊子哼哼的女人都是美人以后,平儿才不哼哼了。”
李纨笑道:“都像你泼皮破落户就好了?”
凤姐说:“我喜欢这丫头,语言表达能力突出,是个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你明儿服侍我吧,我认你做干闺女,稍一调理,你就出息了。”
小红噗嗤一声笑了。
凤姐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笑,是嫌我年轻吧。你打听打听,比你大多了的有的是想叫我妈的我都不理,今天想认你做女儿是抬举你了。”
小红笑着说:“我不是笑这个。我笑奶奶认错了辈数。我妈才是奶奶的女儿。”
凤姐问:“谁是你妈?”
李纨道:“她本是贾家的家生子,父亲林之孝、母亲林之孝家。父母都是老实人,一锥子扎不出一声儿,绰号天聋、地哑的就是他们,谁知道竟然生出这么伶俐的闺女来。你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小红答:“十七岁了,原来叫红玉,因为重了宝二爷的‘玉’字,现在叫红儿或者小红了。”
凤姐问:“你是谁房里的丫头?”
小红:“宝二爷房里的。”
凤姐皱着眉头:“我早就跟赖大管家说了,让他挑两个好丫头给我,他怎么能把这女孩子送到宝玉屋里干粗活!小红,你愿意跟我去吗?”
小红心里想:“我愿意。”但嘴上却说:“其实愿不愿意的我也不敢说,只是跟着博学多才的奶奶,可以学些眉眼儿高低,还可以见世面。”
正说着,王夫人的丫头来叫凤姐,凤姐便辞了李纨去了。
林黛玉昨晚的失眠直接导致了第二天的晚起,听说姐妹们都在园中玩耍,怕人笑话,慌忙梳洗了出来。刚到了院中,宝玉进来了:“好妹妹,昨天你没给我告状吧,我担心了一夜。”
林黛玉不理他,回头跟紫鹃说:“把屋子收拾收拾。”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宝玉以为还是昨天早上的事,跟在后面不停的作揖求饶。林黛玉正眼也不看他,径直去找别的姐妹去了。
宝玉也不说话,就静静跟在黛玉身后。
黛玉首先遇到了探春、宝钗。探春看见宝玉,笑问:“宝哥哥,我整整三天没见你了,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俩人走到一边的石榴树下。
【贾探春】贾政庶出的女儿,为赵姨娘所生,与贾环同母。她举止大方、胸襟宽阔、没有迎春的懦弱、也没有惜春的孤僻,是个大气具有男子性格的女汉子。
探春:“这几天老爷没找你麻烦吧?”
宝玉:“没有。”
探春:“这几个月,我攒了十几吊钱,你再出去玩时,遇到好字画或者时髦新鲜的玩意儿帮我买来,可好?但是,金银铜铁的不要,绸缎、食物也不要。”
宝玉:“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探春:“难道没有柳条编的小篮子、竹子抠的香盒子之类的东东吗?”
宝玉:“原来是这些不值钱的东东呀,我明天拿五百钱给小厮,让他们拉一车来给你。”
探春:“哥哥真是土豪。不过,我信不过小厮们低俗的眼光,还是哥哥帮我买吧,我给你做双鞋当谢礼,如何?”
宝玉笑道:“上次你给我做鞋,赵姨娘知道了很不高兴,说自己亲兄弟鞋趿拉趿拉的没人管,却给别人做这些。”
探春登时沉下脸来,受封建等级制度与观念的影响,她心中主子——半个主子——奴才的界限极其分明,她怎么可能看得起自己半个主子身份的亲娘:“这话糊涂到什么地步!我是该做鞋的人吗?环儿也是从小拿工资的人,穿的、吃的都有一大堆丫头伺候,怎么会抱怨起我来了?我不是该做鞋的奴才,我不过闲着没事做个一双半双的,愿送给哪个哥哥弟弟的我说了算,她有什么资格管我!”
宝玉笑着说:“赵姨娘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探春正色道:“连你也糊涂了!不管她怎么想,在我心里,只有老爷、太太才是我的爹娘,别人我一概不管,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
正说着,宝钗笑着过来了:“你们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看仙鹤。”
宝玉问:“林妹妹呢?”
宝钗:“林妹妹说想失踪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宝玉心想:干脆等晚两天她气消了再找她吧。
宝钗:“我们再去别处转转吧,只在一个地方呆着怪没意思的。”
宝玉:“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宝玉低头看到满地的石榴花,叹道:“林妹果然生气了,连这些落花也不管了。”于是把落花兜在衣襟里,越过河流、穿过树林,来到那天跟黛玉葬花的花冢。
还未到目的地,只听山坡那边传来阵阵呜咽声,哭得好不伤心。边哭边说: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语花自羞。
愿奴肋下生双翼,随风飞到花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奴收葬,未卜奴身何日丧?
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宝玉听了,不觉痴倒。
第二十八回 蒋玉菡情赠茜香罗(一)
话说黛玉因昨晚晴雯不开门,错疑是宝玉吩咐的,一腔悲愤无处发泄,看到满地的落花,便把花瓣用花帚扫了去掩埋,一并把伤春愁思用眼泪哭诉了出来。正巧宝玉在山坡上听见,刚开始还只是感叹,当听到“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时,不仅哭倒在山坡上,怀里兜的花瓣也飘飘洒洒的飘落了一地。
首先,花容月貌的林妹妹有一天会像落花一样成为过往云烟。
然后,宝钗、香菱、袭人等也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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